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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你要把自己染黑

第十三章 你要把自己染黑

「你明早告訴麗姨一聲,讓她和醫生解釋。等我們睡醒了就去辦出院手續。」
「我可不想養你。」
「好了,我走了。乖,過來親我一下。記住,你是波嫂,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守婦道,不要去泡別的男人啊!」曉露輕輕地在波仔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波仔心滿意足地走了。
洪哥說。
「你起來了,是不是我剛才洗澡把你吵醒了?」曉露問。
波仔的背上也頂著一支槍,他臉色難看地說:「我們是洪興會的人。」
「來大陸被女人罵啊!」肥佬憤憤不平地叫道。波仔湊近肥佬,對著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肥佬的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他看了曉露一眼,慢慢地把槍收了起來。波仔回頭正打算與曉露打招呼,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群黑衣男子端著AK47衝鋒槍沖了進來。進來就拿著槍指著肥佬的手下,大聲吼道:「舉起手來!」剛才態度囂張的馬仔們驚恐地乖乖舉起了手。肥佬的頭被一支槍頂住了,手槍也被搜走。他的臉色霎時便成了豬肝色。用槍頂住肥佬的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看樣子是這群人的頭目,他轉頭問曉露:「怎麼樣,你沒事吧?」曉露答:「我沒事。」
「你喝一杯,我也喝一杯,喝完一杯,每人發一千,絕不食言!」肥佬道。
「我怎麼知道她有多少錢,估計得用億計吧。」
「好吃嗎?」波仔問。曉露點點頭。
「你是張曉露嗎?米處長今天不能見你。」
曉露答。
「噢!」曉露咧開嘴笑了,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
曉露把這兩天的事情複述了一遍,最後說:「朱哥為了討好洪哥要給我明星朗百分之十的股份,今天下午他就要我過去簽合同。我沒去,說要等你回來商量后才決定要不要。」
門外傳來張婉柔的聲音。曉露止住了哭泣,慢慢起身把門打開。張婉柔與波仔站在門口。
肥佬的臉嚇得慘白,點頭如搗蒜。
曉露看著她,心裏想著被炸死的那21個人,淚水又流了下來。婉柔第一次看見曉露這樣流淚,眼圈也紅了,她緊緊地握住曉露的手,溫柔地說:「別難過,有我在呢。」
曉露往床里挪了挪:「怕什麼?我在這裏畫一條界河,你不許越界。」
曉露看波仔吃得這麼香,覺得很開心,也吃了一個。不知道是因為肚子餓,還是因為是與波仔一起吃,曉露覺得這碗雲吞比前幾次的更好吃。波仔自己吃幾個,又往曉露嘴裏喂幾個。一碗雲吞,讓兩人吃出了甜蜜。旁邊的食客不時轉頭看著這對情侶,臉上泛出笑意。吃完雲吞,曉露說:「我不想回醫院了,我想回宿舍睡覺。」
波仔一邊說一邊下床穿衣服。波仔穿好衣服,看曉露不作聲,便湊過去嬉笑道:「是不是捨不得我走啊?只要你留我,我就不走了。」
「好,沒問題!」曉露爽快地舉起杯子與肥佬喝了一杯交杯酒。交杯酒喝完,肥佬興奮起來,他拿起桌上那捆錢對女服務生說:「今天她喝一杯酒,我就給你們每人發一千元,怎麼樣?」女服務生看著張曉露。曉露笑道:「大哥此言當真?」
曉露抬眼看見有一名男子在病房門口探了一下頭。
萬字幫是黑社會一個暗殺組織,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要買命找萬字,要買槍找萬幫。萬字幫號稱地下執法者,混江湖的人沒有不顧忌的。難道婉柔與萬字幫還有關係?當時波仔回應他們是洪興會的人,難道他真的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黑社會社團的成員?一連串的疑問在曉露的腦海里打轉。她突然想起那一箱錢來,連忙爬起來,在衣櫃里找到那個皮箱,拖出來,打開箱子點了點,整整30捆,一捆不少。曉露看了看表,已是早晨7點。她穿上衣服,提著皮箱,悄然出門。她在車上給婉柔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的病已經好了,今天就可以出院。肥彪賠償的30萬元錢在自己手上,她馬上拿回俱樂部交給財務。婉柔對曉露這麼快就康復表示欣慰,對她處理事情的方式非常滿意——既敲詐了肥彪30萬元錢,還沒有和他結怨。婉柔決定獎勵她10萬元錢,她只需上繳20萬元即可。曉露謝絕了婉柔的獎勵,把那30萬元錢交給了財務。回到宿舍,看到波仔還在酣睡,她沒有叫醒他,自己拿著衣服到衛生間洗澡,洗完澡出來,看見波仔已經醒了,坐在沙發上看著她。
波仔撫摸著曉露的手,含情脈脈地說。
「雲吞啊?」波仔猶豫了一下,「三更半夜的,哪裡有雲吞賣?」
阿麗說。
曉露不以為然地說:「一百萬對她來說算什麼!我這個公關部經理越有派,她就越有面子,花多少錢她都不在乎。」
曉露輕輕甩了一下頭髮。婉柔對今晚的開業慶典十分重視,服裝、髮型、化妝皆由特地從香港請來的造型師包辦,就是為了今晚能一鳴驚人。
「洪興會和香堂的堂主?」曉露吃了一驚。她知道洪興會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幫派組織,門徒眾多,在港澳和台灣地區勢力很大,但不知道他們在大陸也有組織機構。
「英雄不問出身,成事不看年齡。只要曉露小姐肯用心去做,讓娛樂城的生意蒸蒸日上,榮華富貴不請自來。」
阿麗說。
「這是給你一個教訓,以後出來混,別再用這雙手去害不懂事的孩子!」曉露說完,把匕首還給那人,不再看毛強,向外走去。老胡抱著兒子過來,說:「快給救命恩人磕頭!」說著把蝦仔放下來,叫他跪下。曉露連忙拉起孩子:「別!今天蝦仔受了驚嚇,趕快把他抱回家吧。最好能帶他到外地玩幾天,等孩子淡忘了這件事再回來。」
波仔羡慕地說:「你可真找了個好老闆。」
「你只有把自己染黑。」

5

「陳嬌。」
「幸虧我有心靈感應,回去睡了不到兩小時就驚醒了,趕緊跑過來看你,你果然醒了。」
「為什麼?這股份到了年底也許就是上百萬的收益。」
波仔道。
「曉露,我打算與人合開一家娛樂城,你看怎麼樣?」婉柔道。
婉柔接著說。
曉露怔了一下:「你好,洪哥!」將眼光轉向波仔。
曉露聽到自己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便說:「我肚子好餓。」
李秀琴說。
「你還沒吃晚飯吧,走,我們好好吃一頓去!」婉柔笑盈盈地說。
「你可以繼續跟波仔交往。」
張婉柔一見曉露,便露出輕鬆的笑容,給了她一個擁抱,用力地拍拍她的背:「好樣的,曉露。辛苦了。」
「那天你過來和他喝交杯酒,他的面子就找回來了,還報復什麼。他花了30萬,讓你喝得進了醫院,這件事就算扯平了。再說,那天他也看到俱樂部的實力,不會再來招惹了。這件事,剛開始是肥佬不對,後來你們的反應也太大了,居然帶這麼多槍衝進來,這可是大陸!如果槍不小心走了火,鬧出個把人命,張婉柔要擺平恐怕沒有這麼容易吧。幸虧你後來處理得好,結果像你說的,化干戈為玉帛了。連肥佬事後都很佩服你,說你是個俠女。」
「冷靜,冷靜!」她一遍一遍地在心裏喊著,全身卻止不住地發抖。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今天大家說好了在這裏擺場子,誰輸誰退出春風路,你輸了,卻用這種下三爛的手段想殺我。老實說,我很佩服你的勇氣,居然敢在我這麼多的弟兄面前動手!聽說你當過特警,是不是孤膽英雄看多了,自己也想試試?」
曉露看著洪哥,一字一句地說:「你也可以不去。」
「什麼狗屁俱樂部,還不都是供人吃喝玩樂的地方?」肥佬摔了一張卡出來,「你看看,我是不是你們俱樂部的會員?」曉露拿過卡看了一眼:「你是第一次光臨我們俱樂部吧?以前都沒見過你。」
波仔說。
「曉露是孝順的好孩子,這是你的福氣。」
曉露看著他,沒有說話。這時前台收銀員走了進來,拿來一張賠損單交給曉露。曉露接過來一看,各項合計居然是30萬塊錢。曉露猶豫了一下把賠損單遞給波仔。肥佬伸頭往波仔手中看了一眼,對波仔點了點頭。波仔從懷裡掏出手機叫人送錢過來。打完電話,波仔看著曉露說:「錢很快就會送來。什麼時候放我們走?」曉露看出肥佬並非善類。今天為了一點小事,俱樂部把AK47衝鋒槍都拿出來了,婉柔還敲詐了他們30萬元錢,肥佬今天算是栽了。江湖人最講面子,若今天就這麼讓他們走了,這個梁子就結下了。
「曉露小姐,坐吧。」
「好,好。張總太客氣了。我代曉露謝謝你。曉露有禮數不周全的地方,還要請你多擔待。」
說完拍了拍曉露的肩膀,站了起來。
曉露頷首笑道。婉柔伸手輕輕地撫摸著曉露的長捲髮,微笑著說:「我有個預感,你是我的福星,是命運把你帶到我身邊,你的到來會給我的生活帶來新氣象。」
波仔道。
「那天聽特安隊那個隊長說我們這裡是萬字幫的地盤,萬字幫是幹什麼的?」曉露問。
說完轉身下樓了。不一會兒,波仔的身影出現在馬路上。他走過去對一個系著白布條的人說了幾句話,並用手指了指咖啡廳的樓上。那人把煙頭一扔,用腳用力踩了兩下,把白布條從手臂上摘下來,和波仔握了握手。然後手一揮,十多個人跟著他上車走了。波仔就這樣說動了四撥人離去,最後樓下系白布條的人走得只剩幾十人了。
「真的?」曉露不敢置信。
她握住李秀琴的手說:「媽,你怎麼來了?你的身體受得了嗎?」
保安部長帶著人上來了,曉露讓他們跟在自己後面,一起往九號包廂走去。
「什麼時候回來?」
曉露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單人病房裡,正在輸液。她看到自己病床前坐著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看到曉露醒來,便說:「你終於醒了!」曉露問:「你是誰?」
朱義看著兩人說:「我覺得你們兩位姐妹花都是我的福星,有你們二位美人攜手相助,我們明星朗娛樂城一定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我去俱樂部把那30萬塊錢上繳了。這麼多錢,留在這裏不安全。」
「沒辦法啊,我們這種人就是忙碌奔波的命,很少在同一個地方住滿一星期的。」
曉露含糊地應了一句,又打了一個酒嗝,捂住嘴,往衛生間跑去,對著馬桶狂吐起來。波仔連忙跟上去,拍著她的背說:「剛才忘記告訴你,喝了酒,不能吹風的。你看,果然吐了。」
阿麗打開床頭櫃,把曉露的皮包拿出來,打開拉鏈,從包里拿出尋呼機遞給曉露。曉露打開一看,第一個是婉柔的留言。叫她安心休息,別惦記工作的事。住院費她已經叫財務交了。她過幾天才能回來。還有許多問候的信息,都是俱樂部的同事發來的,有安琪、餐廳經理和許多服務生。一陣暖流湧上曉露的心頭。她從小就是一個孤獨的孩子,沒爹疼沒娘愛,很容易被一點點溫情感動。她想起12歲那年自己為了救那個小男孩被重物壓成腰椎體骨折住院,教練和同學們紛紛來醫院探視,還有記者來採訪。那是平生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被重視,被關愛,因為貪婪那種感覺,自己還賴著不肯出院,因為知道一出院這些關愛就會消失。特訓三年,教官要自己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忍受孤獨,一切問題都得自己解決。每天面對的都是教官冷酷的眼神,戰友之間是競爭關係,難以產生真正的友誼。也許因為曉露的身體處於虛弱的狀態,這些來自身邊人的問候形成一股暖流,衝擊著曉露被嚴冰緊緊包裹的心。她的心一下軟了。
墨鏡男接過信,當場拆開。看完臉色一變,對曉露說:「知道了。」
曉露紅著臉點了點頭,對阿麗說:「把我的包拿過來,我看看尋呼機。」
說完匆匆關上了門。兩個小時之後,曉露回到了深圳。
波仔讓服務生先給曉露盛粥。然後把推車裡的茶點每樣都拿了一兩籠,滿滿地擺了一桌。
曉露點點頭。
「透析了一年,已經好多了。多虧了曉露,不是她每個月替我交透析費用,我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可憐了曉露,考上了大學也沒上成,被我拖累了……」李秀琴說著,用衣袖擦了擦眼淚。
「怎麼,怕我跑了?」曉露開玩笑地說。
曉露叫住了她。
「謝謝張總,不用了。不瞞你說,我老公也是病人,癱瘓在床十幾年了,家裡離不了人的。我今天陪曉露一晚,明天一早就得趕回廣州了。」
曉露第一次看到鏡子里自己的新形象,也吃了一驚。怎麼有琳達的影子在裏面!她對自己說,你要扮演一個交際花的角色。很自然地,臉上浮起一種和平時不一樣的笑容,慵懶、風騷,充滿了誘惑。當她扭動著腰肢走上台的時候,心裏想著:只要把這裏當成舞台,自己能演好任何角色。
「他們要幹嗎?」曉露問。
「是。」
洪哥笑著看著她,見她喝完酒,大聲地對下面的人說:「大家起來吧,張小姐從此是我們自己人了!」下面的人鼓起掌來,歡呼聲、口哨聲響成一片。波仔偷偷對曉露說:「喝下這九碗酒,便算與洪興會結下了淵源。那八個人是和香堂的八大金剛,有他們罩著你,在廣東沒人敢欺負你。曉露,你可是深圳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讓堂主和八大金剛一起敬酒的女人。從今往後,你在江湖算是有名氣的人了,誰都得給你面子。」
波仔小心地說。
婉柔走後,曉露看著手裡的鑰匙,終於相信以後這套別墅就歸自己支配了。從小寄人籬下,沒有過自己單獨的房間,長大后一直住宿舍,一直夢想著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可以按自己的心愿布置房間。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到來了,自己居然成為這幢別墅的主人!這幢別墅原來的主人品位一般,把別墅裝修成賓館了,雖然看起來富麗堂皇,卻缺少家的溫馨。傢具的顏色不好看,屋裡的擺件也很俗氣。曉露一邊點評,一邊在心裏盤算如何改造。狂喜只維持了十多分鐘,當她走到二樓,推開卧室的門時,她已經清醒過來。上到三樓,看到這個露天游泳池時,曉露心裏平靜如水。她來到欄杆處,眺望遠方。這是一個高級小區,環境幽靜,風景宜人。這一幢正對著小區的中心廣場,可以看到廣場上用五顏六色的鮮花搭建的花壇,花壇旁的綠地上,有兩個衣著時尚的女人在遛狗。她回過頭來。碧綠的池水微微蕩漾,好像有人往裡面撒了金粉,偶爾閃出一道耀眼的金光。這裏的一切都不是我的。曉露在心裏告誡自己。任務完成之後,我永遠不會回到這裏。我不能對它們產生感情,更不能在這裏留下自己的痕迹。曉露沒有對別墅進行任何改造,提著一隻行李箱便搬了進來。自己和波仔的處境是一樣的,有什麼資格瞧不起他?曉露收了收神,換上一套休閑運動裝下了樓。
曉露推開安琪:「你先迴避吧。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我要見她。」
「曉露,是我,請開門。」
「你我之間不用言謝。只要你在明星朗好好乾,就是再買一套別墅也不難。」
曉露看著波仔一臉疲態,眼睛裡布滿了血絲,知道他這兩天守著自己沒有睡好,便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時阿麗進來說:「波老闆,有人找你。」
「曉露,你怎麼在這裏,我正到處找你呢!」曉露扭頭一看,波仔正朝自己走來。曉露忙把尋呼機放好,問道:「你找我幹什麼?」波仔湊近曉露,笑嘻嘻地說:「我來找我的女朋友一起回去,不行嗎?」
這時一群人圍了上來:「聽說這位女俠便是波仔的女朋友,是嗎?」波仔得意地摟過曉露的肩膀答:「對,這位才貌雙全的俠女就是我的女朋友,還不快叫波嫂!」眾人起鬨地大聲叫道:「波嫂好!祝波哥波嫂永遠恩愛,白頭到老!」事情的發展已經失控,曉露哭笑不得。她憂心忡忡地看著波仔,不知這齣戲要如何收場。當天晚上,波仔送曉露回到別墅,理所當然地留宿在那裡。這一夜,曉露無法入睡。等波仔睡熟后,她偷偷下了床,到卧室外給米處長發了信息。
曉露便把車鑰匙甩給他。開著紅色的保時捷敞篷跑車,波仔對曉露說:「張婉柔對你可真大方,這車得上百萬吧,整個深圳也沒幾台,她就捨得送給你。」
聽到一聲「歡迎光臨」,曉露知道客人來了,便收了收神,抬眼往門口望去。一群穿著紅旗袍的女子魚貫而入。她們兩人一組抬著花籃走了進來,把花籃放在舞廳的地上便悄然退去。數不清有多少對女子進來,不一會兒舞廳的四周便擺滿了花籃。曉露與那些媽咪一樣驚訝,不知是誰這麼大手筆,花這樣的心思布置,莫非是哪位大人物要在這裏過生日不成?穿紅旗袍的小姐全部撤出后,洪哥和波仔在一群男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洪哥一見曉露便笑著走過來:「張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朱哥是做夜場生意的,手下有好幾個夜總會,洪哥為他源源不斷地供應新人。沒有洪哥,朱哥的生意怎會那麼好?他給你股份,是還洪哥的一個人情。他知道在這個行當里洪哥的重要性。」
「我叫人把你送到關口,走吧。」
曉露不屑地說:「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一群爛仔。」
說完走到廚房,找到水壺,打開煤氣開始燒水。曉露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覺得他在廚房裡忙碌的樣子非常可愛。水燒好了,兩人洗臉燙腳后,波仔讓曉露到床上睡覺,自己睡到沙發上。曉露翻來覆去睡不著,看到波仔身上蓋著自己那件牛仔外套,蜷縮在短短的沙發上,腿還露在外面,便輕輕喚道:「波仔!」波仔閉著眼應了一聲:「在,幹嗎?」
兩人對視,哈哈大笑起來。曉露有點蒙了,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波仔道。又舀了一勺喂到嘴邊。曉露看著波仔,乖乖地張開嘴吞了粥,眼淚突然流了下來。
「我們是洪興會的人,肥佬還不是大佬。」
阿麗道。曉露笑笑沒說話,轉身上樓拿了皮包就要出門。
「你知道這樣一幢別墅,在香港值多少錢嗎?至少幾千萬啊!」波仔羡慕地咂巴著嘴。
「好的,姐姐。我這就去浴室放水。」
曉露道。
「小姐,不吃早餐就出門啊?」阿麗在後面喊。
婉柔今天心情不錯,對曉露透露了不少信息。曉露終於知道婉柔養著的那支秘密武裝力量,頭目是當過特種兵的小易。過一會兒,曉露又道:「沒想到安琪這麼膽小,都不敢來上班了。聽說她離開深圳了。」
「好,就讓你長長見識。」
「哪裡,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你波仔有這麼大本事,以後很多事還要仰仗你幫忙呢。」
「包房訂滿了?好。」
波仔說他常去的那家酒樓離這裏不遠,可以走路過去。九_九_藏_書兩人步行來到一家叫鳳凰樓的酒樓。一進門,便有迎賓小姐迎上來:「波哥來了。」
「什麼禮物?」曉露說完立即反應過來,「那個阿童木是你送來的?」
「蝦仔現在哪裡?」洪哥問。
波仔道:「回哪裡?」
波仔道。事情發展成這個局面,是曉露沒想到的。她還沒有和組織彙報過,不敢擅自接受。便說:「你幫我推掉吧,我不想要朱哥的股份。」
「張總叫我送這封信給你。」
曉露介紹道。
不知睡了多久,曉露再次醒來,看到病房一片寂靜,輸液瓶里藥水還在一點一點地滴著。波仔伏在床邊睡著了,左手一直握著自己的右手。曉露動了動手指,把波仔驚醒了。他眨了眨惺忪的眼睛,問:「你醒了?要上廁所嗎?」曉露搖了搖頭,輕聲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波仔看了看表:「才凌晨3點。還可以再睡一覺。」
「洪興會和香堂是個什麼樣的組織?」曉露問。
「看你笑得像個傻瓜一樣,是不是猜了半天也沒猜出來是誰送的?」波仔偷偷捏了曉露一下。曉露沒回答,笑著問:「準備在這裏搞什麼慶典啊,這麼隆重?」

