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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呦—呦—呦

十二、呦—呦—呦

「胡扯,這裏到處都是大麻味。卡特說,」「賣我們一點,別像個婊子。」
琳達·艾佛瑞特躺在她那一側,很快地陷入熟睡。她過了精疲力竭的一天,明天還得早起執行任務(疏—散行動),就連擔心賈奈爾的心情,也沒能讓她保持清醒。說真的,她從來不會打呼,但此時她躺著的那一邊,卻傳來了微弱的鼾聲。
她沿著梳妝台桌面摸索,在找到手電筒后打開開關,匆匆跑出門外。她才正要左轉,朝小華特睡覺的房間奔去,卻又再度聽見了「砰」的一聲。
他就像得了瘧疾一樣不斷冒汗,視線仍盯著那顆鍍金棒球,左右移動。
「在這裏等一下。」
那個叫喬琪亞的女孩,今天下午曾踢了她的胸部一腳,而且還叫她男人婆。她是個女人,但卻並不安全。
「木杵?」老詹揚起濃眉。
「你說了算。」小詹回答。此刻,地毯上的防水布已成為一個巨大的綠色墨西哥卷,邊緣還突出一雙人腳。小詹把防水布往內塞好,但卻無法固定。「我需要一些絕緣膠帶。」
「我想,你最好還是花點時間在我們身上,詹姆斯。」布蘭達愉快地說,「當然,你也知道,要是這不是什麼重要——非常重要——的事,那我肯定會待在家裡,悼念我的丈夫。」
她說:「讓我們看看導彈會帶來什麼結果吧。要是沒用的話,那我就告訴你所有事。要是奏效了,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就會去找郡檢察官談談……用瑞奇·瑞卡多的話來說,詹姆斯·倫尼可得『好好解釋一下』了。」
老詹舉起沒拿著鍍金棒球的那隻手:「哇哦、哇哦、哇哦。想想你到底在說什麼。平常,這個小鎮仰賴我——當然,還有你——但在這種危急時刻,大家是需要我們。」他站起身,推開椅背。
他俯身親了一下賈奈爾的臉頰。就在這時,她睜開了雙眼,他無法確定她是否看得見他。這是輕癲癇的癥狀之一,但生鏽克覺得這與輕癲癇無關。他很肯定,要是真的發病,奧黛莉一定會開始吠叫。

11

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小桃的?還是安琪的?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頭痛又再度緩解下來,就連讓人心煩的白點也消失了。他的手向下滑去,握住安琪的乳|房。

13

安迪想指出,他們早就把足夠整個小鎮使用的燃料拿去製造冰毒了。然而,他也很清楚老詹會怎麼回答:我們怎麼預料得到會發生這種事?
「她也一樣臭。」喬琪亞說。
「噢!噢,很痛!快住手!」
「呃,我想這隻是其中一種解釋——」
解決目前的情況——而且儘速處理——是我對你們及切特斯磨坊鎮人民的保證。在此,我以全國領導者的身份做出莊嚴承諾。
「我想也是。」安迪說,卻覺得有些懷疑。
「這就跟我十幾歲時,躺在床上發生的事一樣。」
「繼續睡吧,甜心。」他說。
最後一句是最具說服力的部分。老詹確定,這個支持墮胎政策的王八蛋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信念——對他來說,那只是句行話罷了——但他提到「合作」這詞時,他的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如果我照做的話,就可以繼續拿到止痛藥?」
今晚,儘管女兒們才剛發現自己需要女孩兒的隱私權,但生鏽克離開時,仍是沒把門給關上。
「不、不、不會。」
「我以前曾在陸軍服役,軍階是中尉。目前看來,我的役期延長了,而且還獲得晉陞。」
在穹頂落下后,這還是他第一次發現情況可能已經超出掌控——他的掌控——而他正努力拒絕承認這點。「你看見耶穌從天上降臨了嗎?」
「這就像是世界末日。」安迪低聲說,聲音中充滿敬畏。
「是啊。」他表示同意。
老詹微笑著問。她最討厭看見他那張肥厚的臉孔露出這種笑容了。安德莉婭有些出神地看著他臉頰上的胡楂,或許這是第一次,她總算理解為什麼老詹總是會不絲一苟地把鬍子給剃乾淨了。因為那些胡楂,會使他看起來就像是奸詐的尼克鬆一樣。
「好極了。《民主報》三十多年來從沒請過報童,我可不希望你們中的某個人,就這麼把整摞報紙丟在主街或普雷斯提街的街角。」
「上帝說他會讓我目睹一個徵兆——」
「嗯,老詹想到另一個點子,」興高采烈地說,「我們還可以用斯圖亞特的靈車!這樣我們就可以儘快先運一些丙烷回來了!」
「如果不被關進監獄是你唯一擔心的事,那我對你可真是失望。」
他回家時,在樓下的櫥桌上看見半條琳達拿手的蔓越莓橙汁麵包。生鏽克決定去餐桌那裡吃點麵包,還可以一面翻翻最新一期的《美國家庭醫師》雜誌。要是一篇討論百日咳的文章都沒辦法讓他想睡,那就沒什麼能讓他睡著的了。
「我還沒想好。不過,要是你想留著那顆該死的鍍金棒球,最好還是洗過再說。還有,那些吸墨紙也得丟了。」
他們有好一會兒沒說話,只是看著銀河散發出的微弱光芒。「不過這些星星總讓我覺得自己很渺小,生命那麼……那麼短暫。」她笑了出來,接著又——有點不好意思——說,「不介意我挽著你的手吧,芭比?」
這是封單純簡潔的威脅信。不合作的話,就沒網路可用。乖乖合作,否則我們就記下一份名單,把調皮鬼跟乖寶寶都記錄起來。當我們衝進來時,你絕對不會希望自己在調皮鬼的名單上。因為我們一定會好好算賬。
雖說擁有一家藥店對事情有益,但安迪每次向諾比舒咳與舒達飛等藥廠下大量訂單時,還是十分緊張。要是他們垮台,那麼原因一定出在那裡。
「你只要做出正確的抉擇就好,」安迪說,雙眼中的黑色瞳孔帶著悲傷與誠摯之意。「老詹知道怎麼做才對鎮上有所幫助,一直以來都是。我們不需要一個外來者教我們該如何處理自己的事。」

