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們表達感激的音頻嗎，說多虧了中西部互惠保險公司，他們才能不惜一切地重建生活？」

「是黑魚子醬，」蘇珊說，慢慢地咬一小口烤麵包，她的盤子端得很穩。

「我也希望你給我們這些茶會黨人一個機會。」她撥弄著脖子上的珍珠項鏈，轉身走開，投入下一場征戰。

「我不想知道得太多，免得惹上麻煩。」我把酒杯換到另一隻手上。

我從旁邊靠近一些。她的眼睛也是鐵灰色的，像她女兒一樣，卻沒有那樣的溫暖。我感到一絲寒意。

我發出一聲同情的感嘆，「還繼續做嗎？」

「艾利，我一開始就告訴過他，大概得出三萬美元。我還有郵件為證。」

「我們的資料庫里有很多拍攝花絮，比如颶風、森林大火、密西西比河大洪水等等。」

羅傑成功把她拉走了，但只能是因為她的默許。

「噢，那倒不一定，」蘇姍說，她看著道格；道格正和一個身穿高爾夫球衣和馬德拉斯棉布褲子的肥胖男人聊天。

「希望我們可以再見，艾利。」

我從侍者的托盤上端起一杯葡萄酒；理所當然的，羅傑就在這時候開始動作了。

「給自己辦一個這樣的派對！」

「頭寸松」不是家族富翁，也不是新興富豪，而是寬鬆款爺，他們資金寬裕，喜愛隨意投錢。

「看出來了。」她熱情地笑了笑。

我們的車開往大門。蘇珊沒有說話，似乎她也被這氣派給嚇到了。

她笑得更燦爛了。

「應該能找出類似的。」

「對我而言，這確實具有挑戰性，對嗎？我確實想代表所有的人，不僅僅是——你怎麼叫我們的——茶會共和黨人？順便一提，我喜歡這種說法，可能會盜用哦。」羅傑一隻手搭在她的手臂上。

一個男人從那群人中走出來。他手臂上的毛髮又濃又黑，頭髮也是一樣，個子不算很高，腳尖不停地在地板上踏著。他匆匆地和我握了下手，然後大姆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繞著小圈相互摩擦。簡直就是《叛艦凱恩號》里的亨弗萊·鮑嘉，只是沒有鋼球。

「首先，這房子是我母親的，不是我的。是她堅持要我來這裏辦ｈｔｔps://rｅaｄ•99ｃｓw•cｏm籌資活動。」

「羅傑告訴我，你也拍政治題材的？」

「沒事。」我從包里翻出一份列印稿。

「儘管如此，但認真說來，我確實意識到我有多麼幸運，擁有的太多；我想，這就是我回報的方式。」

達娜點點頭，「市長的父親以前是艾弗森鋼廠的工會代表。很多年來他們彼此相互尊重，關係不錯。但你是怎麼回事，怎麼來這裏了？」

「謝謝。」

「什麼不錯？」

「噢，得了吧。你可以自己拍那個。」

「混蛋！」她氣沖沖的說，「他居然說自己根本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小孩的泰迪熊被河水捲走的特寫鏡頭呢？」

我們經過大大的會客廳，從一扇法式門走出來，來到了一個石板鋪砌的露台。

「不拍？」她瞟向羅傑。

「我覺得這是貝魯嘉，或者是奧西特拉。」

「有沒有人們相互抱緊，即使失去了一切，仍舊感謝上帝讓他們活著的鏡頭？」

「不好意思。傑瑞德喜歡的棒球隊在打季後賽。我昨天很晚才到家。」

「瑪麗安，我給你介紹一下。」

終點是一所超大的石砌建築莊園，綿延在10英畝的土地上。光是園林景觀——玉簪花和鳳仙花，——可能就超過我的房屋抵押貸款。多虧了福阿得，我才知道它們是陰生植物。常青藤順從地擁抱著一面磚牆，中間露出一個噴泉，瓷制的水中仙女正準備浸到水裡。三個碎石車道分別通往房子邊沿的幾塊空地。泊車員穿著紅背心，忙著調整車位，給客人停車：寶馬、梅塞德斯，偶爾還有卡迪拉克。

「那還用說。」

我看向周圍的富豪們：「回報誰？」

人們手拿酒杯，隨意地走來走去。露台前邊是一片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草坪，草坪向下傾斜，延伸到一片狹窄的湖灘。遠處，一隻單桅帆船在湖裡晃蕩，兩隻水鳥尾隨著帆船戲耍。

