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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郡謝氏與淝水之戰 四、淝水之戰與滅吳之戰的比較

陳郡謝氏與淝水之戰

四、淝水之戰與滅吳之戰的比較

概括言之,前秦籌劃南進戰爭,以一百年前的晉滅吳之戰為根據,軍事部署亦以之為藍圖。這反映符堅以統一南方為目的,戰爭性質似乎是統一戰爭。在中國古代歷史上,統一了北方的人遲早都要發動南進戰爭,這主要是統一的歷史傳統對人們所起的強製作用。《世說新語·識鑒》:「石勒不知書,使人讀《漢書》。聞酈食其勸立六國后,刻印將授之,大驚曰:『此法當失,云何得遂有天下?』至留侯諫,乃曰:『賴有此耳!』」石勒之時,中國並無南北統一的條件,即令是北方的統一,也難於長期維持。但是寧合不分的願望卻還是深入人心,有識之士,包括有識的少數民族上層分子,都是如此。《苻堅載記》(下)載苻堅起兵南進前之言曰:「吾統承大業,垂二十載,芟夷逋穢,四方略定,惟東南一隅,未賓王化。吾每思天下不一,未嘗不臨食輟哺。今欲起兵以討之」,云云。以此與前引苻堅欲「平一六合」之言相參,可知當中國北方統一之後,即令是少數民族統一北方之後,也遲早會出現一種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形勢,逼迫北方統治者,包括荷堅在內,向南進攻。至於南進條件是否真已成熟,能否成功,後果如何,那是另一問題。
淝水之戰的前一年,晉太元七年(382年)十月,苻堅會群臣于太極殿,廷議南侵。他駁石越長江難渡之言,曰:「仲謀澤洽全吳,孫晧因三代之業,龍驤(案指龍驤將軍王濬)一呼,君臣面縛,雖有長江,其能久乎!以吾之眾旅,投鞭于江,足斷其流」。前秦冠軍將軍慕容垂力促苻堅南侵,即以晉滅吳之戰的勝利為理由。他說:「孫氏跨僭江東,終並於晉,其勢然也。」他認為南進定策,不能築室道謀。「昔晉武之平吳也,言可者張、杜(張華、杜預)數賢而已。若采群臣之言,豈能建不世之功?」前秦臣僚同於苻堅之見者是極少數,但是晉滅吳之戰的成功有很強的說服力,因此苻堅執意南侵。
蜀中水師,是戰前一年始由巴西、梓潼太守裴元略籌建,與滅吳之前王濬作船七年的準備,是無法比擬的。前秦南進之戰開始,苻融受命督前鋒軍的同時,苻堅以姚萇為龍驤將軍督益梁諸軍事。《晉書》卷一一六《姚萇載記》苻堅語姚萇曰:「朕本以龍驤建業,龍驤之號未曾假人,今特以相授,山南之事一以委卿。」史傳以此為姚萇終於在長安建立後秦的讖語。實際情況是,西晉王濬以龍驤將軍率水師為奇兵,自益州下,卒掃金陵王氣;苻堅以姚萇受龍驤之號入蜀,自然是希望他效法當年的王濬水師,出奇制勝。不過,這隻是虛應王濬故事而已。益州水師既未建成,南進部署亦無奇正可言,欲收滅吳實效是不可能的。
讓我們系統地比較一下滅吳之戰和淝水之戰這兩次相距一個世紀的南北戰爭,研究一下它們的相同和相異的條件。
