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菲看著指揮官跪下，動作飛快地安放炸藥，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他的小隊等在一百碼之外，急救人員跟在背後。地面傳來警笛聲。

隊員飛快地繞著門把手貼了兩小條塑膠炸藥，然後一邊後退，一邊展開電線。

「求你了，伊恩，別說這種話題。我害怕。我沒法想象那頭動物能做這種事情。就我們所知，它在地下室已經待了好幾年。現在為什麼非得上樓呢？」

「那你還等什麼？」

指揮官再次俯身，用強力手電筒照向昏暗的大廳。

「報告！」科菲朝著對講機叫道。

房間漸漸地重歸寂靜。萊特癱坐在椅子上，像是被凍在了那裡。

龐然大力忽然湧來，他被狠狠地撞進房間里。庫斯伯特能聽見里克曼在恐龍廳發出尖叫。

庫斯伯特等待著，舉槍瞄準。他屏住呼吸。四發子彈。

「到了，」觀瞄手說，「紅一，你已就位。」

萊特搖搖晃晃地起身：「怎麼了？」

萊特衝進恐龍廳，險些撞倒里克曼，里克曼站在門口抽噎著。

房門又挨了重重的一下，木頭撕裂的噼啪聲像是步槍發射。庫斯伯特不由自主地緊了緊扣住扳機的手指，槍走火了，天花板上撒下灰塵。他雙手顫抖，立刻壓低槍口。蠢貨，白白浪費一發子彈。該死的，你的槍械知識太貧乏了。他再次舉起槍，試圖瞄準房門，但他的手顫抖得不受控制。必須冷靜下來，他心想：深呼吸幾次。瞄準致命部位。四發子彈。

「我害怕，」里克曼輕聲答道，「別讓我一個人去那兒。」

庫斯伯特再次聽見那種柔和的聲音，木門吱嘎呻|吟。那東西靠在門上。又是一下可怖的劈裂聲，門上多了個大口子，一九-九-藏-書塊木頭瘋狂旋轉著飛進房間。桌子被掀到一旁。朦朧的走廊里暗影浮動，三趾鉤爪伸進室內，抓住破損的木頭。隨著撕裂的聲音，木門剩下的部分也被拽迸了黑暗，庫斯伯特看見一個黑影出現在門口。

他惡狠狠地撳下發送按鈕。

「炸藥已就位。」

「很好。」對講機里傳來了科菲的聲音，「佔領天空廳。把急救人員送下去，疏散傷員，快。」

「門鎖著。安放炸藥中。」

指揮官滋滋作響的對講機安靜下去，他忽然聽見一聲槍響，雖說隔了一段距離，聽起來有些發悶，但絕對不會認錯。

科菲焦慮不安地等著消息。他看看手錶：九點一刻。賓客被關在斷電的博物館里已有九十分鐘，這是他一生中最長的九十分鐘。一幅可怕的畫面不停浮現在眼前：市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

他抓住繩梯，向下攀爬，在高曠的半空中蕩來蕩去。隊員跟著他一個個爬了下去。兩名隊員向左右兩翼散開，準備在必要時提供壓制火力，另外兩名隊員豎起支撐鹵素簇燈的三腳架，連上用繩索放下來的攜帶型發電機。大廳中央很快變得燈火通明。

「溫斯頓，白痴！」庫斯伯特咬牙切齒道，「快去恐龍廳！」

「來到三號分隔區五樓十四區的緊急門前。準備安放炸藥。」

指揮官轉向他的部下：「好的。紅二，紅三，守住這裏，打掃殘局。其他人跟我走，帶上槍榴彈發射器。」

「準備好就點火。」科菲第二次這麼說。是潘德嘉斯特搞砸了，又不是他。他本人昨天才剛剛接手。也許上頭並不會怪罪他。特別是潘德嘉斯特無法露面的時候。龜孫子一張嘴https://read.99csw.com能說得死人活過來。