「什麼？」

「來吧，我給你介紹。」

「你是說我為什麼離開這種優越的生活，擠進政治圈裡？」她眨了眨眼。

「問題是，你如果總是花錢如流水，別人就會認為你不需要募集資金。」

「瑪麗安要參加勞動節集會？」我皺起眉頭，「可她是共和黨人呀！」

這樣就把問題解決了。這個項目一個月內就可以做完，不算困難，而且我可以預領一半的工錢。

「新的共和黨。他們現在很有同情心。」

「這些是徹底破壞、ｈｔtpｓ://read.9９ｃｓw.ｃｏm想要表現災難的嚴重性的嗎？」我問。

我目送著她離開，驚奇地發現自己很喜歡她。我穿過人群，向蘇姍和道格那邊走去。這時兩扇法式門打開了，推出來一個坐輪椅的女人。她面容暗淡，皮膚枯萎蒼白，頭髮稀疏而纖細，顏色像暴風雲那種灰白。一名護士推著她往前，露台上的人群立馬分開站在兩旁讓出一條道，有如查爾頓·赫斯頓劈開紅海一般。這個女人深諳出場之道。

我還來不及拒絕，她就向那群人中的一個男人揮了揮手，並從經過的托盤中拿了一個法式蔬菜色拉。達娜明顯是通過了盤子平衡課程的。她在政治圈裡定會大有作為。

我緩緩穿過人群，走向吧台，卻差點撞到一個金髮女郎的後背——女郎頗具斯堪的納維亞范兒。她轉過身來。原來是達娜·諾瓦克，曾是市政府慶典活動辦公室的僱員，該辦公室是我以前的客戶。

「肯定很不錯，」我嘆息著說。

「是參議員，」蘇珊冷淡地說。

「我從你的作品里學到了很多。」

我的沃爾沃緩緩移進了中西部互惠保險公司的停車場。一棟低層寫字樓出現在眼前，主樓向外延伸出幾棟側樓，周圍是幾塊草地，草地里幾隻鵝在晃蕩。其中一塊草地旁有個人造池塘，浮著幾隻小船。有幾個人正在划船，懶洋洋地繞著圈子。我停好車，轉身朝大廳走去。

「而且，政治家們經常忘記付賬。」

羅傑急沖沖地說了些什麼，然後又繼續摩擦兩個手指。

「肯定花了很多心血吧。」

她沒有一刻猶豫。

「拍攝計劃帶了嗎？」

我們接著討論了腳本。我不得不放棄《暴風雨》的想法；因為我無法在情節中融入弗第南和密蘭達的愛情故事。但音軌里有很多戲劇化的緊張感：鋪天蓋地的警報聲、轟隆的雷鳴，還有咆哮的狂風。讓我稍感欣慰的是，凱倫說她喜歡這個。然後她以慣常的作風，不顯山不顯水地做了大量修改。

但今天不是周五，而且凱倫看起來很煩躁。她一隻肩膀夾著電話，試圖說服她的客戶，就是「災難團隊」的總經理，告訴他我們的視頻值那個價。最後，她不斷保證會儘可能削減預算，隨即猛地掛掉了電話。

我的視線又回到露台上。

「我是瑪麗安·艾弗森，正在競選國會議員，」我也跟了一句。

「差不多吧。」read.99csw.com

羅傑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她臉色馬上變得柔和了。

我坐下來。

「就是他派我來的，」她笑著說。看到我露出不解的表情，又說道，「我正在籌辦一個勞動節集會，到時瑪麗安會來參加。我來這就是禮尚往來。」

「你就是為市長做節目的那個人？節目很棒。」

「弗朗西絲·艾弗森，瑪麗安的母親，」另一個人回答。

「很高興見到你。」我感覺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

「但市長不是。我是說，共和黨。」

她輕輕拍下我的肩膀。

「我是保羅·艾弗森，鋼廠就是我的身家性命，」道格模仿40多年前的一檔電視節目里的流行句式，繪聲繪色地低聲說道。

「當然。」

「她現在還沒時間見你，」說完又馬上回到那個小圈子裡去了。我轉過身，尋找達娜，但她不見了。羅傑謹慎地與候選人保持著一段距離，但我感覺他正在用心記下和瑪麗安握手的每個人，惦量他們作為潛在捐款人的價值。

「這誰呀？」我前面有人問。

「不錯，加油啊！」

「又是一個好觀點，」她平靜地說。

我告訴她關於羅傑·沃林斯基的來電。

作品，而非片子。我回過去一個笑臉。

「艾利，真沒想到會在這碰到你。」她彎起一隻手繞過我脖子，給我一個空中擁抱，類似於中西部地域風格的空中接吻。

「不過，達娜，我上次看到瑪麗安·艾弗森時，她就是個女人耶。」

「每個人都來自某處，對嗎？至於我，來自何處至關重要。」

「成。」

「說實話，我不拍政治題材的，艾弗森女士。」

「是嗎？」我反駁到，「那麼，恐怕你這話明顯有問題。」我擺了擺手。

「別那麼天真。你知道的，金錢吸引金錢。」

幾片碎棉絮般薄薄的雲彩，隨風緩緩移動。

「當然要做。他需要這部片子，他的經理們開會時要用的。他就是想來訛我。」她搖搖頭說，「你知道，如果我是個男人，根本就不會有這通電話。」她用力翻動桌上的一疊報紙，好像能清潔空氣似的。

