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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白外套的男人 第一章

穿白外套的男人

第一章

「為什麼她要殺我嗎?」
「他們一開始總是騙你說他們完全是清白的,說是為讓太太安息、不想再見到她等等。他有充裕的時間編造故事,而這隻是他的第一道防線罷了。他不會真的希望就這麼長守著第一道防線的,況且他也不可能。」
「長官,電腦不久就可以安裝完畢開始啟用。」當初帶了電腦及四名操作員同來的道爾頓巡官,曾打包票承諾。
「巡官,別指揮我。我剛才告訴你的——有關他的犯罪——只是我個人的感覺。假如你我兩人要搭檔,你最好明白一點:講出我的想法是我的權利;如果我希望聽聽你的想法,我會直接問你。這樣明白嗎?」
女警搖頭。戴蒙轉向賈克曼。
「長官,你不相信那個涼亭事件嗎?」
「教授,我們回頭繼續談談涼亭的火災。我相信你一定及時逃走了,沒有遭受嚴重燒傷。」
當他們返回時,賈克曼教授低頭瞄了一眼手錶。他很沉著,好像很可能反過來對兩人盤問似的。在他座位前的桌子上,有一個馬克杯和一塊餅乾——是三塊裝當中的最後一塊。戴蒙快速伸手抓過來放進嘴裏。
「當時的情況不容我做任何事情,我跳到安全距離的草地上,逃離火焰,遠遠看著它燃燒。當時,我體內仍殘留藥物,所以後來一定睡著了。因為我下一件有意識的事情是看見天亮了,但感覺身上每塊骨頭都在痛。當時,除了面前那堆曾經是一座涼亭的灰燼以外,樣樣事物都宛如一場夢。我進屋子,想找我妻子。雖然她的行為像個瘋子,但卻不笨,她逃走了!」
戴蒙回答得很曖昧:「那個燒毀的涼亭,我確實看到了。」他靠著椅背,兩手環握在頸后。「教授,我感興趣的是接下去發生的事。在你妻子企圖謀殺你之後,你怎麼處理?」
「她否認,這是很自然的。還說一定是我做夢夢見她進了涼亭。她堅稱必定是我掉了點著的雪茄,自己把涼亭燒了——假如她把我燒死在裏面,可以打賭她一定會這樣去造謠九九藏書的。但事實上,那根本不是真的。」賈克曼說得很快,好像是給他們的開場白。「首先,她確實曾下毒要害我。」
「我是指警方。」
彷彿在提醒賈克曼一般,戴蒙溫和地責備道:「你沒有通知我們?」
韋格弗眉毛一揚:「他昨天不是這樣說的。」
「從某一方面,你可以這麼說,但假如我葬身火窟,那也只是幾秒鐘的事情。我逃出來時,鞋子和長褲都燒著了。」
宛如被反問得太多次了,戴蒙不以為然地回答:「我們只不過想了解為什麼事情會那樣而已。讓我們繼續好嗎?你什麼時候又見到你的妻子?」
賈克曼兩肘放在桌上,身子前傾:「聽我說,我到這裡是出於自願的,我告訴你們發生的事,可不希望你們質問我的行為。」
「你是在勸告我,還是什麼?」
「但你不曉得她的去向。她可能已經自殺了,很多人謀殺配偶以後常這樣做。」
「她回家來?」
戴蒙伸出一根手指抵著這位助理的前胸。
戴蒙沒說什麼,用沉默表明他的論點。
「並非毫不費力。我費了很大的工夫。」
「是的。」
「他是在為自己的防衛奠基,」戴蒙說。「心理上他已經置身法庭了,正為緩刑辯護。先前她企圖謀殺他,所以當第二次事情發生時他是出於自衛,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力氣——由於驚慌。他藉由沉屍于湖底企圖滅屍。約翰,你等著看我現在說的對不對。」
「我猜你不太可能留著那鞋子和長褲吧?」
「兔食。我們再去找他吧,我晚餐早點吃就行了。」
戴蒙當時對這個的反應是:「安裝完畢?安裝你自己好了,我才不管它們。」
賈克曼傾身向前,想博得更多的同情。
他安心無慮地將一身的重量擱在桌子上,「怦」一聲打開啤酒,對韋格弗說:「你知道本故事中那場火災的意義嗎?」
