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戈斯塔輕輕甩開她的手，他能聽見市長在安慰那女人。下次選舉時應該投老東西一票。

人們和剛才一樣撲向那扇門，推著它關緊。咔噠一聲過後，門上響起轟然一聲，那東西不但頂住了他們的力量，反而推著眾人後退。門縫變得更寬了。

在黑暗中傳來貝里的聲音：「我在第一個分岔口等它。」

「大家快跑！」達戈斯塔喊道，「快跑！」他們踏著渾濁的水奔跑，有人跌倒，有人滑跤。達戈斯塔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面朝下摔進流水。他爬起來繼續跑，努力不去理睬怪物的咆哮和砸門聲——若是仔細去聽，他害怕自己會發瘋。他強迫自己把精神聚集在手電筒上。警方配發的手電筒結實耐用。他向上帝祈禱，希望手電筒能撐得住。眾人在第二個分岔口前停下，哭泣顫抖。該用對講機聯繫潘德嘉斯特，問清楚怎麼才能走出這個迷宮了，達戈斯塔心想。他的手落在對講機的皮套上，驚駭地發現皮套是空的。

「史密斯柏克！給我一個手電筒。也許能找個辦法閂上這扇門。」他盯著門看了一秒鐘。如果能弄個金屬物件插|進D形搭扣，門很可能就打不開了。他轉身對人群喊道：「我需要金屬物件，隨便什麼都行。誰有能用來閂門的金屬物件？」

「我明白了，」潘德嘉斯特答道，「真是令人不安。『決心戰鬥的人，請讓他戰鬥吧，因為時候到了。』」

「你不用管他，」科菲打斷他，「這些計劃是誰制訂的？」

「只有他的手電筒！」黑暗中傳來縹渺的聲音。

達戈斯塔吩咐他：「用手電筒照亮這條通道。」

「長官，我們的優先任務是營救人質和傷員。然後才應付一一」

科菲點點頭：「給我說說你們的戰術。」

「我認為它有這個智力，」佛洛克說，「你不能把這東西當動物看待。它也許和人類一樣聰明。」

「前提是那東西足夠聰明，能意識到纖維是從上流漂來的。否則它很可能繼續向下游追。」

「是我們在https://read.99csw.com安保指揮中心的協助下制訂的。那位艾倫非常熟悉分隔區的布局。再說了，根據這套安全系統的規格說明——」

「手電筒！」史密斯柏克喊道，「尺寸正好！插|進去！」

史密斯柏克忽然出現在他身邊。

他走到門前幾英尺的地方，把點三八的槍管移向門鎖，扣動扳機。硝煙散去，他看見鎖的正中央多了一個窟窿，但鎖還是巋然不動。

「很好。這裏誰說了算？」

「了解。」

指揮官好奇地看著科菲：「你確定兇手是動物？」

指揮官推開一排緊急電話機，展開一張圖紙。

「聖子、聖母和約瑟啊。」達戈斯塔聽見市長頗為淡然地感嘆道。有人開始用奇特的單調語氣祈禱。達戈斯塔把槍管伸到怪物身旁，扣動扳機。震天狂吼聲過後。黑影消失在了汩汩流動的水裡。

達戈斯塔朝貝里的方向走去，雙腿被冰冷的流水泡得發麻。黑暗中忽然亂糟糟地響起各種聲音，先是輕輕的濺水聲，接著又是一聲，距離比前一聲近得多。貝里的霰彈槍開了兩槍，背後有好幾個人開始嗚咽。

「啊哈，」佛洛克點頭道，「阿樂凱奧斯。」

「指揮官，你以為我是白痴嗎？如果能幹掉那東西，問題不就全解決了嗎？指揮官，這次的情況與你們習慣解決的不同，而是需要創造性思維。」

「我需要有人幫忙！」他扭頭悄聲說。

「好吧，」他最後說，「不管它是什麼，我們都有足夠的火力把一群獅子打成肉醬。」

好幾個人幾乎同時跳起來去撞門。隨著響亮的吱嘎聲，銹住的鉸鏈終於開始轉動，流水嘩嘩地衝進門裡。

「在有人質的情況下，只要能救走兇手的人質，你就去掉了他的力量源——」

叫聲戛然而止。他把光束照向前方的牆壁和天花板，但什麼也沒看到。貝里不見了，那股氣味也再次消散。也許貝里打中了那鬼東西。它也許被槍聲暫時嚇退了。他把光束移向下方，注意到腿邊的流九_九_藏_書水變成了紅色。一塊曾經屬於紐約警局的藍色制服的破布漂過身旁。

