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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盟軍友誼 印緬戰地紀事

第四篇 盟軍友誼

印緬戰地紀事

美國顧問Bugle

老人搖著頭表示不知道浙江這個地方。

集結色地亞

我曾經問bugle:「你們回宿舍后做什麼?」
印度朋友在出口給我們指明要去的方向,他們骨瘦如柴,皮膚棕色,可是雙目炯炯,牙齒雪白。語言不通,只好不停比劃。
將軍和氣地繼續對我說,他是半個中國人,父親是一位牧師,過去在天津和鄭州傳教,他出生在天津,童年在鄭州上小學,與中國同學同玩同樂。將軍接著告訴我,他家住在重慶,有愛妻和兩位千金,她們都穿旗袍,用筷子吃可口的中國火鍋,所以和我有共同語言。
我們隨即祝願她母子平安團聚。當我們和老媽媽分手時,我對她說:「我們將開赴緬甸北部對日作戰,等勝利之後,歡迎老媽媽到西子湖來做客。」
我聆聽著將軍的講話,短短10來分鐘,卻使我感慨深深。

飛越「駝峰」航線

老媽媽流下了熱淚,說:「我是把你們當作北非凱旋歸來的兒子看待的。」
我補充說:「老媽媽,你知道西子湖嗎?西子湖就在我故鄉。」
我是最早飛越「駝峰」航線遠征印緬抗日戰場的老兵之一。我今天都叫自己是「駝峰戰士」、印緬老兵。印緬戰場上的事情深深刻在我的記憶里,那些事直到今天回想起來都好像發生在昨天。
她點著頭,一手扶著鐵門,一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做著V字形,頻頻地呼喊著:「Victory,Victory,Victory!」
我問Bugle上校:「你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擔任什麼職務?」
我們一直在色地亞訓練到1945年初,當我們訓練成熟的時候,史迪威公路全線通車,抗日戰爭形勢也一片光明。這時,也就是在4月,我們接到總部的通知,立即整裝待發,回國參加對日作戰。到了5月4日,我們駕駛著330輛越野車、九九藏書60輛加拿大生產的軍民兩用車,拖帶著36門榴彈炮,浩浩蕩蕩踏上歸國之路。
經過一個晚上的航程,天明時分,我們坐船到達孟加拉灣恆河西岸,上岸后換乘廣軌火車繞過加爾各答,繼續向西北方向比哈爾邦前進。我們看見沿途火車站上老幼婦孺和乞丐成群結隊,貧瘠的土地一點點延伸,窮困的畫卷一路鋪開,給我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偶遇史迪威將軍

