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夜深人靜時，才能進行「只有兩人之間的秘密關係」。

旁人的生死又與自己何干？

隨著車身的震動，我的意識愈來愈模糊。

神岡邊品嘗著白蘭地，邊陶醉在一種勝利的快|感中。

最近報載有人死了十幾天，而其鄰居卻一直沒發覺。專家學者們便紛紛發言，認為這是現代都市的社會問題。但我卻不認為這有何不好。

對方顯然嚇了一跳，接著便爆發出一陣笑聲。

神岡將女人的屍體丟到山林里后，回到家時已快天亮了。

「喂，我是kamioka。」

他本身雖沒有什麼了不得的業績，卻藉著傳播媒體的威力，不斷地在電視、廣播電台、報紙、雜誌等處亮相，不久便被捧為音樂評論界的權威。最近除了音樂外，還擔任一些電影、電視劇等的解說。

「你是神岡薰先生嗎？」

「等一下，從昨晚到今晨，府上真的沒發生什麼事嗎？」

她的確說了「救命！我要被殺了」這句話，而我置若罔聞。如果那女人真的被殺……我感覺我似乎有一半責任。

放心的是，如果問的是富森安子的事，他有相當把握；不安的是，自認為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刑警怎麼會找上門來？

然而，一旦他被控告強|奸，美的形象勢必被染上無法彌補的污點。

如果她再打來的話……神岡正在心裏描繪另一幅行兇的藍圖時，電話又響了。

「反正快死了，告訴你也無妨。你不記得我的聲音嗎？」

「你不會不認識吧？」

為了知道對方的底細，神岡費盡心思將通話時間拉長。他從電話中聽到車站廣播員播報車站名以及電影院播放的音樂，因而得知對方住所的大致位置。

而曉得這件事的，除了兇手之外，就只有我。

「這個，我不太方便回答。」

「是401-1677嗎？」

對方用成熟而文雅的聲調反問。

「救命！」電話里傳來女性的喊叫聲。

「當代音樂評論家——神岡薰」這個名字，現在已成為年輕女性的偶像，甚至可說是美的代名詞。

不出所料，刑警又問：

我被突發的狀況嚇住了，只是獃獃地將聽話筒貼在耳旁。

沒有人曉得那天夜裡她到神岡家。

知佐子一下子就斷氣了。當夜，神岡便把屍體弄到深山埋了。

「你到底是誰？」對方似乎有點生氣。

富森安子被孤獨感折磨得死去活來，只好借電話遊戲發泄苦悶，卻不曉得有一位極為仰慕她的男子，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一天晚上，知佐子拿著一張結婚申請書到神岡家，要他立刻簽名蓋章，否則明天便上法院控告他。

突然，鄰家傳來刺耳的「噪音」，彷彿金屬物在玻璃上劃過般的令人全身戰慄的聲音。

知佐子緊緊地咬住神岡不放鬆。

這時，一直在旁保持沉默的另一位刑警起身說：

「究竟是誰在偷聽呢？」

這套遊戲神奇的地方便是在於不與對方實體接觸。一旦接觸，夢幻便成空。只能隔著，遠遠地，看不見對方，憑著聲音互相舔舐傷口。

「假如，我是說假如，與犯罪有關的事，想請你們查一查，也不行嗎？」

但是還沒有聽到新聞報道中發現知佐子屍體的消息。而且她的屍體埋在奧多摩深山中，那兒人跡罕至，應該不會那麼容易被發現。難道只是失蹤調查？如果是的話，就沒什麼好怕的。

「再打一次電話看看。」

對了！撥電話查號台問問看。

「富森小姐，有你的包裹。」是個中年女人的聲音，然後便是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噪音。