「我不是說出去以後，我說的是現在。如果怪獸來了怎麼辦。」

「我知道！但動作他媽的要快！」

指揮官和隊員動作飛快，打穿石膏板，繞著工字梁拴上兩根鐵鏈，固定好登山鉤、滑輪和索具。一名隊員把繩梯掛上鐵鏈，將繩梯穿過活門放了下去。

萊特拍開庫斯伯特的胳膊：「我在這兒坐得很舒服，正想打個盹呢。」

深靛藍色的天空下，SWAT小隊的指揮官如貓一般地走在屋頂上，街面上的觀瞄手給他指引方向。科菲站在觀瞄手身邊，他們頭頂上是一塊防水帆布，兩人都拿著塗過橡膠的防水對講機。

「伊恩——」里克曼懇求道。庫斯伯特能在她身後看見巨大的恐龍骨骼在黑暗中隱隱浮現。一縷慘白的燈光忽然照亮了粗大的黑色肋骨和大張著的利齒巨口。

「炸藥已就位。」指揮官說。他站起身，輕手輕腳地後退，展開一卷電線。

「我聽見有動靜，」他悄聲說，「拉維尼婭，快去恐龍廳。」

「準備好就點火。」科菲喃喃道。

「該死，去査清楚！」科菲喊道，「帶上你的隊員，去査清楚！」

「守住所有出入口！」指揮官喊道，「急救隊，下來！」

「很好。你們必須找到那東西，殺了它，然後確定市長那幫人的位置。我們認為他們順著後面維修區的樓梯下去了。」

「繼續。進去宰了那個狗娘養的。」科菲叫道。

「掩體，我是紅一，已經製造出了入口。」

庫斯伯特再次檢査房門。門上了鎖，堅如磐石。他打開手電筒，照向萊特，萊特坐在椅子里，愁眉苦臉地盯著地板。庫斯伯特關掉read.99csw.com手電筒。房間里一股威士忌的味道。除了嘩嘩雨聲和雨滴打在窗戶上的聲音，周圍萬籟倶寂。

「快去。」

指揮官走出樓梯間，左右仔細張望一圈，這才示意隊員跟上。黑影一條接一條地出現，防毒面具推到額頭上，戰鬥制服和暗處融為一體，M16和無托步槍裝著全刀舌刺刀。隊伍尾部有一名矮壯的隊員扛著40毫米口徑六管槍榴彈發射器，這個武器大腹便便，狀如懷孕的機關槍。「我們已經抵達四樓，」指揮官用對講機通知觀瞄手，「正在布置紅外信標。前方是小型猿類廳。」