14

署名不是老萊,甚至不是萊斯特,全都不是,而是萊斯特·科金斯牧師。情況不妙。為什麼每件事偏要撞在一塊兒?為什麼?
「朋友啊,詹姆斯·倫尼可是個非常危險的對手。」他們又繼續往前。
「看到這件事被實際印出來,原本應該會讓人更容易相信些,但結果卻一點也沒有。」她說。
安迪此時正在洗咖啡壺。他看起來不太開心,不敢與淚水盈眶的安德莉婭對視,卻也毫不遲疑地作出答覆。「對,」他說,「在這種情況下,我可能得把那些藥丸丟到馬桶里衝掉。在鎮上被完全封鎖的情況下,留著這類藥物實在相當危險。」
「我覺得芭芭拉上校看起來很能幹。」她囁嚅著說。
「我知道,」倫尼安撫著說,「我知道我們有。反正先別擔心凱瑟琳·羅素醫院那邊,他們暫時不缺。」
老詹輕蔑地哼了一聲:「你知道指揮者該是什麼模樣嗎,安德莉婭?讓我告訴你吧,那個人得提供資源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只有這樣,才能讓人付出忠誠,完全服從他的命令。兩者之間應該是公平交易才對。」
「閉嘴。」
奧黛莉原本趴在地板上抬頭看著他們,如今也把頭放在前爪上方熟熟睡去。
老詹露出微笑:「看他那副穿著藍色牛仔褲與T恤的模樣,還真是很難讓人認真看待這個稱謂。」
他靠著牆壁,身旁是一排堆有罐頭食品的架子。安琪就靠在他身體右邊,而小桃則在左邊。
「我們得沒收這些大麻,臭婊子。」卡特說,「抱歉啰。」
「我們拿了那些賣毒品的骯髒錢!」他又打了自己一次,「而基督教電台正在讓一個瘋子製造毒品,好讓孩子們把毒品注到自己的血管里!」
「你可不是唯一一個想等到導彈這件事結束后再做決定的人。今天晚上,倫尼一直在說些甜言蜜語。要是巡弋導彈沒能成功打穿穹頂,我想我們就會看見他的另外一面了。」
「怎麼做?」
她把書往前一伸,接著放開雙手,讓那些書全掉在了地板上。
我們亦十分期待他能與鎮上官員維持良好關係。
老詹罕見地說不出話來。在街上看著夕陽的人們,此刻都轉向這場臨時會議。這或許能使芭芭拉不費吹灰之力地便提升了自己的重要性,而一切只不過因為他與鎮上的三席公共事務行政委員,以及警長的遺孀坐在一塊兒罷了。更別說,他們之間還傳閱著幾張文件,彷彿那是羅馬教皇寄來的信一樣。這場故意讓眾人看見的表演究竟是誰的主意?當然,一定是那個姓帕金斯的女人。
她說,「真是明亮。那邊是北斗七星……仙后座……還有大熊座,全都是原本的模樣,這讓我覺得安慰多了。你呢?」
全心為你們祈求,你們最誠摯的朋友
小詹離開了。倫尼一開始以為他要去找蘭道夫,這簡直大錯特錯,但他實在喘得太厲害,無力打電話叫兒子回來。然而,小詹回來時只有自己一人,還帶著露營車後頭的防水布。他看著小詹把布鋪在地板上——有種奇怪的效率感,彷彿他已經做過這種事上千回了。眼前這一切就像限制級電影,老詹想,一面揉著過去曾一度結實強壯、現在早已鬆弛的肥肉。
「雖然我很樂意加入你們的話題……我看見你們在討論什麼……」老詹笑得更開了,只是眼神中並未添加相同程度的笑意。「可是我們有個非常重要的會得開。安德莉婭,我可以麻煩你先去會議室,分發一下開會要用的文件嗎?」
最後一點:你們全是美國國民,我們絕不會放棄你們。懷抱最為堅定的理念,我們要鄭重向你們承諾的事情非常簡單:沒有任何人會被遺忘。
老詹不喜歡這樣。無論哪個部分。
「我們做的,萊斯特,是拯救非洲成千上萬的飢餓兒童,甚至還付錢讓他們醫治那些可惡的疾病。我們還建立了新教堂,還有東北部最具影響力的基督教電台。」
他女兒的聲音也重疊在裡頭:南瓜王!快去阻止南瓜王!
「嗯,布蘭達。這麼想吧,布蘭達,要是穹頂沒有消失,這個小鎮絕對需要一個比滿嘴謊言、做事浮夸的二手車販賣員更好的領導者。要是我被關在牢房裡,可就幫不了任何人了。」
「騷|貨這點可能會讓事情比較好玩。」弗蘭克停了下來,望向詭異的夕陽。「這個叫穹頂的玩意兒也有它的優點。我們可以想幹嗎就幹嗎。至少目前是這樣。考慮一下吧,老兄。」弗蘭克捏了捏褲襠。
她才正要轉身,便被某個人抓住,甚至還把她手中的夾鏈袋一把扯走。「我得再檢查一次你那條粉紅色內褲,」馬文在她耳邊說,「看看是不是俏皮風的。」他把她的T恤拉至腰間,「不是,猜錯了。」
接著,又輕聲補了一句:「你這是在勒索我。」
更多笑聲響起,而且比先前還大聲;不過,四支手電筒里有三支關上了。她舉起自己的手電筒朝門外照去,但眼前見到的人卻一點也沒使她感到寬心:弗蘭克·迪勒塞、喬琪亞·路克斯,以及用手勾著卡特·席柏杜肩膀的馬文·瑟爾斯。
老詹露出微笑:「我們進去聊,好嗎?看起來我們有很多事得談。」
「喔,沒錯,你說得對。」小詹喃喃地說。
更多笑聲傳來。珊米舉起一隻手臂遮在眼前,但沒什麼用,只能看見手電筒後頭的人影形狀。
「我會把他拉到一個更好的地方。」小詹說,聲音十分平靜。「如果你想陷害誰的話,我也有個更好的人選!」
「你不想先宣讀一下她的權力嗎?」馬文問,然後大笑起來:呦—呦—呦。珊米覺得,要是自己再聽見任何一次這個笑聲,頭肯定會裂成兩半。
「爸?」
音量雖低,但老詹還是聽見了。他朝她伸出手。
「喔,對,瑞奇。不好意思。」老詹邁出步伐。
老詹想:絕不是什麼好事。
「嗯。安迪頭也不回地說,」仍忙著文件歸檔,接著又把他放好的文件拿起來重讀一遍。
「呃,那我的想法就跟《木偶奇遇記》里那隻會說話的小蟋蟀常說的台詞一樣:『讓你的良心來帶領你。』」他的音量降低至接近喃喃自語的地步,但聽起來卻比大吼大叫還要嚇人。「不過別忘記我們這邊有小藥丸,一些止痛藥什麼的。」
「他闖了進來,兒子。他瘋了。」
「你確定?」老詹問。
這當然是,你這個傻瓜,芭比很想這麼說,這封信是一個小時前,聯邦快遞的小精靈團隊送來的。只有這些瘋狂的小混蛋才有辦九*九*藏*書法用空間移動的方式穿過穹頂,這對它們來說不算什麼。
「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我幹嗎!」
「願主保佑你,老詹。」科金斯說,站起身子。
費里曼用麻繩把紙張捆起,打結固定。諾莉覺得他捆得很醜,結也打得很差。她會打五種不同的繩結,甚至還有辦法在蒼蠅身上打結。她父親曾這麼做過給她看,而她則表演在樓梯欄杆上溜滑板作為回報。當他父親第一次嘗試卻跌倒時,還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讓她覺得自己有個全宇宙最棒的老爸。
「是的,女士。」諾莉說,「我們都問過了。」
「我知道,你說得沒錯,只是——」
「他此刻一定在與耶穌共進晚餐。」老詹下意識地回答。他用手電筒照著牧師,觀察著他的模樣,覺得眼前的景象不妙。雖然今晚氣溫迅速下降,但科金斯的皮膚仍因汗水閃閃發光。他的雙目圓睜,露出過多眼白,就連那頭難以駕馭的捲髮也亂成一團。總而言之,他看起來就像剛從耕種機上摔下來的鄉巴佬,可能馬上就要趕去擠奶了。
「我不知道你在……」她並不覺得生氣,只是害怕。那些話聽起來就像是抽了大麻、嗑了點迷|幻|葯后,最後在做噩夢的同時,會說出的那些毫無關聯的夢話一般。「菲爾已經走了!」
「對啊,」喬琪亞說。在珊米手電筒光芒的照射下,她的雙眼裡閃爍著銀色光芒,「別管我們是不是警察。」
「別擔心那麼多了,」老詹說,「不管穹頂的問題會不會解決,我們都會開始在幾周內把丙烷搬回鎮上。我們可以用鎮公所的砂石車來載。你會開大型車嗎?會吧?」
「老詹,要是我們把丙烷庫存偷偷運回鎮上,我們該說那是打哪兒來的?我們得告訴鄉親們,說這是丙烷仙子拿走的,只是後來改變了主意,決定要還給我們?」
小詹與他的女友們一同坐在黑暗中。
老詹思考著那顆鍍金棒球的事。我應該把這顆棒球也丟了,他想著,卻知道自己不會這麼做。
「那個傢伙啊。」安迪擔心地說。
老詹露出微笑,還是不懷善意的那種。那微笑並非他最讓人感到膽戰心驚的類型,至少目前不是。「我們何不在祈禱前先把事情說清楚?在我跪下以前,總得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事而祈禱吧。」
「那個臭婊子。」小詹說。
「上帝說他會讓我目睹眼瞎,但不是指我會瞎掉。接著,今天下午在農場那裡,他真的這麼做了!不是嗎?」
「你看得見我嗎?」老詹固執地說。
老詹在十一點二十分結束會議。彼得·蘭道夫向所有人道過晚安后,便先行離開了。他計劃要在早上七點開始疏散鎮子的西邊,希望能于中午前凈空小婊路附近的區域。安德莉婭跟在他後頭緩緩走著,雙手背在身後,展露出他們全都無比熟悉的身體語言。
「如果說吃過一個人做的鬆餅與培根就算是認識對方,那麼你跟芭芭拉先生也認識了三個月。」
「小詹?沒有。」
「我是瑞奇,倫尼先生。朗尼是我弟。」
可是他現在想了。嗯,有點想。不過這不代表他要過去干那女人,或是做什麼其他事情——「不過你們還是我的女朋友,」小詹在一片漆黑的食物儲藏室里這麼說。剛開始他還開著手電筒,但後來就關了。黑暗的感覺好多了。「對不對?」
摸起來很冰,但他仍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褲檔上。
「我們都非常想念公爵。」老詹說。
「我能理解。」她說。
「想弄點大麻來抽,」喬琪亞說,「你在賣,所以賣給我們一些吧。」
她的四名訪客面面相覷,接著大笑起來。瑟爾斯那白痴般的呦—呦—呦笑聲還壓過了其他人的音量。
但不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那個惡棍下達的最高指令里的幾句信件內容,又再度浮現在他腦海:
主廚布歇知道每一件事。當然,他也有可能會拒捕,在這種情況下,說不定還會自殺。
時間已近午夜。
老詹回到家時,萊斯特·科金斯就坐在倫尼家前的階梯上,正藉著手電筒的光讀著《聖經》。
「喔。」她說。
「順便說一聲,今晚我們在鎮公所里會有足夠的電力可用。」老詹的語氣充滿一種驚人的愉悅感,「我和蘭道夫派我兒子,還有他的朋友弗蘭克去了醫院一趟,叫他們把那裡的丙烷搬走,供我們的發電機使用。」
「不!我覺得這很恐怖!」
現在,她看起來有些不安了。雖說安迪正在處理會議結束后的整理瑣事,但他仍低垂著肩,彷彿受了傷似的。不管老詹究竟想對她說什麼,安迪早就知道了。從他的姿勢來看,絕非什麼好事。
「好啊,小詹回答,」「不過我沒那麼想打炮。」
安德莉婭往後縮了一下,但老詹僅是輕柔地拉起了她的手。
逮到了把柄?那眼神中有這種意味嗎?
生鏽克坐了好一會兒,聽著女兒的呼吸聲,告訴自己沒什麼好怕的。一直以來,人們從夢中醒來時,總是還說著夢話。他告訴自己一切都沒事——要是擔心的話,只消看看躺在地板上的狗就好了——然而,午夜時分,的確不是個會讓人覺得樂觀的時刻。當黎明離現在還有好幾個鐘頭時,壞念頭會被賦予血肉,開始行走起來。在午夜時分,壞念頭簡直就是殭屍。
芭比發現,格林奈爾與桑德斯看起來全都一副快被嚇死的模樣。他們的恐懼與穹頂無關;至少此刻無關,而是全來自倫尼身上。他又再度想著:這並不算糟糕。
「你和茱莉亞合作弄出了這份號外,確保詹姆斯沒辦法隱瞞消息,」她說,「是這樣沒錯吧?」
安迪不好意思地看著他。老詹笑了……但並非凶暴那種,而是溫柔、善解人意的微笑。安迪也朝他露出微笑,或說試著想微笑。他欠了老詹不少。只是現在,他的藥店、克勞蒂特的寶馬汽車等等,似乎都不重要了。就算那輛寶馬配備了自動停車系統與聲控音響設備,但他妻子都死了,再好的車又有什麼用?
他用手電筒打了她。
「我不知道該說多少,」她說,「看來我只有全盤托出,或是什麼都不講兩種選項。霍伊還沒拿到絕對性的證據——這部分我可以肯定。但也已經很接近了。」
「老詹,我需要那些葯。」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中有著哀鳴——與她母親晚年卧病在床時的那些痛苦時光一樣——而且痛恨自己這樣。「我真的很需要!」
腰袋裡不要帶金銀銅錢。
安德莉婭沒聰明到這地步,也沒種在眾人面前反抗他。
不過,其中一個笑聲是女人的聲音。這或許算是件好事吧。
小詹回來時,已過了一個小時,而那顆鍍金棒球又恢復成閃閃發光的模樣,安放在透明合成樹脂的底座上頭。
「主也保佑你。」老詹不服輸地說。
雖然已年近五十,但在那一刻,安德莉婭看起來就像是被抓到從窗台上偷拿熱餡餅的孩子。
看看這是誰在說話,小兄弟,老詹想。
詹姆斯——我今晚得跟你碰個面。上帝跟我說了一些事。
「沒有。」安迪承認。他只看見他這輩子認識的所有鎮民,全都站在主街上不發一語,用雙手遮住陽光,望著古怪的夕陽。
「呃,或許我們是可以跟你小談一下。對嗎,安迪?」