那麼，不告訴警察姓名、身份如何呢？不過，據說警察有偵測儀器，可以查出打電話者的號碼，而且也會把我的聲音完全錄下來。

東京在我的心目中是個五彩繽紛、充滿夢幻的都市，那兒提供給年輕人數不盡的成功機會以及華麗的生活。

我討厭東京，更不喜歡家鄉。我的家鄉是個臨海的偏僻漁村。除了性|交之外，沒有其他娛樂活動的父母，也沒什麼生活能力，卻生了一大堆孩子。

如果響了10次以上，還沒人接，依我判斷，不是沒有人在家，便是正在做|愛的高潮。

你不曉得會叫出什麼樣的人。或許是總理大臣，或許是會社的社長，或者是上班族、飯店守衛、妓|女也說不定。

反正閑著無事，看看電視也好。打定主意，便取晚報來看上面的電視節目欄。

現在一聽到他提起聲音，我那被恐怖激醒的腦子突然追溯起一些記憶。

「今天早上1點？我昨晚12點左右便睡了，到底是什麼事？」

「你的疑心病未免太重了吧！懷疑別的還無所謂，懷疑殺人可不是鬧著玩的。我是個單身漢，家裡根本沒有女人。你要做夢是你的自由，可不要給我找麻煩。」

我靈機一動，便撥104。

神岡倒了杯白蘭地，慢慢地品嘗著。

你無法預知什麼樣的人會出來。當然，對方也不曉得我是何許人。完全陌生的兩人，在大都會的深夜，經由一條電話線而取得聯繫，這不是完全符合現代的人際關係嗎？

然而，自從發生這件事後，我無法再熱衷於電話遊戲。一想到萬一拿起電話，又會聽到「救命」的聲音時，手指便僵硬起來。

就在這一瞬間，「富森安子」的命運便被決定了——非除掉這女人不可！

今晚有推理影片《殺人執照》，演的是下集，上集在昨晚同一時間放映過了。一瞬間，我的腦子裡似乎有什麼閃過。

這棟公寓雖只住著幾戶人家，但恐怕沒人曉得我的存在。這樣渺小的我，現在要支配整個東京。

剛才響了11下后，便出現女人的求救。號碼也肯定沒有記錯。而現在卻沒人接，莫非女人已被殺了？

「我知道這樣做很失禮，但是我實在不能告訴你我的名字。事情是這樣，我昨晚1點左右撥錯電話到貴處，聽到了似乎有什麼事件發生。」

管理員嘟囔著說。

知佐子對訓練班愈來愈沒信心，那裡只會對每一個學生說「你的素質相當不錯」，卻從未訓練出一個有名的演藝人員。更傷腦筋的是，她的錢快花光了。就在這時候，她認識了神岡。

管理員走後，我重新撥電話。這次因曉得對方在家，心裏較有準備。電話聲一響，立刻有人接。

「笑話，是你找上我的。」

神岡的語氣變得有點強硬。他並非認為強硬點較為有利，而是被刑警的態度弄得有點焦躁。

我們踉踉蹌蹌地擁著出門時，酒吧已快打烊了。坐在凳子上喝的時候，還沒啥感覺，等到一站起來，才發覺真喝了不少。大概是被中岡一再敬酒，不知不覺中便喝過了頭。

包裹是故鄉的母親寄來的。不外乎是魚乾之類的九_九_藏_書東西，在東京，連貓都不吃它們。

難道被裝了竊聽器？不，不可能。那個時候，誰也無法預知神岡處在非除掉富森安子不可的境地，何況富森之所以打三次電話給他，根本就是因撥錯號碼而起的。

今早的報紙沒有刊登任何殺人事件。不過事情是發生在昨夜，不，嚴格地說，應該是今晨，因此縱然真的被殺，大概也來不及上報了。

「電信局沒有以號碼排列的電話簿，所以無從查起。」

「這又不是計程車。」

「你聽到了什麼？」

他整張臉都在笑，除了眼睛。那雙眼睛冷得像把銳利的兇器。

神岡知道，對方住在某車站附近，不遠處還有電影院。

田村知佐子在家鄉的一次歌唱比賽中拿到冠軍后，便自以為是歌星的料，從而來到東京。可是由於人生地不熟，找不到門路，只好暫時在一家演藝人員訓練班上課。課程內容只不過是每周一兩次的發音練習及舞蹈的基本訓練，其他時間則泡在電視公司附近的咖啡廳里。

「不可能有證據。」

我嚇了一跳。如果是他開車的話，醉得那麼厲害，豈不很危險？

從對方問的問題，神岡明白他們是為富森安子而來。他覺得既放心又不安。

「待會兒就請你和他見面。還有，為了慎重起見，想先聽聽你是否有不在場的證明。富森小姐的死亡推定時間，當時你在哪兒？做什麼？還有，她第一次打電話的夜晚1點左右，你是否有不在家的證據？

「我喝的都是果汁、咖啡。」

「請回去！我沒空聽你們胡扯！」

我沒有訂閱報紙，想看的時候，就跟今天一樣，在車站的販賣店買。

「共用電話的一方在撥電話時，隔壁的電話會發出『吱吱』的聲音。還有，外面打進來時，在電話鈴聲正式響起前，會有較小、較短的鈴聲，這個聲音，另一方的電話也會有。」

「旁人生也好，死也好，關你什麼事？你何必蹚這片渾水呢？現在連命都要賠進去了。對你，對我，這都是一件遺憾的事。」

神岡在拚命掙扎。

「是警察？有什麼事嗎？」

還是沒有發現什麼人在尾隨，但是那種感覺卻依然持續著。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在回家的路上，買份晚報，也找不到類似新聞。

不管誰住在隔壁，不管同樣一棟建築物中住哪些人，彼此都互不相關。就好比坐車時，鄰座的乘客與你無關一樣，你們不過是偶爾坐在一起罷了。

盼望著、盼望著，好不容易挨到中學畢業，我迫不及待地離開家鄉，目的地只有一個——東京。我一直憧憬著東京，在漫長而暗淡的童年，東京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沒想到通過電話也可以性|交。那時候，雖然嚇了一跳，但是照對方的話做了一遍后，竟然真的可以產生快|感。

