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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熊案」始末 第二節

第八章 「熊案」始末

第二節

於是他也來了一個段子反擊。
那還說啥呀,只要讓咱們的槍炮吃好喝好,還愁打不了勝仗?
一口大鐵鍋,
李猛此時擔任供給部秘書,他是個摟不住火的人,雖說熊部長不在,但事關集體榮譽,他焉能坐視不管?
有人笑罵道:李猛,你小子沒大沒小的,你敢跟司令員這樣講話!
午夜時分,遠方一點亮光閃動,像螢火蟲飛來。
汪德熙輸了。裝葯多的鐵桶炸出的坑比裝葯少的鐵桶炸的坑小很多,裡邊還殘留著不少余葯。
這也是清華人在抗戰中創造的第一聲巨響。
對冀中區來說,用威力巨大的炸藥連續不斷地破壞敵人的交通,實際上為根據地的生存提供了一份保障,這是具有戰略意義的。冀中區的東西南北各大城市相繼淪陷,如果鐵路公路暢通無阻,不管是從平津還是石家莊,兵力半天即能到達,倘若敵軍東西合圍或南北夾擊,此地可謂危若累卵。正是熊大縝挖來的科技人才運用專業知識製造出的高級炸藥,不斷給敵人以襲擊,才有力地干擾和遏制了日軍進攻冀中根據地的意圖和決心。關於這一點,冀中區的軍事領導們心知肚明,因此,呂正操司令員對熊大縝的工作非常賞識,而供給部的大名在冀中區也越來越響。
汪德熙高興地把張方抱起來,連聲用英語說:你對了,你對了!
擔任警戒任務的哨兵跑來,氣喘吁吁地報告:來了,來了!
烈火下邊烤,
李猛的話音未落,眾人又一次鬨笑起來。這次比上一次笑得更響。
眾人轟的一聲笑起來。
火車嗚嗚開過來了,雪亮的燈柱切割著黑夜。在實施爆炸前的一刻,汪德熙竟然有了作詩的念頭,他看看火車頭接近了炸點,便將電線的正負極碰在一起。
李猛的話給大家提了神,眾人的情緒呼一下被點燃了。
李猛說:誰誆你誰是水裡撈出來的。說著,一隻手做爬行狀。
熊大縝就此向軍區首長作了彙報,並請示司令部從各分區調工兵前來培訓。培訓的目的有兩個,一是學會用水套鍋製造「冀中造」炸藥,二是學會「電發火地雷」的操作使用。一旦全軍區都學會使用新式的爆炸技術,就會給京津地區的日軍以沉重的打擊。
這是點名批評供給部的工作。
「轟隆隆」爆炸聲蓋過了笑聲。眾人向爆炸點跑去。
兩人忙著計算數據,早把打賭的事忘到九_九_藏_書了一邊。
我建議組織新兵打靶訓練,訓練后搞實彈射擊!
野外環境下搞實驗別有風情。他們在蘆葦深處支一口大鍋,然後將火硝和肥田粉放到鐵鍋里加熱熔化,利用二者溶解度的不同,不斷加註,使之發生反應,同時用鐵笊籬將硝撈出,將鍋內的溶液放到別的容器中放涼,硝酸銨的結晶體就出來了。用硝酸銨代替氯酸鉀,加上植物油和tnt,所謂的「硝酸銨混合炸藥」就製成了,經過試爆,它的爆炸速度和氯酸鉀混合炸藥相同。
你們供給部不是吹牛吧?我們可等著你們的「冀中造」呢!