3

「可是我們也把不算很少的零錢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安迪膽怯地說。
她看見了孩子們,招手叫他們進來。複印機正迅速印出一堆紙張。彼特·費里曼與托尼·蓋伊則把印好的紙張堆棧整齊。
他告訴我,他希望能得到公共事務行政委員及當地警方的充分合作,並認為他的職位應肩負起諮詢及執行決定事項等責任。我同意他的判斷,並決定按他的方式行事。
「醫院更近,」老詹說,「而且安全多了。彼得·蘭道夫是我們的人,但這並不表示我想讓他知道我們那些小生意,不管現在或以後都一樣。」
他又翻向另一邊。這一回,則看見今晚《民主報》單頁特刊的黑色頭條標題:屏障周邊將有導彈引爆!
「那你該怎麼管教孩子?」
小詹把萊斯特的屍體滾到防水布上,讓防水布啪啪作響。小詹看著屍體,又把它推遠了些,折起防水布蓋上屍體。那塊綠色防水布,是老詹在波比百貨店特價時買的。他還記得陶比·曼寧這麼說:你買的這塊布可管用了,倫尼先生。
「考慮到我們對穹頂幾乎一無所知,你,或者是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又怎麼能那麼確定?我們怎麼知道穹頂會不會被原地炸飛,接著又掉下來蓋住切斯特磨坊鎮,最後只在地上留下一英里深的爆炸坑洞?」
她正在做夢。從她不安的模樣里,可以看得出並非什麼好夢。她的夢話聽起來像是在抗議什麼。生鏽克嘗試想聽清楚她說的話,但還沒來得及弄懂,她便停了下來。
「我知道,甜心,繼續睡吧。」
「我想我應該可以再多吃一點。」安德莉婭無力地說,垂下了頭。自從那場令她傷心無比的高中舞會後,她再也沒喝過任何烈酒,甚至連一杯紅酒也沒喝過,就連煙也不抽。除了在電視上,她從未親眼看過古柯鹼長什麼樣。她是個好人,一個很好的人。她究竟是怎麼落入這步田地的?
「這麼說很有趣嗎?」
老詹先是注意到安迪一臉憂慮,臉色比先前還難看,隨即才接過紙條。
「哇喔,是粉紅色的內褲,你是在等女朋友嗎?」喬琪亞問,使他們又開始大笑。他們再度全都打開手電筒,把光線聚集在她身上。
只要是該花的任何一塊錢,我們都絕不吝惜。在此也深切希望你們能懷抱信念,以合作態度作為響應。
老詹朝他皺起眉頭:「你還希望會是怎樣?兄弟?難不成要他們溫柔點?那都快變成一場暴動了。切斯特磨坊差點就發生了一場他麻的暴動!」
小詹急忙跑上前去。當萊斯特就快倒下來時,小詹抓住了他,把他扶了起來。「我扶住你了,科金斯牧師——我扶住你了,別擔心。」
「聽啊!」萊斯特說,用他那未曾用過的全新語調掙扎著說,手上還抓著《聖經》「聽……不放。聽……天—天—天——」
「上她,」喬琪亞興奮地說,用手電筒照著珊米。「上這個婊子!」
老詹認為,這兩件事很難在相同時間一起辦到,但現在還是保持沉默為妙。
等這件事結束,小桃回來后,我就要把那輛寶馬給她,安迪這麼決定,克勞蒂特也一定希望這樣。
他停了下來,眯眼望向鎮公所的階梯處。他舉起一隻手遮住夕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但事實又偏是如此。是布蘭達·帕金斯,還有那個甜煞的找茬鬼戴爾·芭芭拉,而且兩人還坐在一起。至於那個坐在他們身旁、正與帕金斯警長的遺孀熱絡交談的人,竟然還是三席公共事務行政委員安德莉婭·格林奈爾。他們似乎在傳閱幾張文件。
最好還連芭芭拉一起。
她並不真的確定,而這正是惡魔的把戲。
「沒問題,那是無賴才會做的事。」小喬同意地說。
倫尼接過那幾張文件,僅捏著紙張角落,彷彿燙手似的。這份文件比瑞奇·基連交給他的那張髒兮兮的紙條幹凈多了,是個大家都認識的記者列印的。信上的抬頭簡單寫著:白宮。上頭的日期正是今天。
他看了看手錶:「說到工作,兄弟,我們最好快出發。還有很多事得決定。」他往前走去,安迪則跟在後頭,雙眼仍盯著夕陽看。太陽依舊明亮到足以讓他聯想起腐敗的生肉。接著,老詹再度停下腳步。

12

三人行,就跟《閣樓》雜誌的讀者園地里寫的一樣。在手電筒開著的情況下,他的女友們看起來狀況不佳,不僅臉部浮腫,就連垂落的頭髮也僅能遮住部分她們凸起的雙眼。但當他把手電筒關掉后……嘿!她們兩個變得就跟活人一樣了!
我的想法與參謀長聯席會議、國防部、國土安全局的意見一致,打算讓切斯特磨坊鎮進入戒嚴狀態,並委任芭芭拉上校為臨時軍方指揮官。
他決定還是不吃蔓越莓橙汁麵包了。他只想舒服地躺在溫暖的床上,與妻子一同入眠。但在離開女兒們的房間前,他還是拍了拍奧黛莉毛茸茸的頭。「提高警覺啊,姑娘。」他輕聲說。奧黛莉睜開雙眼,看了他一下。
正如你們協助他,我們也同樣會協助你們。
「走了!落跑了!」弗蘭克笑個不停。
「會。」安迪悶悶不樂地說。
「說得跟操他媽真的一樣!」卡特回答,然後兩個人也擊了個拳。
「怎麼會?為什麼?他污了多少錢?」
「你也看見總統的信了。」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跑一趟就行了。」他告訴弗蘭克,「我無所謂。」
萊斯特並未長話短說,但老詹卻幾乎沒注意到。他越聽便越覺得驚慌,幾乎接近毛骨悚然的地步。在牧師的敘述里,不停穿插與此事無關的《聖經》內容,但話中的要點卻很明確:他確定上帝受夠了他們的小生意,所以才會用這個巨大的玻璃碗罩住整個小鎮。萊斯特祈問上帝該如何是好,一read.99csw•com面鞭打自己(鞭打可能只是形容詞而已——老詹如此希望)而上帝則引領他看見了癲狂、,眼瞎、懲罰之類的《聖經》經文。
老詹此刻最期盼的,就是能吹個口哨把彼得·蘭道夫叫來,讓他把這個廚子上校丟進牢房,告訴他說,他可以待在警察局的地下室里,當他那甜煞的戒嚴時期指揮官,還可以找山姆·威德里歐來當副手。說不定懶蟲山姆甚至可以克制一下酒癮,對著他的牢房,拇指緊貼眼睛上方,好好地敬個禮。
奧黛莉再度發出哀鳴。
「別太多嘴了,小鬼頭。」托尼·蓋伊說。
「都帶手電筒了?」茱莉亞問。
布蘭達把那份號外折好,用手臂夾著。「我丈夫之前正在調查他。」
親愛的先生與女士們:
「我想讓自己爽上青天。」馬文說,接著又發出那個笑聲:呦—呦—呦。
「上啊,」喬琪亞說,「讓她知道自從菲爾離開后,她到底都錯過些了什麼。」
畢竟,他們完全沒辦法把毒品運出鎮外。他之所以沒說出口,是因為此刻只要簡單地說句「是」,這場爭執便能結束。他不想再討論任何事,也害怕接下來那場可怕的會議,可能得拖到午夜才結束。他只想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來上一杯烈酒,躺在床上思念克勞蒂特,一個人哭著入眠。
在我告訴全鎮的人以前,得先跟你談談才行。請務必回復。瑞奇·基連會把你的回復帶給我。
「我們都騎車過來的,就跟你先前交代的一樣。」小喬回答,「我那輛沒籃子,但有置物架。」
萊斯特沒有理他,自顧自地說起了另一件事。
此項決定亦將接受審核。
什麼也沒有。那個《迷失》里的蘇格蘭佬是怎麼說的?別把巧合誤認為命運?
「也許八十毫克吧。她說,」抹去眼上的淚水。
「不,那是顆好棒球。棒球是好東西,尤其是金色的。」
奧黛莉發出一聲低鳴,聲音十分模糊,自女兒的房間傳來。生鏽克走到女兒們的房間,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那條金毛看起來只是女孩床中間的一道模糊陰影,正轉過頭來望著他,再度發出幾聲輕輕的低鳴。
「他的死是有原因的,老詹。這就是我要說的事。」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得擁有一支警察部隊。我知道,我們都對帕金斯去世這件事感到哀痛,但他現在已經在耶穌身旁了,而我們還有彼得·蘭道夫可以仰賴。在這種情況下,對鎮上來說,他絕對是個更好的警長人選。因為他夠聽話。」他用手指指著安迪,「我們鎮上的人就是這樣——其實每個地方的人都是——只要事情與他們自身的利益息息相關,就會變得跟小孩一個樣。這話我說過多少次了?」
「我這邊沒貨了。」珊米說。
「當然看得見,老詹。」
「帕金斯太太——」
小詹搖搖頭。當他這麼做時,眼前的小白點瘋狂亂竄,讓人心煩無比,一會兒過後,才又恢復了穩定。
「很多次。」安迪說,嘆了口氣。
「喔,我的小小桃,」他說,「你真敢。不過想做就做吧,女孩,你就盡情使壞吧。」
科金斯坐在辦公桌另一側的訪客椅上,也就是有求於他的人會坐的椅子,就與老詹希望他會做的事一樣。牧師的雙眼不斷移動,像是正在看著網球比賽,或者催眠師手上的水晶吊墜。
「不過一天只要四十毫克就好。我想四十多毫克就夠了。」