「你說你只是開始清理盤子?」
「她總不至於拿把斧頭或什麼的來追殺我吧?至少我當時是這麼想的。一大堆九九藏書的設計就是為了弄成涼亭意外事件,主要是確保這項謀殺能以意外事件來處理。她可不想被捕。所以如果她再度設計取我性命,我認為自己能夠在真正危險發生以前便看出跡象。」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注射吐真葯嗎?(能讓人吐露真言的藥物,常用來治療精神病患或審訊犯人)」戴蒙不懷好意地笑著說。
曼佛街警察局裡的辦案室不像拖車裡的工作間那麼擁擠,彼得·戴蒙走過地板時,盒內的迴紋針也不再抖動個不停了;檔案員不會再感覺他的氣息吹在他們頸后;各種紙張和檔案卡也不會被人從桌緣拂掉;索引卡的旋轉式輸送帶被塞到角落,不再佔據室內的重要空間;被戴蒙戲稱為「那四隻特洛伊木馬」的電腦終端機,擺在門邊的一張桌子上。警委會曾下達命令:凡重大刑案,不論刁怪的警探多麼有偏見,一律不應沒有電腦配備。
韋格弗紅了臉。
除了這件事以外,他在湖邊時的絕望,現已由信心取而代之。從現在起,他們的工作有了目標。用陳腐但具鼓舞的措詞來形容:現在有一名男子在協助警方偵辦,他已進去會談室一個半小時了。
「只有我講的那些。我不是精神科醫師。」
「她的車子不在車庫。」
「你想用你自己的說法描述一下嗎?」
「同一天,傍晚的時候。」
「你一察覺危險立刻爬起來嗎?」
「聽清楚,婕若爾汀手邊有葯,而且她把烤肉醬藏起來,堅持自己去拿,而且倒得食物上全是。我吃了之後很快便昏昏沉沉,她還事先把雪茄和酒放在涼亭內的行軍床邊,一切早就設計好了。我看見她在那裡時,我確定那不是夢,因為我注意到她所穿的衣服。第二天她回家時,仍是穿那套衣服。」
「我只是想,假如我們有合理的根據,我們應該發出警告。」
戴蒙和約翰·韋格弗外出吃三明治。兩個人都沒穿外套。「最後神探」覺得如魚得水,他鬆了領帶,解開襯衫最上面的一粒扣子。他信心高昂九_九_藏_書,而且想讓每個人都知道。現在他不像先前那麼常瞄那電腦熒幕了。自從與賈克曼教授約談后,他預期這個案子會有各種嶄新的發展。
「等你提到火災那件小事時,結果如何?」
「是的。」回顧這件事時,賈克曼很直率,講得既清楚又具說服力。「她沒有立刻進屋子。我看見她在車道上下車,從屋側繞到後院。她仍穿著那套黑色運動服,站在院子凝視焚毀的涼亭,沒有很靠近,大約距離三十碼,手一邊拂弄頭髮,接著轉身走向屋子。她從中庭開著的窗戶進來,」賈克曼微笑。「當然,看到我兩腳高舉坐在電視機前時,她嚇得魂都飛了,差點昏倒。我連忙替她倒杯酒,沒有立刻指責她。我想聽她怎麼解釋。所以我問她,這一整天去了哪兒;她說她很早就出門,一整天都在遊行花園的摺疊椅上補眠。她說她無法忍受在屋子裡的感覺。她所說的很可能是真的。」
戴蒙十分率直的臉龐罩上一層防衛的表情。
「你很幸運。」
「我想先聽婕瑞的解釋。」
「涼亭確實已經燒毀了。」韋格弗指出事實。
「你想警告他嗎?」
「你確定被人下毒了?」
「長官,吃我的吧。萵苣?還是番茄?」韋格弗主動要給他。
戴蒙沒有在枝枝節節的談話上面浪費時間。
「明白,長官。」
「你認為他已準備承認他殺了她?」
「很好,教授,」戴蒙愉快地說著,好似接受了這整個故事。「你認為,為什麼會發生這件事呢?」
「那你呢?有沒有感覺受到迫害?」
「我們是不是該要求檢驗人員去現場一下,看看實際上的情形是否與他講的吻合。」
「是有人下毒要害你吧?」戴蒙說。
「事實說服了我。她必定是利用醫師給她的乙苯基丙二醯尿安眠藥。天曉得她用了幾顆摻在烤肉醬內給我吃。正如我先前告訴你們的,假如不曾設法吐出來,我根本不可能醒過來。」