「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富森小姐跟你打了好多次電話哩！」

此外，他的職業也吸引了一些年輕女性圍繞在他的四周。他本身雖沒什麼權力，但是女孩子們總認為若能得到他的賞識、提攜，便可烏鴉飛上枝頭變鳳凰，躋身演藝界了。

可是，人與人之間完全互不關心，是多麼寂寞呀！我因厭膩鄉下過分關心他人的風土人情，而逃到都市，卻發覺這裏已經走到了另一個極端。

響了20多聲后，我將電話切斷，再重複撥一遍。仍舊沒人接。

就在神岡往成功之道一步步邁進時，卻被一個女人糾纏住了。那天，他在電視公司附近的咖啡廳喝咖啡，那個女人——田村知佐子，主動地過來和他聊天。

他甚至覺得不可思議，自己為什麼會跟這種女人上床。他有一種感覺，彷彿從下體（這是與她接觸最深的部位）到全身，污染正在擴散著。

「喂，喂。」

對方似乎開始疑心起來。

難道睡著了嗎？

「為……為什麼要殺我？」

神岡在心裏不斷地提醒自己，可是又覺得對方的手裡似乎還握有一張王牌。這種恐怖感使他的心臟愈跳愈快。

「我證明給你看看我一點兒也沒醉。」

但是，那女人的聲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的確聽見她喊「救命，我要被殺了！」那個男人自稱kamioka，以kamioka發音的姓有神岡、上岡、紙岡等，下面的名字也不曉得。我翻了一下電話簿，看到上面光是神岡的姓就列了一大串，便作罷了。最後還是報上的電視節目欄解開了我的疑惑。

聽口氣，似乎不是音樂圈的人。

警察一定會問我的姓名、身份之類的，還會問為什麼打電話到陌生人處，我知道的電話號碼中沒有一個與剛才撥的類似，因此也無法辯稱是打錯電話了。

他覺得身心舒暢極了。不只是因為剛洗完澡之故，更因為除掉了這些日子積壓在心裏的沉重負擔。

要躲過這一劫，便只有和她結婚。

知佐子的演技很成功。神岡耐不住欲|火，硬是把她的衣服剝光，在她那白皙的身體上任意地耕耘著。或許就在那時，內褲被撕破了一點。

「至少打了三次。401-1677，這是府上的電話號碼沒錯吧！第一次是在深夜1點左右，第二次是在隔天的傍晚6點左右。這個時候，你在電話中說『喂，我是神岡』。第二次的電話講了一半，便被人打斷。第三次的電話是在第二次的電話后不久打的。第二次與第三次通話的時候，你與富森小姐交談了不少，而且談話的內容不太尋常。」

「那麼，是誰開車的？」

人們為了求生而來到大都市。但是依我看，他們是為了求死而來。

「這下子，再也沒有人敢威脅我了。」

我將電話掛斷後，起身開門。管理員抱著包裹站在門外。

——到底是怎麼回事？會不會是因對方惱怒半夜三更打來的電話，而故意惡作劇？

這個原是臨時起意的衝動性殺人事件，因為被害者刻意隱瞞自己的行跡，結果變成了一場神不知鬼不覺的完全犯罪。

我那可愛的玩具今夜會幫我叫來什麼樣的人呢？

「是的。」對方回答得很肯定。

手指的力量愈來愈強。

神岡盡量擺出一副普通百姓突然被刑警訪問時，所「應有」的反應——既不過分驚嚇，也不十分冷靜。

所以每當我發覺對方的聲音似曾聽過，便立刻將電話掛斷。

「然而，即使裝有秘話裝置，共有電話的一方在通話時，另一方只要用手指按住電話上的挂鉤開關，將電話聽講器貼在耳旁，便可聽到通話——雖然聲音比較小。舊式的秘話裝置有這種缺點，這個，我也試過，錯不了。」

總之，自己與富森安子之間，沒有任何關係。再怎麼精明幹練的刑警，也不會找到我這兒來。

戴眼鏡的男人先開口了：

「那麼，你認識富森安子嗎？」

「是法律或者什麼不允許嗎？」

中岡的聲音就是「那時候」的聲音。他九-九-藏-書之所以必須殺我，是因為他本來便是個殺人者。中岡就是「kamioka」，中岡大概是假名。

然而，在惡戰苦鬥中，我還是留下來了。東京雖冷酷，但換個角度看，卻也非常自由，不會被旁人過度地關心。

有一千萬以上的人擠在這個都市，卻沒有任何人來訪，也沒有來信，沒有電話來。

神岡明知道這個時候必須冷靜應付，卻身不由己地亢奮起來。他的表情僵硬，聲音發抖。

沒有費心布置的房間，讓人有種荒廢的感覺。

知佐子曉得有性命之危，正巧這時電話鈴響，她趕緊拿起電話喊「救命」。可是神岡沒讓她多講幾句，就立刻捂住她的嘴。

今夜又到了萬籟俱寂的時候，我拿起電話。

若真是如此，那我今天算是完了。我一腳踩進了他設計好的陷阱中。

——就是這個。昨晚我打電話去的時候，對方正在看推理影片，而我聽到的「救命！我要被殺了！」正是電視中女演員喊的。當時，我被這句話嚇呆了，因此一句也沒吭。對方拿起電話后，聽不到任何響音，以為是無聊電話，便將電話掛斷。

我最後聽到的聲音是喉嚨骨頭碎裂的聲音，然後就喪失了意識。

「富森小姐那棟公寓的電話是一對電話線分往兩個房間的共用電話。當一方在通話時，隔壁的電話便無法使用。而且雙方的電話都裝有秘話裝置，一方在通話時，另一方即使拿起電話聽，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想請問您一件冒昧的事。昨晚，府上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不懂什麼叫節育，跟貓狗一樣拚命地生。所幸糧食豐富，孩子們才沒被餓死。在我們那兒，只要出海岸隨便找個網，或者在回來的漁船四周撈幾下，總可以抓到些賣不了幾個錢的小魚。