8

米處長道。
到了門口,她讓保安們在門口等著,先別進去,以免讓客人誤會。曉露推開九號包廂的門,看到餐桌已經被掀翻了,電視機也摔在地上。一片狼藉中,一個四十多歲的大肥佬坐在中間的椅子上,旁邊站著三個凶神惡煞的彪悍男子。幾個女服務生頭髮凌亂,衣衫不整,臉部紅腫,看樣子剛被扇過耳光,一副驚恐和委屈的表情。女服務生見曉露進來,忙用求救的眼神看著她。肥佬見進來一個年輕的女子,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斜著眼睛看著她,輕蔑地問:「你是誰?幹什麼的?把你們經理叫過來!」
洪嫂的臉色由陰轉霽,她毫不客氣地接過菜譜,一口氣點了七八個菜才停下。
曉露小聲地說。
那天晚上,曉露與婉柔和一班人在俱樂部吃飯,飯後又開車到明星朗跳舞。婉柔表現得很興奮,摟著曉露又唱又跳,一直玩到午夜2點才散場。曉露把喝得醉醺醺的婉柔送回家,與李媽一起把她扶進卧室,替她換好衣服,讓李媽服侍她洗漱,看她睡著了,便離開了她的別墅。第二天上午,曉露披著睡袍下樓吃早餐,阿麗為她端來了煮好的皮蛋瘦肉粥。曉露為自己倒了一杯水,打開電視機,調到了香港電視台。電視里正在播報新聞:昨天晚上7點,香港淺水灣一個廢舊倉庫發生爆炸。據警方透露,警方根據可靠線報,有人將在這個倉庫交易毒品,警方事先設下埋伏,準備在交易時將犯罪分子一網打盡,不料突然發生爆炸,在場的21人全部死亡。其中7人為毒販,8名為香港皇家警察,其餘6名為大陸警員。本台記者採訪了警務處毒品調查科的主管林警司,他說這是近年來警方的緝毒行動遭遇的最大犧牲。這些犧牲的警員平均年齡不到30歲,年紀最小的大陸警員前天剛過20歲生日;還有一名香港警員新婚不久,剛得知妻子懷有身孕……「哐當!」曉露手裡的水杯掉到地上。阿麗從廚房出來問道:「怎麼了?」曉露臉色煞白,怔怔地站在客廳。
波仔揉了揉眼睛,問道:「你剛才去哪裡了?」
「諸位朋友,我現在向大家隆重介紹,這位就是我們明星朗娛樂城的公關部經理——張曉露小姐!」婉柔挽住了曉露的胳膊,大聲地對下面的嘉賓介紹。下面的騷動更大了,這一黑一紅兩個美人並肩站在一起,效果著實讓人讚歎。兩位皆是艷光四射、風情萬種的美人,像不同種類的兩朵花,各有各的美。婉柔雍容華貴,風情里略帶滄桑,如一朵極致盛開的黑牡丹。曉露性感嫵媚,風情中透著新鮮,如含苞半開的紅玫瑰。兩朵花並肩站在一起,美得相得益彰,不分高下。
「姐姐,我還沒有想到這麼遠,也從來沒有考慮過要和誰結婚生子的事。波仔只是偶然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婉柔笑了笑,「阿姨在這裏多住幾天吧,等曉露病好了,我請你吃飯。」
「我得了什麼病?怎麼會昏迷了兩天一夜才醒來?」曉露問。
「是啊,今天醒得早,起來遊了一會兒泳。」
「瞧姐姐說的,幫姐姐做什麼我都是心甘情願的。」
洪嫂撇著嘴說:「公關部經理,很了不起嗎?不就是媽媽桑嗎?」洪哥眉毛一豎,厲聲地呵斥道:「閉上你的臭嘴!」看得出洪嫂很怕洪哥,洪哥一吼,洪嫂嚇得顫了一下,立即住了嘴。不甘心地乜斜了曉露一眼。洪哥轉頭很客氣地對曉露笑道:「曉露小姐,喜歡喝什麼咖啡?」這個洪哥不知是不是學過變臉,剛才呵斥洪嫂的時候像個惡煞,一轉眼就能笑得這麼可親。曉露沒想到這個江湖大佬笑起來嘴角居然有兩個米粒大的酒窩,像在糖煙店裡守攤的大叔。
婉柔聽完,轉頭看曉露,曉露一直低著頭,一聲不吭。婉柔輕輕拍了拍曉露的手,眼裡充滿了同情。婉柔看著曉露說:「沒想到你的身世是這樣的,真可憐。」
阿麗說。
她看看安琪:「你惹禍了。九號包廂的客人找事呢,我去看看。」
「阿姨,你好好照顧曉露,開導一下她。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隨時與我聯繫。」
「你和多少女人說過這樣的話?」曉露不屑地說。
「朱哥夠意思。以後我的小弟一定會不斷地挑最好的貨送給你。」
說完蓋上被子,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不一會兒就發出輕微的鼾聲。曉露仔細地看著身邊這個男人:頎長的身材,消瘦的臉龐,細長的眼睛,清秀中透著精明。她回想著與這個男人相識的過程,想起第一次見面他為自己解圍的情景,想起「海上世界」那一晚他為自己過那個虛擬的生日,昂貴的香檳酒,悠揚的小提琴曲,酒店床上擺成心形的玫瑰花……一夕之歡之後,他突然失蹤,半年後兩人卻這樣戲劇化地重逢。波仔到底是什麼人,這半年來他去幹什麼了?他和肥佬是什麼關係?對了,那天,特安隊長帶著衝鋒槍衝進來時,說俱樂部是萬字幫的地盤。
波仔道。
「這裏的腸粉和叉燒包最好吃,你多吃點。」
「是。」
「別管我,你走,你快走!讓我自己靜一靜!」曉露哭著把波仔推出去,用力關上了卧室門。
人群漸漸地安靜下來。洪哥走上了舞台,對著下面的人揮舞著雙手。曉露發覺這個五短身材的洪哥還是蠻有領袖氣質的,能鎮得住場面。洪哥接過波仔遞過來的話筒,咳嗽了一聲,開口了:「諸位都是我的好兄弟,今天請大家來,是要介紹一個人給你們認識。站在我旁邊的這位靚女就是昨天從湖南幫幫主手上救了我一命的女俠張曉露小姐,如果沒有她出手相救,我現在或許躺在醫院里,或許已經魂歸九天了。我洪志雄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大家都知道我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一貫是有恩報恩,有怨報怨。今天我把我的救命恩人介紹給大家認識,就是告訴大家,從今往後,張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給她捧場就是給我捧場,得罪她就是和我過不去!」說完,洪哥從旁邊拿起一瓶人頭馬,一口氣喝光,然後把酒瓶摔在地上。這時有四個人抬著一張桌子上來,桌上擺著九個青花瓷碗。一個人上來,把一瓶白酒倒入九個碗中。眾人齊刷刷地跪下,口裡喊道:「救命之恩,和香堂兄弟銘記在心。眾弟兄心甘情願,唯張小姐馬首是瞻,請張小姐喝下九碗恩人酒,從此與和香堂弟兄義結金蘭。」
一個小時后,她打完最後一個動作,慢慢地收式,全身大汗淋漓。這些汗里有酒精的味道,化妝品的味道,還有男人和女人的味道……這些味道隨著汗水流出體外,曉露覺得全身輕鬆,似乎身體變潔凈了。她上到頂樓,脫了練功服,跳進泳池,一口氣遊了半小時。游完泳,換上休閑服,到廚房燒水泡茶。坐在餐廳的藤椅上慢慢喝茶的時候,曉露覺得從未有過的輕鬆。幫傭阿麗開門進來。上次酒精中毒住院,阿麗照顧得不錯,曉露便請她來幫自己做家務。阿麗是本地人,不住在這裏,每天早上7點半來,下午5點半走。她看見坐在客廳的曉露,嚇了一跳。