SWAT小隊穿過屋頂上的洞口降了下去，急救人員緊隨其後。

「按照我說的做。」

庫斯伯特耳邊嗡嗡直響，他從地上撿起槍，掙扎著爬起身，跑向房間對面的角落。「快去恐龍廳！」他朝萊特大喊。

「開槍啊，伊恩，天哪，殺了它！」她喊道。

「掩體，我是紅一。看見那扇門了。」

庫斯伯特端著槍一躍而起，走到門口，側耳傾聽。

他俯身搖搖萊特的肩膀：「溫斯頓？」

「沒有。目測有十或十二具屍體，或許更多。繩梯已就位。」

指揮官走到那扇門前，示意隊員跟上。

「很好。繼續。」

指揮官取下腰間的黑色小盒子，撳下按鈕，射出一束鉛筆粗細的紅寶石激光。他轉動一圈光束，讀出他想要的距離數字。他邁步向前，重複這個過程，最後把光束照向西側牆壁。

隨著低沉的轟隆一聲，門被炸開了。

「掩體，我是紅一，好了。」指揮官說。

「安放炸藥中。」

「好的。」

「我們已經控制了大廳，」指揮官說，「沒有任何動物的蹤跡。正在rｅａd.９９cｓｗ•ｃｏｍ部署急救隊。」

觀瞄手朝著對講機說：「向南走七十英尺進入展廳，然後向西二十英尺進一扇門。」

「掩體，我是紅一，我們剛剛聽見了槍聲。似乎是從上面來的。」

「紅一收到，掩體。」

「有動物的蹤跡嗎？」科菲問。

「別擔心，」里克曼的聲音緊張而尖細，「告訴媒體說他病了，找家醫院把他關進去，然後明天下午預約記者發布會——」

門上傳來咔噠一聲輕響，像是有人抓住門把手轉了轉，然後又鬆開了。

指揮官和隊員搬開幾塊布景板，翻板活門出現在眼前。指揮官拉開門閂，抓住鐵環，向上一提。陳腐的空氣迎面而來。指揮官俯身張望，底下的天空廳沒有任何動靜。

「紅一，我是掩體，向東再走五英尺，」觀瞄手透過被動型夜視望遠鏡向上望去，朝著對講機說，「你就快到了。」他低頭看著用有機玻璃壓在桌面上的博物館建築藍圖，SWAT小隊的路線用紅筆勾了出來。

「我們已經討論過了，首要目標是疏散傷員。」指揮官不卑不亢地說。

達戈斯塔和他那幫人有半個多小時沒報告過了。天哪，若是市長有個三長兩短，沒人會在乎事實上是誰的錯。承擔所有罪責的將是科菲。紐約城的政治就是這麼回事。他花了這麼多年才爬到現在的位置，多年來始終謹小慎微，如今卻要受一群混賬東西的拖累。都是潘德嘉斯特的錯，要是他沒有侵入別人的地盤亂搞……「炸藥已就位。」

黑色人影小心翼翼地穿過石板屋頂，上西區的燈光在他四周閃爍。下方陪伴他的有哈德遜河，有博物館車道上救護車閃爍的警燈，還有河畔車道邊猶如成排水晶般熠熠生輝的高聳https://read.99csw.com公寓大樓。

庫斯伯特轉身去聽。有什麼柔軟的東西正在擦蹭房門。他湊上去，把耳朵貼在平滑的木門上。也許只是風聲而已。

「萊特，怎麼辦？」他低聲問。

「不知道，」庫斯伯特答道，「所以我才擔心。」他再次檢查魯格手槍。五發子彈。

「繼續。」科菲說。

萊特重重地跌坐在椅子里。「這是什麼鬼味道？」他問。

里克曼走到對面門口，打開門，猶豫起來。

「該死，女人，快進去。」

「繼續。」科菲說。

觀瞄手接過話頭：「拆掉南側牆壁中央的石膏板，後面是八英寸粗的工字梁，可以用來拴繩索。」

「那就願魔鬼與你同在吧。」庫斯伯特說著坐進了正對房門的一把椅子。

「你怎麼還在？」萊特意識朦朧地抬起頭。

「已經進入室內，」對講機里傳來指揮官的聲音，「我們在五樓的走廊上，按計劃前進。」

科菲望著屋頂上的眾人卧倒。剎那閃光過後，剌耳的爆炸聲傳入科菲的耳朵。指揮官等待片刻，起身前進。

「溫斯頓，我要你帶上拉維尼婭去恐龍廳。走吧。」

「翻板活門應該在正前方，儲藏室的中央。」觀瞄手指點著方位。

「我們有入口了，」他朝著對講機說，「目測安全。」

「你說了算。」萊特拖著腳步走向恐龍廳的門，恐懼似乎終於讓他動了起來。

「我是紅一。看見底下有幾具屍體。」他說。

「掩體，收到。」指揮官說。

長久的一段沉默。他在濕淋淋的油布底下等待著，沒有爆炸聲傳入科菲的耳朵。

指揮官轉身對急救人員說：「我們就位后打信號給你們，然後你們放下摺疊擔架，我們把傷員挨個運出去。」

「當心。高度有六十英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