「不明白嗎？誰叫你那麼好奇。」

神岡安慰著自己。

到底是誰打來的呢？由於職業的關係，有些人會在深夜打電話給他，要是被哪位朋友聽到知佐子的求救聲，那可糟糕了。

——哪裡都好，帶我去吧！

我的身體被海邊的咸濕味與爛魚的臭味所滲透。我彷彿是吃著屈辱長大的。

可是，他怎麼曉得是我呢？我並沒有告訴他我的姓名、住址。

難道中岡的醉態都是裝出來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感覺脊背涼颼颼的。

——我也是。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公寓管理員在門外喊我的名字，說有我的包裹。

「昨晚？」對方像是突然被問起莫名其妙的問題，似乎嚇了一跳。

「這不是開玩笑。」

「女人喊救命？」

「我們是刑警，想請問你一些問題。」

「我也不知道。」

看樣子，「kamioka」似乎在等我的電話。

我呻|吟著，突然發覺那雙眼睛彷彿在什麼地方見過。想起來了，這不正是最近老在我背後尾隨的人的眼睛嗎？

我必須起床的時間快到了。

我總算開了口。

「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什麼田村知佐子。」

「我是剛才打電話給你的那位，昨夜真的沒發生什麼事嗎？」

然而，出乎意料地，卻有一個冒失鬼闖了進來。那就是電話魔（以電話騷擾他人的無聊者。）富森安子。

「咦？今天應該沒約什麼人才對呀！」

「你知道富森小姐懷疑你，為了滅口，你……」

kamioka似乎看透了我的疑惑，邊用力勒我的脖子邊說：

「如果那樣可得採取行動了。」他盤算著。

「啊！對了！我們剛剛還從你的車子的輪胎上拿了一些泥土。富森小姐的屍體被發現的地方，那一帶的泥土是一種特殊的軟土，叫做立川壚姆土。你不是說最近沒開車到那邊嗎？化驗后就知道了。」