3

「怎麼哭了?身體是不是還很難受?以後不能再這樣和人拼酒了,你知道你那天喝了多少?一開始就灌了一瓶芝華士,後來又喝了整整十杯,肥彪樂顛顛地發錢,那四個小姐每人領了肥彪一萬人民幣!每個人都笑眯眯地走了,就你最傻,把自己喝進了醫院,要不是那天晚上我送你回家,你一個人在家耽誤了送醫院搶救的時間,醫生說有生命危險呢。」
波仔靜靜地平躺了一會兒,悄聲問:「曉露,我能抱一下你嗎?」曉露點點頭。波仔側身輕輕地抱住曉露。一股濃烈的男性氣息覆蓋過來,曉露頓覺口乾舌燥,全身像被火灼過,燒了起來。波仔俯身看了一會兒曉露,把嘴唇湊下來。曉露閉上眼,等著他的親吻。等了好久,預想的那個吻都沒有到來。曉露疑惑地睜開眼睛,波仔突然起身下床,去了衛生間。衛生間傳來嘩嘩的水聲。十多分鐘后,波仔穿好衣服出來了,用毛巾用力擦著頭髮,擦乾后,重新上床,對曉露說:「用冷水洗了頭洗了澡,現在舒服了。你安心睡覺吧。」
「謝謝姐姐。」
曉露一眼看出這個胡老闆不是什麼練家子,四肢綿軟,眼神散亂。他看起來心慌意亂,不情不願,難道是在擔心洪哥這幾十口人吃白食嗎?也是啊,別說這樣的小飯店,就是再大的飯店也經不住這些人常來白吃白喝。他們現在吃的每一口都是在吃老闆的心頭肉啊。胡老闆對各位哈著腰說:「諸位慢慢吃,廚房忙,我過去照應一下。」
「做生意嘛,每天這麼多現金進出,帶槍是為了防身。」
「是,怕你跑了。我怕我一走,回來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所以,我要寸步不離地在這裏守著你。」
「過一段時間再說,我們的客戶一直比較穩定,現在也不想再發展新客戶了。」
婉柔道。曉露不好意思地笑了,說:「那我就接受下來了。」
「你看你對張婉柔夠忠心的,從今往後,別老想著她一個人,也要想想我啊!」波仔拍拍曉露的背,「遇上這麼好的大姐不容易。我不在的時候,你也抽空想想我。」
「你算跟對了大姐,這個張婉柔到底有多少錢啊?對小妹出手這麼大方!」
「謝謝姐姐的信任。」
洪哥指著身後的人說。

6

波仔說著,走到曉露面前,扶著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說,「只有我不開心,看到你躺在醫院里,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寶貝,答應我,下次一定不要這麼拚命了。記住,無論發生什麼,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
放下電話,他問曉露:「今天你想不想看爛仔開會?」
「他回香港了,五天後才回來。」
「這可是我叫友仔從香港灣仔碼頭給你打包捎過來的啊,我剛才熱了一下,就給你送過來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你的命不錯,總有貴人相助。這麼快就脫離了麗都那種環境。難怪我去麗都找不見你,蒂娜也不在那裡了,小姐們也多是生面孔,問了幾個人都不認識你。你的尋呼機也換號碼了。我只有感嘆,不過半年時光,這麼快就物是人非了。」
米處長看著曉露說。
一夜未眠。剛迷糊了一會兒,就聽到尋呼機響。她拿過來一看,是米處長約她到附近的街心公園見面。曉露立即下床洗漱,換上運動服和球鞋,看了正在酣睡的波仔一眼,躡手躡腳地出了門。曉露慢慢地向街心公園跑去,跑到公園附近,看到路邊停著一輛桑塔納轎車,當曉露經過時,車窗搖開了,米處長從車窗里探頭出來招呼道:「上車!」在車上,曉露將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向米處長彙報了一遍,內心忐忑地等待她的評判。米處長聽完,沉吟了一會兒說:「這些情況組織上已經基本掌握了。你做得很好,值得嘉獎。」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已經沒事了。我不管,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去買雲吞。」
「你現在是明星朗的股東,又與洪興會的大佬有了交情,身份不一樣了,也許以後我有事還要托你幫忙呢。」
「至少要五天以後吧!」
「客戶經理的位置空了出來,還要再聘吧?」曉露問。
婉柔從鏡子里看著曉露,意味深長地說。
「姐姐是在考驗我嗎?懷疑我剛才的話不是真心?」婉柔轉過身,握住曉露的手,看著她的眼睛:「姐姐相信你,所以才讓你和波仔繼續交往。」
阿麗答。誰會給自己送玩具呢?這個巨型阿童木代表什麼意思?難道是阿榮哥?曉露心裏緊張起來。只有阿榮哥才知道阿童木對自己的意義。他是怎麼找到我的,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按時間推算,他已經從部隊複員了,難道他也來到了深圳,一直在跟蹤調查自己?一連串的疑問在曉露的腦子裡閃現。他能找到自己,說明自己與婉柔和波仔的事他也知道了。
擠完血后,他們按順序站在洪哥的身旁。曉露望了望波仔,波仔用眼神暗示她把這些酒喝下去。曉露看了看這九個人,又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人群,心一橫,豁出去了。她大大方方地走到桌前,學著他們的樣子,把食指劃開口,在每個碗都擠了一滴血,然後把這九碗酒都喝了下去。喝完最後一碗,她對洪哥說:「叫弟兄們起來吧,張曉露領情了。」
「我覺得她並不是不相信我,有好幾次她欲言又止,說不想害我。因為我是婉晴的偶像,她不想讓婉晴怪她。」
曉露笑著打了波仔一拳。波仔過來擁抱曉露。
「誰讓你們這些人亂叫。你們叫的那個洪嫂是洪哥的老婆嗎?」曉露問。
她動手解開那隻電子錶,替她戴上勞力士新表。
婉柔神情凝重地說。

4

「當然,要是與人合住,怎會請你上來?」曉露道。波仔「嘿嘿」笑了幾聲。曉露找衣服準備洗澡,波仔到衛生間看了看,說:「半夜洗澡太冷了,明天再洗吧。」
波仔把菜譜拿過來放在面前,曉露看也不看,說了句:「給我來一盤白切雞就行。」
說完,把這杯酒幹了。肥佬被曉露的豪情感染了,他也幹了一杯,對曉露說道:「把剛才挨打的小姐們叫進來,我給雙倍小費!」曉露道:「好,今天我們就把這事了了,化干戈為玉帛吧。」
「我們分析,問題也許就出在這裏。張婉柔對你產生了真正的感情,她知道自己在幹掉腦袋的事情,不想把你拖下水。」
曉露說。
曉露把今晚吃下去的東西吐得乾乾淨淨。好不容易吐完了,勉強站起來漱了口,覺得全身發軟,頭暈目眩,轉身一頭撞上了衛生間的門。波仔一把抱起了曉露,往卧室走去。迷糊中曉露感到波仔在親吻自己。男性荷爾蒙的氣息讓她眩暈,恍惚間她覺得自己變成了婉柔,情不自禁地發出呻|吟。這聲音讓波仔更加興奮,他沒想到,相隔不到一年,曉露變得如此風情。這個女子身上混合著的神秘氣息讓他著迷,沉醉。他陷入了瘋狂。第二天,波仔醒來一看,枕邊已經不見曉露。他起身四處尋找,在三樓的露台上看見了她。曉露正在游泳。這幢別墅的頂樓居然有一個露天游泳池。曉露正變換著各種泳姿游泳,身體靈活如蛟龍戲水。她看見波仔上來,便停止游泳,起身出了泳池。波仔看到曉露恢復了自然的短髮,臉上乾乾淨淨,連體泳衣勾勒出如運動員一般健美的身材,與昨夜那個濃妝艷抹風情萬種的女人判若兩人。
「曉露,你今天太漂亮了,你剛上台的時候,我都沒認出你來。你的頭髮怎麼回事?」波仔今天也來了,送來一個花籃。他一直在旁邊看著曉露四處穿梭,現在終於找到個空當與曉露搭上話。波仔今天穿著一身白色西服,顯得身長玉立,風度翩翩,與曉露站在一起十分登對。
「你想吃東西嗎?」阿麗問。
「滴滴滴!」正在娛樂城上班的曉露聽到包里的尋呼機響,打開一看,是婉柔發來的信息,她從廣州回來了。曉露立即離開娛樂城驅車前往婉柔的別墅,在路上經過一家花店時,她進去買了一束價格昂貴的黑玫瑰。婉柔披著睡袍坐在窗台上,手裡拿著一杯紅酒,怔怔地看著窗外,對曉露的到來渾然不覺。曉露把手裡的黑玫瑰送給她,她接過,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發財了?」曉露笑道:「是。明星朗開業以來生意火爆,天天顧客盈門。」
「我也不知道中意不中意,和他在一起與和姐姐在一起是不同的感覺。」
曉露執拗地說。
曉露答。
毛強不屑地笑了一下,閉上眼睛。看到毛強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曉露冷笑著站起來,命令道:「把他扔到坑裡去!」毛強被扔到已有兩米深的坑裡,曉露拿起鐵鍬一鍬一鍬地往他身上填土。嘴裏罵道:「你不是個男人,連小孩也不放過,像你這樣的畜生,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毛強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恐懼的表情,他開始破口大罵,他的湖南話曉露聽不太懂,但知道是在罵她和洪哥。曉露不理他,更加密集往他身上填土。當泥土埋到他的胸口時,毛強的聲音已經聲嘶力竭。
「是。」
「好,倒酒!」曉露叫道。波仔拿起酒瓶為二人倒酒,把酒杯遞給曉露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曉露也看了他一眼,仰頭把酒幹了。肥佬也喝完一杯,拿起手上的錢,給四位小姐每人數了一千。也許是因為見到半年不見的波仔,加上酒精的作用,曉露那天顯得很興奮,她一杯接一杯地與肥佬喝酒,喝了多少自己也不清楚,迷糊中記得自己跑到衛生間去吐的時候,是波仔扶著自己去的,還替她拿了一杯水漱口。從衛生間吐完回來,又喝了幾杯,看著肥佬高興地不停地數錢發給服務生,樂得哈哈大笑。
曉露分辯道。
「好!我要你答應,放過老胡一家,以後也永遠不能找他們的麻煩。我很喜歡吃他們家的白切雞,不想以後吃不到了。」
「為什麼?是不是有壓力?」波仔問。
「我,其實早就認識波仔。」
「這個世界上最不可相信的就是人的外表。聖人常常穿著普通的外衣,大奸大惡之人卻常去燒香拜佛。曉露,永遠不要輕易相信你所看到的,真相往往要嚇你一跳。」
「你上床睡吧。」
人不斷地進來,除了昨天見過的那些人,還有許多不認識的https://read.99csw.com人,他們進來與曉露打過招呼,便由媽咪們領到包房去了。波仔說,今天晚上廣深港的黑道老大,基本上全到場了,他們是專門到明星朗來給曉露捧場的。在明星朗最豪華的那間包房裡,曉露看到朱義與洪哥並排坐在沙發上。朱義一見曉露便輕輕地拍了兩下掌。
她將那隻男表遞給曉露,「這隻男表不算大,你可以戴。」
「姐姐,你是沒看見那天肥佬那囂張的樣子,是多麼欠揍,沒想到他今天會這麼客氣,和那天判若兩人。」
「堅持住。我知道你現在進入到了一個非常複雜的環境,個人作出了巨大的犧牲。做這一行,靠的是信仰,記住自己是在為國家的利益工作,心裏就不會留下疙瘩。」
「諸位嘉賓朋友,以後你們來到明星朗,有什麼要求,儘管找曉露小姐,她會替你們安排。」
原來這個肥佬今晚包了兩個包廂,帶了十多個人來,所以才敢這麼囂張。場面一時很混亂。曉露冷靜地審度局勢,考慮是否要把肥佬的槍奪過來。這時從人群中擠出一名男子,說:「怎麼了彪哥?我出去這一下發生什麼事了?」這個聲音如此熟悉,曉露扭頭一看,四目相對時兩人都愣住了。怎麼是他?消失了半年的波仔居然會出現在這裏?曉露心裏一驚。波仔看見曉露也非常吃驚,他過去奪過肥佬的槍,道:「出來玩,尋開心的嘛,怎麼把槍都拿出來了。快收起來,別忘了這裡是大陸。」
李秀琴感慨地說。
波仔為曉露的懂事感到高興,他也笑著對洪嫂說:「還是嫂子先點。」
接過曉露遞過來的睡衣,穿好后,坐在梳妝台前的凳子上,開始解頭髮。
「嗯。」
曉露禮貌地回應,臉上露出微笑。咖啡送上來了,沒有人喝。大家都在看著窗外,關注著樓下的動靜。不斷地有麵包車開過來,停在對面的馬路上。車門一開,便從車裡跳下一群人。人越集越多,中午12點的時候,馬路上已經黑壓壓地站滿了人。曉露估算了一下,大約來了不下300人。這些人分成兩幫,一幫手臂上系著白布條,另一幫則系著紅布條。他們對峙著,看樣子是在等待有人下令。剛才曉露聽到有人過來向洪哥彙報,說刀片和棍子都放在咖啡廳樓下,等人來齊了就發下去。看到原來只在香港電影看過的黑社會火拚的場面真實地呈現在眼前,曉露心裏暗暗吃驚。這麼多人聚在一起,等會兒混戰起來,場面將不可收拾,不知要見多少血,而且一定會傷及無辜。這條街的商鋪估計都要被砸爛了。曉露看了看波仔。波仔對曉露輕鬆地笑笑:「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再見!」曉露下了車。
曉露把電話給為首的那名黑衣男子,他接過電話,「嗯」了幾聲,便掛了電話。轉頭對肥佬說:「再鬧事,讓你們全部回不了香港。」
曉露用鼻子用力吸了一下,百合花的清香讓她全身放鬆下來。阿麗看曉露不說話,便說:「我去打電話,告訴他你醒了。」
「你說話算數?」毛強不相信地問。曉露叫洪哥過來,問:「可以嗎?」
「不去醫院也要吃藥。波仔,去藥店買個體溫計和退燒藥回來。」
「我這是不是就算加入黑社會了?」曉露問。米處長沒有回答,反問道:「你在張婉柔身邊時間已經不短了,卻一直沒有得到我們想要的情報,你分析過問題出在哪裡嗎?」
「只要有錢,什麼人找不來呢?」婉柔道。
「有人送錢給你,不要是傻瓜。」

