對講機忽然響起了靜電雜訊。「發生踩踏了！」靜電雜訊。「……所有單位，開始緊急疏散！」靜電雜訊。「攔不住人群，需要增援，快，快？」

就在這時，他發覺頭頂上傳來的窸窣足音改變了節奏。剛才聽見的還是刮擦和滑行的聲音，現在傳來的卻是持續不斷的敲擊，有點像奔跑時發出的腳步聲。他豎起耳朵，覺得自己聽見了微弱的尖叫聲。恐懼淹沒了他。

「喧鬧和混亂也許會嚇住那隻動物，迫使它躲藏起來，遠離酒會。」瑪戈說得雖然滿懷希望，但心裏卻毫無底氣。

瑪戈推著佛洛克走出電梯，進入昏暗的地下室走廊。「潘德嘉斯特！」佛洛克喊道，「我是佛洛克博士，能聽見嗎？」

火花傾瀉，火苗躥起，閃爍的橙色光線短暫地照亮了房間。書獃子跪在地上，抬頭望著沃特斯。

沃特斯站在那裡，全身緊繃，側耳傾聽。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在伴評跳動，他似乎沒法讓足夠的空氣灌滿肺部。

「當然是去地下室了。」佛洛克答道。

電子系統室里又是砰的一聲。

「也許需要幾個小時才能走完，」佛洛克說rｅａｄ•9９cｓw.cｏｍ，「他說不定已經不在這附近了。也許根本就沒來過。」他喟然長嘆，「潘德嘉斯特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喊聲久久回蕩，逐漸消失。

她推著佛洛克穿過一條條低矮的走廊。佛洛克時不時用力砸門，或者呼喚潘德嘉斯特的名字；但回應叫聲的卻每每是駭人的死寂。

佛洛克用雙手撐住頭部：「不太可能。這隻野獸肯定是受嗅覺驅動的。它或許很聰明，或許很狡猾，但和人類連環殺手一樣，嗜血的癮頭起來以後，它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怎麼了？」他喊道。燈光再次變暗。

「走？去哪兒？」

佛洛克說：「這樣恐怕不行。」他的白髮亂作一團，晚禮服皺皺巴巴的。

圓形大廳里，佛洛克對著花崗岩牆壁上的內線電話大喊大叫，瑪戈氣餒地望著他。天空廳里傳來萊特被放大許多倍的講話聲，瑪戈根本聽不見佛洛克在說什麼。最後，佛洛克抬手把聽筒摔回挂鉤上。他推著輪椅掉頭面對瑪戈。「太荒謬了。據說潘德嘉斯特在地下室某處。至少曾經在。大概一小時前他用無線九*九*藏*書電聯絡過中心。他們拒絕聯繫他，因為我沒有獲得授權。」

「別開槍！」書獃子語不成聲地說，「求你了，別再開槍了！」

忽然噼啪一聲，電弧躍出被打壞的配電箱，緊接著是一連串爆裂聲和又一陣火花四濺。本已難聞的空氣變得愈加污濁。電腦室的燈光閃爍片刻，暗下去，重新變亮。沃特斯聽見一個警鈴響起，然後又是另外一個。

沃特斯抬起頭。書獃子已經不見人影，電子設備室敞開著門，但仍舊沒有開燈。為什麼還沒開燈？他緊盯著敞開的門，輕輕地拔出霰彈槍，往彈倉里填上子彈，這才邁步上前。

「是空調，」書獃子說，淚水淌下面頰，「空調泵出故障了，和上次一樣。」

瑪戈對二十九區的歷史知之甚少。博物館的發電站曾經就建在附近，當時這個區域滿是蒸汽管道、供水隧洞和讓工人休息的舒適小窩。博物館於二十年代換用更先進的新電站，舊工事移往他處，留下一片連綿不斷的陰森迷宮，現在被當做了儲藏空間。