第二天傍晚，那位令神岡坐立不安的神秘人物又打電話來。交談了幾句后，神岡便明白了兩件事：第一，昨晚是她撥錯了電話；第二，她懷疑這裏發生了殺人事件。

中岡正以清澈的眼神注視著斜卧在車座上的我。他喝的酒量與我差不多，甚至比我還多，卻沒半點酒醉的模樣。

「奇怪？」

他實在想不通，除了當事者外，旁人不可能知道通電話那件事，但他們為何曉得？而且從語氣看來，他們似乎連通話內容都一清二楚。

「從你們通話的內容看來，似乎你家發生了殺人事件。那時你雖一口否認，但從不久富森小姐便被殺看來，當時通話的內容顯然不是空穴來風。」

「既然這樣的話，又怎麼聽得到呢？」

戴眼鏡的刑警有點捉弄似的說。

從聲音聽得出來是個25歲至30歲左右的女人。

「聲音？」他一提起聲音，令我想起了什麼。

「沒那回事！你胡說！」

我懶得回家做飯，便買個便當和水果。

白天在公司做的是不需思考判斷的工作，晚上回到公寓則面對封閉的生活。

有時上街買醉，偶爾也跟邂逅的男人上床。但是這麼做，事後只能讓我陷入更深的孤獨中。

弄得不好，以後我別想再玩電話遊戲了。

「那也算是拉小提琴嗎？用鋸子鋸木頭的聲音都比這個好聽多了。」

神岡雖聽到刑警的聲音，卻覺得很遙遠。他恍然大悟：真正的電話魔是在富森安子的隔壁房間。

查號台小姐以職業性的口氣回答。

接著，知佐子又亮出另一張王牌——她懷孕了。神岡雖只和她發生過兩三次關係，但這並非不可能。當然，他也無法斷定她肚裏的孩子是不是他的。

對方若還沒睡，接電話的速度會比白天快。即使上了床，由於近來很多人把電話裝在床邊，也會立即反應。就算電話離得遠，因為深夜的電話鈴聲特別響亮，也會很快跑來接聽。

神岡一想到自己未來的錦繡前程很可能毀在這女人手裡時，心裏便直發毛。

「這個……」

想死的人儘管去死，不必驚擾四周。這總比在死之前，連平常不相往來的遠親，為了分點遺產，也千里迢迢地擁到枕頭邊好多了。

記不清楚是誰先開口的，或許是中岡吧。

——我才不讓你回家呢！

我現在才發覺駕駛座上空著。

不可能一天24小時時時刻刻將電話聽講器放在耳旁監聽吧？好像要回答神岡心中疑惑似的，刑警接著說：

是個咬字清晰的男人。沒料到這麼快便有人接電話，一時之間，竟想不出該說什麼。

當我醒過來時，震動已經停止。車子停了。這兒好像是荒郊野外。

我找個理由想忘掉這件事，但一顆心卻直在這件事上打轉。一想到此刻有人將被殺，而且對方曾向我求救，我便靜不下心來玩電話遊戲了。

神岡感覺對方似乎愈講愈得意，說不定他們真的找到了自己帶知佐子去的那家賓館。

土包子的我，來到東京后，才深深地體會到，原來人愈多的地方，生存九九藏書競爭愈激烈。

「咦？司機呢？」

對方一定覺得莫名其妙，怎麼這邊一句話也不吭，因此一再呼叫。

「這兒是哪裡？」

憑著在海外的名氣，神岡歸國后，便一手包辦了外國通俗交響音樂團來日本演奏時的解說工作，並一躍而成為音樂評論界的寵兒。

「富森小姐的隔壁房間，住著一位暗戀她的大學重考生。他將電話擺在書桌上，每當隔壁的姐姐打電話時，便興奮地拿起電話偷聽。

我只需用一根食指，便可喚來任何人。白天那麼冷漠的人們，也會被我的一根手指左右。

可是不久我便曉得，這種想法實在是大錯特錯。

母親每次寄這些東西來，必定會附帶一封要錢的信。開玩笑，天下哪有如此一本萬利的便宜事，我才不會上當。

行兇後，他一再檢查四周，不讓任何自己的東西遺留在現場。

401-1677，剛剛撥的電話號碼還記得很清楚。我決定再打一次，於是拿起電話便撥。然而，這回卻沒人接。

最吸引我的莫過於他那知識型的氣質，談吐也很成熟。在與我逢場作戲的男人中，他是最高級的一位。此後不知能否再與這樣的男人相逢，恐怕再也碰不到了吧。

神岡明知問這個就表示他已經承認與富森安子通話的事，但事到如今，他已不想再作無謂的抵抗。

有些人被迫從暖和的被窩中起身接無名電話會很憤怒，但我不在乎。他們或許正在床上享受性的狂宴，或許正睡得香甜。

已經被酒精麻痹了的腦子裡，漸漸地浮現出一個輪廓，雖不很清楚，但隱約曉得那是個不懷好意的輪廓。

「你不是也喝了很多嗎？」

104既然行不通，我便想到通知警察。但是這很麻煩。

神岡多少有些心理準備，因此對兩人的身份並不特別感到震驚。自己畢竟殺了兩個人，雖然盡量不留下任何線索，但是仍無法保證和她們在一起時不被人看見。

這時候的緊張與興奮真是難以言喻。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人出來呢？他？或者她？現在在做什麼？奔放的想象更加速了心髒的跳動。

無論如何，不能讓行兇的事泄露出去。

上班時間無法收聽電視或收音機。中午的電視新聞也沒有報道。

寂寞、孤獨是一種心靈的折磨，但對於一位年輕的女人來說，這種折磨更讓人難以忍受。現在不同了，每當我感到孤獨的時候，只要撥個電話，便可以和任何人談話。由於不曉得對方是誰，你儘管海闊天空地想象。

這對從小生長在偏僻漁村的女性來說，不啻是種解放。那兒的村民最大的樂趣便是挖掘、談論別人的隱私，再怎麼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們都有興趣插一手。

有人正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而你卻自個兒沉溺在性的愉悅里，或甜蜜的夢鄉中，這未免太自私了吧？我會對憤怒的人說：「活該！」然後掛斷，另外再撥個號碼，尋找不會憤怒的人。

那天，一直到進入賓館房間為止，知佐子都乖乖地跟著，等到神岡要「動手」時，她卻抵抗起來。當時，他把知佐子擁在懷裡，手從衣服下邊伸進去，撫摩著她那堅挺而富有彈性的乳|房。知佐子發出輕輕的呻|吟。神岡又向她平滑的小腹探去，那神秘的三角區在召喚他。就在此時，知佐子卻推開了他的手。

可我連一點兒睡意都沒有，也不知在床上翻來覆去多久，天色已漸白。第一班電車駛過附近的街道，震動傳到了枕頭。

「正確地說，是今天早上1點左右。」

「這就奇怪啦！」

神岡是30歲出頭的單身貴族。若是在實業界，過了30還未婚，便不太為人所信任。但是在神岡所從事的行業里，卻剛好相反，獨身給人一種神秘、高雅的感覺。

在神岡眼中，田村知佐子自然也是獵物之一——雖然稱不上什麼美味。然而，成為獵獲物的卻是神岡。兩人發|生|關|系后，她就要求結婚，並且威脅說，若不答應的話，就要控告神岡強|奸。

吃完寂寞的晚餐后，那件事又再度佔據我的腦海，我覺得壓迫感愈來愈大。

——今晚，我不讓你回家。

但若要回家鄉去過那種完全沒有私生活的日子，還不如自殺算了。

「是的，我就是神岡。」

大概是拿包裹去了。神岡想，待會兒富森若真的再打電話來，那就表示她的懷疑相當強烈。

然而她的抵抗並不很堅決，而是煽動男人情慾的誘惑性抵抗。

神岡薰坐在客廳沙發上，邊享受白蘭地邊看著正在報道這個事件的電視新聞。他之所以如此悠然自若，彷彿在看一件與自己完全無關的命案報道，是因為太有自信了。

「首先要問的是，你最近是否開自己的車到立川市附近去過？」

其後便是尾隨跟蹤，找機會認識。

莫非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女人被殺，而兇手逃之夭夭了？

這種例子並不是沒有過。但是剛才的電話未免太過逼真了。那種走投無路的呼吸聲，急得如同熱鍋上螞蟻似的求救聲，以及電話被重重掛斷的聲音，這些都是惡作劇嗎？

「她？我也不認識。」

我邊拚命掙扎邊問。

不僅是冷，黑漆漆的荒野也令我心寒。

對方在套我，千萬別中計。

「這個恕難奉告。」

縱然如此，也不是件愉快的事。

「你究竟是誰？」

神岡雖然愣了一下，卻立刻起身。今天他有一種想要見人的慾望，想要找個對象誇示一下心中的勝利感。打開門一看，外面站著兩位陌生男子，兩人都穿著平常的西裝，一副平凡的模樣兒，其中一人戴著眼鏡。