詩贈汪張君……
這可能是華北抗戰以來第一次成功炸翻火車的戰例。
製造之前,汪德熙和閻裕昌分別去了一趟北平和天津。汪德熙在天津找到葉先生,捎去了熊大縝寫給他的信和採購急需物資的清單。葉企孫很快把物品備好,使他滿載而歸。閻裕昌從北平回來時,幾乎把清華物理系實驗室搬了過來。他化裝成難民逃荒的樣子,背著鋪蓋捲兒,背囊里塞滿了雷管、化學藥品、玻璃器皿,被子里還縫著清華大學化學系學生們試驗過的製造硝酸銨的配方。正是大家群策群力,硝酸銨混合炸藥很快就製造出來了。
李猛趕快給呂正操敬禮,說:對不起,小的給您老人家賠禮了。
閻裕昌在「電發火地雷」的研製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過去,常用的地雷爆破多是用火引燃的辦法,將導火索直接卡在雷管的管口,火到雷響。但這種方法有許多弊病,對付風馳電掣的火車,變數太多,手段過於原始,既不準確,又容易被發現。後來,又採取將手電筒燈泡打碎,把它的燈絲架裝在雷管內,將雷管改成電雷管,用電池做電源,把正負兩極相碰,起火爆炸。但這種辦法也容易失誤,又不好操作。閻裕昌從清華大學帶來一些極細的白色金屬線,把它焊在用膠布固定好的兩根電線銅絲頂端,再將它安裝在雷管內,這樣就將普通的雷管改為電雷管了。起爆之前,還可以用弱電流測試電路是否暢通,以保證爆炸的成功率。
我拿笊籬撈,
「刺啦」一聲,一粒燦爛的小火花從他手心裏跳躍出來,緊接著就看到幾百米外一團光焰衝天而起,在巨大的爆炸聲中,敵人的火車頭飛到了半空中……
我舞月徘徊,九九藏書
這次炸火車事件在國內引起巨大反響。侵華日軍在鐵路沿線雖遭受過各樣的襲擊,但從未遇到這樣猛烈的爆炸:火車頭炸翻之後,造成後面車體脫軌,車上裝載的物資在碰撞中爆炸起火,損失極其慘重。日本陸軍部在一份通報中稱:「相信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爆炸。」
撈出冀中造,
李猛用手一揮,示意大家安靜。他故作神秘地說:我們熊部長過兩天就從天津回來了,他會給大家帶來很多的驚喜。我可以先給大家透個信,用不了多久,我們的技術研究社就能研製出「冀中造」的子彈和炮彈,我們還會製造出比老式炸藥威力大幾倍十幾倍的烈性炸藥,不但能炸敵人的軍車,也能炸毀鐵路和橋樑,還能炸翻狗日的火車和裝甲車……
閻裕昌身材高大,清瘦柔弱。他屬於天生的能工巧匠類型,什麼物件經他手一擺弄,立馬服服帖帖。在技術研究社,如果說汪德熙等是創意者和設計者,那閻裕昌就是動手者和實踐者。他的性情也和汪德熙不一樣,汪德熙愛說愛鬧,他卻沉默寡言;汪德熙如林中的百靈,而他卻沉靜如林中露珠。他還有一種憂傷的氣質。在你接近他的時候,你會感到沉重。
水月有詩魂。
午飯時,閻裕昌吃著吃著突然對汪德熙說:你找我當證人幹嗎?輸了也不兌現,吃得比我還多,好意思!話由老實人說出口,倒有驚人的效果。大夥轟的一聲笑塌了天。
他說:有時候給你好槍好炮未必能打好仗。都知道二團警衛連裝備好吧,有一個排清一水的三八大蓋。一次我去辦事,路過他們駐地,正好趕上這個排執行任務,有情報說有日本鬼子的汽艇在這一帶出沒,似乎在執行偵察任務。情報人員把鬼子的路線、時間、地點整得挺明白。我想這次可趕上看西洋景了,還沒見過真刀真槍打鬼子呢,就死纏活纏隨隊伍一起去了。結果,人家汽艇真來了,仗也確實打響了,可是哩哩啦啦打了三四十分鐘,就是愣打不下來。你猜什麼原因?這個排大部分是新兵,連靶子都沒見過。槍一響,心一慌,每人發的10發子彈大部分往天上放了。我身邊一個新兵手顫抖得像打擺子似的,他連三點成一線都忘了,怎麼能打得准?人家汽艇上的日本鬼子才5個人,槍打得那個准,一槍九*九*藏*書一槍往你腦袋上咬,壓得你頭都抬不起來。後來,鬼子的汽艇絞進了蘆草,被我們團團圍住,最後是用大刀解決的。你們說,仗打不好,光怪我們供給部公平嗎?
