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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我真是個幸福的女人。」邊說邊往外走。
畫面繼續播放。廣闊的背景中,一個男子走來,形成了一個中景特寫鏡頭。該男子停在了鏡頭前面。
「你看值錢嗎?」
「我們成了恐龍,這時代變化太快,艾利,」他用鉛筆指著我。
「可你沒有那些畫面呀。」
「天哪,艾利!你撞見了死屍——糟糕透頂!」
麥克走了進來。
「不清楚,不過可以幫你問問。想知道嗎?」
「當然可以。反正我們也沒什麼事做。」
「難以置信。怎麼做到的?」
「這東西了不起呀,我的朋友。」
「我創造的。」
「就沒別的辦法了?」
「三十年代的產品。二戰中美軍隨身之物。現在成了熱門收藏品。」他「啪」地一聲轉動了齒輪。隨即火星飛濺。
趁著他複製打火機上那男子與燈柱的圖像,我閑逛到影像編輯室。漢克正彎著腰,俯瞰著兩個顯示器。他身材細長,頭髮凌亂,面色蒼白,表明長年累月不見陽光,只是處於電腦屏幕的微光之中。此刻他不斷移動游標,調整著一台顯示器上的一連串數字,另一台屏幕上高亮度地顯示著一系列菜單;然後雙擊滑鼠,把座椅向後滑動幾步,雙手扣在腦後。
「插入。把一些畫面這兒加一點,那兒加一點。」
「呃,廢話。」
「我得冒這個險。」接著遞給我一盒套著白卡紙的錄像帶,「好好享受吧。」
「能值多少?」
我就說了昨天的事。
「遵命。何時開始?」
「絕妙的笑話。」他看著read.99csw•com我,身子前傾。
「很抱歉,艾利。你來得真不是時候。」
麥克阿瑟·肯德爾三世,是我那部《歡慶芝加哥》的導演,在諾斯布魯克擁有一間影視製作工作室;他以拍攝花季少女青春留影、猶太少年受戒禮儀式和婚禮慶典起家,不久便進軍企業宣傳片;經過多年的打拚,已建立起質優價廉的牢固信譽。不過,到了現在,他的價格顯然也算不上低廉了。
「幾百美元吧。」
「給我看看,」麥克說道。
「好吧。」我遞過去。
「包括所有的後期——?」停了一下,「也包括圖形設計?」他開始拿著鉛筆無意識地畫著。
我手裡擺弄著打火機。現在視頻設備越來越先進,價格不斷下降,結果凡是有攝像機和剪輯室的人都以為自己能幹這行,尤其是那些喜愛音樂視頻者。可悲的是,有些企業客戶並不知道那些業餘愛好者與專業製作團隊的區別。
「再看一遍。」
「你說對了。我今天狀態不佳。」
「本以為是囊中之物——因為他們是老客戶了;哪知道剛才來了個電話,他們說四季青出價比我們少1.5萬美元!」
「你兩口子都是收藏發燒友。」
「可我沒有那些畫面。」
「別信他那套。都在軟體的功能里。老實說,我正考慮要把漢克折價換一個程序員外加季後九*九*藏*書賽首輪選秀的門票呢。」
「看來,發生了什麼意外,我的小山雀?你一臉的疲倦。」
「一針見血!」他笑出了聲來,然後指著打火機:「你又開始抽煙了?」
「管住你的嘴,麥克!」漢克說。麥克把打火機扔給我。
「跟你說,我想複製這上面的圖像,今晚上網查一下,然後才說得清到底值多少。」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能早一點切鏡嗎?」
他俯身於鍵盤上,調整、點擊、預覽——折騰了差不多五分鐘。然後再次重播。這一次,男子的左手從腰部自然地升到了胸前。
「好啦,等他們搞砸了,你還可以出來收拾殘局,肯定感覺不錯。」
「沒問題。」
他掃視了我一眼。
「有辦法了。」
我把這兩樣都裝進了我的黑色皮包。