「沒有，」達戈斯塔低聲說，然後扯開嗓門喊道，「大家一起推！」

科菲站在前置指揮站里，鬱悶地盯著監視器。潘德嘉斯特和達戈斯塔都失去了聯繫，警戒圈內只有指揮中心的加西亞和電腦室的沃特斯還在回話。難道所有人都被殺了？想到市長遇害，想到接下來必定會出現的報紙標題，他的胃裡就陣陣發虛。

「試試看吧。」

穿過人群的時候，一隻手拽住他，一個女聲啜泣道：「求你了，告訴我們，發生什麼事了？」

達戈斯塔捏了一下史密斯柏克的肩膀，返身向後走去。作為記者，這傢伙很有膽量。

「要我說，」瑪戈繼續道，「往水裡撒一些纖維，水流會帶著它們趕上那東西。」

「很好，咱們推上這扇門！」達戈斯塔喊道。

「史密斯柏克，」他說，「我要回去敲掉門鎖。有那東西等著，咱們沒法繼續往回走了。你在附近的水裡找一找霰彈槍。要是看見什麼或者聞到什麼就喊我。」

「按照你的估計，他們在一段時間之前曾經過這裏，對吧？」瑪戈問。

「夠好了。現在快過來！」

潘德嘉斯特看著瑪戈說：「再撒幾把，完全建立起逆流而上的蹤跡，接著把包裹拖回安全保管區等待。到時候你的陷阱就算做成了。」他又撒了幾把纖維，然後重新捆好包裹。

「你的彈藥比我多。如果能趕走這狗娘養的，你就先站會兒崗，我去後面敲掉門鎖。」

「觀瞄手用對講機給我們帶路，他有博物館的建築詳圖。第一階段，我們在天花板的這個位置打個洞，然後降到五樓。根據安全系統的規格說明，一次爆破就能炸開這扇門，讓我們進入相鄰的分隔區。接下來，我們下樓去四樓的這間道具儲藏室。就在天空廳的正上方，地上有一扇翻板活門，供維修人員清潔和保養枝形吊燈。隊員從這裏下去，把傷員用帆布椅吊上來。第二階段，去下九_九_藏_書層地下室救市長和他身邊的那群賓客。第三階段，尋找或許還在警戒圈內的其他人。我知道有人被困在電腦室和安保指揮中心。館長、伊恩·庫斯伯特和一名身份不明的女士也許在樓上某處。警戒圈內沒有你的探員吧？新奧爾良外勤辦公室的那位——」

「史密斯柏克！找到什麼了嗎？」

背後有人開始哭泣，有人在歇斯底里地號叫。

「手電筒給你。一分鐘的事情而已。能做到嗎？」

「別撒太多。」佛洛克提醒他。

「指揮官，別再提什麼狗屁建議了。按照你們的計劃進去，但要用正確的手段解決問題：宰了那王八蛋。」

門外忽然響起濺水的聲音，緊接著是低沉的咕嚕聲。惡臭穿過格柵撲向眾人。撲的一聲輕響，鉸鏈吱嘎一聲，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如果外推器程序沒有算錯，」佛洛克答道，「它的移動速度將非常驚人。每小時三十英里以上，遇到緊急情況還能更快，而它對植物纖維的渴求似乎是無法抵擋的。它在底下那些通道內無法全速奔跑，我們留下的氣味痕迹也很難追蹤，但水流恐怕無法拖慢它的速度。另外一方面，安全保管區離這裏很近。」

潘德嘉斯特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從包裹里抓起一把纖維，從豎井頂上撒下去，然後又抓起第二把撒下去。

達戈斯塔走迸門，注意到門的另外一邊也有D形鑄鐵搭扣。他讓到旁邊，催促眾人快進門。三十七個。少了貝里。史密斯柏克走在最後。

「誰來幫我一把！」他喊道。

達戈斯塔發一聲喊，更多的人頂了上來。

指揮官目不轉睛地盯著科菲看了幾秒鐘。

逆著水流的沉重衝擊，門呻|吟著緩緩關上。

「貝里！」他喊道，但回答他的只有汩汩水聲。他掏出手電筒，照向前方的隧洞。什麼也沒有。

達戈斯塔用手指探査石頭地面。水位似乎有所增高：他彎腰向下摸的時候，水面擦著他的胸口。有什麼東西從他面前漂過：貝里身體的一部分，他不得不暫時別過臉ｈｔtps://reaｄ.99csw.ｃom去。