第三,滅吳之戰與淝水之戰,就吳與東晉的國勢比較,差別也很顯著。吳未內亂頻仍,朝廷失去重心,已呈瓦解之象,主要靠陸氏家族人物鎮上游以為撐持。吳國屢遣人至海外,「求馬」「益眾」,以期加強軍隊,擴大戰騎,但是迄無成效,軍事上主動出擊于江外,是完全不可能的。吳國在戰略上本來只是靠沿江守險:城石頭,作塗塘,遏東興,置烽燧。蜀亡以後,吳國更是日夕驚慌,如陸機《辨亡論》之言:「或欲積石以險其流,或欲機械以御其變。」順流之敵,防不勝防,吳國完全處於消極被動,等待晉軍進攻的狀態。至於東晉,政治上、軍事上本來不算強大,但自桓溫死後,政局大體說來是穩定的。桓、謝矛盾雖然還時有表現,但西線和東線的作戰支援畢竟還是主要的事實。東晉一朝國防戰略,雖長期有守淮和守江的論爭,但東晉實際上一直是設防江外,甚至游軍于淮、漢之北,並且在永和以後以迄東晉之末,三次佔領洛陽,累計達三十余年之久。所以南宋人袁燮、王應麟鑒古傷時,都讚揚東晉;清人錢大聽也說東晉君臣能「卓然自立」于江左。僅就吳丞相張悌與東晉元帥謝安的臨戰表現作比較,也能反映吳和東晉在國運攸關的大戰中,應變能力是大不相同的。九*九*藏*書
第二,兩次戰爭比較,發動戰爭的司馬氏和苻堅所恃政治力量不同。還在曹魏之時,司馬氏經過嘉平之獄、淮南平叛以及殺曹髦事件,大體結束了曹馬之爭,從而取得代魏和滅蜀的勝利。《三國志·魏志·王凌傳》注引《漢晉春秋》,王凌子王廣謂曹爽輩驕奢失民,虛而不治,「雖勢傾四海,聲震天下,同日斬戮,名士減半,而百姓安之,莫或之哀,失民故也。」案王廣即鍾會所撰《四本論》中主張「才性離」者,與傅嘏、鍾會見解相左,為曹黨而非馬黨,卒死於王凌之叛。他說曹黨失民,反言之即馬黨得民,這種見於馬黨對手的言論,絕不會存心貶抑,所以是不會失實的。又,《三國志·吳志·張悌傳》載滅吳之戰開始以後,吳丞相張悌曰:「彼(案指曹魏)之失民也為日久矣,司馬懿父子自握其柄,累有大功,除其苛煩而布其平惠,為之謀主而救其急,民心歸之亦已久矣。故淮南三叛而腹心不擾,曹髦之死,四方不動。……其威武張矣,本根固矣,群情服矣,奸計立矣。」這是出自司馬氏敵國丞相之口的一段非曹氏而美司馬氏的言論,也是不會失實的。反之,在前秦內部,不論政治如何修明,都未能消弭潛在的民族矛盾。民族矛盾的尖銳存在,使前秦不可能具有足以支持大規模南侵戰爭的政治力量,從而也不可能形成周密的軍事部署以進行這場戰爭。
前秦佔領襄陽、彭城以後,南北軍事形勢與太康元年滅吳之戰前夕更加接近。但是,苻堅在具體部署南進兵力時誘發了前秦的內部矛盾。晉太元五年(380年),苻堅以鎮和龍(今遼寧朝陽,為前燕慕容都城所在)的征北將軍幽州刺史行唐公苻洛為使持節、都督益寧西南夷諸軍事、征南大將軍、益州牧,鎮成都,使他道由伊闕趨襄陽,溯漢水北上,不許他經過長安。苻洛與鎮薊的鎮北大將軍北海公重聯合,舉兵反叛。和龍與薊均鮮卑、烏桓舊地,鮮卑、烏桓雖表示不願相從反叛,但此事引起關東的不寧是很顯著的。苻堅平叛以後,以弟陽平公苻融執政,為侍中、中書監、都督中外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司隸校尉、錄尚書事,以太子苻丕為都督關東諸軍事、征東大將軍、冀州牧,鎮鄴。苻堅又以關東「地廣人稀」,思所以鎮靜之,而關中氐人族類「支胤彌繁」,乃分三原、九嵕、武都、汧、雍氐人十五萬戶于諸方要鎮,「不忘舊德,為磐石之宗。」於是氐人宗族各領子弟,分鎮關東要津,而關中氐人力量轉弱。趙整以歌為諫曰:「遠徙種人留鮮卑,一旦緩急當語誰?」後來的事實證明,這一措施的確沒有起到鞏固氐族統治的作用。https://read.99csw•com