麥克扔下鉛筆,鉛筆跳著滾過了桌面。
麥克把打火機翻來覆去地審視。
「四季青?就是傳說中用他老爸的錢開店的那孩子,是不是?」
「喂,麥克,情況怎麼樣?」第二天,我一進麥克的辦公室就問。
「只能面對現實,可又不能降價那麼多。」
「有什麼特別的?」
「你是對的,還需要畫面來銜接。」
九*九*藏*書怎麼回事兒?」
「我提都不想提了。」手裡的打火機又翻了個面。
上帝分發愛好古玩的基因時漏掉了我,對這個疏忽我深表感激;要不然,我家裡也會除了一堆舊玩意兒別無他物。
我現在每月的可支配收入還不到幾百美元呢。
「昨天在弗萊希曼太太家裡拿到的。」然後我告訴他本·辛克萊的多數遺物是怎樣到了我家地下室的。
「被淘汰了。」
「怎麼創造的?」
「他們到底砍了多少價?」
「這是一款芝寶。還挺有歷史了。」
「還有四到五周吧。把漢克給我做剪輯,行嗎?」漢克·切洛維斯基是與我合作過的最佳編輯。他不僅才華出眾,而且溫和沉靜,服從安排,要和我這種A型人格順利合作,這是先決條件。
只要到他家裡一看,便知這話不假:客廳里唯一的傢具就是一個木製框邊的玻璃大立櫃,從地面直抵天花板,裏面放滿袖珍娃娃屋收藏品,全都由他妻子莎倫打理。
「好傢夥!六十多年了,一打就著。那時的東西真耐用。」
「這表示有價值嗎?」
「對呀,這就是我——專門給別人擦屁股read.99csw.com的老傢伙。」
「什麼情況?」我坐下來,端詳著他的臉。圓領毛衣,排扣領子,妄自尊大的名字——這一切使他像極了諷刺漫畫中的人物;但左臉上一道醜陋的疤痕卻讓這幅漫畫泡了湯。最初見到他時,他說是在墨西哥販運毒品時留下的紀念;直到拍第一部片子時,才承認那是十幾歲時遭遇的一場嚴重車禍留下的傷疤。只要他煩躁不安,那一條傷疤就漲得通紅——此刻正紅似火燒。
我回眸一笑——一個維羅妮卡·萊克式的微笑——走了出去。
他點點頭。
「我理解。好啦,如果最後沒成的話,記得再來找我。」他掛上電話,搖了搖頭。
我從褲兜里掏出那個打火機。
我點了點頭。
「大家還以為這幫人都是他媽的斯皮爾伯格呢。」
「上周,我去競標康威公司的一個大工程——你知道的,他們是搞網路和數據機的——」
麥克朝著電話轉了一下眼球——話筒夾在他的脖子和肩膀之間,然後用那隻空手招呼我進去。
他重播這段。這次我看清楚了。第一個畫面中,那人右手打著手勢,左手靠近腰部;第二個read.99csw.com畫面中左手卻出現於胸部。
「這話還是說給陪審團聽吧」他揉了揉眼睛。
「這就讓你覺得幸福,那你也太好打發啦」麥克說。
「我生就這個命,」我聳了聳肩。
漢克突然兩眼發光。
「好禮物呀。」他笑了。
「還不算太糟。」
「我沒法與那種價格競爭,弗雷德。我只能給你說,你要弄清楚,蘋果與蘋果才有可比性。」又一陣停頓。
我聳聳肩。
我點點頭。無論事先考慮得多麼周到,後期製作時總會冒出意想不到的問題。好影片與傑出影片的區別取決於編輯的剪輯能力。
「噢,對了,我搞到了盜版的斯科塞斯,要不要借去看看?」
「天衣無縫。」我說。
「我想送給我老爸。」
「我想去費城。」
「別裝可憐了,麥克。你不是那種人。」
這使他露出了微笑。
「我的底牌不能都暴露吧,艾利。那你就會以為我只是凡人一個了。」
「不行。音頻配不起。」
「不過聽著,我正在為中西部互惠公司做另一個節目;他們打算拍攝后離線在公司內部播放,我就想請你來做網路傳播。」
他扭過頭來,看見是我,然後搖了搖頭。
他搖搖頭:「這個就不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