10

「小姐,小姐,出什麼事了?早餐你還吃不吃了?」阿麗追出門喊道。曉露已經發動汽車,箭一般向外衝去。汽車駛上了廣深公路,曉露在車上給米處長發了信息,要求在綠島咖啡廳見面。曉露坐在綠島咖啡廳等待,一名中年男子走過來坐在對面的位置上。
「肥佬是什麼人?怎麼隨身帶著槍?」曉露問。
「她是我的老闆,張總。」
「謝謝姐姐。」
第一次戴價值十幾萬元的手錶,曉露覺得手腕好像變重了,有些不適應。她低頭看著剛被婉柔摘下來的那塊電子錶,那是自己的第一隻手錶,四年前剛受訓時托賈教官買的。還記得當時拿到這隻卡西歐電子錶時自己那份欣喜的心情,左看右看看不夠的孩子氣。沒想到自己戴的第二隻手錶竟然是勞力士金錶。手錶只是一個象徵,變化巨大的還有自己的處境。曉露悄悄地把那隻電子錶收了起來。
「婉柔果然沒有選錯人,真有眼光!我們明星朗才開業三天,你就搞掂了三地的大哥們。我送百分之十的股份給你,明天簽合同。」
「一隻表算什麼,這世界上什麼好東西我們姐妹不配享用?跟著我,以後還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曉露,你去哪裡?」波仔叫住她。曉露回頭,看了一眼眾人:「去上班!」
第二天,曉露與朱義簽了股份轉讓的合同,同時被任命為明星朗娛樂城的副總經理。洪哥又給明星朗送來了幾十個年輕貌美的小姐,有幾個堪稱絕色。江湖上的人知道曉露的身份,來娛樂城玩的人沒有人敢賴小姐的小費。曉露的名聲傳開了,一些媽咪主動找過來,要投在曉露的門下。這些媽咪及小姐為明星朗帶來許多客戶,和香堂的大佬們也把明星朗當成請客玩樂的據點。有了和香堂大佬們的關照,加上娛樂城本身的設施不錯,明星朗娛樂城天天顧客盈門,日進斗金。名氣很快超過了麗都和明珠兩家老牌夜總會,成了當時深圳最著名的娛樂場所。曉露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在娛樂城裡巡視,滿面笑容地與客人們周旋著。與以前不一樣的是,客人們見到她不再露出輕薄之色,知道她現在是娛樂城的股東之一,見面皆尊稱她為張經理。曉露和波仔的關係也公開了,波仔只要在深圳,便到娛樂城玩,喝酒唱歌,更多是參加賭博。不愧是千王的兒子,波仔的手氣不錯,贏多輸少。贏了錢便帶曉露去香港玩。曉露借口時候未到,沒去拜見波仔的母親,波仔也不堅持,兩人每次去香港都住在酒店裡。白天去購物,晚上到酒吧喝酒蹦迪。
洪哥聽完,再看曉露的眼神滿是驚異。
「哈。」
「一邊去!厚臉皮!」曉露笑罵了一句,打了個酒嗝。
毛強嘴角牽動了一下,接過剪刀。這時,洪哥已經退到十米外的一個大樹后,周圍的人也閃開了,空地中央只剩下四個人。除了曉露和毛強,還有老胡和蝦仔。老胡雖然緊張得全身發抖,但還是抱住自己的兒子不撒手。這時波仔走了出來,站在曉露的身旁。曉露被波仔這一刻表現出來的勇氣感動了,她緊緊握住了波仔的手。毛強很快剪開引爆管的紅線,曉露拿起雷管迅速地往坑裡一扔,拉著波仔和孩子趴在地上。隨著「轟」的一聲悶響,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立即圍過來,洪哥的那兩個貼身保鏢來了神氣,把毛強按倒在地上要揍他。曉露過去推開他們,叫道:「放他走!我剛才已經答應他了!」那兩人停下來看洪哥,洪哥揮揮手道:「聽曉露的,放他走!」兩人不情願地放開毛強。毛強爬起來狠狠地看了曉露一眼,向前走去。毛強走了十多步后,曉露從旁邊洪哥的一名手下那裡要了一把匕首,叫住了他,毛強停住腳步,未等他回頭,曉露上去將他打倒,迅速地挑斷了他的手筋。
「你在樓下等我,我去換衣服。」
曉露說。
張婉柔又離境了,好幾天都沒有音訊。一天晚上,曉露像平時一樣拿著對講機在餐廳巡視,安琪走過來,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低頭整理衣服,差點與曉露撞個滿懷。她見到曉露連忙拉住:「今天遇上王八蛋了,連老娘的豆腐都敢吃,還說要投訴我,有沒有搞錯,也不打聽打聽我安琪是什麼人,把俱樂部當成什麼地方了!」曉露笑道:「誰這麼有眼無珠,還敢得罪你?」安琪點上一根煙,猛吸一口,把煙噴到曉露的臉上:「來了一群香港爛仔,一個死肥佬過來摟我脖子,還把手往這兒摸!」安琪拉著曉露的手往自己的胸部摸去。曉露忙把手拿開,甩著手笑道:「真該死,你罵他們了?」
波仔點點頭。
「那是小易嚇唬肥佬才這麼說的。萬字幫是東南亞地區最狠毒的社團組織,江湖上無人敢惹,我們和他們打過幾次交道,每年付給幫會一筆錢,有事可以找他們幫忙。」
曉露知道表的價格,推卻道:「這麼貴重的手錶,我可不敢戴。」
「我找魏先生。」
波仔道。曉露來到俱樂部后,婉柔便給她配了一個漢顯尋呼機,號碼自然也換了。聽到波仔找過自己,曉露心裏舒服了些,她問道:「說說你的情況吧,半年前為什麼突然不告而別?」波仔猶豫了一下說:「泉哥販毒被抓了,我怕被牽連,所以趕緊回香港了。」
「今天的慶典是為你辦的,你是主角。」
波仔拗不過曉露,只好答應。
過了一會兒,從廚房走出一個矮個子的男人,洪哥抓過他向曉露介紹:「這位便是這裏的老闆,姓胡。是我們清遠的老鄉。老胡,這位你沒見過的美女是我弟妹,也就是我妹妹。她很喜歡吃你們店裡的白切雞,你記住了,以後不管她什麼時候來,帶多少人來吃都記在我賬上。」
曉露喃喃地說。
「這不太好,我擔心她知道後會不高興。」
「我以前做的那一家,也是在夜總會上班,她可從來都是睡到下午才起床的。」
「成者王敗者寇,多說無益。現在落在你手裡,要殺要剮隨你的便!」那人從喉嚨里吼出一段湖南話。洪哥微微一笑:「你現在這個樣子,也就嘴巴還可以硬一下。」
「曉露的命也蠻苦的。好吧,下次有機會再請阿姨吃飯,我先走了。」
「不,現在沒有什麼事情比陪你更重要了。在你出院之前,我什麼錢也不掙,什麼事情也不做,就在這裏守著你。」
曉露看著波仔,感覺有些新奇。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波仔還有這一面。波仔一連打了幾十個電話,期間還有幾個人過來找他。
「是。你是……?」李秀琴問。
「什麼事?」婉柔扭過頭來。
婉柔道。
波仔笑著眨眨眼睛。
「別去,讓他多睡一會兒吧。」
轉頭吩咐來人把包廂整理打掃乾淨,讓剛才挨耳光的女服務生重新進來。包廂很快打掃乾淨,餐桌重新鋪上了新的檯布,剛才挨打的女服務生們很不情願地坐在椅子上,怯生生地看著張曉露。給肥佬送錢的人到了,他提著一個皮箱進來,交給肥佬。肥佬叫波仔打開,裏面是滿滿一箱的人民幣。肥佬拿出一捆錢用力往桌子上一拍,大聲地對曉露說:「你和我喝交杯酒,我們便像你剛才說的,化干戈為玉帛,怎麼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們第一次來,不了解我們俱樂部的規矩,所以有些誤會。出來玩,是為了尋開心,有些誤會也沒必要搞成這樣啊!」曉露看出來這些人不是善類,不想把事情搞大,便放軟了語氣說話。曉露的話還沒說完,肥佬的一個手下大概是想表現一下,過來拉住曉露的胳膊往肥佬懷裡推:「臭婊子,你剛才沒聽見我們老大叫你過去陪他啊,還不快滾過去,在這裏說這麼多廢話。」
曉露心裏一凜。看著婉柔笑意嫣然的臉,說:「的確是命運讓我來到姐姐身邊,若真能成為姐姐的福星,曉露三生有幸。」
「我就是,有什麼事?」
這時跑堂到了面前,洪哥問:「新來的?」跑堂答:「是。你們這桌再要一盤白切雞?」
曉露禮貌性地對二位點點頭,沒說話。曉露的矜持和冷淡讓洪嫂覺得跌了面子,她滿臉不高興地用力拉開一張椅子坐下來,罵了一句粗口。波仔覺得有些尷尬,看到洪哥在旁邊不懷好意地看著曉露,便說:「曉露是名爵俱樂部的總經理助理,剛開業的明星朗娛樂城的公關部經理,老家在東北,不過從小在廣東長大的,也算是本地人。」
曉露答。
曉露站在後面,用梳子慢慢替婉柔梳頭。
波仔說著要起身。
「我只是不想讓人只盯著俱樂部罷了,我的產業越多,俱樂部就越不引人注意。那個製藥廠把差佬的注意力都引過去了,可他們就是24小時盯著,也查不出什麼來。」
那一晚的回憶一點一點地回來了,曉露心想,是波仔救了我,我欠這個男人一條命。一陣清香飄到曉露的鼻子里,她循香望去,看到床頭柜上擺著一大束白色的香水百合,正開得燦爛。
「再見!」米處長發動了汽車。曉露回到家,看到波仔還躺在床上,見她進來,便問她去哪兒了。曉露笑笑,說今天醒得早,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你回來,先別去。」
波仔道。
接著把認識波仔的過程告訴了婉柔,包括在「海上世界」他們一起度過的那一晚,還有前幾天住院時波仔對自己的照顧。
「俱樂部的生意你都沒有空打理,還要開一家娛樂城?」曉露意外地問。
曉露被這陣勢嚇了一跳,她不知所措看著黑壓壓跪在地上的人群。洪哥走過去,用刀把食指劃了一個小口,把血擠進第一個碗里。接下來,輪流上來八個男人,同樣把手劃破,依次把血擠進八個碗里。
想到這裏,曉露有一種做賊偷東西被發現了的感覺。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好像牆上都是阿榮哥的眼睛。她冒出了冷汗。剛才還覺得肚子很餓,現在卻沒有了胃口,她勉強喝了幾口湯,扒了半碗飯便放下了筷子。曉露抱著阿童木上了樓,把它放到床頭。阿童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看著她,曉露沒有勇氣與之對視,把它塞進了柜子里。晚上到娛樂城上班,一進去,領班媽咪便迎了上來。娛樂城一共有12個媽咪,每個媽咪手下管著十多個小姐。這12個媽咪又有一個頭,便是這位領班媽咪劉藝童。領班媽咪是俗稱,正式場合叫客戶經理。這個劉藝童聽說原來是四川某市歌舞團的演員,被聘為這裏的客戶經理后帶了許多年輕女孩過來。
兩人躡手躡腳地溜出了醫院,來到馬路上。晚風帶著甜蜜的氣息吹來,讓曉露心曠神怡,身上來蘇水的味道一下就消失了。波仔一直拉著她的手。那雙男性的大手非常溫暖。那一瞬間,曉露覺得自己非常幸福。龍崗夜市的生意還是那麼紅火。曉露讓波仔在「黃記雲吞」的招牌前停下。兩人下了車,曉露對攤主叫了聲:「來兩碗雲吞,堂吃!」也許半夜開汽車來買雲吞的女人不多,攤主還認得曉露,見她帶了一個青年男子來,會意地笑了。曉露突然意識到,或許攤主以為自己前幾次半夜來買雲吞打包回去,是給身邊這個男人吃吧。兩人坐在凳子上等,雲吞很快端上來了。波仔吹了一口氣,熱氣形成的白霧籠罩上了他的臉。他吃了第一個便說:「果然不錯,味道很地道。」
「沒有你的同意,這個人怎麼能裝成你店裡的跑堂,給我們上菜?」洪哥指著毛強問。老胡看了一眼被捆得結結實實癱在一旁的毛強,指著他說:「這個畜生抓住了我的崽,要是我不同意這樣做,蝦仔就沒命了。我沒有辦法啊!」
曉露說。
「開會,什麼會?」曉露問。
「你有事情就去吧,有麗姨在這裏就夠了。」
「報警吧!」曉露說。
「我特地去調查了一下鄭立波。香港警方發過來的通報比較簡單,他1967年在香港出生,高中肄業,沒有犯罪記錄。他的父親1982年在澳門賭錢出老千被識破,被人砍斷小指。第二年他的父母離婚。他與母親、妹妹住在香港九龍,他父親回到內地老家,現在就住在龍崗的一個村子里。你可以繼續與他交往,這樣更有利於掩飾你的身份,免除他們對你的懷疑。」
「就鎖在廚房裡,身上還綁著一圈雷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炸啊,求求你,洪哥,救救蝦仔,救救蝦仔吧!」老胡往洪哥面前爬了幾步,用力給他磕頭。一聽有雷管,剛才還在囂張叫囂的人一下安靜下來。他們面面相覷,沒有人敢去廚房看一眼。洪哥不再說話,站在洪哥身旁的波仔也沉默不語。曉露看了看毛強,他那被打得變形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冷笑。空氣彷彿被凝固了,屋裡的人都聰明地選擇了閉嘴。只有老胡一個人在哀嚎,趴在地上「咚咚」地給大家磕頭:「求求各位大哥,救救我的崽,我就這麼一個崽,才剛剛4歲啊!」老胡的頭已經磕出血了,他渾然不覺,仍然將頭磕得又密又響。曉露撥開人群向外走,波仔在後面叫了一聲:「曉露,別去!」曉露沒有理會他,徑直朝廚房走去。在廚房的雜物間,曉露找到了蝦仔。他的腰上捆了一圈雷管,被拴在窗檯下,嘴上還貼上了膠帶。也許是被拴得太久,他居然蜷縮在地上睡著了。曉露把蝦仔身上的繩子解開,脫下自己身上的運動服給他包上,把他抱了出來。所有的人都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只有老胡不顧一切地掙脫了扭住他的手撲過來,口裡叫道:「蝦仔,蝦仔!你沒事吧!」曉露心裏有些感動,為這個看起來懦弱的老胡表現出來的父愛。
她看起來有些疲倦,曉露是今天凌晨2點給她發的信息,她早上8點半就到了深圳,這意味著她不到6點鐘就從廣州出發了,昨晚一定也沒睡好。曉露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問道:「你馬上就回廣州嗎?」
「你那天說你們是洪興會的,這個肥佬是洪興會的大佬?」曉露問。
曉露說。
波仔不介意地笑笑,招手叫服務生推茶點車過來。
李秀琴看著曉露緩緩地說,「不過這件事不是發生在前兩天,而是發生在半個月以前。」
曉露心裏暗自吃驚,原來俱樂部還有一支特安隊,這個隊長她從未見過,進來的九個人里,有兩人上次在酒吧里見過一次,其餘全是生面孔。這些人不在員工花名冊里,他們平時待在俱樂部什麼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多AK47衝鋒槍,又怎麼上來得這麼快?這些問題都在曉露心裏打上了問號。
波仔拉起曉露的手。曉露甩開波仔,腳步趔趄地往外走。波仔連忙跟上。在停車場,波仔道:「你今晚不能開車了,我送你回去。」
「姐姐最近擴張得這麼厲害,又是收購藥廠,又是再開娛樂城,是不是有什麼目的?」曉露問。
過了幾天,肥佬不計前嫌,與波仔又帶了人到俱樂部玩。聽說張婉柔回來了,肥佬特地請婉柔和曉露到包廂坐了坐。席間波仔對婉柔極力奉承,讓婉柔聽了心裏很舒坦。肥佬對曉露讚賞有加,對婉柔亦是極力巴結,還送給婉柔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盒,稱之前的衝突是一場誤會,不打不相識,希望將來能成為朋友。一場很有可能發生的江湖紛爭https://read.99csw.com能這麼圓滿地解決,讓張婉柔對曉露的能力有了新的認識。散席后,曉露開車送婉柔回家。婉柔邀曉露進去,曉露與婉柔一起上到二樓的卧室。
胡老闆衝著曉露勉強笑了一笑。曉露覺得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波仔說著拉著曉露往外走。
「國寶藍山吧。」
婉柔命令道。波仔走後,婉柔拉著李秀琴的手問:「你是曉露的媽媽?」
曉露笑道。
婉柔道。
婉柔道。
曉露接過信封,問:「現在嗎?」
米處長溫和地說。
「我一點不奇怪,誰沒有幾副面孔?尤其是在江湖上混的人,都準備了幾張臉,在什麼情況下掛什麼臉,清楚得很。他要是沒有這份機靈,也活不到現在了。」
曉露想了想,走到毛強面前,一把撕下他嘴裏的膠帶:「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曉露對大夥說:「這裡是市區,我們還是到野外去解決這件事吧。誰害怕誰可以不去。」
波仔同意了。兩人開車回到曉露的宿舍。進了門,波仔四處看了看,說:「你平時一個人住嗎?」
她猶豫了一下,接著說:「我們去喝早茶吧!」波仔的臉色緩和下來,點點頭。
「好,我去買。」
「想吃什麼?」波仔問。曉露想了想,說:「我想吃雲吞。」
「無功不受祿,我憑什麼接受這麼貴重的別墅?」
婉柔把鑰匙放在曉露的手,笑著拍了拍曉露的手,「這裏以後就是你的家了,你可以按自己的品味重新布置一下。」
「我媽媽?」曉露吃驚地問。李秀琴出現在門口。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曉露面前,叫道:「曉露,你沒事吧?我知道你今天突然聽到你親媽瘋了的消息受不了,可你也不能就這麼跑了,路上出了事怎麼辦?」曉露怔了幾秒,立即明白了。
「冤枉啊!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害洪哥啊!」老胡哭喪著臉,大聲喊冤,一個勁地給洪哥磕頭。
「今天我們是專門來這裏為你捧場來了。那個禮物收到沒有?」波仔笑容滿面地說。
冤家宜解不宜結,況且波仔也牽扯在裏面,她不想從此與波仔成為勢不兩立的仇人,她還有許多問題要問他呢。想到這裏,曉露換上笑臉:「幹嗎這麼著急走?你們是來俱樂部玩的,沒有玩開心怎麼能走呢?」肥佬臉色變了一下,問:「你還想怎麼樣?」曉露笑道:「今天是一場誤會,我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我在這裏給你賠罪了。」
「這能行嗎?早上醫生查房,不見你,還不到處找啊。」
安琪一把拉住曉露:「你別去,他們可凶了,看樣子是黑社會的人,一群流氓惡棍,沒有道理可講的。」
「身體的感受不同。我說不清自己更喜歡哪一種。」
「剛才朱哥說要給我股份是什麼意思?」曉露問。
「這麼久啊?」曉露問。
「滾!不要來煩我!」曉露大聲地喊道。
曉露說。
波仔不知道,曉露流淚不是因為身體難受,而是因為波仔喂自己喝粥的舉動觸動了她的內心,從來沒有人這樣寵愛過她。小時候,有一次阿榮哥發燒,蘭姨也這樣坐在床邊喂他吃粥,讓阿嬌看了很羡慕。為了讓蘭姨也喂自己一回,她還裝過病,到了吃飯時間故意不起來吃飯,忍著飢餓到晚上,總算盼到蘭姨端著粥進來了,卻只說了聲:「阿嬌,起來吃了這碗粥就有力氣了。」
「那怎麼辦呢?」曉露心情複雜地問。
毛強問道:「你是誰?我怎麼被你發現的?」
「我昨晚根本就沒睡著。」
婉柔含笑說了幾句場面話,向下面點頭示意,一名身材高挑的女郎緩緩走上台來。女郎披著長及腰際的大|波浪捲髮,穿著火紅的絲絨旗袍,細腰不盈一握,滾圓的臀部被緊緊包裹著,走動起來如波濤蕩漾,讓人看得心旌搖曳。她裊裊婷婷地走到婉柔身旁,回過身來,大家看清這名女子的年紀不過20歲上下,那一頭大卷蓬鬆的捲髮,被攏在一起,堆瀉在右肩胸前。左邊耳際插著一枚碎鑽鑲成的大蜘蛛頭飾,在燈光下一閃一閃地發光。旗袍是經過改良的,高立領下開著一個心形,將乳|溝恰到好處地露出來。臉上雖然畫著濃妝,但那青春的嬌艷是擋也擋不住的。高高吊起的丹鳳眼裡波光瀲灧,將整個舞台都照亮了。
說完,看到旁邊的餐柜上還有一瓶芝華士,許是剛才沒來得及摔,便拿過來,脖子一仰,一口氣喝了下去。肥佬看曉露喝完一瓶酒,覺得找回了面子,便順勢找台階下,笑哈哈地說:「你夠爽快!剛才是誤會,算我有眼無珠,現在誤會過去了,我們就喝個痛快!」曉露對收銀員說:「去拿一打芝華士進來。我和兩位大哥喝個痛快!」酒很快送上來了,曉露倒了一個滿杯,對肥佬和波仔說:「我敬二位大哥一杯,希望隨著這杯酒下肚,今天這次誤會煙消雲散。」
曉露只回答了他的第二個問題。毛強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你是個有男朋友的人,我們在一起別人才不會說閑話,我最討厭別人在我背後嚼舌根了。懂嗎?」婉柔道。
波仔起身對曉露說:「我出去看一下。」
阿麗說著就要往外走。