近幾年來,史學界發表了許多關於淝水之戰的討論文章,討論的中心問題是:前秦苻堅發動的淝水之戰,其性質是統一戰爭呢,還是民族入侵戰爭。這個問題如果只是在是和否之間選擇答案,似乎不甚容易;但是答案如果沒有傾向性,似乎也不可以。
《高僧傳》卷五《釋道安傳》載苻堅欲平一江左,用晉帝為僕射,謝安為侍中。群臣切諫,終不能回,以道安為苻堅所敬信,請他加以勸阻。苻堅答道安之諫曰:「非為地不廣,民不足治也,將簡天心,明大運所在耳。順時巡狩,亦著前典,若如來言,則帝王無省方之文乎?」觀苻堅的抱負,確是法則前典,以平一六合為己任的。
其實,苻堅南侵,並非決之於臨戰之前的朝議。至少在淝水之戰七八年前,南侵謀略已經形成。寧康三年(375年)七月,秦丞相王猛在臨死之前,語苻堅曰:「晉雖僻陋吳越,乃正朔相承,親仁善鄰,國之寶也。臣沒之後,願不以晉為圖。」苻堅哭王猛之死,謂太子苻宏曰:「天不欲使吾平一六合耶?何奪吾景略(王猛字)之速也!」苻堅雖重王猛,但不用其不圖晉之遺言,而且認為王猛如不早死,終將助己滅晉以「平一六合」。由此可見,苻堅南侵,這時就已決定。它決定於苻堅個人,更決定於整個北方形勢。從北方形勢看,統一已經完成:370年秦滅燕,燕主慕容降;371年仇池氏楊纂降,吐谷渾入貢;373年秦取梁、益二州,以楊安鎮成都,毛當鎮漢中,姚萇鎮墊江,王統鎮仇池,東晉軍退據巴東。王猛死於北方及梁、益已經混一之後,他觀察形勢,料定苻堅南侵戰爭即將發動,所以才有「不以晉為圖」的請求。
歷史的經驗是,北方終歸要統一南方,關鍵在於條件成熟與否。等到北方民族關係一旦發生根本變化,質言之,等到北方民族融合發展到相當的水平,北方又積蓄了統一南方的力量,統一戰爭自然會減少或消失民族征服性質而得以完成,正朔也自然會隨之改變,甫朝正朔就被北朝的隋取代了。司馬光在論及古代歷史上正統之爭的問題時說:「竊以為苟不能使九州合為一統,皆有天子之名而無其實者也。」苻堅發動南進戰爭,正是受到類似司馬光這種思想的驅動。前引石勒以酈食其為失,以留侯為得的思想,實際上也是這樣。至於在分裂時期,特別是本文所論的南北雙方存在民族差異時期,九州在什麼條件下方能「合為一統」,那是另一問題,這裏不作討論。九-九-藏-書
這兩次戰爭,兵力方面都是南弱北強,北方又有順流之利,因而居絕對優勢地位。西晉和前秦向南用兵,臣僚都是同者少而異者多。西晉以持異議的賈充為元帥,前秦以持異議的苻融為前鋒,這種情況又很相似。兩次南北戰爭相同相似之處不少而結局迥異,是由於相異條件起著更大作用的緣故。
所以,從淝水之戰與滅吳之戰的多方面的比較中可以看到,兩者性質既相同,又不同。在我看來,淝水之戰具有統一戰爭和民族入侵戰爭的雙重性質,而主要的一面是民族入侵戰爭。
羽林軍三萬人,發良家子家富有武藝者組成,這無異是一支長安等地富人的質子軍,只能置符堅中軍以備侍從儀衛,沒有戰鬥力量。
前秦對淝水之戰的軍事準備,雖然基本上因襲晉滅吳之戰的方略,但是極不周密,也不落實。前秦南進軍力組成和配置,大致如下:
苻堅在決意南侵之初,認定南侵戰爭將是一次與滅吳之戰相同或相似的「平一六合」的統一戰爭,並非毫無根據。王猛則從另一方面觀察,認為南北之間存在華夷之隔的問題,東晉既然是「正朔相承」之國,苻秦就不應當以兵相圖。這當然也是有理。可見淝水之戰在其醞釀階段,就顯示了它的兩重性質,既像統一戰爭,又像民族入侵戰爭。
苻堅為南侵進行的又一項重要準備,是于太元七年改授苻融為征南大將軍,以苻朗為使持節都督青徐兗三州諸軍事、鎮東將軍、青州刺史,並以裴元略為巴西、梓潼太守,使密具舟師,作順流東下之計。這些部署,都是師法西晉滅吳戰爭的戰前準備。
