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和你父親有什麼關係？」

「我問問他，但我覺得他應該會同意的。」

「是的。」

「你父親……他不是——」

他聲音中帶著明顯的驚訝，「你怎麼知道？」

「她還跟你提過我爸爸！」

「你……你聽過他的名字？」

陣亡將士紀念日的那個周末，蕾切爾本該去巴里那邊。但巴里一直沒打電話來。我在他的電話答錄機里留了一連串話語，但到了周六早上我就不得不放棄了。

「所以你知道他們是……我是說……你知道她曾在一棟寄宿公寓里住過一段時間？」

她睡得很安穩。總有人應該的。

「你母親就是萊爾·戈特利布！」

我心虛，想起了哺哺。

「是的。」

又是停頓。然後他說，「福爾曼女士，我不知道為什麼你覺得我能幫到你。」果然是這樣。

「非常想見。」第一次，他的聲音聽起來那麼真切，不帶任何偽裝。

「正巧，我下周要去芝加哥出差。如果你父親真是認識我母親的那個傑克·福爾曼，我希望可以見見他。」

剛剛入睡，窗戶上鼓點般的雨聲就把我吵醒了。我起身，打開燈。一道道的雨水順著玻璃往下滑，積到窗台上。我關好窗戶，不經意地向外瞟了一眼。路上有輛車在慢慢移動。看不清車的型號和顏色，卻看到車裡有兩個人。

「抱歉。」該死。他現在真要掛電話了。他本就沒有義務配合我。

心臟瞬間停跳https://read.99csw.com，萬物寂靜無聲。

「你父親？」

「你爸爸是傑克·福爾曼？」

雲散去了，月亮露出來，皂莢樹的樹榦像白樺樹一樣泛著微光。

「你父親是誰？」

「原來是這樣。」

「斯庫尼克？我沒聽過，也沒有任何親人叫這個名字。」

「不知道，但那已經沒有意義。她很早以前就去世了。」

「在朗代爾。」

那晚我們順路買了披薩餅，租了影碟，回家躺在床上看電影，但蕾切爾興緻不高，電影放到一半時就睡著了。我也昏昏欲睡，突然電話鈴響，頓時驚醒。我手忙攪亂地抓過電話。可能是巴里，估計又要給我編一個蹩腳的借口。

「這個事情有點特別。」

「我從未到過那裡。你現在住在那兒嗎？」

「砸腦袋？」

「但我不認識你，福爾曼女士。我不習慣透露信息給陌生人。特別是通過侵入他人郵箱找到我的人。」

「我？幫你？」

「他姓斯庫尼克。本·斯庫尼克。但他自稱為本·辛克萊，至少最後幾年是這樣叫的。」

「對。」

「是的，我在郵件里也說了。」

「而且這也是為了我父親，」我繼續說。

蕾切爾硬撐著點了點頭，說她理解；但她的下唇卻在顫抖。

「我可以給你發郵件。」

「你想要見我父親？」

「我母親說……說他是她在芝加哥時唯一的朋友。」

車子在我屋前放慢速度時，我衝去拿電話，把話筒從基座上扯下來。我按下9，然後按1，這時聽到了關車門的聲音，關門的「砰」聲九-九-藏-書淹沒在雨聲中。我扔下電話，把帘子拉開，燈光如洪水般湧上草地。車子開走了，只留下一幅幅銀色的雨簾。車子經過鄰居家門時，聚光燈掃過車身。是一輛褐色的四門轎車。

「我打電話。」他語氣果斷。

「福爾曼女士，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是無法判斷該怎麼辦的。」

新一輪的沉默，壓得我喘不過氣。我是否跨過了某種默認的界限，問他太多問題了？我吐出一口氣，吹動前額的頭髮。

當然不晚。其實周六的午夜，常常接到陌生人的電話；「不晚不晚。」

「毫無疑問，你已經看出來了，我有意要調查自己的家譜。」

「是的。」

雲遮住了月亮，樹影也隨之變暗。我把電話夾在脖子和肩膀之間。我為什麼要保護砸腦袋？他已經死了。

「哦？」我翻過身來，時鐘顯示11：30，難道巴里受傷了？

然後是長時間的沉默，我意識到該自己打破這種氣氛。

掛掉電話后，我幾乎是跳著回到床上。我的努力有了回報。當然，有個小小的問題，那就是大衛·林登不認識砸腦袋。但他母親和本·斯庫尼克之間肯定有某種聯繫。我會找出來的。

「我的繼父，約瑟夫·林登，他收養了我。我生父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

「不好意思，斯庫尼克先生的朋友們經常這麼稱呼他。」

電話那頭傳來聲音，似乎是一聲輕笑，「我覺得你對那裡沒什麼好感。」

「你可以的。」我把椅子轉過去，面對著窗戶。

「泰特曼公寓。」

「傑克。傑克·福爾曼。」

「read.99csw.com林登先生，我不知道為什麼砸腦袋——」

費城。我對那地方的了解僅限於何奇三明治、乳酪牛排和椒鹽脆餅。還有就是，W·C·菲爾茲認為那裡與死亡只有一線之隔。

我可能還能說上五秒，他就會掛電話了。

我忙著清理廚房，試圖壓抑內心的擔憂。巴里很少這樣接連消失一個多星期，而且他從不會錯過和蕾切爾相處的周末。打個電話給他？不，他是成年人，還是律師，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責任？管他的，他畢竟是成年人。