有人敲門並開門。戴蒙坐在旋轉椅上轉了一圈,打算大發脾氣,他不能忍九九藏書受在與證人約談時被打斷。但來者是警醫,陪同一名警員端著一個腎形鋼製容器,裏面裝著針筒和其他東西。
「鞋子和長褲?我早丟了。畢竟,它們對我一點用處也沒有。」他兩眼眯起來。「你們不相信我的話?」
「昨晚我已經警告他了,就在他還沒有對我講他媽的一個字之前。我提醒他我們在辦案了。」
賈克曼點頭:「結論是顛撲不破的。」
「啊。」戴蒙沒有話說。他轉過身來對一臉不信任和警戒的賈克曼說:「我要醫師過來一下,我們要取你的血液樣本做化驗。這是例行程序,想必你會合作吧?」
「你怎麼知道?」
「一旦跟一個人結婚,與之共同生活,分享他們的快樂和失望,你就必須相信你具有一些影響力、可以為他們帶來希望,雖然這種魔力已從我們的婚姻里消失,但我們卻不需要因此毀滅彼此。」
「你們?」
「有沒有感到一點被迫害或被威脅。發生那種事以後,我認為你一定會有類似的感覺才對。」
「勇敢的男子。」戴蒙言不由衷地品評道。
「我認為是她的心理狀況所致。如我先前說明的,那天晚上之前,她就有妄想的癥候。她想像我設計陷害她,那是幻覺、幻想,但她認為非常真實。我一直沒有察覺到她的心理問題有多嚴重,直到那一晚。」
賈克曼把臉埋入手裡思索著。
「她想謀害丈夫是無庸置疑的,」賈克曼斷然道。「她確實企圖殺害我,只是沒有成功。我確知的事實是,我得做我自己的保鏢。」
「然後你做了什麼事?」
戴蒙不為所動。
「只是取血液樣本嗎?」
「你認為你可以照顧好自己嗎?」
在韋格弗警告要賈克曼吐實時,負責筆錄的警員悄悄進來,在賈克曼座位後面坐下。
戴蒙與約翰·韋格弗對望一眼。
「妄想症。」戴蒙重複一遍,淘氣地笑望著正在做筆錄的女警。「你需要教授把那個字拼出來嗎?」
賈克曼連忙阻止這種說法。
沉默了一會兒。聽起來賈克曼像要開始認罪九-九-藏-書了,戴蒙和韋格弗在這個時刻都不肯開口說一個字,免得打斷了契機。
「還沒有。記住,賈克曼是個有常識、有能力的人。第一,他要勝過我們,讓自己留下最好的印象,但這涼亭事件卻透露了他內心是如何盤算的。」
「在我來說,自然是喪失了對她的信任。從那以後,我得提防她。」
教授遲疑了一下。等到他老大不情願地講出來時,表情好像是被人騙到外國了一樣。
賈克曼緊張起來,上身離開桌子:「什麼?」
「這點你剛才提過了。你在心裏想過很多次了,對不對?」
「我倒不會用那些術語來描述。」
「又睡了幾個小時。我仍然昏昏沉沉,沒辦法出門找她。清醒以後,我先慢慢清理派對后的殘局。我需要做些具體的事情讓自己忙。」
「你這是對她的嫌疑做善意的解釋?」
「同意。但他是否一燒毀便報案呢?沒有。現在他可以任意編造燒毀的理由。」
賈克曼似乎看出了他們眼中的期盼,因為他說:「換個說法來講,我願為這件事負起我個人應負的責任。我們締造了錯誤的婚姻,我沒有觸探婕瑞的內心,以致疏遠了她。因此,我所能儘力的是:試著去除她個人的疑慮。」
「有能力把謀害布置成一場意外的聰明人,不需要借自殺來破壞圓滿的計謀。我知道她會回來。」賈克曼苦澀地說。
「她有任何精神病病史嗎?」
韋格弗等著下文。他不是那種善解人意的人。
「是的。」賈克曼的回答出乎戴蒙的預期。
「已經在進行啦。」戴蒙忍不住沾沾自喜。韋格弗一點也不笨,所以戴蒙很高興自己的心思動得比韋格弗快。他帶著勝利者的神情,拍拍裝煎蛋水芹三明治的袋子,那是剛剛買的。「告訴你,要等幾個星期之後,化驗所才能提出對我們有助益的結果報告。但我們兩個人今天就要開始行動了。」由於打不開袋子,戴懞直接用擠的,結果,煎蛋水芹三明治成了碎心三明治。火大之餘,他把整個袋子向最近的垃圾筒丟去,但沒有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