6

切斯特磨坊鎮,全面警戒!
「一個小時。或許再短一點吧。我一直坐在台階上……閱讀……祈禱……沉思。」
那三個年輕男人全上了她。弗蘭克是第一個,當他進入她身體時,還低聲說:「你得學著把嘴閉緊,除非跪下來幫人口|交的時候才准開口。」
他想著:金毛。接著又想到——完美的聯結:金棒球。一顆壞棒球。
走到樓梯一半時,他停下腳步,微微彎頭傾聽。
「我也是。」
我就知道高中時的鉛球比賽,總有一天會害到我,他想。
甚至連他自己也覺得這樣很怪,但這的確有撫慰般的效用。他與其他新警員離開人數真他媽壯觀的丹斯摩農場后,便直接回到警察局。一臉疲憊、身上還穿著制服的斯泰西·莫金告訴他們,如果他們願意,可以再加四小時班。至少有段時間,警方很需要願意加班的人手,同時,鎮公所方面也會照樣支薪。斯泰西說,她確定加班還有額外獎金……而那筆錢可能是政府的特別獎勵。
「我也為你妻子感到遺憾。」她莊嚴地說。
「繼續睡吧。」
惡鬼點了點頭:「最好記住你的話。因為根本不會有人相信你。當然,除了我們以外。不過到時候呢,我們會再回來找你,真的把你給搞死。」
「放心吧,」小詹說,「是個安全的地方。直到我們想好怎麼陷害芭芭拉以前,絕對不會有人發現牧師。」
「不是什麼正事,」這就代表了是,「不過對我來說很重要。安德莉婭,在會議前,你跟那個姓芭芭拉的傢伙聊得還挺開心的,跟布蘭達也是。」
就這麼闖進門來。「實在非常感謝。」他用手電筒照了照客廳四周,「真是個豬窩。」
「那我也無能為力。」萊斯特開始用《聖經》敲打著雙肩,不斷左右來回。老詹發現,自己拋著那顆鍍金棒球的節奏,開始變得與牧師的動作一樣。砰……啪。砰……啪。砰……啪。「當然,基連家的孩子肯定很難過,但是……《出埃及記》第二十章第五節說:『你的神是忌邪的神,我必追討他的罪,自父及子,直到三、四代。』我們非遵從不可。不管我們會受到怎樣的傷害,都得清理掉毒瘤才行。我們已經犯了錯,所以得改正過來。而改正的方式,就是懺悔與凈化。用火來凈化一切。」
「當然。」小詹似乎對這話題不感興趣,他的模樣看起來對包裹屍體這件事有興趣得多……
「那我呢?安迪·桑德斯呢?鮑伊兄弟?還有羅傑·基連!他還有九個孩子要養!要是我們沒那麼樂意呢?萊斯特?」
「那是顆壞棒球。」
「真的?你沒問題?」
生鏽克同樣過了精疲力竭的一天,但卻睡不著覺。這與賈奈爾無關。他覺得她不會有事,至少也能保持一段時間。只要沒出什麼差錯,他就可以讓她保持在不發病的狀況中。就算醫院藥店里的柴浪丁用完了,他也能去桑德斯藥店買。
萊斯特搖搖晃晃地朝小詹走去,大幅度地上下揮舞著《聖經》。他的毛衣濕透了,褲子則變成混濁的紅褐色,臉孔被鮮血遮掩,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長相。
倫尼皺起眉頭:「你覺得這很好笑嗎,兄弟?」
聲音並非來自左邊,而是從她正面那凌亂的客廳里傳來。有人在拖車的前門。現在,還傳來了一陣模糊的笑聲,聽起來那些人已經喝醉了。
卡特、馬文、喬琪亞·路克斯與弗蘭克·迪勒塞全都同意加班,目的並不是真的為了錢,而是樂在這份工作。小詹也是,無奈另一波頭痛卻在此時發作。在度過像是在雲端上的一整天以後,這實在是件令人感到沮喪的事。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嘗試把回憶拋在腦後,接著卻又想起羅瑞的喃喃自語:今天是萬聖節。
「布蘭達,」他說,「我致上最深的哀悼之意。我本來想先去找你的……當然,也會參加喪禮……不過實在有點忙不過來,大家想必都是。」
他拿起沾滿血的《聖經》,塞在科金斯雙腿間,開始裹起屍體。
書桌上放著的唯一一個紀念品,是顆置於透明合成樹脂底座上的鍍金棒球。雖然材質是透明合成樹脂,但下方仍刻了親筆書寫的文字:獻給詹姆斯·倫尼,感謝你支持二〇〇七年西緬因州慈善壘球錦標賽!下頭的簽名寫著:「航天員」比爾·李
他捏著她的乳|頭,「就這麼別動。」他的聲音沙啞,呼吸變得急促。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於是閉上雙眼。只要別吵醒孩子就好,她想,只要他們別再做其他事就好,別讓事情變得比這更糟。
這詞很妙,三個人都決定儘快在有機會的時候拿來使用。
「對!這代表了有時候,我們還得狠狠教訓他們才行。」
老詹坐在辦公椅上——癱在辦公椅上——那條開會專用的做作領帶已然鬆開,就連襯衫紐扣也解開了。他按摩著肥厚的左胸,裡頭的心臟仍跳動著,心律失調並未發作,但感覺心臟隨時都會停止跳動。
「反正,你也聽見斯圖亞特怎麼說了——我們已經停工了。那個自稱是主廚的小夥子,不是也在熬夜趕工以後,說『萬事搞定,一切都安全得很』?」
班尼又再度望向報紙的頭條標題: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隻是睡眠中的快速動眼期,而非癥狀發作。然而,這引發了另一個有趣的問題:狗連噩夢的味道都聞得到?

7

牧師的虔誠並未讓老詹覺得感動,反而只讓他惡劣的心情變得更差了。
「看看你!」馬文說,「都穿成這樣了,竟然還沒人吹口哨。」
彷彿永無止境的五分鐘后。
她鉤住芭比的手臂,而他則把手放在她手上,陪她走路回家。
「喔,天啊,她被冒犯了!」此刻他咧開嘴,露出兇狠的微笑,換上一副讓人不安的開心模樣。
「你們都得到家長同意了吧?」茱莉亞問,「我可不希望出現一群憤怒的家長找茬。」
芭比搖了搖頭:「他不會試圖隱瞞,因為這根本就辦不到。導彈擊中目標時,會發出非常驚人的爆炸聲。茱莉亞只是想確保倫尼沒辦法用他的方式來扭曲這件事,不管他到底拿出什麼說辭都一樣。」他彈了彈那張號外,「就算沒什麼用,我還是把這當成一份保險。公共事務行政委員倫尼一定會想:要是他比我先知道這件事,那他究竟還知道哪些我不知道的事?」
先讓這個廚子上校說清楚軍方有什麼了不起的計劃。要是成功的話,一切不成問題。但要是沒成功,那麼這個新上任的陸軍上校,就會對於「深入敵境」這件事,有了一番全新認識。
「這真是他麻的糟糕。不過現在很晚,我也累了,已經把一整天甜言蜜語的額度都用完了。所以你給我聽著,別讓我重複一遍。他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是十一點三十五,我想在十二點前趕回家裡。」
「沒問題。」弗蘭克說。
手電筒的光芒——總共有四支,而且還是高亮度的——照在她的臉上。手電筒後方傳來更多笑聲,其中一個人的笑聲比較像是呦—呦—呦,就像喜劇團體「三個臭皮匠」里的科里一樣。她認出了那笑聲,在高中的三年時光里,她曾聽過許多次了。是馬文·瑟爾斯。
「到底什麼事,萊斯特?說吧,不過長話短說,好嗎?我得小睡一下。明天還有很多事得做。」
小詹一臉冷漠,不屑地望了他一眼。在此之前,老詹從未看過他這副模樣。對他來說,這代表他的兒子如今已有足夠的力量掌控他。他果然是他的兒子……
深切希望你們能懷抱信念,以合作態度作為響應。
她挺起胸,雙肩后縮,儘力看著他的雙眼,只不過嘴唇仍在顫抖。「要是我覺得芭芭拉上校——如果你喜歡的話,叫他芭芭拉先生也行——是個更適合在危機狀況下擔任領導者的人呢?」
「小詹,你真是好孩子,幫了老爸一個大忙。」
只是氣味除外。幹掉的屎味與腐爛的氣味開始融合在一起了。但這還不算太糟,因為這裡有更多迷人的香氣:咖啡、巧克力、糖蜜、果乾,還有——應該是——紅糖的香味。
「老詹,你願意先跟我一起祈禱一下嗎?」
卡特是下一個。當他騎在她身上時,小華特醒了過來,開始大聲哭喊。
彼特·費里曼滿臉佩服地看著這女孩迅速捆起報紙。「我猜一定沒問題,你捆得真好。」
就因為去信箱拿信時跌了一跤?就因為傷勢變成了一個藥物成癮的人?要是真是這樣,那就太不公平,也太可怕了。
「這兩條街的每戶人家,還有每家商店都要拿到一份,懂嗎?還有莫蘭街跟安妮大道也是。發完以後,就儘可能再發到其他地方,但只要時間一到九點,就趕快回家,把剩下的報紙放在隨便一個街角,在上面壓塊石頭就行了。」
他同時也想著:溫和點,表現得從容些。
安迪露出微笑:「當然可以!我甚至還可以把我自己的劑量撥一些給你。你一天要吃一百毫克左右對嗎?你那邊夠嗎?你看起來很不舒服。」
茱莉亞·沙https://read.99csw•com姆韋。另一個找茬鬼。
老詹·倫尼清楚得很:看起來是繞指柔,但可別忘記手指下方的,可是副鐵打的手腕。
「這可以幫上你的忙。」芭比說,舉起那幾張他們剛才傳閱著的文件。
她準備要站起身(當她這麼做時,背部傳來一陣抽痛),但布蘭達牢牢抓住她的手臂,於是她只好又坐下。