水在鍋里滾。
由於不斷實施爆炸,炸藥的需求量越來越多,考慮到氯酸鉀的來源有限,汪德熙又想製造硝酸銨混合炸藥。
製造炸藥的任務主要由汪德熙、閻裕昌、張方、葛庭燧、張奎元等人完成。汪德熙是該「項目組」的負責人。
為了使爆炸發揮更大的效力,需要在裝葯的密度上進行試驗。《高級炸藥學》教材上顯示:裝炸藥密度過大或過小,都會對爆炸產生不利影響,只有密度合適,才會出現最好的爆炸效果。張方是學物理學的,他見汪德熙裝葯時總是壓了又壓,擠了又擠,唯恐藥量太小而影響爆炸效果,於是就他的做法提出質疑。汪德熙接受了張方的建議,找來兩個一樣大卻藥量不一的鐵桶來做試驗。他倆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因此也常開玩笑。試驗之前,汪對張說:打個賭,我還是認為葯越多威力越大。咱把醜話說前邊,誰輸了誰光著屁股去鄰村跑一圈,你敢不敢和我打這個賭?汪德熙說著拉閻裕昌當證人。張方的女同學劉雲在鄰村的軍區醫院工作,二人正向戀愛方向發展,張方有事沒事總愛往鄰村跑。但他此時一點也不示弱:賭就賭,還說不定是誰光屁股跑圈呢!熊大縝見狀笑得前仰後合:這個創意很好嘛,不管是誰光屁股,都有驚人的演出效果,阿拉支持你們!
會議結束了,李猛的嘴皮子磨得像紙片那樣薄了。他帶著全區的希望和使命回到供給部,將會上軍區首長給供給部下達的任務向剛歸來的熊大縝進行了彙報。
夜晚水變渾,
當然,汪德熙最讓人佩服的還是他的專業能力。他製造出一種氯酸鉀混合炸藥,這種「冀中造」的烈性炸藥,幾乎伴隨冀中區整個抗日戰爭全過程。炸藥製作時將定量的植物油放在水套鍋里加熱,加上tnt炸藥,然後將其融化,最後加上氯酸鉀粉,混合成均勻的粉狀物,新的烈性炸藥就製成了。將做好的炸藥裝在鐵皮桶中,用雷管引爆,就會爆發巨大的威力。過去的老式炸藥爆炸速度每秒僅300米,汪德熙的「冀中造」爆炸速度竟高達每秒兩千多米,這樣的爆炸力,對付京漢線上穿梭飛馳的日https://read.99csw.com本人的火車已足夠了。
熊大縝去津后的一天,冀中區司令部召開會議,剛剛打了一個小仗,投入兵力不少,浪費彈藥頗多,殲敵卻有限。會上有人抱怨說供給部修械所製造的迫擊炮彈不好使,關鍵時刻凈瞎火,眼看敵人的汽車就要炸翻了,哪承想,敵人頭上接二連三卻下起了「冰雹」,就是不爆炸,把小日本嚇得半死,卻死不了,眼睜睜看著他們又把車開回去了。
於是,一場我軍歷史上最早的科技練兵活動在冀中軍區拉開序幕……
李猛扯著嗓子一喊,換來了大家的思考。會場上一時鴉雀無聲。
試驗工作開始了。
開什麼玩笑?你李猛是不是包米吃多了?!你知道一顆子彈多寶貴嗎?咱們兵工廠又不能造,打一顆就少一顆,哪能讓你隨便打著玩呢,瞎胡鬧!大家七嘴八舌攻擊李猛。
由於需要大量的硝酸銨,他們就要整天待在鐵鍋旁,一項具有科技含量的實驗就演變成了艱苦的體力勞動。這時候幹活的主角仍然是閻裕昌,而汪德熙、張方他們則承擔著觀察員的任務。但汪德熙是片刻也安靜不下來的,他會逼迫大夥以鐵鍋為題吟詩作詞,這樣,太陽、月亮、星星、晨曦、晚霞就都落在了鍋里,在有著些許詩意的攪拌中,被這些臨時詩人熱乎乎、水淋淋地從鍋里撈出來,和溶液一起凝固成永久的記憶。這幾個人當中,汪德熙詩風婉約,張方風格豪放,而閻裕昌則屬於民間詩人,他在汪德熙的威逼下也會被迫發出「最後的吼聲」——
李猛不服,站起來,兩手把腰一叉說:你還別說,我剛學過辯證唯物主義,這就叫辯證法,與其打仗時浪費子彈,又誤戰機又失利,不如平時訓練消耗少量子彈換來打槍的經驗,等在戰場上準確有力地殺傷敵人!
