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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第二十三章

星期三

第二十三章

「在她口袋裡找到的,」吉姆·塔克說,「這位女士的名片。」淺粉色,黑字。費我思。一個手機號碼。跟傑克森·布羅迪說的一模一樣。
「好吧,我帶來了好消息,」她說,「藍色沒錯,還有其他的,那是輛本田思域,我可以告訴你車牌號碼。我找到了個目擊證人。」她當面叫過他「傑克森」。那感覺很不專業,即使事實並非如此。
「看你怎麼說了。」
他壓低聲音問道:「怎麼了?」
「我也正在找費我思,到現在為止,我們什麼線索也沒找到。」
路易絲冷靜地察看著停屍台上的屍體。她覺得既然屍體已經被送來解剖,最好還是把不必要的情緒先放在一邊。如今在很多電視節目里都會看到,警方和法醫們不厭其煩地告訴人們死屍並不僅僅是死屍,它也是人。病理學家總是跟已經死去的人說著話,好像那些人還活著似的,(這是誰乾的,親愛的?)好像他們會突然坐起來,然後說出殺死他們的人的姓名和住址。死人就是死人,一旦死了就再不是人,他們不過是那些人走了以後剩下的東西。是殘餘。她想到了她母親,她於是伸手去掏滴答糖。
「你那個案子的情況對我這個案子有幫助嗎?」吉姆·塔克說。
她想這應該取決於這個人有多英俊。斯內登一點也不英俊。
另外一個在一邊旁觀的病https://read•99csw•com理學家向她略微點點頭,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她以前從沒見過他。只有大部分常規屍檢是由一位病理學家單獨完成,通常都是由兩位共同完成,這是「為了佐證」的需要。一拖一。
「她身上有應|召女郎的名片,你怎麼還覺得她是個街妓?」路易絲費解地問他。
「不一定。那是一個失蹤的女孩,不過根本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讓我相信她確實存在。」
阿克羅伊德拿出一把小型電鋸,開始像切白煮蛋一樣將那個女孩的頭頂切下來。
「我們覺得她可能來自一家應|召女郎事務所,」吉姆·塔克說,「我們到目前為止還沒能從這個電話號碼上得到任何線索。」
「我聽說默奇斯頓區有具屍體,那個怎麼樣了?」阿克羅伊德沖她喊道。
「我們會上訴的,」路易絲說,「這樣就可以了。」
「開什麼玩笑!他可以將案件審理延期,然後叫我們去找的呀。」
他朝路易絲眨了眨眼睛。路易絲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和這樣一個在死亡面前顧盼生輝的人發|生|關|系。
「不知道,」她說,「那地方在愛丁堡南部,跟我沒關係。」
傑克森說那裡除他之外有「好幾十個目擊者」,不過幾分鐘后,傑夫打回來說,案件報告里寫著沒人記得車牌號碼,只有「某個人覺得車子九_九_藏_書好像是藍色的」。
「不是,我有話得跟吉姆,就是塔克探長說。」這個死去的女孩看起來很不健康,這種不健康的狀況比她已經死了的現象更明顯。阿克羅伊德將她的心舉在手裡掂分量。一個助手,如果路易絲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女孩的名字叫希瑟,她在他身邊轉來轉去,兩手托著的金屬盤子就像一隻棒球手套,那副架勢看起來就好像病理學家就要把器官朝她的方向扔過去一樣。那顆心終於沒有被扔到哪裡,而是放到了碟子里,希瑟端著它走開,稱著它的重量,好像她打算用那東西來烤蛋糕一樣。
「還沒有。」
他在跟她調情嗎?當著一具屍體?不壞啊。
「這些是什麼?」
「這是個街妓,我們是在科伯格街一戶人家的門口發現她的。死於毒品攝入過量。分區特別職務隊說他們認識她。」吉姆·塔克說。
死去女人的衣物放在近旁的一張凳子上,它們將被裝進袋子里,帶去給豪登豪爾警署的法醫做鑒定。文胸和內褲並不配套,不過都帶有馬塔蘭百貨的商標。這就是為什麼要穿配套內衣的原因,路易絲告訴自己說,不是為了不太可能發生的一|夜|情,而是為了發生這種不測的可能性。驗屍台上的屍體就好比別人的俎上魚肉,只能任人宰割,到時候整個世界都會知道你身上穿的是從廉價https://read.99csw•com商場買來的不配套的內衣。