10

「豬就該住在豬窩!」喬琪亞大喊,於是他們又全都爆出大笑。「要是我是菲爾,我可能會特地從樹林里跑回來,就為了要踹你他媽的臭屁股一腳!」她舉起拳頭,而卡特·席柏杜則和她輕輕擊了個拳。
科金斯撞上辦公桌,上半身的正面倒在桌面上——鮮血濺在沒有任何品牌標誌的吸墨紙上頭——接著轉至側身。老詹想要再度把球舉高,但卻沒了力氣。
然而芭芭拉上校向我保證,軍方指揮並非必要。
「而且我們還把錢放進了口袋裡,別漏掉這點!」科金斯尖叫著說。這回,他用《聖經》扎紮實實地打在自己臉上,鼻血自一邊鼻孔中流出。
甚至也需要這種興奮感。當然,人們無法理解這種感覺,但也不需要理解。因為——「這是我們的秘密。」小詹在黑暗中輕聲說,「不是嗎?女孩們?」
「狗屁,這才算不上痛。你該慶幸我沒有因為你賣大麻而逮捕你。要是不想再挨一下,就給我乖乖別動。」
安德莉婭全身一寒:「什麼意思?」
「『因為工人得飲食是應當的』,」老詹以親切的語氣賣弄了一句,「《馬太福音》第十章第十節。」他沒舉出前一節的經文內容當作例子:
「她是個恐龍,而且還是個騷|貨。」

8

他一直在想哈斯克醫生的事,當然,還有羅瑞·丹斯摩的事。那男孩眼眶不住涌血的景象一直浮現在他眼前,而朗·哈斯克告訴吉妮說我又不是死了。我是說聾了的聲音,也同樣在耳邊縈繞不去。

4

「你也是,孩子。」他看著男孩跑遠。
「要我來捆嗎?」諾莉問。
「我只看見一封茱莉亞輕輕鬆鬆就能用她那台破電腦做出來的東西。不是嗎,安迪?」
老詹繞過桌子。他的太陽穴不斷悸動,臉頰漲得通紅。他試圖再度讓語調轉為柔和,就像對一個孩子動怒時一樣。「萊斯特,這個小鎮需要我的領導。要是你抖出一切,我就無法帶領大家了。再說,也不是所有人都會相信你——」
「說得沒錯。她沖我吼:『你要怎樣?抓我嗎?』。」弗蘭克提高音調,裝出暴躁的女性假聲,讓小詹的神經一陣作痛,跳動的白點幾乎變成紅色。那一刻,他想用手勒住老朋友的脖子,使勁勒死對方,好讓他,小詹,可以永遠不必再聽到那種假聲。
「你可以先從電台那裡拿一桶啊……那裡有那麼多……」
「怎麼回事?」安迪問,在老詹回答前又說,「是工廠的事?那些冰——」
「你知道我一向不認同說髒話——」
安迪從男孩手上接過紙條,在倫尼走向坐在階梯處的三人前,便把他攔了下來。「你最好看一下。」
她滿臉困惑地看著他。安迪·桑德斯就在老詹身後粗手粗腳地整理文件,把文件放回灰色鐵櫃中。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兄弟。」老詹說。
安迪沒搭腔。先前,他恨透了這個從鎮上各種設施里挪用(這是老詹用的詞)那麼多丙烷的點子,但那看起來的確是最安全的方式。他們大量地生產冰毒,也就代表了大量烹煮,以及排放大量廢氣。老詹表示,大量購買丙烷,會讓事情引人側目;就像大量購買各種非處方簽藥物也會讓人起疑,引起不少麻煩一樣。
安迪轉向他。「當然,」他說,聲音十分困惑。
如果他們有資格被提——以羔羊的血洗清罪孽——為什麼他們還得叫斯圖亞特·鮑伊先暫停老詹口中的「小生意」?他們是何時開始干起這門生意的?為什麼經營一家冰毒工廠的人會有資格被拯救?
這是真的。他們拿來支撐自己生意上的金額,比援助那些黃種兄弟還多;像安迪就在開曼群島有一個自己的賬戶,還會把從這裏賺到的每一塊錢都存進裡頭——鮑依兄弟也是——而他敢說,老詹一定有三個賬戶,說不定還有四個。
倫尼想著:我絕不把我的城鎮交給一個膽敢揍我兒子、還來挑戰我權威的臨時廚師。永遠不會,你這隻臭猴子。絕不。
他開始朝前走去,決定不管他們在討論什麼,都得阻止這場談話。
「我會接受上帝給我的懲罰,而且相當樂意。」
「你坐好,調整好自己的呼吸就好了。」他的兒子跪在那裡,用難以辨別的神情看了他一眼。
「不,」他說,「勒索是種罪。我們是在幫你,而且我們要求的回報,只不過是要你同樣幫助我們罷了。」
「為什麼?」
老詹伸出手時,科金斯熱情地回握著,還使勁握得緊緊的。
男孩身穿一件破爛的WCIK電台T恤,拿著一張紙條。「嘿,倫尼先生!」他說,「天啊,我跑遍了整個鎮才找到你!」
「上帝說要是我看見徵兆,我就得把你做的那些事全部告訴信眾——」
小喬、班尼與諾莉默默不語,心中認為「出包」
弗蘭克把她推到沙發上。
安迪往後退了一步,整個人被嚇壞了。在此之前,老詹從未對他說過「閉嘴」這兩個字。看來事態十分嚴重。
「不!」科金斯跳了起來,開始在地毯上繞起圈子,一隻手拿著《聖經》,另一隻手扯著頭髮。
首先,請容我致上問候,並表達政府深切的關懷及祝福之意。我已將明天指定為全國祈禱日,全美的教堂將為所有不同信仰的人民開放,為你們進行祈禱,期許上帝能讓我們明白髮生在你們鎮界上的事,並予以解決。我在此向你們保證,除非切斯特磨坊鎮的人民重獲自由,以及得為這場監禁行動負責的人獲得懲罰,我們絕不懈怠。
老詹讀了那封信。
他在雙手間拋著球。
「如果你可以捆得更好,當然沒問題。」彼特站到一旁。
雖然老詹還清楚記得自己與萊斯特·科金斯有約(而且還得睡一下;他可不介意來場該死的小睡),但他還是問她是否能留下來一會兒。

