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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是啊。」她乾咳了一下。
「你指什麼?」
「當然,」我說。
「不用,我馬上就好。」
我電話聯繫到她,問她對「鉚工露絲」運動是否了解。
馬克思主義者請注意:生產資料已經從資產階級轉移到工人階級,資本主義常常以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方式運行。
「共和鋼鐵廠是最大的鋼廠之一了。」
「前兩天晚上我在森林湖市那邊談業務,居然能分得清陰生和陽生植物。」
「真的呀?」他推著割草機走向草坪。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學習,但小時候,我經常跟父母去禱告。伊實可開始的時候,小孩子都得離開聖堂。只有失去父親或母親的人才能參加,一切都泛著成人世界的氣息和神秘感,我記得那時候還想偷看,想知道是什麼樣的秘密。」我目光向下。
我把手別在短褲的腰帶扣上。
「真的呀?什麼時候的事?」
雖說戰後她們大都辭工了,但這仍是爭取女權道路上的一個裡程碑。據稱,當時全國所有鋼廠中,艾弗森鋼廠招女工速度最快,數量最多。有個歷史學家推測到,「鉚工露絲」這個說法,可能就是源於艾弗森的廠房。我想,萊爾·戈特利布就是這樣找到工作的吧。
吃過午飯,我調查了一下關於「鉚工露絲」的事。花了一個小時打電話諮詢各種行業協會和圖書館,最後挖出琳達·喬根森這個名字。她在芝加哥鋼廠發展史這個領域頗有研究,還小有名氣。她家幾代都從事這個行業,也因此收集了各種文件和記錄。
「艾弗森先生的事,」她說。「一直沒人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
「不過我想可能用不著。」
「你當真問這個?居然沒人跟你說過啊。當時好萊塢的有聲電視新聞做了一個關於艾弗森鋼廠女工的記錄片,這個片子參与了整個運動的發起。」
艾弗森鋼廠還是芝加哥第一個接納工會的製造廠,前提是工會不干涉企業管理。雖然對所謂「企業管理」的範圍有過一些爭論,但艾弗森這一注下對了。1938年,芝加哥近7.8萬鋼鐵工人參與的大罷工激化成一場騷亂,共和鋼廠竟有10人喪命;而就在同一條九*九*藏*書路上的艾弗森鋼廠,卻安然無恙;而艾弗森本人最後還出來收拾亂局,成了那些工廠主和工人們之間的調解人。
「這樣吧,」她又愉快地說,「我們會留一間,再配台電話,萬一你改主意。對了,介意給我你的電話嗎?如果有什麼急事好聯繫。」
「我得經常在拍攝地,要不就是剪輯室,另外……嗯……你知道……」我咬著嘴唇。
「不太可能吧。這是一個有關學習的傳承。每次去參加儀式,都是一個學習的機會。」他說話好像剛才那個拉比,懇勸像我這樣的人常去教堂,去重新認識自己,感受領悟到猶太教義的喜悅。
「現在我應該去,卻又不想去了。」
「我剛去了教堂,今天是五旬節。」
「那今天你在教堂,學到點兒什麼?」他說,戴上手套,很明顯對我的新客戶沒什麼興趣。
繼續往下讀,發覺艾弗森的歷史地位之所以穩固,並非僅僅因為他的商業成就或慈善活動。二戰期間,美國男人都參軍上前線了,成千上萬的女人進入了廠房、車間去接替他們。政府開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輿論運動,鼓勵婦女們去工作,一時間到處可見「鉚工露絲」的主題海報、歌曲,還有年輕女子在工廠里的照片,她們喜笑顏開地給坦克,飛機,以及其他重型設備上著螺栓。
「信仰可以給人很多安慰。」他對著割草機彎下腰。
「做什麼?」
他對我笑了一下。
「你要知道,事情的結局真是太可惜了,」她說。
我下載了照片仔細研讀。此人居住森林湖市,既是工業大亨,岳父又和亨利·福特交好,為何要為猶太人挺身而出?艾弗森看起來四十多歲,看上去十分帥氣;但照片太陳舊模糊,難以辨清。他身材高大,衣著考究,眼睛黑亮,頭髮濃密——似乎已呈灰白。九_九_藏_書
「當然是為什麼自殺啊。」
很不幸,艾弗森沒能活到見證自己歷史地位的時候——戰爭進入尾聲時,他卻因為心臟病突發而去世。
我說這事我先記著了。
「我想想看。我父親看過這個片子,可能是在42年初的時候。」
「哦。」聽上去她有點失望。
「哦。」他走回卡車邊,拿了一副厚厚的帆布手套。
「因為你的母親。」
「福阿德,你要在肯定該誇我。」我換了T恤和短褲出來說道。
「我——不會的;847-904-5566。」
我剛讀完文章,電話響了。
第二天上午我回家時,福阿德的小卡車停在家門口。他正把割草機從車廂里搬下來。他看到我穿著裙子、長袖衫和正式場合才穿的鞋子,就問:「你很忙?」
「那就十分感謝他,還有你。」我猶豫了一下。
「70年代後期,」她說。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告訴了她。
我驚駭不已!「保羅·艾弗森是自殺的?」
保羅·艾弗森聲稱自己是平民出身,在賓夕法尼亞的煤礦區長大,年輕時來到中西部,與弗朗西斯·錢德勒結婚,也就成了威廉姆·錢德勒和瑪麗·錢德勒的女婿。威廉姆·錢德勒有一家製藥公司,且和福特家族交好。艾弗森和弗朗西斯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我把這篇文章打出來,記了筆記;以前我還以為瑪麗安是獨生女。
「很好。我會把你的電話轉告給羅傑。」
《古蘭read.99csw•com經》說死亡是生命循環的一部分。我們都要面對。你參加的伊實可,說不定正以某種方式幫助你迎接那一刻呢——教你如何接受死亡:你所愛之人的死亡,你自己的死亡。」
「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這部片子的拷貝。」我把電話夾在耳邊,騰出手來瀏覽福克斯有聲電視新聞的網頁,記下他們的電話,待會再打過去。
「學?沒學到什麼。」
「所有人都要體味死亡,」他說。
根據這篇文章,艾弗森頗有抱負,精明能幹。那時候塞繆爾·英薩爾在北岸忙著搭電線,阿穆爾家族經營畜牧場,艾弗森在他岳父的幫助下購買了一個日漸衰頹的冶鍊廠。那以後沒幾年,他就把這處產業打造成一個專門的加工廠,生意蒸蒸日上,很快就連本帶利還清了岳父的貸款。鼎盛時期,艾弗森鋼廠的農具製造名聲赫赫,有三千多名僱工;戰爭期間又轉而製造軍用裝備,工人達四千之多。
「這倒很有意思。」我又做了記錄。競選視頻完成之後,誰知道以後怎麼樣呢?
