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生氣地掛上？」

忽然，他意識到前面就是警察局的門口，他趕緊急旋方向盤，連信號燈都沒打。差一點就來不及，幸好後面跟著的只有韋格弗一個人。

道爾頓聳聳肩，退出這項討論。

「她丈夫呢？」

「柏拉圖跟她有一手。」韋格弗回答。

克若斯利紅了臉。

克若斯利彷彿提不出一個合理的動機，哈里威忍不住說：「為了珍·奧斯汀的信函。她一定隨身帶著那兩封信。」

「所以柏拉圖夫婦接到的電話，是婕若爾汀活著的最後證據？」

「根據其中一個約談，我們已經知道，九月十一日星期一早上，婕若爾汀還活著。她打過一通電話——約翰，行行好，把你從柏拉圖夫婦那兒聽到的部分重複一下好嗎？」戴蒙用一種不經意的口氣宣布。

「倘若你們講完了的話，」戴蒙不高興地說。「我不介意來討論我們手邊的這個案子。也許我是個不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但我提議我們今天早上來個腦力激蕩。」

「那兩封信很值錢。」

這個冷冽的早晨，巴斯所有窗邊花架里的天竺葵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曼佛街上，彼得·戴蒙駕著車前往警局，在車陣中等候的當兒，他冷眼看著那些小花。今年，市公園庭院管理局十分賣力地想從巴斯的對手愛塞特市那裡奪取花市冠軍的頭銜，因此，每個窗檯、窗架，甚至公共汽車候車亭的屋頂，全都塞入花盆。沒有一支路燈的燈柱上沒有掛著花藍。如此狂熱！如此投入！但一切徒乎其然，愛塞特照舊拿走了冠軍。巴斯那繁多的花朵全都是敗將。

「這並非不可能。她是安靜型的人，相貌不錯，但不是一般所謂的亮麗型。我猜，她有可能因為一股妒火而驚惶失措。」

「事實上我倒相信他，」韋格弗說。「我私下問他，他說情況沒有那麼嚴重，他們只是互相作伴而已，因為他們彼此的配偶並沒有每次都跟他們一起參加派對。他說，婕若爾汀不是在找愛人。」

戴蒙決定探用低調的開場：「這裏又來了幾份法醫的檢驗報告，恰如其分的報告，」他首先這麼告訴他們。「對於死者的死亡日期，穿白外套的那些男人仍然支吾其詞，沒有正面回答，不過，看起來九月十一日最有可能。報告說她入水前確實已經死亡——好像我們不曉得這一點似的。最可能的死因仍是窒息。該死！全部就是這樣。」他翻到第二頁：「這是汽車的檢查報告，包括賈克曼的車子以及死者的車子。沒有跡象顯示其中的任何一輛車曾用來搬運屍體；沒有明顯的痕迹或毛髮。也許兇手九*九*藏*書用過吸塵器，不然的話，我們就得另外追查別的車子。」戴蒙咕噥著翻到第三份檢驗報告。「血液檢驗，死者是Rh陽性O型，她丈夫也一樣。你們大概想到有人在被褥上發現了血跡，但他們已經證實，那些血跡太稀少了，連初步的檢驗都沒辦法做。」

「為什麼？」

「他比較緊張，但有可能是老婆在場，怕她認為他刻意隱瞞這段關係。」

「它是可以加快偵察沒錯，戴蒙先生，但輸入要靠人工。」

「幹嘛殺她？」

「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扭開收音機、自動天線（幾個星期不曾擦拭它了），拉起來時，響起一陣雜音，之後，他聽見布里斯托電台新聞播報員的播報：「今天，偵辦人員將繼續追查殺害婕若爾汀·史努的兇手。婕若爾汀·史努生前是英國廣播公司播映多年的『米那家族』電視影集的明星。她的裸屍于上周末在秋谷湖被人發現，她的丈夫巴斯大學葛列格里·賈克曼教授已經指認。據了解，他已向警方供稱——」