「我想，這取決於你要募集什麼樣的資金。」

突然，我眼前出現一張燦爛的笑臉，握手堅定有力，灰色的眼睛還帶著試探神情。我拿著杯子的手晃了晃。

「幸好我今天穿了唐娜·卡蘭，」我說。

「我不是天真，也不是不尊重你們，但一個茶會共和黨人能為南邊的人們帶來什麼呢？又能為南邊那些仍然居住在錫棚屋的人做什麼？」htｔpｓ://reａｄ•99ｃｓw.coｍ

「可你是在這裏長大的，你的根在這兒。」

「那是我喜歡做的工作。」

「為什麼？」

「那是他的家事。其實市長的父親以前為瑪麗安的父親做了很多事。」

「一針見血！我也不想捲入政治。」

「你裝傻吧？」她咕噥著，「孩子們在學校，我老公又是自由職業者，周五當然是和老公呆在床上呀。」

「不好意思。」她笑了起來，「原諒我偏離了主題。你就是這麼說的，對吧，羅傑？」她把一隻手搭在羅傑的手臂上。

「現在逃走也不遲，」我喃喃地說，逐漸意識到我的褲子已經穿了四年。

「不可能吧？」

大廳四面都是玻璃幕牆，我就在那兒等人領我去凱倫·畢曉普的辦公室。凱倫是我的客戶，和我一樣也是職場母親。不過，她沒離婚，而且周五還可以不來上班。我以前一直以為她周五都跑外面辦事了，直到有一天我問起，她才露出一絲狡黠的神色。

「什麼風把你吹來的？」她問，「我以為你的政治傾向是另一邊的。」

賓客們三五成群地聊天說笑。女人們穿著休閑的春季新款時裝，男人們則衣著輕便，但看著都價格不菲。比起奧斯卡頒獎現場，這裡有更多噴著髮膠的腦袋。

我聳聳肩，「那你呢？市長知道你來這嗎？」

「我昨天在郵件里又給你發了一次，連同腳本一起。」

因為我不想被迫找一個隨時可以藏身的地方。

「羅傑·沃林斯基，這是艾利·福爾曼，《歡慶芝加哥》背後的天才。我聽說你想把她挖走。」

羅傑臉色突變。瑪麗安似乎並不在意。

我們決定接下來的兩周在公司總部拍攝採訪，然後內部編輯初剪，再到邁克那兒完成線上部分。

蘇珊從經過的侍者托盤裡拿了些小點心。侍者轉向我，但我什麼也沒拿。我從沒參加過那種教你如何一手拿酒，一手拿食物盤子的課程。

下午結束后，蘇珊和道格來接我。汽車在41號公路上飛馳，收音機里克勞斯比、斯蒂爾思、納什和楊樂隊唱著展望未來的歌曲。我們穿過森林湖市蜿蜒而整潔的街道；林蔭蔽日，微風吹動樹稍，沙沙作響。這一帶的溫度比其他地方約低華氏10度；彷彿村裡的元老們已經頒布號令，規定這兒的生活質量必須高於其他地方。鐵軌東邊，房子越來越大，車道越來越寬。我們駛上環湖路時還路過一棟裝飾派藝術的大廈，一棟摩爾式的建築，還有幾種版本的塔拉。read.99csw.com

這才是一個懂得輕重緩急的女人。

馬德拉斯男人發出一陣狂笑，然後道格走回來摟著蘇姍過去了。我掃了一眼人群，認出幾個芝加哥的大人物和他們的奉承者，幾個北岸的政客，甚至還有三兩個記者。從他們的外表看來，大多數人是「頭寸松」——我是這麼叫的。

「打破了老男孩兒的圈子。」

「一個強大的女人，就這點不同。」她指了指我身後的一群人，幾個男人正和一個女人談笑風生的。那女人保養得非常好，蜜色的頭髮，染得不見一絲灰白，一身整潔的阿瑪尼西裝，戴著珍珠耳環和配套手鐲，臉上的妝容也和髮型一樣無懈可擊；年齡從五十到七十都有可能。

重重的鑲板門開著，管家在門廳處向我們致意。我們把名片放在銀制托盤裡，他便帶我們往裡走，穿過一個昏暗的大廳，廳里整齊地掛著掛毯畫和肖像油畫。遠處隱隱傳來清脆的笑語和酒杯相碰聲。

我本來設計了一個野外場景，要拍攝一場大災難或災難后的情形；但經過討論，凱倫認為沒有那個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