9

弗蘭克降低音量:「在農場的時候,珊米·布歇對我吼。」
在她走到一半時,卡特抓住了她,把她整個人轉過來,用手電筒從下方照著自己的臉,一副要嚇人的惡鬼模樣。「你會把這件事說出去嗎?珊米?」
「我知道,」老詹說,「上帝給你劇烈的痛苦作為考驗。」更別說你自己的問題也大得很,他想。
安德魯·桑德斯詹姆斯·倫尼安德莉婭·格林奈爾
「《聖經》。」老詹說。他仍氣喘吁吁,不過覺得好一點了。心跳慢下來了,感謝上帝。誰能料得到,過了五十歲以後,身體狀況竟會一落千丈到這種地步?他想:我得想方法解決這問題才行,得要好好鍛煉身體。畢竟上帝只給了你一副皮囊。
在制訂任何計劃時,你會認定所有資源全都綽綽有餘,這才是美國人做事的方式。去擔心資源不足這種事,無疑是對於心靈與理智的一種侮辱。
「對,」她心急地說,「就像巡弋導彈之類的資源!」
「老詹,我過來是因為我得到了啟示。我在前一天晚上向上帝發問——沒錯,都是因為嚴重不安導致的——結果今天下午,上帝的啟示就降臨了。上帝藉由《聖經》和那個小男孩,告訴了我答案。」
她走進廚房,打開冷凍庫——現在裡頭溫暖得很,所有的東西全解了凍,出於某種原因,這景象讓她就快哭出來了——從她放在裡頭的幾袋大麻里抽出一包,這樣裡頭就只剩三包了。
再說,那又怎樣?只要洗乾淨后,哪有什麼危險可言?
接著,她挺直身子,暫時恢復了當時讓她第一次站出來,勇敢競選公共事務行政委員的美國佬硬脾氣。「別對我大吼大叫,詹姆斯·倫尼。我從你一年級,在瑟爾斯目錄上剪照片貼到圖畫紙上頭的時候就認識你了,所以別對我大吼大叫。」
他才踏出幾步,一個孩子就朝他奔來。那是基連家的其中一個孩子。基連家有十幾個人,全都住在塔克鎮邊界一座破爛的養雞場里。他們家的孩子不太聰明——不過說句老實話,之所以會這樣,全是因為父母親的爛遺傳——但全都是聖救世主教堂的忠實擁護者。換句話說,他們全都會被拯救。這孩子是朗尼……至少倫尼是這麼覺得的,不過也難以確定就是。畢竟,他們全都留著飛機頭,還有一模一樣的凸額頭與鷹鉤鼻。
「不,」萊斯特呻|吟似的說。他走得越來越快,已不再看著那顆球。他的一隻手揮舞《聖經》,另一隻手則不再急於想把頭髮拔掉,而是貼在了上頭。當他在講道過程中真正進入狀態時,也會有相同的舉止。這副模樣在教堂里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在這邊,看起來就只是氣急敗壞罷了。「你、我、羅傑·基連、鮑伊兄弟,還有……」他壓低聲音,「還有一個人。主廚。我覺得那人根本就瘋了。即使他今年春天還沒開始發瘋,現在也肯定已經瘋了。」
「對,」科金斯說,「肯定就是這樣。一面享用筵席……一面置身永恆的懷抱……」
「當然不是,但你也知道過去的人怎麼說的: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壞的打算。」
「這就代表我還沒被提,」老詹說,「我全心奉獻基督很久了,如果這是末日,我就不會還在這裏了。你也一樣,不是嗎?」
「他們全都會信!」科金斯吼著,「一旦他們看見我讓你在我的教堂後頭蓋的那間惡魔工廠,他們就全都會信!老詹一難道你不懂——只要我們坦誠罪行……就可以洗滌我們的罪……上帝會撤除他的屏障!這場危機就結束了!他們根本不需要你的領導!」
要是他問老詹,安迪知道答案一定是:有些事要等到最後,才能證明是正確無誤的。就這件事來說,過去有段時間,結果似乎的確值得讚揚:他們建了新的聖救世主教堂(舊的那座只不過是隔板釘成的棚屋,只在屋頂上放了個木頭十字架),至於電台的成立,更拯救了無數只有上帝才算得出數目的靈魂;同時,他們也把百分之十的金額——小心翼翼從開曼群島的銀行寄出捐款支票——捐給科金斯總是稱之為「黃種兄弟」的上主耶穌傳教會。
「萊斯特,這……你要說的事情實在有點多。」
「住手!放開我!」
「我敢說一定沒用。」小喬陰鬱地說,研究著那張位於報紙底部的手繪地圖。切斯特磨坊與塔克磨坊的邊界處,以紅色線條加以強調,而小婊路與鎮界的交叉點,則打上了一個黑色的X,標記出導彈撞擊點。
他先前一直沒去多想藏在WCIK電台後面的大量丙烷庫存,直到現在為止。
科金斯用力搖晃著他的手,接著這才鬆開。
「在我們動手前,先看看明天的情況再說。」
她一臉沮喪地看著他,背在身後的雙手揉捏著疼痛的傷處。
但他的確死了。
「你不介意我這麼做吧?對不對,安琪?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是弗蘭克的女友,不過畢竟你們都分手了。嘿,我們得跟著感覺走。再說——我實在不想告訴你這件事,不過我想他今晚應該準備要偷吃。」
「所以,這還是只能交給上帝決定。」他說,「你說得沒錯,安德莉婭——那或許的確有用。但要是沒能成功,我們就只能靠自己了。對我來說,要是一個最高領導者連人民都沒辦法保護,那他就連一個隨便誰都能在上頭撒尿的馬桶都還不如。要是計劃沒成功,要是他們沒辦法為我們彰顯上帝的榮光,那就得有人出面接管這個小鎮才行。你會選擇只會吹牛的沒用總統選出的流浪漢,還是當地居民投票選出的行政官員?你現在知道我在擔心什麼了吧?」
「安迪幫你留了不少庫存,不過呢,要是你在這場比賽里選錯邊,那些藥丸可能就這麼不見了。對嗎,安迪?」
「你該不會真的覺得這情況會持續一個月吧?是嗎?」
「在我瞎掉前,快把手電筒關了!閉嘴,你們會把孩子吵醒的!」
「要是他們想吃甜點,就得先把蔬菜吃光。」
然而,她還是低垂著頭,垮著肩朝沙發走去。
「呃……」不安已即將成為恐懼。她想告訴老詹,那只是出自禮貌,但事實卻並非如此。她猜老詹也看得出來,畢竟他在一旁觀察了很久。
「我丈夫認為老詹貪污。」
「這大麻聞起來真臭。」馬文以一種就事論事的口吻說。他仍站在她身後,沒放下拉起她T恤下擺的手。
這使安迪更加確定,老詹並未真的準備放棄工廠。
「我會把他那份捆緊一點。」諾莉說。
「恐怕我現在沒時間聊天,朗尼。」老詹說,依舊看著坐在鎮公所階梯處的三個人。「也許明——」
砰!
他女兒當時正在發病,而丹斯摩家的孩子則是九*九*藏*書被跳彈射入眼中,子彈碎片刺進了大腦里。這代表了什麼?
她們沒回答。要是她們回答的話,小詹想著,那我一定得向老爸和科金斯牧師報告這個了不起的奇迹。
「那一定很棒。」安迪說。但他也沮喪地認識到,等到穹頂消失后,老詹就會改變心意,一旦他改變心意,安迪也只能聽命行事。斯圖亞特·鮑伊與他弟弟福納德也一樣,但他們肯定會興奮得很。一方面,是由於金錢的魔力實在太大——更別說還免稅——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們涉人過深。他還記得有個很久以前的電影明星曾說:「等到我總算髮現其實自己不愛演戲時,已經有錢到不捨得退出了。」
老詹笑了笑:「別擔心菲爾。我們已經停工了,而且會維持到危機結束為止。事實上,這可能還是叫我們永遠別再搞這門生意的徵兆。一個上帝賜予的徵兆。」
他告訴斯泰西,如果可以的話,他就不加班了。
安迪嚇了一跳:「但我們不是已經——」
弗蘭克又伸手去抓她的乳|房。「別亂動。」
他翻了翻白眼,彷彿對她的愚蠢感到難以置信。「簡單地說,我想確定,要是那個草率的導彈計劃沒用,你會站在我——我跟安迪——這邊,而不是站在那個只會洗碗的外人那邊。」
這當然不是他唯一擔心的事,芭比猜想,帕金斯的遺孀也很清楚這點。他相當仔細地聽著會議內容,雖然倫尼費盡心機地裝出一副討人歡心、通情達理的模樣,但芭比依舊感到十分驚訝。他認為,在那副裝模作樣的吃驚表現之下,那個男人還是一隻猛禽。他會使出全力控制一切,直至自己擁有優勢為止。他會奪取他所需要的一切,直至甘心罷手為止。他對每個人都很危險,不僅是對戴爾·芭芭拉。
呦—呦—呦。
「沒錯。安迪插了話,」在老詹身後爬上階梯,像是遠洋輪船後方拖著的小拖船。「我們真的很想念他。」
「誰?」
「你們來了,」茱莉亞說,「我還真怕你們這些孩子不來。我們差不多好了,只要這台該死的複印機別出包就行了。」
「我想我們現在應該叫他芭芭拉上校才對。」
除了一張背後藏有保險箱的「山中寶訓」耶穌講道圖以外,老詹的書房牆上掛滿數量驚人的獎牌,全都是感謝他熱心於公共服務什麼的。除此之外,還有幾張裱框相片。其中一張是他與莎拉·裴林握手的合照,以及他與戴爾·恩哈特握手的照片,地點是在牛津賽車場舉辦的一場為兒童發起的慈善募捐活動。牆上甚至還有一張老詹與老虎伍茲握手的合照,但對老詹來說,他不過就是個看起來人還不錯的黑鬼罷了。
老詹·倫尼與安迪·桑德斯在鮑伊葬儀社的台階上看著詭異的夕陽。另一場在鎮公所舉行的「緊急評估會議」定於七點開始,老詹原本想早點過去準備,此刻卻站在這裏,看著這幅奇異而模糊不清的落日光景。
「到裏面再說。」老詹說,並在牧師來得及回答前,又再度開口:「你看見我兒子了嗎?」
合作吧,兄弟。否則後果自負。
「快一點。卡特說,我們明天還要很早上工,」「搞些疏散工作什麼的。所以你這肥屁股快給我動起來。」
「把門關上。」老詹和藹地說。
總統表示了同情與支持之意(他看見那個姓格林奈爾的葯癮婆,居然還在讀信時落下眼淚),但如果你真的讀進了字裡行間,便能發現真相。
「我知道那個布歇家的女孩,也很清楚,他們全家都是毒蟲、偷車賊,那種不把法律放在眼裡的人。欠錢不還,稅也不繳。雖然這麼說政治不正確,但他們就是那種會被大家說是可憐窮光蛋的人。像那種人,就是我們現在得特別注意的人,全是些特別分子。他們全都逮到機會就想破壞鎮上的和諧。你希望事情變成這樣?」
斯泰西向他表示沒有問題,但也提醒他,明天早上七點輪到他值班。「到時有很多事得做。」她說。
「如果奏效的話,可就再好不過了。」
「完全不介意。」
倫尼摸了摸紙質,皺起濃密的眉毛,在眉間形成一道縱向深溝。「這不是白宮的信件用紙。」
「我來……幫你。」他喘著氣說,知道自己幫不上忙。
他瞥了一眼芭比,「你跟這件事有關嗎,芭芭拉先生?因為我實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巨大模糊的夕陽,似乎暗示人類的所作所為,全都如此渺小、無關緊要,使安迪不得不承認,那些成就根本無法當成什麼正當借口。要是沒有那些冰毒挹注的現金,他的藥店早在六年前就倒閉了。葬儀社也是,就連倫尼二手車行——或許吧,但站在他身旁的人可能永遠不會承認——也一樣。
倫尼在想,不知道有沒有人看見他,但卻沒有開口去問。科金斯已經夠混亂了,這樣的問題可能只會讓他變得更瘋狂。
某處傳來砰的一聲。
他們的目光相遇。這是個貨真價實的溫情時刻,使老詹覺得像是有人在扯著他的頭髮。他知道不該讓這種感覺掌控自己——這對血壓不好,而血壓不好,代表了對心臟也不好——但有時實在很難壓抑。尤其你剛剛才接過一張知道太多事的人的紙條,而那個人現在相信,上帝要他對全鎮的人說點什麼。要是他對科金斯的事猜得沒錯,那麼眼前的事情相比之下,簡直無足輕重。
這顆棒球對他來說,幾乎都能當成傳家之寶了。
「只有我?」老詹以一種沉思中的聲音問。
他們當然不行。哪個神智正常的人會預料得到,所有的資源竟會在突然間緊縮到這種地步?
她大步穿過客廳,身上那件睡覺時穿的T恤下擺,在豐|滿的大腿處飄動著(自從菲爾離開后,她胖了一些,約莫五十磅左右,但就在那狗屁穹頂出現前,她原本打算訂購減肥用的代餐,好讓自己恢復到高中時的體重),用力甩開前門。
在階梯上,弗蘭克繫上槍帶,並說:「我應該會繞去安琪家。她很可能跟小桃不知道去哪兒了,但我只要一想到她在沖澡時滑倒的可能性就覺得煩——搞不好會全身癱瘓地躺在那裡。」
眼皮下方的眼球不斷快速轉動,但四肢並未顫抖,手指沒有抽|動,嘴唇也沒有發病時會出現的抖動。
「我在想,」弗蘭克繼續說,「我下班后或許會過去一趟,給她好好上個一課。你知道的,讓她懂得怎麼尊敬本地警員。」
「我計劃好了。我們可以公布,說鎮上有個燃料供應站,我們會從那裡按需求配給丙烷。燃油也是,只要我們能想出沒電的時候怎麼運用就行了。我恨這個配給的想法——這一點也不符合美國精神——不過這就像蚱蜢與螞蟻的故事,你知道的。鎮上那些他麻的傢伙,會在一個月內耗盡所有資源,接著就會對我們鬼吼鬼叫,要我們在第一波寒流快來的時候照顧他們!」
「怎麼可能沒效?他說那可能是顆一千磅重的彈頭!」
「叫我布蘭達,還記得嗎?」
「不會!保證不會!願主保佑你,倫尼先生。」
她往前走去,開始捆起紙張,小喬和班尼擠在她後頭。接著,她看見印在增刊上的大字黑色頭條,停下了動作。「他媽的見鬼!」
第六點,我在此向你們表明,你們所遭遇的苦難,極為可能最快于東部時間明日下午一點結束。芭芭拉上校將會解釋那個時間點所會進行的軍事行動。他向我保證,他與你們這些傑出官員,以及當地報社的擁有者及經營者茱莉亞·沙姆韋女士,將會通知切斯特磨坊鎮的鎮民們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馬文又笑了:呦—呦—呦。
「不要光站在那裡,快來幫忙!」老詹對他的兒子大吼。
「不過,萬一那封信真的是總統寫的呢?」
「死的不是他就是我。你得——」另一個小謊話卡在他的胸中。老詹喘著氣,咳了一下,敲打自己的胸膛。他的心臟又再度恢復正常。「你得把他拉到聖救世主教堂。當他被發現時,或許……那邊有個傢伙可以……」他想到的人是主廚。只是,或許讓主廚背這個黑鍋並非什麼好主意。
沒有哭泣聲,使她開始想:喔,天啊,那張該死的嬰兒床一定垮了!要是他連哭都哭不出聲——她把棉被甩到一旁,朝房門跑去,沒想到卻一頭撞在門口左側的牆壁上,差點跌倒在地。該死的一片漆黑!該死的電力公司!該死的菲爾,竟然就這麼走了,把她一個人丟在這種處境里,以至於像弗蘭克·迪勒塞那種人對她毛手毛腳時,竟然沒半個人可以依靠,讓她嚇得半死——砰!
球在他多肉的手掌間來回移動,但他依舊接得牢牢的。
「不要!」珊米試圖把門關上,但席柏杜卻把門給推開。他只是平平地伸出手——沒出多大力氣——便讓珊米跌坐在地。在喂完小華特奶以後,她抽得太多了些,導致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二次摔著屁股了。她的T恤翻了起來。
芭比與布蘭達在十一點離開鎮公所時,會議仍在進行當中。他們兩個在主街往莫蘭街的路上並未交談。在主街與瑪波街的街角處,仍有一小摞《民主報》的單頁號外特刊。芭比從防止紙張飄走的石頭下抽起一張,而布蘭達則拿出原本放在手提包里的小手電筒,朝頭條標題照去。
「一次處理一件事。」老詹說,朝下一個問題走去。
多想也無濟於事。睡覺才是遠離這些問題的方法,而在這種情況下,最糟的事,不過也就是這些問題跟著你一同進入夢鄉罷了。

