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納粹黨？太瘋狂了，怎麼會這樣？」

「……」

電話鈴響，我跳了起來。

我想象他對著電話一臉怒容。

「對，」他又清了一下嗓子，聲音更有力了。

「後來我就開始琢磨他的那隻鍾。你記得吧，我跟你提過的？」

他的聲音冷下去。

「我也不想這樣的。」

「即使你再也不想跟我說話了，我也不怪你。我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借口。我可以推說是壓力太大，說我前夫炒股虧損50萬美元，我太驚慌，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說瑪麗安·艾弗森她父親，也是你父親的事情，說我對我父親的事情還心有餘悸，還有遭遇那次入室盜竊，還有幾周前一個孩子在馬路上遭到槍擊等等。所有這些事，我早就該告訴你。但我拿不準，不知道該怎麼做，還有……嗯……不重要了。這些都不是欺騙的理由，也不是我應該讓你如此痛苦的借口。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你還好嗎？」

他清清嗓子。再次沉默。他又開口時，聲音冷靜了一些。

「明天傳真給我。」

「一份報告。好像是某種文件記錄，有十來頁，全都折起來了。內容九_九_藏_書我不確定，是用德文寫的。但隨著還有一封信，寫著寄給海因里希·希姆萊，還有另外兩個德國人。」

「我給銀行的助理打了電話。她母親是德國人，她會幫忙讀，然後翻譯一份給我。」

「好吧，」我輕聲說。

「我相信你會謹慎行事。在我們——我了解到更多關於生父的信息之前，瑪麗安不應該知道我的存在。」

「1944年。」

我掛斷電話，看著話機。客廳里電視的聲音滲入廚房。一家電器商的廣告已經在嚷著勞動節大甩賣了。我想起耶利米·吉布斯，巨人公園。他那時候好像在說有關勞動節的事。電視機發出的一道道藍色熒光閃動著穿過房間。我試著回想他說過的話。好像是什麼生產基地轉移了，他的人已經滲透進盧普的一個建築工地。

艾弗森沒有參軍，而且也沒被徵召。他一直呆在國內，確保鋼廠持續為盟軍生產飛機坦克。那麼，他的名字怎麼會和希特勒的心腹一起，出現在1944年的一份德語文件上？

「布拉格帶回的那個？」

我去醫院把父親接回養老院，晚飯叫了中餐。read.99csw.com等他在椅子上睡著了，我才悄悄離開。回到家裡，我又打電話給麗嘉酒店。這次我直接轉到前台，得知大衛已經退房了。我打到他辦公室，但東海岸時間已經過了五點，他不在公司。我打他家的電話，是電話答錄機。一聽到他的聲音，我的心就會停跳一拍。

我聽出他語氣中的反對。

音軌添加完成後，我和漢克看了一下巨人城的鏡頭，然後討論片子的節奏。麥克拍了不少B卷鏡頭、歡呼的群眾、笑臉、繽紛的美國風物。我們想追求的畫面是激|情、成就，甚至要表達出一種時代發展的必然趨勢。我們聽了一些能加強這方面效果的音樂素材，漢克說下周能出一個初步的剪輯版。我離開的時候他還在翻閱錄製記錄。

他九-九-藏-書喉嚨中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

「可能不該找你去做這件事。」他的聲音職業化而冰冷，好像我們第一次交談時那樣。

「我盯著那東西有一個小時，發現錶盤周圍有一圈裂縫，你知道，就是繞著指針的地方。我以前從未注意到。然後我拿了一把刮刀來回撬它，過了幾分鐘，錶盤被我撬下來了。裏面有東西。」

「誰？」

「我想傳真給你。」

第二天一早，天空猶如濾過一般純凈，只有天邊飄蕩著一縷薄雲。我一起來就撥打大衛酒店房間里的電話，沒人接；心裏一下子變得沉重乏味。我強迫自己起床，去跟帕姆·赫德爾斯頓見面。

「我？為什麼？」

「嗯，」他緩緩說道，「你為瑪麗·艾弗森工作。我想讓你拿給她看。可能她會知道寫了些什麼。」

然後我去找麥克，錄了一條臨時音軌。最後還是會找一位專業配音員，但現在還沒想好要男聲還是女聲，眼下就暫時用我的聲音。

他苦笑。

我坐在轉椅上旋了一圈，雙腳在地上一頓，一聲沉重的悶響。

「大衛，你讓我跟她說什麼？呃，瑪麗安，看一下這個可以嗎？我不知道這是什麼read•99csw.coｍ意思，不過你可能會懂？順便一提，這是從你同父異母的弟弟那兒拿來的。你不知道自己有個弟弟？嗯，你猜怎麼著？」

「回家之後，我就開始檢查所有跟父親有關的東西。我想證明你是錯的，想證明這不是真的。」他吸了一口氣。

「希姆萊？」我低聲道。

「不錯。」

「有一件事你說對了。我們長得很像。」

「這不太好。」

「艾弗森。」

沉默。

「我就是為這個打電話過來的。」又一秒。

「但該死，艾利，你是唯一一個明白的人。」一陣痛苦的哽咽。

「上面有日期嗎？」

「你看了錄像！」

「信上還有第四個名字。」

「在鍾裏面？」

「你好。」

突然記起我們做|愛的情景：彼此默契配合，嘴唇、皮膚的顫動；記得他充滿我的身體——他留給我的一切滋味。這是一個測試。我最後的機會。他在等我的答案。我喉嚨里湧起一陣焦慮的哽噎。

「艾利，對我有點信心嘛。」停頓了一秒。

「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幫忙。」

她說我們已經爭取到一些時間：之前她送去一些材料，證明這個賬戶在辦理離婚期間已經關閉，那以後巴里做的那些事，ｒｅａｄ.9９csw•ｃｏｍ我毫不知情。芝加哥證券答應帕姆，等他們的調查員找到巴里之後再處理，為此要填一份延期訴訟申請。

「我怎麼知道？但這還不是最驚人的。」他猶豫了一下。

「大衛，」我吸了一口氣。

「你真把我想得那麼蠢嗎？」

我使勁兒想著措辭。我不能拿著這個東西去找瑪麗安·艾弗森。現在不行，以後也不行。我已經答應了父親跟她保持距離。但另一方面，我和大衛的關係岌岌可危，如果我拒絕幫他，他會退出我的生活——永遠！

「他們是我的父母，艾利。我的家人。」

蠢的是我，還有我這張嘴。

「為什麼？」

「什麼事都行。」

「噢，當然，艾利。冷不丁告訴我個驚天消息，過幾小時，我肯定恢復如初。」

我緊抿雙唇，想見他，想碰觸他，想輕撫他額前的頭髮。

「你把原稿留下了嗎？」

「我本來不想打給你的。我再不想跟你有什麼瓜葛。」他聲音澀澀的。

「大衛，是我。」我清了清嗓子。

「我希望自己在你身邊。如果能幫到你，我願意做任何事。」

「保羅·艾弗森？你有一封同時寄給他和希姆萊的信？」

「有其父必有其子。」又是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