東京這個都市，什麼人都有。有些人半夜三更接到了無名電話，居然高興地說：「我們來電話性|交吧！」

黎爾克在他的《馬爾德的手記》里，一開頭就這麼寫著。

我的生活原則是「不干涉別人，也不願被人干涉」，但那女人的聲音一直在腦海里迴響，令我覺得這件事自己也有份。我雖未目睹，但這或許是好奇心在作祟吧。沒有好奇心的話，根本一開始就不會玩上電話遊戲。

神岡愈聽愈覺得絕望。但是，共用電話的一方又如何知道隔壁什麼時候開始通話呢？

我絕不願喪失這個好不容易找到的神奇遊戲。因此，同樣一個人我不打兩次電話。但是手指這個東西，似乎有它的習慣，雖然每次都是隨便撥，有時卻會撥到同樣的號碼。

「什麼事件？」

「咦？你不是也醉了嗎？」

「跟我打電話？」

我對他一見鍾情。中岡喝了很多酒，似乎也有什麼心事。

知佐子催得很緊，因為她心裏明白，時間拖得愈久，她便愈難控告他強|奸。

「這個……」

「這個……有個女人喊『救命！我要被殺了九_九_藏_書！」』

與對方通完電話后，心情也平靜下來了。我想大概什麼地方弄錯了。從聲音聽得出來，對方相當生氣。

神岡根本沒考慮要結婚。成群結隊的美女挂號等著上床呢，他如何願意拋棄獨身這個武器，被單單一個女人束縛住呢？

中岡微笑著搖頭。他的臉在遠方微弱光線的照射下，顯得有點冷酷。

kamioka繼續說著。可是我的視野愈來愈黑，剛剛因害怕而變得清醒的意識也愈來愈模糊，我已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只是現在警察追上門來，神岡的自信已開始動搖。

他有點兒不愉快。他不希望這麼好的氣氛被陌生人的來訪糟蹋了。

「什……什麼？」

神岡立刻明白中了對方的圈套。

一想到這點，我就興不起回故鄉的念頭。我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留在荒野般冷漠的都市，忍受強烈的孤獨；一個是回到完全沒有私生活的故鄉。

房裡的情形與早上出門時一模一樣。空氣中飄浮著一股餿味。

這時候，被中年婦女稱為「富森小姐」的她，對神岡說「我待會兒再打來」，然後便掛斷了電話。

——我們去什麼地方吧！

我很害怕，卻又無計可施。如果告訴警察的話，肯定不會被理睬；找醫生的話，不外乎被診斷為神經衰弱。

別人生也好，死也罷，都與自己無關。對自己的生活權利與利益不發生影響的人都可視同「路旁的石頭」。

直到後來事情告一段落，他才開始擔心是誰打來的電話。

聽刑警這麼一說，神岡想起來了，那天下著雨，而且回來到現在，自己還沒洗車子。他只拚命注意不要留下自己的東西，卻從現場帶回來了不能帶的東西。

說完話，對方又補充一句：

既然打了第二次電話，便表示對方記得這裏的電話號碼。可是，神岡卻不曉得對方是誰。也就是說，神岡的命運被掌握在這位神秘人物的手中。

兩人便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接著，好像是坐上一輛汽車。我醉得如騰雲駕霧般，極是舒暢，平常那種被人跟蹤的恐怖感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什麼辦法？」