「我去的那戶人家,至少得有一英畝的鳳仙花和玉簪花。」
我突然喉嚨發緊。
我搖搖頭。
「有聲電視新聞。」我記下來。
「抱歉,我以為你知道的。」
當晚,爸爸打電話來說明天是五旬節,我要為母親念誦伊實可。所謂伊實可,是為紀念過世之人禱告時進行的儀式,一年四次,都是和其他節日連在一起的。這也是身為猶太人的麻煩之一。一年中節日太多,你可能老是在準備過節,過節,以及從節日中恢復到日常生活。有些猶太人除此之外沒什麼事情可干。我始終堅持幾項傳統:房裡不放豬肉,不慶祝聖誕,逾越節不吃麵包。我把這些統稱為「潔食規訓」。https://read.99csw.com
「郵箱呢?」
「我最近在做這方面的調查,有篇文章說這個運動可能發源於艾弗森鋼廠。這點你了解嗎?」
「為了經營下去,當時得裁員,改裝車間,重新流水化生產線。不過結果總是好的,最後還是開始盈利了。」
「非常大。我的祖父,父親還有幾個叔伯都在廠里工作過。但60年代的時候,它也跟著很多鋼廠一起遭了殃。我和幾個堂表兄妹傾盡所有買下了一部分廠子,價格非常低。然後我們開始經營電線電纜製造。」
「艾利,我是多莉·桑切斯?」說到「桑切斯」,她的語調升上去了,陳述句變成了疑問句。我發現在工作場合的女性經常如此。好像她們還在爭取某種入會許可,說話還不敢帶有權威性。男人們就從不在意這點。
「哦,當然知道。那時候整個鋼鐵製造業都很紅火。」
「喂,關於艾弗森,我這兒還有些東西,你可能會感興趣。」琳達解釋說;艾弗森鋼廠被轉賣以後,新買主覺得沒必要把那些舊記錄都留著,就交給她來保管。她把那幾箱文件存在了一個倉庫里。
「以前我家在西邊有一個小鋼廠,屬於共和鋼鐵廠。」
「我會經常過去的。」
「辦九九藏書公室?」
「這兒有幾間空的辦公室,至少勞動節前都沒用。他讓我轉達,可以給你一間,需要隨時來。」
「你好,多莉。」我的聲音沉穩自信。
「對外宣稱是這樣。我想應該是艾弗森家不想外傳。但所有人都知道。」
另一篇文章介紹了艾弗森的慈善活動:戰爭期間,為幫助猶太人逃離納粹鐵蹄下的歐洲,艾弗森捐贈了大筆款項。一些捐款流入了猶太復國主義組織,幫助猶太人移民到巴勒斯坦,或是移民到美國;在科德爾·赫爾執掌國務院的情況下,這並非易事。艾弗森的努力贏得了普通民眾的尊敬,尤其是那些來自納粹佔領國的移民,或是有家人在那邊的。文章里有一張艾弗森和美國勞工聯合會主席威廉姆·格林的合影;格林稱頌艾弗森是「人人臨危自保之際,少數敢於挺身而出的英雄。」
「你說是就是吧。」
「那以前是艾弗森家的地產,就在湖邊。我正在幫瑪麗安·艾弗森做競選視頻。她在競選聯邦參議員。」
「隸屬福克斯公司的。」
我皺眉。
我把手插到口袋裡。
「現在,艾利。」他拉了一下繩子,馬達轟鳴著啟動了,「你要學習如何修剪草坪了。」
「不是死於心臟病嗎。」
「我得問問,你是怎麼研究起這些的?」
我立馬坐直身子,好像獵犬嗅到什麼氣味一樣。
「謝謝。你知道,我希望我們能有機會聊聊,很想再聽你講講你的工作。」
「抱歉打擾了,羅傑讓我問你,製作影片期間,需不需要在這邊有間辦公室。」
她猶豫了一下。
「要我換個時間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