在抒情和憂傷並存的氣息里,在白洋淀的蘆葦深處,一項計劃悄悄接近完成。
有個分區的參謀長一拍大腿說:李猛這主意不錯,是這個理兒。可是,我們的子彈是有數的,訓練用了,戰時怎麼辦?總不能提著空槍和鬼子干吧?
圍著幾個人,
我舞日影斜,
各項試驗都達到了理想指標后,一個月黑天,汪德熙率領著工兵們出發了。
呂正操揮揮手:大知識分子,你反映的還真是個問題。你說怎樣解決槍打不準的問題?
白天,他們早已踩好了點。趁著暗夜,他們把裝read.99csw.com有炸藥的12隻大鐵桶埋在了鐵軌下面,插好電雷管,將電線扯出幾百米遠,全面檢查一番后,才在電線的終端埋伏下來,靜靜等待日本鬼子的火車出現。
呂司令聽完哈哈大笑,說:李大知識分子,你說的是真事還是假事?
「冀中造」的炸藥製成了,還需要檢驗它的威力。汪德熙提議炸日本人的火車頭。這個提議得到了熊大縝的首肯,因為冀中軍區四周綿延的鐵路線,猶如致命的繩索,炸翻敵人的火車頭和鐵路,使敵人的交通中斷癱瘓,無疑具有重大的戰略意義。
熊大縝回到冀中后,創造了一個屬於技術研究社的春天。整整一個夏天,他所領導的技術研究社捷報頻傳。
日天水變白,
更重要的是,熊大縝所領導的技術研究社創造了一種新的戰鬥樣式,那就是對敵軍佔領區內的公路、鐵路、橋樑、車站、港口等實施爆炸,能極大地削弱敵軍的機動能力和作戰能力,使其恐懼不安,軍心動搖。這種戰法後來被晉察冀的抗日部隊普遍接受,特別是「百團大戰」后,侵華日軍在其「大本營陸軍部」戰史中談起「鐵路破壞情況」時這樣寫道:
汪德熙到冀中后改名為汪懷常,閻裕昌改名為門本中,葛庭燧改名為何晉。汪德熙個子不高,清秀儒雅,風流倜儻。他多才多藝,雖然專業是化學,卻極具音樂才能。他能拉一手好琴,小提琴之好已達到專業演奏水平。平時含一片蘆葉,能嗚嗚咽咽吹完凄婉動人的《江河水》,聽者無不動容。閑下來,他最愛端詳夕陽下的蘆葦盪,那一望無際的蘆葦讓他著迷。他說他與此地結緣,一是恩師所遣,師命難違,二就是因為這片蘆葦了。白洋淀的蘆葦天下有名,他的研究生論文內容就是「用蘆葦造紙」。若戰爭結束,他一定還來這裏,建議國家在這裏辦個造紙廠,就用蘆葦作原料,一定能造出世界上最優質的紙來。他打趣道,若真開廠,他一定以主人公的身份邀請大家重遊,吃白洋淀的魚,喝任丘的燒酒,做一回高陽酒徒……
鐵路破壞極為嚴重,規模之大無法形容,敵人採用爆炸、焚燒、破壞等方法,企圖徹底摧毀橋樑、軌道、通信網、火車站等重要技術性設施。在進行破壞時,隱蔽偽裝極為巧妙。(《日本軍國主義侵華資料長編》(上),日本防衛廳編,天津市政協編輯委員會譯,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582-58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