戴蒙靜靜衡量了他這項宣布的效果之後，才又說：「首先，讓我們看看最新的進展。關於昨天晚上的約談，道爾頓先生，你能報告一下結果嗎？」

「我打賭一定有。」

「那就可能留著收據。」

「為了兩封信殺了她？」

「再來呢？」戴蒙詢問剩下的成員。

「找避難所。」

之後，兩人在戴蒙的辦公室與哈里威、克若斯利、道爾頓等人碰頭時，都沒有提起剛才的事。這五個人要開一個所謂的犯罪討論會，以杜絕任何人暗示說刑事組在「攀岩」。說現在的情況是在爬梯子——就像大修道院前面那個讓天使牢牢抓緊的石梯——會比較貼切。現在，這四位正在向上爬的警探最好趕快想出點子來。

「他們最後之所以能捉到那傢伙，全因為有人指出，他瞞混檢驗過關，說服別的傻瓜代替他去檢驗。」道爾頓說。

「是的，長官。或許你可以親自和他們談談。」

「不太明顯。蠻客氣的。」

「華樂芮·柏拉圖認為有，但羅傑強烈否認。」

「仗著自己那個姓？」

一時之間彷彿沒有人願意替戴蒙引話。克若斯利巡官覺得這沉默充滿了壓力，便介面說：「哪一個？」

「他看起來頗狡猾，含糊其詞。」

「那就算了。反正我已經瞄過那些報告，沒有什麼特別的，」他停頓一下。「只有一個是例外，值得注意。」

「之後她還有打電話給別人嗎？我們昨天晚上的其他約談有什麼結果？」克若斯利以他那西部愛爾蘭腔插嘴問。

「哦，你還在ｒｅaｄ.9９cｓｗ•com等什麼？」

道爾頓聳聳肩：「那就讓我們再追問他一番吧。」

他掃視這幾個手下的面孔。

「是的。」

「打電話的人說要找羅傑，就是華樂芮·柏拉圖的丈夫。那天早上他在家。後來他去接電話，他太太仍留在同一個房間。長官，如果您允許，這兒我需要看一下筆記。」

「顯然不是。華樂芮一接電話，婕若爾汀就一定猜得出自己會是輸家。」

一向是偵察課最沉默寡言的克若斯利聽了，毫不遲疑地以科學的名義說出自己的意見：「那是一種絕對可靠的身分檢測。」

「你跟她談話時她的表現如何？」戴蒙問韋格弗。「她緊張嗎？」

「你不需要用專業術語來打擊我們，我本來以為使用那個差勁的東西的最大好處是可以加快我們的偵察。」

「有，有車，富豪車。他們從事房地產生意，相當富有。先生開的是路華。至於不在場證明，一直到下午一點左右，他們夫妻倆都在家，後來羅傑外出估價，華樂芮上街買東西。」

「你好像認同他們可能是嫌疑犯。」

「繼續。」

「難道她有任何懷疑嗎？」戴蒙抓住這個可能性問道。

韋格弗堅強地護衛自己的立論：「我相信柏拉圖夫婦告訴我的是實話，長官。值得提出來的一點是，他們的供詞與賈克曼教授的供詞吻合。」

「長官，我可能想得不恰當，」道爾頓防衛地為他即將發表的建議做開場。「但我認為華樂芮·柏拉圖那天之後的時間是怎麼度過的，值得查一查。不管對或不對，她好像懷疑婕若爾汀·史努的意圖：知名的電視女星勾搭她丈夫。當她從電話中聽說這位電視女星公然要求住進他們家時，一定很不舒服。」

當下是一陣讓人不自在的靜默。假如這就是腦力激蕩，光明來得可真慢。

這句話使大家沉默了下來。

這理論博得一個勉強的點頭。

「我不相信那兩封信會引來殺機，我甚至不完全相信它們的存在。」

「約翰，謝謝你的提議。」戴蒙嘲諷地說。他往後靠在椅背上，兩手按著肚子，宛如在測量腹圍。「各位，我不介意告訴你們，我還是沒有被你們……說服。」

「就我的觀察倒沒有，長官。」韋格弗緊繃著說。「但我不確定的是：那通電話是否就是婕若爾汀打的。我還必須聽取柏拉圖的意見。」

「是我的話就不會打，長官。」韋格弗說。

天可憐見，韋格弗總算講了些戴蒙中聽的話：「基斯，別說傻話了。假如你是說列斯特那個案子的話，我們根本連沾上練習的邊兒的機會都沒有。他九-九-藏-書們的偵察範圍很小，所要找的那名男性，只限於三個小村子里大約四千二百五十個男性中介於十七至三十四歲的人，但光是這樣他們也找了幾個月，而我們連兇手是男是女都還不知道。」