隨著白蘭地的香味從口中擴散到全身，神岡陶醉在除掉兩個女人後所得到的安全感中。

我問。

「不認識就是不認識，這個名字聽都沒聽過。」

神岡不愁沒有女人。獨身這個條件令一些頭腦單純的女人產生一廂情願的幻想，自動地提供身體。她們倒沒有要求結婚，只是存著一種「萬一有一天」的期待感。

401-1677，這個號碼已經深印在腦海里。撥電話時，附近車站廣播員播報車名的聲音，以及電影院以肆無忌憚的音量播放的音樂，依稀可聞。

「我待會兒再打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正在心裏問自己，喀啦一聲，電話被切斷了。

這時，門鈴響了。

為了忘掉恐怖感，我喝酒愈喝愈多。東京真是個便利的地方，不愁找不到便宜的酒吧。

「別開玩笑了。快帶我去暖和的地方吧！好不容易喝醉，都快醒了。」

到了公司后，整天恍恍惚惚的，無法定下心來工作。昨晚那個女人的聲音一直在耳旁繚繞。

神岡積壓多日的憤怒一下子爆發了。

我趕緊把電話掛斷。要是真與對方見了面，我發明的這套遊戲就會喪失魔力。

尤其是知佐子，由於交往的時間較長，可能性更大。知佐子私生活隨便，異性關係複雜。大概是警方正在一個個調查與她有過接觸的男性，而查到這兒來的。

原先覺得頗具特色的臉，細看之後，才發覺粗俗不堪。頭腦也不好，教養也差，即使在大庭廣眾之下，知佐子也會毫無顧忌地發出尖銳的笑聲。這樣的女人實在無法帶到高級場所。

一切都無跡可尋。跟她一起喝酒（應該說騙她喝酒）的那間酒吧是間有名的大型酒吧，客人非常多，酒保不可能對某位客人留有印象。而且他為了萬無一失，事前曾化裝過，因此即使有人看到自己和她在一起，也扯不到自己頭上。

「好冷喔，快帶我去暖和的地方吧！」

何況他無法證明知佐子是心甘情願與他發生性關係的。若辯稱她的抵抗只是床上的煽情手段，又有誰會相信？

神岡在空了的酒杯中，再次注入琥珀色的液體。

事不容緩，神岡第二天就開始行動。果然不久便找到，是涉谷區笹壕二丁目10號福壽公寓的富森安子。

他再一次檢查車內，確定沒有女人留下的任何東西后，便回到房間，沖個熱水澡，把身體洗乾淨。

「不是胡說，要不要看看證據？」

這也難怪，突然接到陌生人電話，說自己家裡有殺人事件發生，任誰也會嚇一跳，何況對方不肯說明身份，被認為是惡作劇也沒話說。

「富森安子？那是誰？」

想另外撥個電話號碼，但撥了一半手指便停住。

「哈，哈，別開玩笑了，我家太平得很，連螞蟻都沒死一隻。你是在做夢吧。抱歉，我很忙，沒空跟你瞎扯，要掛斷了喔。」

夜深了，大東京現在是一片死寂。附近的鐵道和大馬路上，沒有任何車輛行駛的聲音。

又到了玩弄我那可愛的玩具的時候了。平常像躺在路旁不被別人注意的小石頭一樣的我，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恢復真正的自己。從現在開始，大東京是我的。

立川警署成立搜查本部，開始調查。

除了這句話，我還聽到粗重的呼吸聲。

神岡記得車站名及電影院播放的那首音樂。知道她的姓是富森。從她與中年婦人的對話判斷，住的地方大概是公寓。中年婦人可能是公寓管理員或鄰人。此外，同一棟公寓里，還住著一位差勁的小提琴練習者。有了這些資料，要找出對方的所在地，並不是件很困難的事。

我選擇了前者。自從搬到這棟公寓后，已經幾年了，而我還沒跟鄰人談過話，好像同樓層還住著一位年輕人，有時在樓梯口碰上，僅僅是點點頭，並向我露出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到現在我也不清楚這棟建築物里到底住些什麼人。

中岡說著，便伸出雙手掐住我的喉嚨。

神岡薰是最近走紅的音樂評論家。他在音樂方面並沒有很高的造詣，只是幾年前，在出席歐洲某個音樂節時，受到法國通俗交響樂指揮比耶魯·克里蒙的知遇，而成為第一個在法國音樂界出名的日本人。

——我今晚不想回家。

「那麼，你剛才為什麼裝作不認識富森安子呢？」

碰到假日時，外頭雖有熱鬧氣氛，我卻一個人關在房裡，寂寞得快要發狂。

我感到心裏傳來的戰慄。就是現在，東京的某個地方正在進行著謀殺。不，已經被殺了也說不定。

東京九-九-藏-書的美，只不過是露出海面的冰山的一角，底下的部分則是聚集各種醜惡之雜燴。

接著，他又聽到敲門的聲音。

中岡微笑著，加重了手指的力量。看樣子，他似乎不是在開玩笑。恐怖感從我體內深處急涌而上。

——畢竟，我那夜聽到的「救命，我要被殺了」是真的，而兇手正是kamioka。

「救命！我要被殺了！」

我用矇矓醉眼望望四周，黑漆漆的荒野中，偶爾夾雜著一閃一亮的遠處燈火。雨，正在下著。

從被害者的遺留物中，立刻查出了被害者的姓名、住址。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只要這事一公開，對他而言，便是致命的一擊。

神岡處理完知佐子的屍體后，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但是一想起那個不知是誰打來的電話，便又坐立不安。

如果不是惡作劇的話——

自從玩起電話遊戲后，我不再感覺孤獨，每天便只巴望著深夜的來臨。白天，周遭太吵了，無法發揮這項遊戲的魔力。

為了不使自己發狂，我買了一樣玩具。那就是電話。

「看來，你好像想起了我是誰。不過太遲了，你應該早點兒想起來才是。你一定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我能找得到你。這個簡單得很……」

我跟「中岡」便是在酒吧認識的。有一天在酒吧櫃檯喝酒時，中岡就坐在我的旁邊。

我隨便撥了個號碼。這個「隨便」，正是令人著迷的地方。

「跟我們去警察局吧！」

就算那是惡作劇，好歹再打一次看看。

可是回頭看時，並沒發現什麼人在尾隨。我有時突然跑進百貨公司，鑽入電梯上上下下好幾次，或者故意多換乘幾次電車，有時則挑人少的路走，然後突然折回。

富森安子的屍體是在離立川市不遠的山林中被發現的。住在附近的小孩子們到林中抓鳥時，看見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的屍體，驚慌失措地飛奔到最近的派出所報案。