7

9

曉露道。婉柔笑笑。
「我和泉哥的關係沒有你想的那麼密切,不過是做生意時認識,喜歡結伴到內地玩罷了。混社會的人都懂規矩,不會過問對方的事情。他販毒我一點都不知道啊。」
婉柔嘆息一聲,看了一眼曉露。
剛才的陣勢曉露已經領教了,曉露看得出這些人來頭都不小,便問洪哥是什麼人,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買他的面子。波仔說,洪哥是洪興會和香堂的堂主。
曉露道。
曉露答。曉露開著紅色保時捷跑車上了路。不一會兒就開到了春風路上,她放慢了車速,看到大可以餐廳大門緊閉,門上貼著一張寫著「旺鋪轉讓」的紅紙。看來老胡被昨天的事嚇破了膽,聽從曉露的建議帶著孩子離開深圳了。離開春風路,汽車漫無目的地向前開著,不知不覺開到了蛇口。曉露把汽車停在一家小吃店門口,往海邊走去。坐在海邊,看著波濤起伏的海面,她又開始回想昨天的事情,波仔的模樣浮現在眼前。昨天的事讓兩個人都重新認識了對方。原以為波仔只是一個普通的生意人,沒想到他竟然是幫派里的頭目。波仔昨天看自己的眼光也很異樣,大約他也被自己的行為鎮住了。想到這,曉露從包里拿出尋呼機看了看,沒有任何人呼叫過她。現在是上午,娛樂城還沒有上班,沒人找她屬於正常。但波仔為什麼也不找她呢?按理說自己昨天為他們處理了這麼大一單事情,即使出於禮貌,他也該與自己聯繫。但從昨天下午他送自己回家后就杳無音信了。曉露對波仔的感情很複雜,波仔對她的關愛讓她覺得溫暖,但他的精明圓滑又讓她不放心。昨天毛強處理雷管時,他明知有危險還是選擇與她站在一起,讓她非常感動。那一刻她感到這個男人是真的愛她的。她突然想給波仔打電話,聽聽他的聲音。手機拿出來,撥了一個號,又停了下來。女性的矜持讓她放棄了主動與他聯繫的念頭。她閉上眼睛,聆聽著海浪的聲音,享受著海風拂面的感覺。在海邊坐了三小時后才離開,回到家時,晚露看見客廳的茶几上擺著一個大紙盒,阿麗說這是禮品公司10點鐘時送來的。
他們送來的祝賀花籃從大堂一直擺到馬路上。娛樂城的第一大股東朱義穿著黑色西裝,頭髮梳得油光可鑒,為了討喜,特地系了一條酒紅色的領帶。因為興奮,他看上去滿面紅光,喜氣洋洋的。他首先上台,感謝諸位捧場。朱義講完后,婉柔作為第二股東被請上台,婉柔穿著黑色絲絨露背晚禮服,頭上盤著美麗的髮髻,鑽石耳環與項圈熠熠發光。她一上台,立即引來一陣輕微的騷動。聽到台下有人讚歎:「好靚的女老闆。」
「我是這裏的護工,叫阿麗。你的男朋友在這裏守了你兩天一夜,一直沒合眼,今天我看他實在太困了,晚飯後就叫他回去睡,他走時千叮囑萬囑咐,你一醒來就給他打電話。」
波仔說。
說完看著曉露笑了笑,面露得色。曉露再往樓下看,最後一撥系白布條的人也走了。系紅布條的人發出勝利的歡呼。口哨聲、鬨笑聲響成一片。洪哥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說了聲:「走,吃飯去!」洪嫂扭著屁股跟了上去,經過波仔身邊時對他拋了個媚眼:「波仔,今天又立功了喲!」波仔看著曉露說:「餓了吧,一起去大可以吃飯去!」曉露點點頭,兩人往樓下走,波仔又叮囑道:「那邊有很多我的兄弟,他們見了你一定會叫你波嫂,不許生氣啊。」
波仔嬉笑著說。
洪哥看曉露悶頭吃飯,見一個跑堂的夥計走過,便招呼他過來:「再來一盤白切雞!我看波嫂就喜歡吃雞!」洪哥的聲音很大,全場鬨笑起來。波仔急得漲紅了臉。他偷偷握住曉露的手,擔心她生氣扭臉走掉,那場面可就尷尬了。曉露掙脫了波仔的手,毫不介意地笑了兩聲:「這雞又滑又嫩,是真的很好吃。」
「我叫張婉柔,叫我婉柔吧。阿姨客氣了,曉露很能幹的,這些都是她應得的。」
波仔說完,又湊近洪哥的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曉露道。婉柔想起什麼,對曉露說:「你把我的包拿過來。」
「是又怎麼樣?難道第一次來就要挨媽咪罵啊!」肥佬道。
他突然想起什麼,對手下的人下令,「去把老胡抓來!」很快,餐館老闆老胡被抓了過來,他一見洪哥便跪下:「洪哥饒命,洪哥饒命啊!」洪哥的一個手下揪起老胡的頭髮,用力扇了幾個耳光,血從老胡的鼻子里流了出來,讓原本就驚恐萬狀的老胡那張臉顯得更加恐怖。
「你又喝多了,上次喝到酒精中毒進醫院,還沒吸取教訓?」波仔過來扶曉露。
「曉露,這套房子以後就屬於你了!」那天下午,婉柔站在客廳中央,舉著一串鑰匙對曉露說。
「剛才那位女士是我們俱樂部的公關部經理,不是媽咪,我們俱樂部不是夜總會,不提供小姐服務。請問你是我們俱樂部的會員嗎?」曉露冷靜地問。
「她敢不高興!現在江湖上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波嫂!誰敢不給面子?」波仔說著要過來摟曉露。這時候波仔的手機響了,波仔接了電話,只聽他說:「在。我們馬上過去。」
曉露踢掉高跟鞋,跌跌撞撞地往樓上走:「這裏離明星朗近,她就讓我搬到這兒了。」
曉露一時語塞。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也不知道他們配有這麼多槍,那天衝進來時,我也嚇了一跳。」
波仔道。
「有什麼區別?」婉柔問。
酒會結束,曉露四處尋找婉柔不見。打開坤包,看到尋呼機里有婉柔發來的信息:曉露,我今晚有事要連夜趕去廣州。後天回。今晚你表現得好極了。愛你。
曉露在卧室換衣服的時候,想起剛才波仔的話,「女富豪」?她在心裏苦笑了一下。想起半個月前第一次和婉柔進到這棟別墅的情景。
婉柔看著曉露說:「我剛才在想在麗都夜總會第一次與你重逢的情景,那時你還有點土頭土腦,不過一年,已經今非昔比。」
舞廳里亂鬨哄的,已經聚滿了人。波仔帶曉露走上舞台,對著話筒說:「大家安靜一下。」
婉柔不屑地說。
「今天有好多客人訂房時都報上了你的名字,張經理真是魅力無窮啊!」劉藝童笑容可掬,對曉露百般奉承著。曉露此刻沒心情應酬這個女人,她勉強笑了笑,走了進去。8點半,曉露與12個媽咪一起站在門口準備迎接客人。曉露心神不定,老想著那個阿童木,總覺得阿榮哥的眼睛在某個角落盯著自己。
婉柔握了握曉露的手。小易開車把曉露送到九龍關口,看著她入關才離開。在衛生間,曉露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裏面只有一張便條,上面寫著:接到信后,立即炸毀倉庫,一個也不留下。曉露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從婉柔的神情里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她掏出手機撥通了米處長的電話。到了香港,曉露打的去了山景酒店,敲開了801室的門。一個戴墨鏡的男人開了門,滿臉警惕地問:「你找誰?」
曉露老老實實地回答,「我那天出手救了洪哥,完全是無意的,現在搞出這麼大的動靜,我心裏很不安。」
「改革開放后,香港的黑社會勢力開始逐漸向廣東地區滲透。和香堂是洪興會在大陸創建的第一個堂口,洪志雄是第二任堂主。和香堂主要是通過從事控制賣淫、在賭場放高利貸和勒索保護費來謀取經費和利潤。但和香堂不做毒品生意,據說這是第一任堂主立下的規矩。我們對和香堂的情況掌握不多,你能打入進去,摸清他們的組織機構,對我們以後的工作很有幫助。」
「是米處長叫你來的?」曉露問。李秀琴點點頭。去柜子里找出乾淨的睡衣讓曉露換上,又去衛生間拿出電吹風給曉露吹乾頭髮。曉露不知道李秀琴知道多少,但對她今天趕來救場表示感謝。她問:「我親生母親的事是你編的吧?」
波仔道。
波仔的那聲「寶貝」,把曉露的心融化了,她順從地投入了波仔的懷抱。
「憑什麼?就憑你是我的曉露啊。這套別墅原來的主人移民了,要把別墅轉讓給我,我想這裏和明星朗娛樂城在一個區,你下夜班回家比較方便,就買下來了。這套別墅裝修不久,一切都是現成的,你馬上就可以入住。」
波仔道。
曉露點點頭。
經阿麗這麼一問,曉露才發覺自己很餓,想起自己兩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她點點頭,說想吃粥。阿麗說去給她買,剛起身,一個男聲傳來:「不用去了,粥來了!」波仔端著一個飯盒走了進來。
蝦仔醒了,扭動著身體,驚恐萬狀地看著曉露。曉露把他嘴上的膠帶撕下來,蝦仔用嘶啞的聲音喊道:「爸爸,爸爸!」老胡癱在地上嚎啕大哭,蝦仔在曉露懷裡掙扎著。曉露對蝦仔說:「別動,蝦仔!聽姐姐的話。姐姐會救你的!」蝦仔聽話地不再扭動,過了一會兒看著曉露囁嚅地說:「我,我餓!」曉露看了一眼癱軟在地,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的老胡,說:「誰去拿點東西給蝦仔吃?」沒有人動。這些剛才還在狂妄亂叫不可一世的男人們臉上露出了怯色,迴避著曉露的目光。曉露抱著蝦仔,鄙夷地看著他們。波仔猶豫了一下,向廚房走去,過了一會兒拿了兩個包子出來。孩子一定是餓壞了,抓過包子大口吃了起來。這時老胡終於回過一點神,他止住哭,從地上爬起來,到廚房端了一碗湯出來喂兒子。曉露放下蝦仔,徑直走到洪哥面前:「洪哥,我能求你一件事嗎?」洪哥的神情還算鎮定,他看著曉露道:「今天我的命是你救的,別說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也行。」
曉露說。
曉露說。
「你這個瘋女人,你他媽的到底是誰?」毛強絕望地狂喊起來。曉露知道他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便說:「你別管我是誰。如果今天孩子沒事,你保證離開深圳,我會讓你回湖南。」
「好。你說。」
「這個你說了不算,得問過醫生才行,再說,哪有三更半夜辦出院的?」波仔道。
「我還要和林志強和徐蕾他們碰碰頭,中午再回去。」
波仔高興地笑了,過去把曉露拉到床沿坐下,說:「這就對了,常言道,夫妻同心,其利斷金。我們倆聯手,一定能闖出一片天下!」
「剛才我得到報告,讓特安隊長帶人上去了。一會兒你把損耗給他們算清楚,我們是不被人欺負的。我還有一個星期就回去。叫隊長接一下電話。」
「這麼多人要和我喝酒,我不喝能行嗎?」曉露白了波仔一眼,有些無奈地說。
「波仔很聰明,能說會道,長相斯文,既能伏低做小,又善於討人歡心,但是他太油滑,過於處心積慮了。平安度日的時候,他會是個很好的情人,但一旦有事發生,他不一定靠得住。」
「為什麼?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問她。」
婉柔對李秀琴說。
曉露答。波仔「哦」了一聲,問道:「曉露,你怎麼會成了名爵俱樂部的總經理助理?」
「不,我不走了。你這裏這麼大,我決定搬過來住。以後,每天早上我可以陪你一起游泳。」
曉露的臉紅了,她掙脫了波仔的懷抱,轉移了話題:「你今天有什麼安排?」
「曉露,是不是你家裡出什麼事了?快告訴我,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曉露坐起來,一把拔掉了針頭。波仔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對天發誓,我鄭立波從來沒有對任何女人說過這樣的話。你是我遇到的最讓我動心的女孩。第一次見到你,就有莫名的好感,還記得我第一次約你到外面吃飯,飯後我們去散步,你在湖邊用樹枝舞劍,那一刻,我就中意你了。真的,我從來沒有這麼中意過一個女孩。過一段時間我帶去你香港,讓我媽見見你,好不好?」波仔摟著曉露說。
「哎,昨天那麼多人叫你波嫂,你可是答應了的,今天你怎麼就不認賬了?」波仔扭住曉露的耳朵說。