5

但未必是件無足輕重的事。因為布蘭達·帕金斯從來都不喜歡他,而且布蘭達·帕金斯正是鎮民們心中那個——這實在沒什麼充分理由——英雄的遺孀。他首先得做的事是——「到裡頭去,」他說,「我們去會議室談。」
老詹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每個城鎮都有螞蟻——這是件好事——同時也有蚱蜢。他們那樣雖然不好,但我們還是可以與他們一起生活。因為我們了解他們,可以叫他們去做最符合我們利益的事,就算我們得對他們施加壓力也在所不惜。但是,每個小鎮里也都有蝗蟲,就像《聖經》裡頭那種。就像布歇那一家子。對付這種人,我們只能毫不留情。你可能不喜歡這麼做,我可能也不喜歡,但在事情結束前,個人自由一定得多少有所犧牲。我們也有所犧牲啊。我們不就停下了小生意嗎?」
她們沒回答(但遲早會的)。
「做個好主人,邀請我們進去。弗蘭克說著,」
「要是你不準備把他拉去教堂,那要送到哪兒——」
喬琪亞從珊米書架頂端上抓起幾本平裝書,「諾拉·羅伯茨?桑德拉·布朗?斯看了一下。蒂芬妮·梅爾?你都看這些狗屁?你不知道他媽的《哈利·波特》才最屌嗎?」
「兄弟,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讓一切保持穩定。這代表了法律、秩序、監督。我們的監督。因為我們不是蚱蜢,我們是螞蟻,而且還是兵蟻。」
班尼·德瑞克、諾莉·卡弗特、稻草人小喬·麥克萊奇就站在切斯特磨坊鎮《民主報》的辦公室外,三個人各帶著一把手電筒。班尼與小喬拿在手上,諾莉則塞在連帽T恤的前方大口袋裡。他們全望著街道方向,看著鎮公所前那幾個人——包括三席公共事務行政委員,以及薔薇蘿絲餐廳的廚師——似乎正在開會討論什麼。
不久之後。但不是現在。因為他還需要撫慰。
這話讓詹姆斯·倫尼失去了控制。「他們一直都很需要!」他大吼,揮出緊握著棒球的拳頭。
小詹站在防水布旁望著他,雙眼閃閃發光,又說了一回:「操他媽的……戴爾……芭芭拉!」
我的第五點與網路通信有關。參謀長聯席會議強烈建議暫時切斷電子郵件通訊,而我則傾向於同意。然而,芭芭拉上校強烈反對此點,認為需讓切斯特磨坊鎮的居民繼續保有網路通信。他指九-九-藏-書出,電子郵件之往來,可依法交由國家安全局進行監測,並表示此項監測之可行性會比進行電話監測簡單許多。由於他身為我們當地的負責人,我同意此項提議。其中部分原因,亦是基於人道主義之故。但此項決定亦將接受審核,亦有可能另行改變。芭芭拉上校會在各項措施中全程參与審核,我們亦十分期待他能與鎮上官員維持良好關係。
「嗯,我超強的。」諾莉這可不是自誇。
「好,爸爸。」她翻了個身,閉上雙眼。有一會兒,棉被下方沒有任何動靜,接著她便睡著了。
「他有一顆金色的棒球,爸爸。」
白宮向切斯特磨坊鎮的公共事務行政委員團隊致上問候與致敬之意:
他雙手拋球的速度此刻變得更快了。啪、啪、啪。
在切斯特磨坊鎮內,很可能有某人擁有關於圍繞你們城鎮屏障的重要信息。至於鎮內的電話通訊,則將恢復暢通。
看著倫尼走來,芭比第一個念頭是:他走路的模樣,就像是個不知道自己有病的人。他也覺得,那走路的模樣像是一個把畢生時間都花在痛整別人的人。當他與布蘭達握手時,臉上掛著肉食性動物的交際型微笑,給了她用力一握。而她則冷靜優雅地容忍著。
孩子竟然沒被吵醒,簡直是個奇迹。「要是我賣你們一些大麻的話,你們願意走人嗎?」珊米問。
「閉嘴,小鬼,不然我就得好好教訓你一頓啰!」馬文·瑟爾斯大吼,接著又狂笑起來。
無論這封亂寫一通的信是哪個狗屁秘書寫的,那個混蛋都在上頭簽了名,而且還用了完整全名,包括那個與恐怖分子名字相同的中間名在內。老詹當時沒把票投給他,而現在,要是倫尼可以瞬間移動到他面前,他認為自己一定很樂意把他給勒死。
他用空著的手摸索著,接著握住小桃的手。
接著,小詹的雙手緊緊抓住萊斯特遍是鮮血的喉嚨,開始用力勒緊。
「非常感謝你們。」
「你到這裏多久了?」老詹打開客廳的燈,再度為了自己擁有發電機而禱告。
生鏽克把賈奈爾皺成一團的睡袍拉平,幫她蓋好被子,撥開她粘在額頭上的頭髮。他觀察著她。
眼神中或許有愛——老詹當然如此希望——但也有著其他東西。
老詹坐在辦公桌後面的高背椅上,自底座拿起那顆棒球,在兩手間拋來拋去。當你有些不開心時,這東西拋起來順手得很。既順手又有足夠重量,鍍金質感撞在掌心時分外舒服。老詹有時會想,不知整顆純金的棒球拋起來會是什麼感覺。或許等穹頂這檔子事結束后,他真的會去弄顆來玩玩吧。
手電筒的光芒刺痛了她的雙眼,但她仍認得出那個拿著手電筒的扁頭頭形。那個人是弗蘭克·迪勒塞。「你今天對我吼,」他說,「而且你還打了我一下,打傷了我的小手手。我只不過是摸你一把而已。」他把手伸向前,再次揉捏她的胸部。
或許這件事就是這樣。或許就是。不過,《迷失》播完已經很久了。那個蘇格蘭佬說的也可能是別把命運誤認為巧合。
「說真的,我想大多數人是用吸的。」
「這是我的旨意,你這隻麻煩的蒼蠅。」老詹又再度出手,這回打中了牧師的額頭,正中致命的中心點。老詹感受到撞擊力傳至肩膀。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萊斯特仍在往前走著,一面揮舞《聖經》,看起來似乎想開口說話。
「他還躲在電台附近?」馬文問,「還在那邊搞葯?還在那邊說要為了耶穌奉獻?」
老詹親切地說:「你現在唯一需要的處方簽,就是讓自己跟鎮民都知道誰才是鎮上最好的領導者,安德莉婭。就目前來說,這也是唯一對你有好處的處方簽。」
屏障周邊將有導彈引爆!
老詹站起身子,現在已經覺得好多了。
這是個漫長可怕的一天,他很累,如今卻又來了這件事,實在叫人生氣。