叢林作戰訓練的主要內容有:高射炮射擊、空中觀測、採用榴彈霰彈射擊,還有就是適應叢林生活。
我們短暫地失聰了,那是因為飛機的轟鳴太久地刺|激了我們的耳朵。
「孩子,你今年多大啦?是中國什麼地方的人?」
Bugle回答非常坦率:「打打橋牌,寫寫情書,看看電影,有時候也把愛人情婦的照片、家庭成員的照片拿出來亮相。」
我記住了他們,還有Bugle。
蘭姆伽是中國駐印軍的搖籃。各兵種基本實戰訓練完成後,立即開赴緬北戰場對日作戰。
我們從昆明巫家壩機場起飛。該機場是美國志願航空隊(又稱陳納德飛虎隊)的空軍基地,也是中國駐印軍空運基地。機場上野馬式戰鬥機三五成群,那是日本空軍零式戰機的剋星,它的明顯標誌是機頭到機腹下畫著血盆大口的鯊魚。機場上還有C46軍用運輸機,大部分駐印軍就是乘坐這種運輸機飛越「駝峰」航線到印度汀江機場的。
我用半通不通的英語回答說:「老媽媽,我22歲了,是中國浙江人。」
「約瑟夫·史迪威。」
柯靈斯和考茨中校負責訓練計劃的執行和全團武器彈藥的補充。另外,每個營安排了同級的顧問少校,分配到連級的則是少尉或者軍士。美軍顧問們集中住宿舍,只是部隊訓練野營作戰時才隨部隊行動。
1944年8月,雨季剛剛結束,我團奉命離開蘭姆伽,前往色地亞營地集九*九*藏*書訓,準備開赴緬甸北部前線。我們在蘭姆伽整整度過兩年,即將分離,有些依依不捨。
史迪威將軍畢業於美國西點軍校,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當過美軍情報官,還曾擔任駐華武官,能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將軍平易近人,衣著很隨便,喜歡穿軍便服,袖上無臂章,衣領無領章,頭戴軍呢帽,稱呼下屬總是用「上尉李」或者「少校王」,沒有趾高氣揚的官架子,沒有三五成群的警衛,常親自駕駛吉普車來往于指揮總部和各營區,因此基層軍官不知道他是什麼級別的將軍,私下尊稱他「平民將軍」。
在我和他們的交談中,他們說:「倫敦的霧養成英國人的沉默,密西西比河的澎湃養成我們美國人的活潑。」
李祚達(中國駐印軍炮四團)
老媽媽點點頭。三五個和我年紀相近的軍官擁向老媽媽,老媽媽一個個端詳著我們的臉,很感慨地說,她有個兒子,在北非戰場對德作戰,他從阿爾及利亞來了一封信后,就再也沒有音訊了,至今生死不明。老媽媽說完,急急忙忙從家裡拿來一大盤美味可口的蛋糕,盛情地請我們吃。
在美國顧問的管理下,有兩件事情值得一提:一是基本上沒有了逃兵;二是從上到下不再剋扣軍餉,杜絕了吃空缺、喝馬乾(即剋扣軍馬口糧)、賣汽油等污七八糟的現象。原來我們一天吃兩頓飯,現在一天可以吃三頓飯了。不出三個月,部隊養得兵強馬壯,官兵同甘共苦,紀律漸趨嚴明。
那一天看電影,在蘭姆伽電影院我和他有幸並排坐在一起。
我們像一隻添翼的猛虎衝下了山林,直向日寇撲去。
經過兩天的行軍,我們集結在加爾各答西北英軍14軍總部所在地,再乘坐兩天兩夜火車到達西里古里,然後繼續向東,經過三天長途行軍,進入阿薩姆邦東部的汀江地區。兩年前,九_九_藏_書我們從中國飛越駝峰航線抵達汀江,那時是一片荒涼,兩年後重返汀江,這裏已經是生機盎然,成為緬北戰區的後方基地。
在放映前10來分鐘,將軍先開口問我:「你貴姓?什麼地方人?哪一個軍校畢業?何時參軍?」我吃驚他的普通話講得如此標準。明明是一個典型的美國老軍人,怎麼會說出如此流利的普通話?我局促不安。後來,我發問:「請問你貴姓?」他清晰地回答說:
1942年11月4日午後,我們登上飛機,被告知機在人在、機毀人亡,遇敵機務必保持謹慎。隨後每人發了西南聯大學生會贈送的慰問品一袋,牛皮紙嘔吐袋一隻,機上43人沒有一頂保險傘。飛機在雪山冰峰間穿插飛行,一山又一山,一峰又一 峰。進入喜馬拉雅山區后,空氣稀薄,呼吸漸感困難,這還受得住。最讓人提心弔膽的是飛機出入雲層的劇烈顛簸,驟然上下落差竟達10餘米。飛機在冰天雪地里飛行,山顛白雪皚皚,銀光閃閃,機翼上冰霜層層,自然也有一番獨特的景色。飛過冰峰雪山之後,綠色的樹的海洋出現了,這時,飛機的轟鳴聲音漸弱了,我們的呼吸也順暢起來。接著,我們看見了紅牆綠瓦的建築,飛機迅速在一座茶園著陸。我們歡呼雀躍,可是彼此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坐火車去蘭姆伽

C46運輸機沒有雷達、導航、制氧、自衛武器等設備,飛行高度不得超過7000米,航線務必在7000米以下的雪山冰峰之間穿插。那是一條充滿死亡氣息的航線。
美軍顧問們時間觀念非常強,訓練時從不遲到。他們每人腰間都掛著軍用水壺,各自喝自己的水,也不互相遞煙。平時他們私生活放蕩不羈,工作卻十分認真。他們說:「工作應該儘力,生活應該活潑。」
從此,我們都以Bugle的名字稱呼上校。Bugle上校呵呵笑著,樂於接受這稱九*九*藏*書呼。
經過五天的旅程,我們終於來到了蘭姆伽。
我們津津有味吃著異國老媽媽親手做的蛋糕,心裏無比溫暖。