「當然不是了,那個女人不過是洪哥的眾多女人之一。不過我對你是認真的,是打算娶你的。」
「你現在心情不好,好好休息吧。只要能睡上一覺,明天就什麼都不怕了。這是我的經驗,百試不爽。」
「你先別管我,你自己怎麼樣?中午你就這麼哭著跑出去,不知道讓我和你爸多擔心啊。喲,你的頭髮和衣服怎麼都是濕的?去淋雨了嗎?」李秀琴用手摸了一下曉露的額頭,叫起來,「怎麼燒成這樣?」婉柔也過來摸了一下,說:「燒得燙手,去醫院吧。」
「你第一次走過我身邊時我就察覺了,你身上有一股殺氣,雖然你在掩飾,但那股殺氣還是被我嗅到了。」
汽車駛進一個叫「逸景花園」的小區,在一幢別墅前停下。波仔扶曉露下車,曉露已經快睡著了,迷糊著拿鑰匙開了門,兩人走了進去。進了門,波仔四處張望了一下,問道:「這別墅也是張婉柔送給你的?」
「禮品公司?」曉露在心裏打了一個問號。她仔細地觀察了一遍紙盒,紙盒很大,拿起來分量卻很輕。她拿出剪刀,慢慢地把紙盒打開。紙盒裡躺著一隻巨型毛絨玩具。
「沒有,把東西送來就走了。」
「小事而已。」
「你傻呀?從明天起你就和她是一樣的身份了。你拿了朱哥百分之十的股份,你就是明星朗第三大股東,而且你有洪哥罩著,以後張婉柔也要讓你三分。」
曉露連忙阻攔。阿麗回頭,笑著說:「你們倆可真恩愛啊,他關心你,你體貼他。一會兒他要是怪我,你可得自己跟他解釋。」
「姐九*九*藏*書姐,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別生氣。」
「妹妹,我今天是特地帶著兄弟們登門來謝謝你的。」
曉露表白道。
曉露倒了一杯酒,上了窗檯,與婉柔相對而坐。曉露發現婉柔的臉色很憔悴,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問:「怎麼了,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嗎?」婉柔搖搖頭,看著曉露說:「聽說這兩天發生了許多事,說來聽聽。」
「東方之珠」在曉露心裏不再神秘,她成了香港的常客,每個月都在香港和深圳之間來往幾回。
「為什麼?」曉露不解地問。
米處長突然叫了一聲。
「哦,是這樣啊。」
張婉柔在門口轉頭問李秀琴:「阿姨,你的病好些了嗎?」
曉露說。
曉露答。
「回去吧,注意安全。」
曉露囁嚅著張開口準備說什麼,被波仔制止了:「我知道你有許多話要問我,我也有很多話要問你。但是現在什麼也不要說。你安心養病,等病好了我們慢慢說。」
曉露今晚喝了許多酒,接受了太多男人愛慕的眼光,她的臉頰泛起了紅暈,嘴角笑得高高挑起,她扭動著腰肢對波仔說:「我們去跳舞吧!」樂隊正在演奏一曲「恰恰」,幾個披著長發的鼓手正敲打得十分熱鬧。曉露徑自走進舞池,身子一擺便合上了「恰恰」激烈狂亂的拍子。她的舞跳得十分奔放自如,波仔亦是舞藝不凡,很快就跟上了她的步伐。他倆的身體突起突落,越轉圈子越大,步子越踏越快,那一陣「恰恰」的旋律好像一陣狂飆,吹得曉露的長發飄起,那隻晶光四射的大蜘蛛似乎也要橫飛起來。火紅的旗袍隨著身體的舞動,蕩漾出無限風情,與穿白色西服的波仔相映成趣,煞是好看。別的舞客都停了下來,看著他們。幾個樂師愈敲愈起勁,演奏到高潮處一起喝唱起來。一曲「恰恰」終於跳完,曉露與波仔拉著手走出舞池中央,四周的賓客對他倆報以熱烈的掌聲。婉柔站在人群中,看著神采飛揚的曉露,若有所思。她嘴角牽動了一下,把手裡的紅酒一飲而盡,轉身離去。
「臭婊子!你們懂不懂做生意啊?媽咪罵客人,老子還從來沒有遇到過!你去叫那個臭婊子過來給我摸一下,要不你陪我睡一覺,否則我今天把你們這裏全砸了,你信不信!」肥佬叼著煙斗,眯著眼看著曉露說。
婉柔說。
「你們昨天晚上在一起吧?」曉露臉紅了,低聲說:「是。」
「小姐,今天起這麼早!」
汽車在街道上飛馳,波仔開了車載音響,一個憂鬱的男聲傳出來:塵緣如夢幾番起伏總不平到如今都成煙雲……繁華落盡一身憔悴在風裡……回頭時無情也無語漫漫長路起伏不能由我……只有桂花香暗飄過「《塵緣》!羅文的《塵緣》!」波仔聽了幾句便說出歌名,跟著哼起來:漫漫長路,起伏不能由我。曉露從座椅上站起來,晚風將她的長發吹得飄揚起來,她大聲唱道:漫漫長路,起伏不能由我!波仔把曉露拉回座位坐下,曉露把頭靠在波仔的肩上,嘴裏喃喃地唱道:不管世間滄桑如何,回頭時無情也無語。
兩個月後,明星朗娛樂城開張了。那天,正是農曆十五,一輪圓月早早地升上半空,將皎潔的光華灑向大地。深圳的夜空,最引人矚目的不是月亮,而是射向天空的五彩斑斕的霓虹燈,它們從傲然聳立的高樓頂上向天空掃射,讓月亮的光華黯然失色。明星朗是一座大型娛樂城,主樓有四層,旁邊還有兩座附屬小樓。一樓是個大型迪廳和酒吧,二樓三樓是KTV包房,四樓有桑拿房、SPA水療等休閑設施,副樓是大型電玩城。還有幾間隱蔽暗格,讓賭徒們在裏面放心豪賭。當然這些暗格不是想去就能進去的,只接待有VIP待遇的熟客。可以預見,明星朗娛樂城將因最新潮的娛樂設施、最奢華的裝飾成為有錢人一擲千金的天堂。迪廳前方的舞台掛上了棗紅色金絲絨帷幕,成了開業慶典的主席台。前來祝賀的嘉賓濟濟一堂。這些嘉賓,除了深圳本地的,來自港澳與東南亞的客人也佔了相當一部分。
胡老闆走後,大家繼續吃飯。曉露慢慢地扒了一口飯,突然覺得背後的毛孔立了起來。這是危險即將降臨的信號。三年的特訓讓她具備了預知危險臨近的本能。波仔問:「怎麼了?」他敏感地察覺到曉露的輕微異樣。她沒有回答。環顧四周,周圍的人都在交杯換盞地慶祝勝利,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但第六感官告訴她,危險,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這時,剛才那個跑堂正端著一盤白切雞走過來,當他走到離洪哥這一桌半米遠的地方時,做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動作,右手向懷裡掏去。說時遲那時快,曉露一把把波仔按倒,一步閃到那人的身邊,扣住他的右手,一個漂亮的勾腳把他放倒。
洪哥揚了一下眉毛,轉頭對手下的人說:「是男人的就跟著去,孬種可以回家!」七八輛麵包車組成的車隊浩浩蕩蕩地往郊外開去。曉露與老胡抱著蝦仔坐在第一輛車,波仔開車。
「有何不敢?我正想長長見識呢。」
「明星朗的大老闆朱義說要轉讓百分之十的股份給我,怎麼處理?」曉露又問。
波仔見曉露不明白,偷偷地把她拉出去。曉露看到處都人來人往,便把波仔帶到她的辦公室。關上門,兩人坐在沙發上,波仔對曉露解釋:「昨天的事已經在江湖上傳開了,大家都很欽佩你這個小女子。洪哥雖然很好色,但他講義氣也是出了名的。你救了他,他不知道如何感謝你,今天忙乎了一天,就是要把他的手下和朋友都請到明星朗集合,讓他們認識你,這樣以後在江湖上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那人用槍在肥佬頭上加了力,道:「這裡是萬字幫的地盤,想鬧事找錯地方了。如果不想你們全家去喂海魚,就趕緊把這裏的事情處理乾淨,在這裏好好玩。」
「如果你泡上了別的女人,我一定會嫉妒。但是男人嘛,可以忽略。我相信你。」
「告訴我雷管怎麼解除,我會替你向洪哥求情。」
婉柔急切地說。
曉露向下面鞠了一個躬,微笑著說:「歡迎各位帶著你們的朋友來到明星朗,我保證你們將得到最好的服務,在明星朗玩得盡興、開心!」下面的嘉賓熱烈鼓起掌來,還有人吹起了口哨。那天的開業慶典,曉露出盡了風頭,她扭動著腰肢,在人群中穿來插去,四處周旋,那身紅旗袍彷彿熊熊燃燒的火焰,十分惹眼。婉柔拉著曉露過去給朱義敬酒:「朱哥,我這個妹妹今天表現怎麼樣?」朱義與曉露幹了一杯,看著她說:「看來張總沒有看錯人,曉露小姐果然是個交際人才。」
「讓你看看我們這些爛仔是怎麼做事的吧!敢不敢去?」波仔問。
「當然,對這種老色鬼豈有客氣的?」安琪沒好氣地答。這時曉露手裡的對講機傳來呼叫聲:「張總助,九號包廂的客人把電視機砸了,還吵著要投訴媽咪,服務生和餐廳經理過去勸,還被他們打傷了。保安部長問你該怎麼辦,要不要過去修理他們?」曉露說:「好,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曉露還在猶豫。
「現在你無意中進了洪興會,與黑社會老大們有這麼深的交往,這就成了一個很有利的條件。你以後在張婉柔面前要表現出自己很有靠山的樣子,表現出對金錢和權勢的貪婪,漸漸地讓張婉柔覺得你會成為她的好幫手,讓她主動對你攤牌。」
曉露說。
洪哥的神情已經恢復了常態,他坐在椅子上,對波仔說:「把他帶過來!」那人被洪哥的保鏢拖了過來。不過幾分鐘,剛才還生龍活虎的一個人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了。洪哥看著這個被打得鼻青臉腫、面目全非的人,問:「你就是湖南幫的老大毛強?」那人艱難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洪哥一眼,沒有回答。
「我已經好了,不用打針了。我現在就可以出院。」
「把自己染黑?」曉露吃了一驚。
「嗯。」
「是。離開了更好,免得她整天勾引你。」
那人示意女服務生們出去。女服務生看到局面已經扭轉,不再害怕了,慢慢地從桌子底下爬出來,一扭臉就出去了。餐廳經理拿著手機進來叫曉露接電話。曉露一聽,電話里傳來婉柔的聲音:「曉露,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傷害到你?」
「曉露,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的啊?你們俱樂部是做正經生意嗎?居然有這麼多支AK47衝鋒槍?」波仔反問道。
「我出去吃。」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今天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見你。趕快回去,不要出亂。」
曉露臉騰地紅起來,心跳得很厲害。她看著波仔,一時無語。波仔用手輕輕地撫摸著曉露的頭髮,對著她的耳邊溫柔地說:「閉上眼睛睡覺,好嗎?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曉露被她握著的手感不到絲毫的溫暖,反而像被毒蛇纏著一樣冰冷得可怕,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婉柔今天穿了一套白衣裳,腰間都是褶皺,看質地是歐洲的大牌。脖子上戴一串指尖大的圓潤的珍珠,珍珠瑩白的光暈微微映在她的臉上,顯得她那象牙白的皮膚愈發光彩照人。面前的這個女人,看起來是那麼的美麗高貴,眼睛充滿著真誠的關切。可就是她,剛剛害死了21個人,21條生命因她而灰飛煙滅,她卻無動於衷,情緒沒有受到一點影響。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她到底長了一顆什麼樣的心?見曉露不說話,婉柔只好放開手。
「阿童木!鐵臂阿童木!」曉露意外地尖叫起來。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阿童木,里裡外外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其他東西。她又檢查一遍紙盒,一張紙片也沒發現。
波仔道。
「醫生說是酒精中毒,幸虧送得及時,送晚了有生命危險呢。」
張婉柔笑笑,轉移了話題。
「麗姨,禮品公司送東西來的時候有什麼交代嗎?」她問阿麗。