1

「不,當然不希望——」
老詹握著球的手落至身旁。他的肩膀微微抽痛。此時,大量鮮血已流至地板,那王八蛋卻仍不願躺下,依舊向前走著,努力想要說話,口中噴出鮮紅的唾沫。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小詹就這麼抱著被他殺害的女孩,在不知不覺中跌入夢鄉。
「我們全都參与在內,但你跟我一定得坦誠這一切。這是上帝告訴我的,也是那個男孩之所以會瞎掉的意義,更是他喪命的原因。我們得坦誠一切,還得燒掉教堂後面那個撒旦的穀倉。接著,上帝就會放我們一馬。」
「我們得把你那張地毯埋起來。感謝上帝,這不是你平常那張鋪滿整片地板的大地毯,而且大部分血跡都還只流在這張地毯上而已。」他提起那個巨大的墨西哥卷,拖至客廳。幾分鐘后,倫尼聽見露營車發動的聲音。
「布蘭達?這真是太……」她本來想說「可笑」,但這用詞似乎太強烈了些,「太傻了。你也知道我跟布蘭達已經認識三十年——」
老詹尋思片刻。當他再開口時,語氣回到了平常的模樣:「我得再想想我們讓美食城超市照常營業的決定是不是有問題。這不是說我們得勒令他們停業——至少目前不用——但我們得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好好密切觀察,就像只他麻的老鷹一樣。加油站商店也是。這應該是個好點子。要是我們想保留一些生鮮食物給自己人——」
小詹覺得頭部一陣抽痛,有個小白點在他左眼前方飛舞著,像是隨著心跳不停上下跳動,而且速度還越來越快。
「聽啊!」萊斯特喊著。他仍試圖側身從桌面上爬起。而老詹則躲到了桌子後方。
茱蒂躺在自己的床上,一隻手放在臉頰下方,呼吸深而緩慢。賈奈爾的情況又是完全不同的光景。她不斷翻身,在床鋪兩側滾來滾去,連棉被也被踢開,不斷低嚅著些什麼。生鏽克跨過金毛,坐在她的床邊,位置就在賈奈爾最新一張男孩偶像團體的海報下方。
「帶了。」他們一同回答。
「你不能這麼做!」她哭了出來,「我有處方簽!」
「把這帶回去給他。不準偷看。」
「你想講什麼,吉姆?」她問。
正如你們協助他,我們也同樣會協助你們。
老詹舉起肥胖的手指,指向太陽。太陽就像顆懷有劇毒的雞蛋,把毒性擴散至西方的整片天空。「不知道為什麼,你覺得這全是我們的錯,覺得在這種難熬的時刻,上帝採用了讓我們撐起這個小鎮的方式來懲罰我們。但事實並非如此,兄弟。這不是上帝做的。要是你說我們在越南打了敗仗是上帝所為,說上帝這是在警告失去崇高信仰的美國,那我倒是得同意你的看法。如果你說九一一事件,是上帝這個我們的最高法院,對我們的孩子已不在每天早上禱告所賜下的響應,我也能夠贊同。但上帝之所以懲罰切斯特磨坊鎮,是因為我們不想讓這裏變成像傑伊或米連諾奇那種垂死的小村落?」他搖著頭,「不是這樣,不是的。」
他把球換至左手,朝斜上方用力一揮。這一下擊中萊斯特的下巴,結結實實地打碎了他的臉部下方,噴出更多鮮血,朝天花板那盞並未完全固定住的電燈濺去,讓幾滴血濺到了乳白色的玻璃上頭。
安迪說:「你絕對不是唯一一個討厭配給這點子的人。」
第四點,我們將暫時維持媒體封鎖的措施,但這項議題我們會持續加以討論。雖然今後可能有必要讓鎮內官員和芭芭拉上校召開新聞發布會,但目前我們深信,儘快結束這場危機,絕對優先於進行無益的新聞發布會。
「這與證據無關。」芭比說,「要是明天導彈起不了作用,就會變得跟我有沒有辦法避過牢獄之災有關了。要是你知道什麼可以幫上忙的事——」
「當然。」安迪說,「我們永遠樂意與你談談,帕金斯太太。我對公爵的事真的深感遺憾。」
「這讓我想到另一件事。安迪說,是珊米布」「·歇在丹斯摩農場那裡發生的事。她是小桃的一個朋友,她說,有部分警察當時的行徑太粗魯了,簡直就是野蠻。我們或許得跟蘭道夫警長談談這回事。」
科金斯大聲親了一下自己交握著的雙手,高高舉向天空。「就是他沒錯。羅瑞·丹斯摩。願上帝賜他永生。」
「快看,詹姆斯。」布蘭達平靜地說,「這封信很重要。」
當然,不久之後,他還是得把她們埋了。穹頂可能會像肥皂泡一樣破掉,不然就是有科學家成功找到方法來溶解它。一旦這種情況發生,鎮里就會湧入許多調查員。就算穹頂還在,鎮上也可能會組成什麼食物搜查委員會,挨家挨戶地來找吃的。
這聲音讓她坐起身子,傾聽小華特是否哭泣。
其次,這封信的目的,也想為你們介紹美國陸軍的戴爾·芭芭拉上校。芭芭拉上校曾於伊拉克服役,並在那裡獲頒銅星勳章、功績服務勳章,以及兩枚紫心勳章。他在此被重新徵召入伍,並晉陞軍職,作為你我之間的溝通管道。我相當清楚,身為忠誠的美國人民,你們將會提供他各種協助。
萊斯特·科金斯牧師
男孩就站在書店前看著他,身穿褪色的上衣與一條松到就快掉下來的牛仔褲,簡直像個甜煞的孤兒。老詹朝他招手,於是那孩子滿臉興奮地跑上前來。老詹從口袋裡掏出筆(金色筆桿上寫著你會愛上與老詹做生意的感覺),寫下了五個字的回復:午夜,我家見。他把紙條折起來,遞給男孩。
「你們想幹嗎?現在已經很晚了。」
他們全都在大聲嚷嚷,肯定會把孩子吵醒。
「到我書房去。」他說,走在前頭帶路。他垂著頭,邁開腳步,有些笨重地緩緩走著。從背後看去,他有點像是一頭穿了衣服的熊。雖然是頭動作遲緩、上了年紀的熊,卻依舊危險至極。
雖然珊米十點時抽了半根大麻,喝了三罐菲爾的啤酒後入睡,但這聲音還是讓她在床上完全清醒過來。她總是會在冰箱里放兩手啤酒,始終覺得那是「菲爾的啤酒」,就算他早在四月時便離開了也一樣。她聽到傳聞,說菲爾還在鎮上,不過卻不太相信。要是他真的待在鎮上,這六個月以來,她一定會遇見他,但她遇到了嗎?這隻是個小城鎮,就跟那首歌唱的一樣。
「我們犯了罪。科金斯頑固地說,」依舊用《聖經》敲打自己,彷彿認為上帝的聖書能治好自己。
「丹斯摩家的孩子?」
我們將妥善運用所有資源全力解決你們的困境。
「鬼扯!」老詹說,如果要說他的聲音聽起來如此苛刻——就算是他,也聽得出比平常苛刻——也是因為類似的念頭同樣在他腦海閃過。
第三點,我知道你們均對無法聯絡朋友及親人一事感到憂心。我了解你們的憂慮,但切斷電話通訊乃是不得已的措施,以便降低機密信息外泄及流入切斯特磨坊鎮的風險。你們或許認為這樣的顧慮毫無必要,但我在此保證,事情並非如此。
安迪不想指出那是因為他們根本別無選擇。
正當萊斯特轉向他時,那一下打中了他左側太陽穴,讓鮮血順著萊斯特的側臉泉涌而下。他的左眼球變成紅色,腳步踉蹌地向前走著,雙手往前伸去,手上的《聖經》就像發條玩具般朝老詹揮舞不止。鮮血滴落在地板上,萊斯特身上那件毛衣的左肩處已被鮮血浸濕。「不,這不是上帝的旨——」
珊曼莎把T恤往下一拉,力道大到差點就扯下了自己的脖子。她搖搖晃晃地起身,手電筒的光芒則跟著她的身體移動。
他下了床,身上穿著通常拿來當睡衣穿的藍色刷手衣,靜悄悄地離開房間,以免吵醒琳達。
「我真好奇他們在說什麼。」諾莉說。

2

「別再這麼叫他了!」老詹大吼。安迪手上的檔案掉落在地,安德莉婭則向後退去一步,同時嚇得驚叫一聲。
話才一出口,她便以雙手捂嘴,但茱莉亞只是點了點頭:「我們也是這麼想的。我希望你們都騎了腳踏車,而且希望你們的腳踏車都裝了籃子。你可沒辦法用滑板載著這些報紙跑遍整個小鎮。」
弗蘭克用手電筒指著客廳方向:「上沙發去,給我躺好。」
「呃,畢竟他是最高領導者,你知道的。」
「對,會放過你,萊斯特。把你直接放進肖申克監獄里。」
「對,的確不是。」芭比盡量保持聲音愉快,「這是通過網路傳來的,是一份PDF的文件。沙姆韋小姐幫我下載,然後列印出來的。」
他們全都掛著警徽,而且也的確喝醉了。
「操他媽的戴爾·芭芭拉。」
她用力一撞,手電筒的光芒從她臉上瞬間斜至天花板,接著又快速下移。她的頭一陣劇痛。
「都是些成年人的鬼話吧。」班尼全然不感興趣地說,敲了敲報社的門。裡頭沒有反應,於是小喬推開他,試圖轉動門把。門才一打開,他便知道為什麼沙姆韋小姐沒聽見敲門聲了。她的複印機正全速運作,同時對著報社的體育記者,還有在農場拍下了許多相片的傢伙說話。
小詹站在門口,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
巡弋導彈導航系統建議西部鎮界居民立即撤離
她關掉手電筒,抬起頭來。「看看這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