每次撥電話時都胡亂撥個號碼，但是有一次卻湊巧撥給上次電話性|交的那個人。對方以為我忘不了上回的滋味，才又找他，便要求來真的。

對神岡而言，這隻不過是逢場作戲，睡了兩三次之後，就厭膩了。

假如無法在心理上保持絕對優勢，電話遊戲還有什麼意思呢？

我對這句話深有同感。事實上，東京對我而言，只是個幻滅與荒廢的都市。我討厭東京，之所以沒離開，是因為找不到其他生活的場所罷了。

神岡充分利用獨身及他所從事的職業這兩樣武器，在美女堆中盡情享受。

可是事情發展至今，他已曉得知佐子卑鄙、陰險的真面目，現在連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瞧她一眼，何況結婚？

這一陣子，我似乎有一種被人尾隨的感覺。

對方一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和中岡在酒吧一開頭交談時，便覺得他的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但在他頻頻敬酒之下，使得我在沒想起前，腦子便被酒精弄迷糊了。

「聽到通話？」

中岡是我欣賞的那一類型的男人。

「是我。」

富森安子若非被好奇心驅使，而再度撥電話，也不至於招來橫禍。

401-1677，當然，這個號碼是隨著指頭胡撥的。線接通了，只要聽聲音便曉得接通與否。

總之，她是個既膚淺又虛榮的女人。這類女人總喜歡在電視公司附近的咖啡廳窮泡，幻想自己也是演藝界的一分子。

「好了嗎？如果不是要查號碼，我要切斷了。」

如果是預謀性犯罪，一看到知佐子對著電話喊，神岡自會作罷；然而這是臨時起意，他正在氣頭上，因此也不管是誰打來的，便把電話從她手裡一把奪過，掛斷，然後死命勒她的喉嚨。在殺人的過程中，他彷彿聽到電話又響了一兩次，由於全神貫注，也記不清了。

「我們無法從電話號碼查電話的擁有者。」

「那也算是拉小提琴嗎？用鋸子鋸木頭的聲音都比這個好聽多了。」神岡聽到送包裹來的中年婦人在發牢騷。

雖然是衝動性殺人，但神岡運氣很好。知佐子自知是在勒索神岡，因此也沒將兩人的關係告訴任何人。

「你不死，我的日子就不好過。」

這麼推測，雖然有點兒牽強，但也找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釋。想通后，積壓在胸口的那團抑鬱，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決定忘掉這件事，不能為了這事而喪失我那寶貝遊戲。

他不只是臉，連聲音都很清醒。

中岡露出一副深覺遺憾的表情。那表情也表示了他堅定的行兇意志。一瞬間，我找回了所有的記憶。

我自己也覺得這樣做似乎有點糾纏不休的味道，但還是鼓起勇氣追問。昨晚的慘叫聲，絕對不是聽錯。

「我根本沒醉。」

我不願為別人冒這個險，於是決定忘掉算了，跟著，就鑽進冷冰冰的被窩。

現在撥的這個電話也響了10次，沒有任何動靜，正想放棄，將電話掛掉時，響聲停止了。

可是，也有可能是陌生人打錯了電話。

覺得背後經常有股不知是誰的視線跟蹤著，而且是種含有惡意的、帶刺的視線。

「這世上少了一個愛管閑事的老小姐，也沒什麼，反正日本現在人口過剩。那些妨害有能者存在的無能者愈少愈好。」

「既然如此，我們想請你和一個人見面對質，那個人聽到了你與富森安子通話的內容。」

「咦？這種話你倒說得出口。你忘了，當時我是怎麼抵抗的？被你撕破的內褲我還留著呢。」

要是告訴了旁人，她擔心煮熟的鴨子恐怕會因第三者的介入而被奪走。神岡是她爬往繁華天堂的金梯，她要一個人獨佔。

我戰戰兢兢地問。

「如果警方有特別的要求，電信局會想辦法。」

對方總算來了。我正要說話，突然——

「先別那麼激動，聽我們講完再說。為了確定通話內容的真假，我們將你的事徹底地調查了一番，結果發現，自從富森小姐打電話給你的那天晚上之後，有一個名叫田村知佐子的女孩子失蹤了。我們去她的故鄉，也找不到。因此便將調查重點擺在你與田村知佐子的關係上，最後發現你與她果真有關係。」

鈴聲響了一陣子，對方沒來接電話，心中不免懷疑。有人或許會以為深夜時接電話的速度應比白天慢，其實恰好相反。

我明白了我必須被殺的理由。

我失去了唯一的娛樂，又回到原先孤獨的自閉生活。每天在寂寞中度過，覺得活著很沒意思。

對方似乎已經查到神岡有汽車了。這一點頗令神岡不安，但他還是回答「沒有」。否認最近去過立川市附近，可能比較不會出紕漏。

由於對方長得還頗吸引人，神岡也樂意與她交談。兩人由生而熟，當第二次約會時，便發生了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