1

「什麼夫妻同心,其利斷金。誰和你是夫妻啊?」曉露嗔道。
李秀琴客氣地把張婉柔送到門口。
波仔搪塞道。
曉露說。
「去了就知道了。」
曉露說著下了窗檯,往浴室去了。
曉露不好意思。
曉露呆住了。
說完,深深地看了曉露一眼,扭身下樓。曉露意識到自己過分了,心一軟,叫了聲:「波仔!」波仔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她。
「不,不,不去醫院。」
曉露推開他。
「帶我一起去吧。我躺累了,想出去走走。」
老胡點頭答應。曉露摸了摸蝦仔的頭,繼續向前走去。
波仔道:「再忍一天吧,你現在體質弱,一會兒著了涼,還得在醫院多住幾天。」
「這個肥佬既好色又膽小,看起來是個酒囊飯袋。不過聽說他是洪興會的人呢。」
洪哥說。
了解了組織的態度,曉露心裏的石頭落了地。她猶豫了一下,問道:「鄭立波的情況了解嗎?」
曉露醒來的時候,覺得頭疼欲裂。她艱難地睜開眼睛,確認自己是睡在自己宿舍的床上,床頭堆滿了鈔票,鈔票旁放著一個打開的皮箱。她抬起頭,看到波仔蜷縮在對面的沙發上,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只模糊地記得自己和肥佬喝酒,但後來是如何散的場,自己是如何回家的,這堆鈔票又是怎麼跑到自己床上的,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她明白自己正處於嚴重的宿醉狀態,她幾乎從來沒有宿醉過,不論頭晚喝了多少酒,第二天頭腦總是清醒如常,這一點她曾引以為豪。今天卻不對勁,太陽穴突突地跳,頭腦里像被塞進了一堆毛髮,意識也似乎被罩上了一層薄霧。昨晚喝得實在太多了。曉露掙扎著爬起來,想把波仔叫起來問問是怎麼回事,看他睡得正熟,便打消了念頭。她口很渴,看到床頭柜上擺著一杯冷茶,便端起來喝了。躺回床上,覺得冷得發抖,頭好似有千斤重,眼皮發沉,感覺好像要死了一樣,她無力地呻|吟起來,低聲叫道:「波仔,波仔……」波仔醒過來,趕緊來到曉露身邊,他摸了摸曉露的額頭,燙得他下意識地縮回了手:「你發燒了,趕快送醫院。我打電話叫汽車來。」
「波仔,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和泉哥的案子到底有沒有關係?他販毒你知道嗎?」
「客氣什麼。來,張嘴!」波仔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喂到她曉露的嘴邊。曉露張開嘴,吃了下去。
兩個月之後,一個陰雨綿綿的傍晚,曉露到名爵俱樂部找婉柔。一進婉柔的辦公室,便覺氣氛異樣。辦公室里還有三個男人,曉露見過他們,是特安隊的,其中一個是隊長小易。婉柔似乎在指揮一件什麼事情,拿著手機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曉露站在門口,叫了聲張總。婉柔看見曉露,猶豫了一下,叫她進來。曉露進來后,她看著曉露有一分鐘沒有說話。空氣中有一種緊張的氣息,讓曉露心裏一緊。婉柔終於開口了:「曉露,幫我做件事好嗎?」
「你中意他嗎?」曉露猶豫著不知如何回答。婉柔忙道:「你別擔心我有什麼想法。我知道有很多時候,女人是身不由己的。我不是天生就喜歡女人的,我也愛過男人,那個男人為了我被人殺了,我還痛不欲生過。我知道男女之愛是怎麼回事。後來,隨著年歲的增長,我漸漸地討厭男人,開始喜歡女人了。你是個正常的年輕女孩,喜歡男人是理所當然的。我們是好姐妹,我不過是在關心你。」
紅色的保時捷瘋狂地往深圳開去,路上下起了大雨,曉露看著車窗前的雨刷不停地擺動,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自己的心疼到痙攣。回到家,她跑進浴室里,打開蓮蓬頭,用冷水一遍遍地沖洗著自己。
保安部長把肥佬手下的人都帶到其他包廂去了,保安和黑衣人也撤走了,包廂里就剩下肥佬、波仔和曉露三個人。看到安靜下來,危險解除,肥佬用衣袖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神情恢復了常態。波仔看了曉露一眼,道:「大家都是生意人,沒有必要搞得這麼緊張嘛。」
「沒有。衝進來一群拿著AK47的人,我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呢。」
「是誰的人也不能在這裏鬧事,想活著出去就乖乖地把惹的禍處理乾淨再走。」
「你的男朋友,就是那個波仔,每天早上就去買一束百合放在你床頭,把前一天的丟掉,他說希望你醒來的時候聞到新鮮的花香,這樣對你的康復有好處。」
「當然接受。這樣可以提高你的地位,在張婉柔面前更有底氣。」
「你別急。我不是對波仔有什麼意見,也不是反對你們交往,只是提醒你注意一下。」
「這是我們江湖上的事,不希望警方插手。況且今天的事讓警方知道,誰都有麻煩。」
明星朗娛樂城的生意果然興旺。夜幕剛剛降臨,娛樂城裡便來了不少人,不到10點就人滿為患了。曉露給婉柔打電話,婉柔說她還在廣州,明天直接從廣州飛重慶,三天後才能回來。放下電話,曉露心裏一陣輕鬆。她到各個包房巡視了一遍,笑容甜美地和人打招呼,12點一過便離開明星朗回家睡覺。頭一沾枕頭便睡著了。一夜無夢。醒來時是早上5點。曉露想起自己很久沒有這麼早醒來了,最近一年每天都是凌晨三四點才睡,基本上是9點以後才會醒,要是沒什麼事,常常睡到中午才起床。一睜開眼,曉露便覺得頭腦異常清醒。她將昨天發生的事像放電影一樣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昨天自己要是反應慢一點,那個大可以餐廳就成了槍案現場了,不知要死傷多少人。因為自己的出手,讓毛強的暗殺行動失敗,避免了一場殺戮,還解救了一個孩子。
「你剛才說什麼,曉露的親媽怎麼了?」李秀琴嘆了口氣,坐下來,看著張婉柔說:「你知道吧,我只是曉露的養母。因為我沒有生育,便接養了曉露。曉露的父親和我老公是遠房親戚,所以,偶爾還有來往。曉露的父母很早就離婚了,她媽媽的情況我們不清楚,也從來沒有聯繫過。前兩天,她爸爸打電話來,我們才知道,她媽媽是精神病人,已經在精神病院住了好多年了。前一段說是好些了,家裡人把她接回家,誰知剛回家沒幾天,她便偷偷買票去找曉露爸爸。曉露爸爸已經另外結婚了,她媽媽看到她爸爸的新老婆,鬧得不可開交,又瘋了。聽說還在林區放火燒了一堆木材,被抓了起來。前天她媽媽從關的地方逃跑,不知去哪裡了,到處找都找不見,曉露爸爸怕她找來廣州,所以打電話給我們。今天曉露回家,我們把這事告訴她。她原來一直不知道自己親媽的情況,第一次聽說親媽是精神病人,受不了,哭著跑了出來。我不放心,追過來看看。」
婉柔笑了笑,讓曉露把黑玫瑰放到梳妝台上的花瓶里,對她說:「自己去倒杯酒,上來坐。」
婉柔道。
曉露心不在焉地答道。
「我不想讓姐姐不高興。認識姐姐后,我對其他人也沒有興趣了。」
婉柔道。
婉柔道。
「曉露,那個波仔你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婉柔突然問。曉露覺得,她和波仔的關係遲早會被婉柔知道,等她以後從別的渠道查出來,不如現在就向她坦白。
曉露默默地點了點頭。
曉露冷冷地說。
米處長道。
「你越來越厲害了,昨天喝了九碗酒居然沒倒下,今天還能這麼早起來。」
曉露一邊說,一邊打開衣櫃替婉柔拿睡衣。
「兩年前我在省武校認識了張總的妹妹,她妹妹特別喜歡我,常常來看我比賽,有一次比賽完畢還叫她姐姐為我們拍了一張合影。所以張總對我有印象,沒想到這麼巧,半年多前她到麗都夜總會玩遇上了我,她把我認出來了,便叫我過來幫她。」
曉露低下頭。婉柔笑了:「你能這麼說,說明你沒說謊。你和我不同,將來是要正常結婚生子的。這個波仔雖然我只見過幾次,不是很了解,但你想聽聽我的意見嗎?」
「老胡,你我同鄉,我一直在照顧你的生意,帶人來吃飯,每個月都按時結賬,想不到你居然與人合謀要我的命!」
「我下午要回香港,那邊有事要辦。」
「啊?」聽到米處長叫出自己的真名,曉露抬起頭,心裏有些異樣。
「嗯,我知道了。」
「我還沒和大姐說呢。她去廣州了,等她回來我和她商量后才能決定。」
「曉露!你在幹什麼?」波仔不知什麼時候上來了,看到曉露的樣子,吃驚地問。波仔把全身濕漉漉的曉露從浴室拉出來,不停地問她怎麼了怎麼了,曉露嘴唇發紫,一言不發,只是不停地在發抖。波仔不再問了,用浴巾把她包起來,輕輕地抱住她。曉露終於哭了起來。這是波仔第一次看到曉露哭泣,嚇得不知所措。他抱著曉露,說:「出什麼事了?」
米處長說。
「你們俱樂部水夠深的!之前在江湖九_九_藏_書上從沒聽過張婉柔的名字,所以肥佬才會栽了,那天的事夠他后怕一陣的。」
波仔笑嘻嘻地說。
「是啊,收養了曉露這麼好的孩子真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米處長道。
「不是還有你嗎?我打算讓你過去做公關部經理。你雖然做這行不久,年紀也輕,但從你處理肥佬的事情上看,你是個可塑之才,再歷練幾年,前途不可估量。」
說完,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這個吻徹底地俘虜了曉露的心,將她推回女性的位置。她感覺自己是一個正在被男人寵愛的小女人。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溫馨,很踏實。她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朱義道。
曉露笑了笑,沒接話。
「是啊!你就是我心中的鐵臂阿童木。」
婉柔默默地看著曉露,沒出聲。過了良久,突然問:「波仔現在哪裡?」
「你說。」
「兩位樓上請!」迎賓小姐扭動著腰肢在前面帶路。兩人上了樓。樓上已經賓客滿座,熱鬧非凡。十桌的客人至少有八桌認識波仔,大聲地和他打招呼,誇他今天帶來的女朋友夠靚。波仔得意地回應著,悄悄對曉露說:「這是我的地盤,我是這裏的老大。一切我說了算。你看,他們都誇你靚呢。」
她站在婉柔身旁,兩人對視,嫣然一笑。
波仔在一旁看她倆說話,沒敢插嘴,與婉柔一起下樓走了。李秀琴將他們送到大門口,看著她和波仔分頭上車離去。李秀琴返回卧室,把門關上。
曉露連忙擺手。
米處長說。
李秀琴說。
「不說這些了,我有些累了,去洗澡睡覺吧。你今晚別走了。」
「好吧,就依你。」
說完他轉身大叫,「老胡,出來一下。」
洪哥點點頭,對著周圍的人說:「你們記住了,以後誰也不許來找老胡的麻煩!」周圍的嘍啰們紛紛答應。洪哥又對曉露說:「妹妹,你看這孩子身上的雷管怎麼處理?」
「你說不說?再不說,這裏就是你的墓地了!別指望明年有人來給你掃墓!」曉露說。
「特安隊是我的秘密武器,平時不讓他們露面。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在生意場上行走,不留點後路,如何能出其不意,反敗為勝?」婉柔道。
婉柔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把另外一隻女表戴在自己腕上。婉柔無意中透出的這個信息讓曉露心裏一震。連她自己也曾懷疑,婉柔收購製藥廠,是意圖將制毒工廠轉移到那裡。雖然沒有在米處長那裡得到證實,但不用想也知道警方對製藥廠進行了嚴密監控,在那邊投入的力量比這邊大得多。難怪他們一無所獲,原來那個製藥廠不過是張婉柔使的障眼法。曉露正想藉此機會進一步問俱樂部藏著什麼秘密,那些拿著衝鋒槍的黑衣人平時待在什麼地方,這時婉柔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婉柔一看號碼,臉色變了一下,拿起電話走到門外去了。曉露聽到婉柔在樓梯口與人通話,她壓低了嗓音,說話也很簡短,顯然是在忌諱屋裡的曉露。幾分鐘后,婉柔進來,若無其事地進浴室放水洗澡。曉露知道婉柔並沒有完全信任自己,便起身告辭。婉柔沒有挽留,把她送下樓后,反身關了房門。
「我看他們個個身手不凡,你從哪裡找來的?」曉露問。
曉露說。
「肥佬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報復的打算?」曉露問。
「我是心疼你,怕你喝出毛病來。」
看了一眼跟在後面的曉露,又笑道:「是你女朋友?好靚喲。」
婉柔道。曉露把目光轉向波仔,波仔道:「從來沒見過你這樣,我嚇壞了,所以問問張總。」
波仔問。
「謝謝朱哥提攜,曉露一定全力以赴。」
這幾個人見面就叫他波哥,又管曉露叫「波嫂」。曉露想解釋,看波仔正忙著,沒有更正這一稱謂的意思,只好尷尬地點頭答應。吃完飯,曉露與波仔他們上了一輛麵包車。麵包車行駛了一段,在春風路一家叫「老樹咖啡」的咖啡廳前停下。波仔拉開車門,叫了聲:「下車!」曉露下了車,發現咖啡廳前面十米便是「大可以餐廳」。他們並沒有直接去大可以餐廳,而是往咖啡廳的樓上走去。他們一行人在窗前坐下來。剛坐定,就上來四個人:一個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挎著一個打扮俗艷的女子走過來,後面跟著兩個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波仔他們幾個連忙站起來招呼:「洪哥,洪嫂!」被稱為洪哥的人對眾人點了點頭,眼睛卻瞄向曉露,對波仔說:「這個靚妹是你的?什麼時候找的?」被稱為洪嫂的女人不高興了,酸溜溜地說:「你洪哥的眼裡只有女人,看見靚妹就邁不開步了。人家波仔好不容易帶一個女仔來,你可別打什麼壞主意啊!」說著拍了一下波仔的肩膀:「波仔,把女朋友藏了這麼久,今天終於讓我們見了。北妹吧,什麼地方找的啊?」洪嫂沒說話的時候,還算有幾分姿色,一開口,滿口的韶關土話便讓人倒了胃口。曉露皺皺眉沒有回應。波仔推了推曉露,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大哥,洪哥,本地人。這位是洪嫂。」