淝水之戰前夕,前秦軍事形勢雖與晉滅吳之戰前夕西晉軍事形勢極為近似,但前秦國內政治形勢,由於民族因素的存在,卻與西晉很不相同。苻洛、苻重之叛,說明氐族上層中秩序很不穩定。前於此的匈奴劉氏、羯石氏、鮮卑慕容氏,建國以後無一不是由於權貴爭奪而內亂不己。氐苻氏的情況完全一樣。關東形勢特別可慮。氐戶東遷,就是出於對關東地區實行民族統治的需要,這當然是對雜處關東的各民族極不信任的表現。關東地區民族分裂的可能性遠未消弭。前秦內部的形勢既然如此,那就說明尚不存在由前秦進行統一戰爭的政治條件,如同西晉太康元年所具https://read.99csw.com有的那樣。
從政治、軍事兩個方面看來,淝水之戰中的前秦顯然是遠遜於滅吳之戰中的西晉,而淝水之戰中的東晉從總體上說來,卻又強於滅吳之戰中的孫吳。由於兩次戰爭條件的不同,晉滅吳之戰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而符堅淝水之戰則否。淝水戰前,北方的統治秩序遠未穩定下來。氐族貴族中權利的分配尚未基本完成;被統治民族激烈對抗氐族統治的形勢尚未消失;新的一輪爭奪北方統治權的鬥爭正在醞釀之中。北方民族關係如此,南北政權的民族差異自然是很明顯的,這就使得前秦的南進戰爭又不能不帶有民族入侵色彩。關於這個方面,下一節還將詳細論述。
苻堅何嘗不想爭為正統?《朱子語類》卷一三六謂苻堅掃土而來,不計其它,因為「他是急欲做正統,恐後世以其非正統,故急欲亡晉。」就這個時期的歷史說來,此亦一正朔,彼亦一正朔,正朔並不是不能改變的。自然,東晉正是以正朔相承自居。《顏氏家訓·書證》:「南方以晉家渡江后,北間傳記,皆名為偽書,不貴省讀。」據《北齊書》卷二四《杜粥傳》,高歡語杜粥曰:「蕭衍專事衣冠禮樂,中原士大夫望之以為正朔所在。」這就是說,正朔好像在東晉、宋、齊、梁、陳。但是論國祚,終歸還是魏、周、隋、唐,相承相襲。正朔之說,又有什麼實際意義呢?
第一,兩次戰爭軍事準備的周密性大不一樣。西晉以羊祜鎮襄陽,籌劃攻吳,始於泰始五年(269年)。羊祜先是「綏懷遠近」,又墾田積穀,「至季年有十年之積」,見《晉書》卷三四《羊祜傳》。羊祜以王濬為益州刺史,密令修舟揖為順流之計,始於泰始八年(272年)。羊祜的作戰方略是咸寧二年(276年)確定的,內容是:「梁益之兵(王濬、唐彬)水陸俱下,荊楚之眾(羊祜)進臨江陵,平南、豫州(胡奮、王戎)直指夏口,徐揚青兗(王渾、司馬伷)並向秣陵。鼓旆以疑之,多方以誤之。以一隅之吳,當天下之眾,勢分形散,所備皆急。巴漢奇兵(王濬)出其空虛,一處傾壞則上下震蕩。」咸寧五年(279年)戰爭發動時,羊祜雖已身死,反對派賈充成為戰爭的元帥,但五路出兵的方略,據《三國志·吳志·孫晧傳》及《晉書》卷三《武帝紀》的記載,與羊祜當年設計者完全相同。可見晉滅吳之戰軍事上經過十幾年的周密策劃,充分準備;部署上有正有奇,首尾策應,力求使對方處於被動地位,一處失利則全局動搖。吳丞相張悌率兵三萬溯流應戰,自知是孤注一擲。他估計形勢說:「吳之將亡,賢愚所知,非今日也。」胡三省于《通鑒》此處評曰:「吳人至此為計窮也。」