「我會好好說。你能找下昨天老城區一場道路暴力事件的卷宗嗎?那個襲擊者開車逃走了。能幫我看看有沒有人記下車牌號碼嗎?」
停屍房裡擠滿了人,例行公事抓來的嫌疑犯,一位攝影師,幾個技術人員,幾位法醫,兩名病理學家——驗屍專家們組成的諾亞方舟團隊。吉姆·塔克遠遠地站在一邊,路易絲知道他看到驗屍就會反胃。他瞧見了她,皺起了眉頭,在這裏見到她讓他很意外。她給他做了個拇指向下的手勢,他的嘴形顯示他對她反駁道:「哦,胡扯。」病理學家阿克羅伊德也看到了她,說道:「那麼多好東西你都錯過了,胃,肺,還有肝。」阿克羅伊德這人有些傻頭傻腦。
「啊,你們昨天那個所謂的死屍。我聽說你出動了所有的武備,可是一無所獲。還沒人發現她?」
「幫個忙吧?」她對他說。
「她是個癮君子,我想對她來說,在旅館房間里接客和在別人家門口拉客沒什麼太大的分別。」路易絲覺得這話說得並不很對。如果她準備要把自己賣了的話,那她會更願意在一間溫暖而舒適的旅館房間里,至少那樣別人就會知道她在哪裡。
「尼爾·斯內登。」他說著又笑了笑,這感覺就像他們是在社交場合結識一樣。
路易絲伸出手去,用自己的手背觸碰著那女孩木然的手。溫熱的皮肉和冰冷的塵土。活的和死的。她驀地記起了她母親最後躺在喪葬公司里的樣子,那張臉就像融化了又冷卻了的蠟油——西方惡女巫。吉姆·塔克帶著詢問的表情沖她揚起了一道眉毛,她做手勢讓他跟她到某個邊上的位置說話。read•99csw•com
「克賴頓因為程序問題駁回了案件訴請。說是沒有目擊證人。」
「我明白。」凳子上的衣物邊,有東西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放在培養皿里的一小疊商務卡片。
「傑夫?再幫我點小忙吧?幫我查下特倫斯·史密斯的住址,他今天早上出過庭。」吉姆·塔克發現了一個身上帶著費我思卡片的死去的女孩。傑克森·布羅迪發現了一個身上帶著費我思卡片的死去的女孩。吉姆找到的那個女孩已經確定是妓|女,具體是哪種妓|女不詳,因此傑克森找到的那個女孩也很可能是妓|女。她發覺自己似乎正以同等的地位思考著吉姆·塔克和傑克森·布羅迪。請將以下文字寫十遍,傑克森·布羅迪不是偵探。他是目擊證人。也可能是嫌疑犯,儘管那起案件本身正在浪費警方的時間。而且他已經被證實犯有侵犯人身罪,即使他自認為他是無辜的。讓我們再說一遍,路易九-九-藏-書絲——他是一個目擊證人,一個嫌疑犯,和一個罪犯。
「湊近看,」他對臉色發綠的吉姆·塔克說,「這是你唯一能夠真正看清楚女人腦袋裡有些什麼的機會。」今早上看到傑克森·布羅迪從法院里走出來,讓她吃了一驚。她的心跳泄露了她的心事。路易絲很想知道傑克森·布羅迪十四歲的時候是什麼樣子。那時他就形成了自己所有的品質(還有缺點)了嗎,所以應該可以從一個男孩身上看到一個男人的素質吧?那麼,可以從一個男人身上找到一個男孩的影子嗎?粉紅卡片是存在的。證據現在就在路易絲的口袋裡,當所有人都在觀賞阿克羅伊德表演他的精彩小節目時,路易絲偷走了那疊卡片最上面的一張。好吧,這是在擅自挪用證物,不過這又不是唯一的一張。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少掉一張都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她給傑夫·倫農掛了個電話,他是警局裡的萬事通。距離退休僅有幾周的倫農探長有烏龜的臉龐和大象的記憶力。膝部的疾患讓他窘於行走,他如今正不甘心地重新操持文書檔案工作,來站好他的最後一班崗,如果能有機會做點別的,她知道他是非常樂意的。
「我住在默奇斯頓。」阿克羅伊德嘟囔道。
「做不成鄰居了,湯姆。」尼爾·斯內登笑道。
「你為她來的?」他問道,點頭示意那個停屍台上的女人。
「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