11

「你這麼打扮挺有女人味的。這身紅旗袍,任何男人看了都要血脈賁張啊!」波仔說。
曉露低聲地叫著:「波仔,我可能不行了,好難受,好難受……」之後,陷入了昏迷之中。
「是婉柔姐從香港買回來的假髮,說是要一萬多港幣呢。」
他呆了幾秒,擠出一絲笑容,說了聲:「早!」曉露拿過一條浴巾披上,淡淡地說了聲:「你該回去了。」
「那,你不嫉妒嗎?」曉露問。
曉露其實是心疼波仔,想讓他好好休息。
洪哥和藹地對曉露說。
「是的,這封信很重要,你一定要親自送到,交給一個姓魏的人,就說是我叫你送的。送到后立即返回深圳。」
曉露好像沒有聽見,她朝樓上飛奔,幾分鐘后換好衣服衝下來,往門外跑去。
曉露沒想到,那一天在大可以餐廳,就是這個本能的動作讓她與洪哥這群人結下了說不清楚的緣分,將自己帶進了「洪興會」。裝著白切雞的青花瓷盤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雞肉散落在地上。一把五四手槍從他懷裡掉了出來,被曉露一腳踢到桌子下面。突然的變故,讓洪哥大驚失色,洪嫂發出一聲尖叫,掀起桌布就往桌底鑽。波仔從椅子上爬起來,愣了兩秒,對周圍的人發出喊道:「傻站著幹什麼,抓住他!」洪哥旁邊的那兩個貼身保鏢最先反應過來,跳上桌子,往那人的方向飛躍過去。其餘的人也反應過來,蜂擁而上。那人被絆倒后,迅速地跳起,想往門外跑,打倒了幾個撲上來的人,但到底寡不敵眾,很快被打倒在地,被眾人圍住拳打腳踢。波仔一把拉過曉露,關切地問:「你怎麼樣?受傷了嗎?」曉露搖搖頭,對波仔說:「別讓他們把人打死了,還要問話呢。」
「昨晚你把肚子都吐空了,現在餓了吧,先喝一碗髮菜粥暖暖胃。」
波仔回到樓上,對洪哥說:「今天他們叫的人,有四撥是我的朋友。我對他們說今天是洪哥擺的場子,他們很給面子地走了。」
中途路過一個五金商店的時候,曉露叫停一下車,叫人下去買了一把大剪刀和幾把鐵鍬。車隊開到郊外一個空曠的地方停了下來,大家紛紛跳下車。曉露首先去拿了一把鐵鍬走到空地中央,開始挖地。波仔和幾個頭目模樣的人也紛紛拿起鐵鏟挖起來。挖了一會兒,曉露把鐵鍬讓給另一個人,走到毛強面前問:「告訴我,孩子身上的雷管怎麼解除?」毛強用仇恨的眼睛盯著曉露,朝她吐了一口唾沫。看守他的人想打他,被曉露制止了。她看著毛強的眼睛說:「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要知道,你今天想乾的事本身就不可能成功,我不過是湊巧出現阻止了。你怨不得我。就算你有百步穿楊的槍法,打死了洪哥,你也逃不掉,洪哥的弟兄們馬上就會把你打成爛泥。而你現在還能喘氣,我覺得你還應該感謝我呢。」
「那是我運氣好,遇上了姐姐你。沒有你,就沒有我今天的一切,我的命運是和姐姐你聯繫在一起的。」
「唉。」
曉露無奈,只得點頭。大可以餐廳是個大排檔餐廳,裝修簡單,大廳擺著十多張桌子,坐得下一百多人。他們一進去,看到裏面已經坐了五桌人,手臂上全系著紅布條,估計這些人都是幫派的頭目和骨幹。他們一見洪哥進來,全部站起來叫道:「洪哥!」聲勢頗為壯觀。洪哥雙手作揖:「謝謝弟兄們!」轉身拉過波仔道,「今天我們能不戰而勝,除了弟兄們的聲威,波仔也是立了大功的!」系紅布條的人紛紛走過來叫道:「波哥!」看到曉露便叫,「波嫂好!」如果有鏡子,曉露相信能看出自己的笑容是僵硬的。但又不能不答應,只能點頭。洪哥帶著波仔一行一直往前走,在最前排靠牆的桌子前坐下。曉露暗道:果然是老江湖。坐定后,洪哥拿起菜譜遞給曉露客客氣氣地說:「曉露小姐,喜歡吃什麼儘管點。」
曉露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她小心地問:「那天拿著槍衝上來的黑衣人我都沒見過,他們怎麼不在員工花名冊里?」
曉露道。
婉柔笑了一聲。
「關外就有呀,我想吃龍崗夜市的黃記雲吞。」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謝謝你。」
「你最好快點走,我還有一大堆事要做的,婉柔姐今天晚上就回來了,我還要想想怎麼向她彙報呢。」
洪哥道。曉露再次把目光轉向毛強,毛強終於點點頭。毛強被拉了上來,曉露解開他身上的繩子,叫人把孩子抱過來。蝦仔一見毛強,嚇得轉身想跑,曉露拉過孩子抱住,對他說:「蝦仔,別怕,沒事的,姐姐在你身邊,叫他剪開你身上的線就沒事了。」
「今天的事你說了算。」
朱義說完轉頭問洪哥,「滿意嗎?」
波仔來到床前,坐在凳子上,把飯盒打開給曉露看,「你看這是什麼?魚片粥!來,我來喂你。」
「不用了。」
曉露點點頭。
「姐姐,你怎麼來了?」
婉柔道。
菜一道道地上來了,大家開始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曉露慢慢地從他們的談話中明白了今天發生的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條春風路是有名的商業老街,有幾十家商鋪食肆,原來一直是洪哥下面的一個兄弟收保護費的地盤。最近這條街突然被一群湖南人佔領了,洪哥的兄弟被對方挑斷了腳筋。洪哥今天是要來給他那個受傷的兄弟討說法的。兩邊都叫了人來,看誰叫的人多,誰就贏了。贏的一方以後就是這塊地盤的主人。今天的情形顯然是洪哥這邊贏了。有人在得意地嚷嚷,對方的老大連面都不敢露啊,一定是看我們今天的架勢,嚇得屁滾尿流地逃跑了。波仔向曉露介紹,聽說湖南幫的老大以前在武警部隊當過特警,犯錯誤被開除了。不知什麼時候來的深圳,今年初才在江湖上冒頭,他的手下都是湖南人,退伍兵佔了大部分,相當的彪悍。他們到處搶地盤,已經搶了好幾個地方了。洪哥原來想和他井水不犯河水,沒想到他居然打起春風路的主意了。誰都知道,春風路是塊肥肉,洪哥怎麼捨得把這塊富得流油的肥肉拱手相讓?今天就是大家都來展現實力,看看誰更強更狠!曉露漫不經心地聽著,對這些江湖紛爭沒什麼興趣。因為討厭他們的唾沫,她夾菜只夾自己面前那盤白切雞。
「米處長叫我給你捎話,她知道你要問什麼問題,叫你千萬冷靜。你必須立即回深圳,不要讓人看出異樣。」
放下電話,波仔對曉露說:「趕緊出去了,他們在舞廳等你呢。」
「睡了五個小時,也差不多了。」
她從台上拿過一個信封,說:「幫我把這封信送到香港九龍的山景酒店801室。」
曉露笑道:「我年紀輕輕,擔此大任,心裏非常不安。唯恐辜負了朱哥和婉柔姐的期望。趕鴨子上架,拼盡全力去做罷了,哪裡是什麼人才。」
波仔睜開眼,問道:「上床和你睡,你不怕?我可不能保證能管住自己不碰你。」
曉露覺得頭疼欲裂,五臟六腑彷彿被火燎過。她用被子蒙上頭,痛苦地抽泣。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敲門聲。
笑容在波仔臉上僵住了。他看著曉露,摸不透這個昨夜剛和自己繾綣纏綿的女人怎麼會突然變臉。過了半晌才說:「對不起,我忘記你現在是明星朗娛樂城的公關經理,是個開名車住別墅的女富豪了。我配不上你了,我馬上就走。」
「你原來住哪裡就回哪裡。」
「波仔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你剛才在哭,問我出了什麼事?我趕緊過來看看。」
曉露知道自己昨天的舉動把洪哥和手下都鎮住了,波仔看自己的眼光也多了一份敬重。一場原本可能血流成河的衝突居然最後沒有一個人受傷,除了那個毛強。他被自己挑斷了手筋,對一個練武的人來說,手筋被挑斷,便算是殘廢了。這是他應得的下場。這一年來,每天都是艷妝出場,在燈紅酒綠中度過,曉露沒感覺到自己是一名警察。這樣的生活與自己原來想象的警察生活也相距甚遠,她亦模糊地意識到心中那個警察的理想正在遠去。昨天的事將她拉了回來,第一次清晰地有了警察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正在沉淪的身體浮了上來。曉露突然有了練武的衝動。她下了床,到衣櫃里找出一套練功服。這套紅色的練功服就是當年與婉晴合影時穿的那套,已經很久沒穿了,皺巴巴的。曉露用力抖了抖,換上衣服下樓來到庭院。晨曦初現,星星正在淡去。曉露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閉上雙眼,凝神定氣。躁動不安的心漸漸地平靜下來,她開始舞動拳腳。
曉露聞了聞自己的身上說:「都三天沒洗澡了,身上有一股醫院味兒。」

2

曉露叫人把剪刀遞給毛強,看著他的眼睛說:「希望你說到做到,這也是在救你自己。」
吃完粥,波仔起身倒了一杯白開水,扶曉露半坐起來,讓曉露漱口,漱完口又小心地協助她躺下。曉露這時發現阿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在病房了,此刻病房裡就只有她和波仔兩個人。她第一次感覺到被一個細心的男人伺候是一件多麼愜意的事情。躺好后,波仔小心地為她掖了掖被子,看著她說:「我很想你,曉露。」
波仔笑著掀開衣服,一躍而起,上了曉露的床。
十多分鐘后,波仔返回病房,重新坐在椅子上,握著曉露的手,看著她。
波仔道。
波仔把兩籠茶點放到曉露面前。曉露對波仔的殷勤和體貼感到滿意,她拿起勺子開始吃髮菜粥。這年月,「發財」似乎成了每個人的生活目標,廣東人見面的問候語就是「恭喜發財」。這種形如亂髮的植物,因諧音「發財」,在港澳粵地區大受歡迎,成了名貴菜肴。人們喝早茶必點「發財粥」。一碗粥還沒有吃完,波仔的手提電話響了。只聽他對著電話回了一句:「12點一定到。」
「是呀,告訴廚房快點!」那個跑堂點頭哈腰地答應,轉身離去。他經過曉露身邊的時候,曉露嗅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她看了這個跑堂一眼,他的手大得像個盤子,拿菜單的樣子也不太自然。她起身問他,衛生間在哪裡?他指了方向。曉露跟在他後面向衛生間走去。曉露注意觀察他的腳步,沉穩有力,落地生根。沒有幾年的馬步根基不會有這樣的步伐。難道大可以的老闆是武林中人,連招的跑堂也是武林高手?曉露帶著疑惑從衛生間回來重新回到座位上。她問波仔:「這裏雖然是個大排檔,但做的白切雞倒是真的好。不知老闆是哪裡人?」洪哥搶先答道:「算你識貨,這裏的老闆是我的清遠老鄉。清遠的人,清遠的雞,我說的是真正的雞啊,在整個廣東都是鼎鼎有名的。這裏的雞全是從清遠運來的,所以才這麼好吃。有時候,這大排檔做出的菜可是勝過許多五星級飯店的。」
波仔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只見他不停地撥號碼,接通后都只說一句話:「帶上傢伙,到大可以餐廳見面。」
「這可不行,你還掛著吊針呢。」
大概洪哥從來沒有對哪個女人這麼尊重過,洪嫂的臉色又陰了下來,不滿地朝曉露翻了個白眼。曉露接過菜譜,遞給洪嫂,柔聲說:「還是請洪嫂先點吧。」
看曉露滿臉不高興,他連忙央求:「你今天已經給我很多面子了,也不差等會兒那一點了。」
「小姐,粥盛好放在餐桌上了。快去吃吧,地上我來收拾。」
把粥放到桌上轉身就出去了。阿嬌現在還清晰地記得當時看著蘭姨的背影那種失落和委屈的心情。波仔用紙巾輕輕地為曉露擦乾了眼淚:「我們之間,用不著說謝謝。來,先把這碗粥吃完再說話。」
「張經理,今天我們的包房全訂滿了。現在還不到7點,許多客人打電話訂包房都訂不到了,現在連大廳的桌子都訂滿了。我們明星朗這才開業三天啊,生意實在是太好了!」劉藝童一見曉露便高興地說。
「如果做正經生意,用不著帶槍。」
曉露被激怒了,她一個側身,回首扣住他的手腕往前一帶,一個後背把他摔在地上。肥佬吃了一驚,從椅子上跳起來:「沒想到你還有兩下子,是個小辣椒啊。我就喜歡辣椒,今天老子一定要收了你!」另外兩個男子見狀也撲過來,被曉露閃過。曉露正要打開房門叫人,肥佬突然從後背掏出一把手槍:「老子一槍打死你!」肥佬的槍一掏出來,引起了女服務生們的一陣尖叫,她們抱著頭蹲在地上,爭先恐後地往桌子下鑽,包廂里亂成一團。門外的保安部長聽到尖叫,推門進來,看到拿著槍的肥佬也愣了一下。這時隔壁包廂也過來一群人,將保安們圍起來。
米處長說。
曉露過去把婉柔的皮包拿過來。婉柔拉開拉鏈,從包里拿出今天肥彪送的那個禮盒來。是一對勞力士情侶腕表。婉柔拿起表看了看:「肥彪還算有心,這對錶我原來還真沒有。」
他一揮手,命令道,「給他們換個包房。」
婉柔拉過曉露的手,看了看她手腕上的表,道:「你怎麼還戴著電子錶啊,那是小孩子戴的玩意。」
「我就是這裏的負責人,你有什麼事?」曉露不卑不亢地答。
「哦,你就是張總啊,常聽曉露提起你,說你很照顧她,又送房子又送汽車的。我和她爸爸都說她命好,能遇上這麼好的老闆。只是沒想到張總這麼年輕漂亮。」
曉露無力地看著婉柔,搖搖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這時,阿麗走上來通告說:「小姐,外面有一個女人找你,說是你媽媽。」
「不安的是我,現在你成了明星朗的股東了,是不是更瞧不上我了?」波仔問。
「不,是真的。你的媽媽確實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