慈祥的英籍老媽媽

(周良宗整理)
1942年,我以炮兵中尉觀測員的身份帶領22師39名新兵出征,飛往印度汀江。
我們一共到達了四個小隊,湊足了500人,這才達到開動火車運輸的要求。
我們要去蘭姆伽,它是印度比哈爾邦的一個小鎮,距離大商埠加爾各答約150英里。此行有五天水陸行程,負責指揮的是我團副團長張宏范,負責聯絡的是美軍一名少校軍官,我充當臨時翻譯。
他一面做出吹軍號的手勢,一面朗朗回答我:「Bugle」。
他們還有一個叫我驚訝的共同願望:環行繞地球一周。他們跨越大西洋繞過地中海來到印度,等到日本投降后,他們要從太平洋回國,實現環繞地球一周的願望。
列車正午開動,第二天傍晚到達一個終點站。我們下了車等待坐輪船。因為吃了兩天的乾糧,我們渴望吃點熱飯,於是我們領來一頭羊,自己動手做飯。
吃飯的時候,一個印度軍官來觀看我們使用筷子的技巧,他看見我用的金邊瓷碗,眼睛都不轉了。我看見了他的心思,用簡單的英語問他:「你喜愛這隻瓷碗嗎?」他點頭稱是,我馬上把碗送給他,他立即回敬了一大盤面制薄餅,兩盤羊肉。他還友好地告訴我們,說這裡是孟加拉灣東北,是印度第二條大河中游的伊斯蘭教地區,告誡一定不要吃豬肉。
色地亞在汀江東邊30里處,色地亞軍營又在色地亞以北30餘里的叢林中,三面圍繞著原始森林,一面臨近布拉馬普得拉河灘。總部選擇色地亞叢林作為我團的集結營地,主要是讓我團作適應性實戰訓練,以對付慣於叢林作戰的日軍坂垣師團。
我們開始在美國顧問(步九九藏書兵學校教官)的主持下進行緊張的武裝訓練。
我們團300多輛軍車,牽引著36門105毫米的榴彈炮轟隆隆經過廠區,穿越廠區需要35分鐘。我們在廠區的宿舍區做短暫的休息。我們的到來驚動了一位老太太,她來到我們跟前。這是一位慈祥和藹的老人,她自稱是廠里工程師的眷屬。當她了解我們是中國駐印軍時,翹起大拇指,臉上露出笑容。她問我:
我們到了印度阿薩姆邦汀江地區。
蘭姆伽是中國駐印軍總指揮部,總指揮是史迪威將軍。
他們埋怨印度天氣太熱、衛生條件差,女人也不如美國的漂亮。他們的確很愛整潔,平時軍衣筆挺,皮鞋錚亮,鬍鬚颳得腮幫子發青。可是他們生活的自理能力卻不如我們,他們要雇傭印度人為他們服務:煮飯、洗衣服、擦皮鞋。
當時,德寇潛艇在印度洋活動猖獗,美國的運輸船受到攻擊葬身海底,原計劃的105毫米榴彈炮沒有如期運來,我們只好用75毫米榴彈炮代替進行訓練。美軍顧問處先派來了顧問Bugle上校,後來又派來柯靈斯和考茨中校。他們都很幽默,有個性。可是只有Bugle上校是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
DADA鋼鐵廠是一座現代化軍工廠,廠內高級技術人員多是英國人。廠里有高大的煙囪和銀光閃閃的防空氣球,在10里之外就可以隱約望見了。
我聽了如雷貫耳,他就是我們的總指揮、盟軍西南太平洋副總司令啊!
可是,當我們回到國內,準備參加收復廣西柳州的戰役的時候,日本鬼子投降了。
在史迪威將軍離開蘭姆伽前的日子,將軍又和我在駐地公路相遇,當時將軍親自駕駛一輛吉普車,我挺胸向將軍敬禮,將軍向我回禮。那一幕場景,也深深地記憶在我的腦海里。
我姓李,名祚達,原籍浙江奉化,出生於1920年7月1日,黃埔軍校第16期炮科畢業生,1942年當兵,同年參加中國駐印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