他有過許多次身處險境的經歷，敵人對他開過槍、捅過刀子，甚至還朝他潑read.99csw.com過一次硫酸。他每次都非常冷靜，幾乎超然物外，因為他必須冷靜才行。今天又怎麼會被小小的砰然聲響嚇得驚慌失措呢？他鬆了松衣領。這個該死的房間太悶了。他逼著自己緩慢而深長地呼吸。我要呼叫加西亞。兩個人一起進去看看。肯定什麼也不會發現。

但瑪戈還是很不安。佛洛克說這些富麗堂皇的話倒是很輕鬆。他可沒有進過展覽，沒有聽見過偷偸摸摸的腳步聲，沒有在讓人驚恐的黑暗中蒙頭亂跑。

「等一等，」沃特斯說：「別——」

沃特斯站起身，雙腿顫抖，兩耳嗡鳴。「我聽見有響動，」他喊道，「你個白痴，為什麼不回答我？」

佛洛克坐起來，重新振作精神，雙眼又有了神采。

沃特斯垂下腦袋，靠回牆上。

沃特斯咽了口唾沫。加西亞沒有在通常使用的頻率上回答他。沃特斯收起對講機，發現書獃子已經起身，此刻正在走向電子設備室。

二十九區位於二號分隔區的保安警戒圈之內，因此瑪戈和佛洛克不得不出示了兩次證件，這才找到通往那裡的電梯。宵禁今晚顯然暫時中止，警衛和警ｈttｐｓ://ｒｅａd.9９csｗ•coｍ察只想拘捕未經許可入內的可疑人士，沒心思限制博物館僱員的行動。

沃特斯後退幾步，在背後的牆上摸索，尋找電燈開關。火藥燃燒后的煙氣懸在空中，彷彿藍色薄霧。對面牆上固定著一個大號鐵箱，被子彈打出了三個邊緣參差不齊的偌大窟窿，正冒著裊裊青煙。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張望一眼。只看見了黑暗。

瑪戈緊張地四處張望，她只模糊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在這些令人暈頭轉向的通道盡頭，就是廣袤而沉寂的舊電站，不見天日的地下神殿如今被用來存放博物館的鯨類骨骼藏品。不管佛洛克怎麼預測那隻動物的行為，大喊大叫還是讓她心情緊張。

「我拿不準，」瑪戈猶豫道，「也許應該找人授權他們呼叫他。」佛洛克不耐煩地在輪椅里晃著身體。「我們甚至不知道誰有這個權力。」他盯著瑪戈，這才注意到她的猶豫。「我認為你不用擔心，親愛的，我們是不會撞見那隻動物的，」他說，「如果我沒弄錯，它會被吸引去人群最集中的展廳。我們有義務制止這麼一場浩劫；發現真相的是我們，因此責任就落在了你我身reａｄ•９9ｃｓw.ｃｏm上。」

燈滅了。

「你幹什麼？」沃特斯問。

天哪。沃特斯抓起對講機，撳下幾個按鈕。所有波段在一瞬間都被佔用了。他能聽見頭頂上正在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媽的。

「看看那究竟是什麼聲音，」書獃子說著拉開門，「估計空調又停止工作了。」他伸手沿著門框摸索，尋找電燈開關。

「潘德嘉斯特！」他喊道，「你在哪兒？」

她深吸一口氣。「你說得對，」她答道，「咱們走。」

天哪，要出大事了。

「說是二十九區。他們不肯說他為什麼去下面，或者在下面什麼地方。二十九區包括了許多地方。」他轉身面對瑪戈，「走吧？」

「你打壞了中央開關箱。」書獃子喊道，起身經過他跑進電腦室。

「唉，該死。」沃特斯低聲罵道。

瑪戈說：「地下室？哪兒？」

左手邊忽然砰的一聲巨響。出於本能，沃特斯立刻單膝跪地，連開三槍，每槍都伴著一道閃光和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響。

他抓起對講機：「加西亞？收到嗎？請求支援，調査電子系統室里的可疑聲響。」

「喂，」他說：「你在裏面嗎？」他走進黑洞洞的房間，嘴裏忽然很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