「他一定是突然有事出差了，寶貝兒」我哄女兒說。

我有些飄飄然。

「對。」我轉動了一下座椅。

「對。」

停好腳踏車后，我們遊覽了日本花園，欣賞守候在寧靜瀉湖上的盆景雕像。然後后朝英式圍牆花園走去，蕾切爾在格子狀的人行道、圍著棋盤而坐的老人和報春花樹籬之間遊盪，我則研究金魚池裡的水仙花，假裝沒有比了解簡·奧斯汀更重要的事情可做。但我的思緒並不在這些擁有地產的英國紳士上。我只是想著，九-九-藏-書沒有了巴里的撫養費，怎麼才能撐過這個夏天。

「你是DGL。」我輕輕地呼口氣。

「好的，我過一兩天給你電話。」

「這事要從一個月前說起。」我告訴他露絲的來信、如何得知我爸爸認識BenS、在圖書館書里掉下的紙片、我又怎麼找到關於萊爾的帖子等等。我沒說入室盜竊的事。當我說完后，又是沉默，時間比前一次更長。然後他說，「你一直叫他BenS。我認為那是他的郵箱名，但他的真名是什麼？」

「他認識萊爾·戈特利布。」

「但是，或許你可以幫到我。」

非同一般的朋友！

「你的生父是庫爾特·魏斯？」

我打開後門，把垃圾倒了，腦子裡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陽光溫柔地流淌，暖暖地擁抱著大地。剛剛割過的草地散發出清新的氣味，丁香花的芳香四溢開來，彷彿我們身處陽光充足的熱帶天堂，而非狂風肆虐的草原地帶。

他清了一下喉嚨。

「去了費城。」

我一摔腿下了床，拿著電話到了工作間。皂莢樹沐浴在淡淡的月色中，透過窗戶投下枝叉交疊的陰影。

「有了。」我往腰包里塞了些零錢，拉著蕾切爾到車庫，把腳踏車推出來騎上，朝著植物園踩去，一路上貪婪地呼吸著花香。

「是艾利·福爾曼嗎？」陌生的聲音。

一陣微風從百葉窗吹進來，帶來泥土和潮濕的氣味。

「謝謝你聯繫我。你……你可能奇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脫了衣服，突然想到大衛·林登不知道他母親和我父親的真實關係。萊爾說爸爸是她的朋友，大衛是這hｔｔpｓ://ｒｅaｄ.９9ｃsw•ｃoｍ麼說的。我回想爸爸告訴我的事情；庫爾特死後，懷著身孕、孤身一人的萊爾是怎樣來找他，懇求他幫助的。大衛·林登真應該知道一下，自己的繼父差一點就是傑克·福爾曼了。

「你爸爸認識她？」

「我是大衛·林登。」

「抱歉。我真希望可以幫到你。」他說話的語氣像是要結束談話，準備掛掉電話。

「希望現在給你打電話不會太晚。我——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國外。」

「一周前你給我發了封郵件。」

我躡手躡腳地下了樓，感到血液往腦門上沖。先確認所有的門都關好了，然後走進廚房，抓起一把我能找到的最大號的刀。回到樓上，把刀放在床下，看了下蕾切爾。

「那麼辛克萊呢？」

我強迫自己深呼吸，直到車輪在潮濕路面上滾動的嗖嗖聲消失。我把電話放回基座上。直覺告訴我，報警不管用。不管剛才外面是誰，反正都一樣。

我意識到自己嘴巴張開著，下意識地又閉上。

沉默。

我沒說話。

「是的，你是？」

但這個人的名字是大衛·林登。不是魏斯。

「本·斯庫尼克一直在找萊爾·戈特利布。你認識她，對嗎？」

「林登先生，本想聯繫你母親。你知道原因嗎？」

「我父親告訴我的。但他和你母親失去了聯繫，在她……離開芝加哥后。她去哪兒啦？」

「林登先生，我並沒有侵入本的郵箱，我們也的確素不相識，可能我通過這種方式聯繫你也的確不對，但我並沒有打探你的意圖。我只是想找到這個男人與萊爾·戈特利布之間的聯繫。」我又跳過了入室盜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