這裏還要附帶陳述如下一個事實:直到二十世紀初年為止的中國皇朝歷史上,在分裂時期,不管局勢中是否摻雜民族因素,也不管民族矛盾是否十分嚴重,重新統一的任務總是由北方當局完成。即令南方經濟力量與北方趨於平衡甚或超過北方,這一事實也不曾改變。應當如何解釋這個事實,這裏暫置不論。我只是想借這一事實,說明上引王猛諫苻堅所謂東晉「正朔相承」,勿以為圖的話,歸根結底,不能作為判斷read.99csw.com淝水之戰性質的根據。
我現在打算先將淝水之戰與前此的西晉滅吳之戰試作比較,探討其表現的異同;以之為參考,再就淝水之戰性質進行分析。其所以這樣做,是想以漢未分裂后以迄隋統一之前四百年中的南北戰爭歷史作為總的背景,來觀察淝水之戰,這樣也許視野能夠開闊一點,分析能夠準確一些。其所以這樣做,還因為苻堅明確地意識到,他將要發動的戰爭與西晉平吳之戰有明顯的聯繫。
前鋒軍二十五萬,由苻融率領,渡淮攻陷壽陽。前鋒所部諸軍,有的遠出作戰,如慕容垂、慕容韙率部數萬,馳赴鄖城。所以在壽陽之兵,確數難於估計,或有十余萬眾,其中氐人當不甚多。前鋒與主力懸隔,沒有可靠的後續力量,只能單獨作戰。
王猛死後,苻堅開始了南進部署,目標是肅清東晉在漢水、淮水以北的軍事勢力,牢固控制襄陽、彭城地區,隨時準備進入淮、漢以南作戰。此時東晉朝廷,已感到來自北方的巨大壓力,因而有謝玄北府兵的組建。太元四年前秦佔領襄陽、彭城,在西線戰場和東線戰場都取突進之勢。前秦東線得其西線援兵,進入淮水以南,去廣陵百里,建康大震。謝玄救三阿,有君川之捷,逐敵于淮北,使京師暫得穩定。但東晉度量彼我軍事力量,北勝於南,所以收縮戰線,專守淮南。謝玄則總攬青、徐,進一步從事北府兵的組建,以應付東晉建立以來尚未出現過的嚴重局面。
兩次南北戰爭的相異條件是:
淝水之戰是在南北分裂形勢下,由北方發動的一次大規模南進戰爭。在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這樣的戰爭還有好多次。早干淝水之戰的,有建安十三年(208年)的赤壁之戰,太康元年(280年)的滅吳之戰:晚于淝水之戰的,有北魏太平真君十一年(450年)的瓜步之戰,開皇九年(589年)的滅陳之戰。這些戰爭都可以就其某一方面或某些方面與淝水之戰加以比較,探索其共同點。但是最為近似的,是一個世紀以前的晉滅吳之戰。苻堅以之作為淝水之戰的戰略計劃藍圖的,正是滅吳之戰。
前秦主力,據《苻堅載記》言:「堅髮長安,戎卒六十余萬,騎二十七萬,前後千里,旗鼓相望。堅至項城,涼州之兵始達咸陽,蜀漢之軍順流而下,幽冀之眾至於彭城,東西萬里,水陸齊進。運漕萬艘,自河入石門,達于汝穎。」《世說新語·識鑒》「郗超與謝玄不善」條注引車頻《秦書》則言:「眾號百萬,水陸俱進,次於項城。自項城至長安,連旗千里,首尾不絕。」史傳以此稱道苻堅出師之盛,百年所未見。實際上這如果不是誇張的話,也不過是一批被驅迫的新發之卒,散處道途,並沒有形成戰鬥能力。苻堅以輕騎八千,兼道奔赴壽陽,而留大軍于項城。淝水敗后,苻堅北奔,未聞項城大軍有何接應行動,次於道中的前秦軍亦不聞有何舉措。淝水前線崩潰,本來只是戰役的失敗,但結果卻是整個後方軍事系統徹底瓦解。苻堅逃回洛陽,沿途所收離散十余萬,當包括業已潰亂的苻融前鋒軍,也包括次於道上之兵。前秦軍既然不過是烏合之眾,欲對之作周密部署自然是不可能的。這就是強大的前秦軍須臾間頓成土崩之勢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