「用力推啊！」

又是一聲咆哮，門外轟的一聲巨響，震得所有人再次後退。門在雙方角力之下呻|吟著，還在不停打開，剛開始只有六英寸，很快就有一英尺了。惡臭熏得人不堪忍受。達戈斯塔眼看著房門被一英寸一英寸地推開，三根長長的鉤爪悄無聲息地伸進來，先是沿著門框摸了一遍，接著向前一探，鉤爪時而鑽出爪鞘，時而收回去。

「那我們就只剩下一個手電筒了。」達戈斯塔喘息道。

「貝里，你在前面嗎？」他對著朦朧一片悄聲說。

達戈斯塔蹲在水裡向前移動，左輪手槍指著漆黑的前方。他關掉了手電筒，以免暴露位置。水在兩腿之間嘩嘩流淌，藻類和水垢的味道和怪物的腐臭味混在一起。

「但傷員——」

眾人拚命一推，門砰的撞上鑄鐵門框，史密斯柏克把手電筒插|進D形搭扣。手電筒穿過搭扣，尾端卡在金屬搭扣上。達戈斯塔屏住呼吸，忽然又是轟的一聲，鐵門為之顫抖，但紋絲不動。

「按照水流的速度，」他說，「幾分鐘內就能追上那東西。你們估計它的反應速度有多快？」

潘德嘉斯特後退一步，再次嘗試用對講機呼叫達戈斯塔。「出事了，」他說，「副隊長失去聯繫已有十五分鐘。他們碰到那扇上鎖的門之後就沒了音訊。」他再次望進通向下層地下室的陡峭豎井，問瑪戈：「底下全是水，你打算怎麼散播氣味？」

「貝里！」

「長官，如你所知，在緊急情況下，SWAT的小隊指揮官——」

「那敢情好。找到那東西，幹掉它。」

科菲猶豫片刻，最後答道：「是的。雖說具體情況還不是特別清楚，但它已經殺了好幾個人。」

「長官，我明白。但我還是建議——」

潘德嘉斯特搖搖頭：「阿那克里翁。博士，咱們走吧？」

「媽的。」他嘟嚷道，直接用槍口抵住鎖扣，再次扣動扳機。這次鎖被打飛了，他把全部體重頂在門上。

「天哪！」他聽見貝里喊道，然後是低沉的咀嚼聲，貝https://read.99csw.com里尖叫起來，達戈斯塔感覺到前方水中一陣翻騰。

「大家請後退。」他說著在門前擺好姿勢。他知道他應該站得遠一些，以免被跳彈打中。但這把鎖很結實，他在黑暗中很難瞄準。

圓形大廳東頭，乙炔焊槍在銀色的金屬安全門前閃著強光，把陰森的黑影投在高處的天花板上。金屬熔化的刺鼻氣味隨即飄來。圓形大廳變得出奇的安靜。安全門前的戰地截肢手術還在進行中，其他賓客都回家或去了地區醫院。記者終於被攔在了警務屏障之外。附近的小街上搭起了流動監護病房，救護直升機正在待命。

「分一部分人去救該死的傷員，但其他人給我去找兇手，宰了它以後就可以從容不迫地救人了，用不著擔驚受怕。這是我下達的直接命令。」

「你要讓我一個人留在這兒？」史密斯柏克有點慌張。

「閉嘴！」達戈斯塔命令道，「我聽不見了！」

他沒有找到霰彈槍。

潘德嘉斯特和瑪戈順著狹窄的維修隧洞望進下層地下室。油膩的黑水在底下滾滾流過，潘德嘉斯特的手電筒在水面上射出一個光圈。

「天哪！大家快幫我關門！」

「幾乎百分之百肯定，」瑪戈說，「它極為敏捷。」

SWAT小組的指揮官走過來，把子彈帶系在黑色戰術服外面。「準備就緒。」他說。

「越來越深了，」潘德嘉斯特說，然後扭頭問瑪戈，「你確定那東西能爬上這道豎井？」

潘德嘉斯特點點頭。「最後一次和達戈斯塔聯繫的時候，他說他們在第一個和第二個分岔口之間。他們只要沒有沿原路返回，那就肯定早就走過這個位置了。」

市長收了一圈，來到達戈斯塔面前，將一小把金屬物品塞進達戈斯塔手裡。史密斯柏克舉起手電筒，達戈斯塔挨個端詳：胸針，項鏈，梳子。「沒有用得上的。」他嘟囔道。

「還有更好的點子嗎？」

「我要你進去，殺了那狗娘養的。聽懂了？」

「指揮官，危機控制簡報會的時候你難道在睡覺？兇手很可能不是人類，而是一頭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