戴蒙轉向韋格弗：「他認為柏拉圖的女人有嫌疑，你看如何？」

「我們馬上打電話找他。」

「照這樣看來，那位教授八成沒有什麼熱情。」

「長官。」

「等等，」韋格弗說。「如果她是上街買東西，店裡的人可能會看到她。」

基斯·哈里威說道，但他內心一定寧可沒有講這句話。因為這句話，他的長官瞪了他一眼。他於是起勁地嚼口香糖。在戴蒙刑事組工作的每一個人都得有一帖活命秘方；年輕的哈里威一定常幻想自己是個冷酷無情的紐約警察；除了皮革和牛仔布以外，從未看過他穿別的衣服。

「根據賈克曼的估計，超過一萬元，」戴蒙承認。「但與婕若爾汀為友的這些人都不是笨蛋，他們一定知道拿那兩封罕見的信去賣有多危險。我不接受這個謀殺動機。」

「唔，長官，我是說，她接著打電話去的那個人就是兇嫌，有人提供她住宿，然後把她殺了。」

「各位，既然沒有任何更漂亮的資訊進來，看來我們是不得不回到戴蒙式的偵辦手法——實在的、老式的家庭訪問。哈里威，派你的手下前往衛得孔一帶，我要他們就九月十一日星期一，約翰布萊登宅邸附近發生的每一件事、出現的每一個人提出報告。查訪鄰居、送牛奶的人、報僮、郵差等等，曉得了嗎？」

「除非他們有人撒謊。」克若斯利說。

負責電腦後援工作的道爾頓，戰戰兢兢地凝視道：「長官，我們還沒有做好。」

「唔，根據柏拉圖所說，聽起來，她倒沒有顯得非常頹喪。」

戴蒙臉上擠出的表情，因為過於好奇反倒像是在瞪人。

「如果她去超級市場呢？」

戴蒙搖搖手，表示沒興趣。

「關於信函的來處？」

哈里威快步離開開會的地方，帶著一股解脫之感那是無庸置疑的。

戴蒙不確定韋格弗是不是故意譏諷，這當頭沒有人膽敢笑。

「你感覺他們曾為這件事吵架嗎？」

「關於她和賈克曼的爭吵，說她和丈夫發生不愉快，想離開去透透氣的事，她究竟是怎麼說的？」

「強克，」戴蒙啪地兩指一彈。「對！我一直沒把他考慮進來，以為他還在歐洲旅行，其實現在應該回到美國了。我們試試看。他在哪所大學教書？」

「不，」戴蒙打斷他的話。「假如你不介意的話，講事實，不要講好像是。」

「匹茲堡。」韋https://read.99csw.com格弗回答。

他這話換來戴蒙冷冰冰的凝視，並簡潔的指示：「好吧，你去探查看看。」

「到了關鍵問題了——柏拉圖回絕賈克曼太太以後發生了什麼事。顯然其他朋友沒有一個人曾聽到她的消息。」道爾頓評論道。

「她有不在場證明嗎？」道爾頓問。

「什麼結果也沒有。」戴蒙那倫敦南部的口音就沒那麼有韻律了。

「我們大概一整個早上都會花在講『可能』的事情上面。快回頭講那通電話吧。」戴蒙不悅地說。

韋格弗打開筆記，繼續說：「賈克曼太太說她很抱歉打擾，但她需要幫助。她說，她和葛列格——賈克曼教授——發生不愉快，所以她想離家幾天透透氣，她這麼說道。她想知道是不是可以到柏拉圖家住幾天。哦，華樂芮當時就在她丈夫身邊，立刻明白表示，她不想讓那個女人在她的屋檐下。」

「我以為一切靠電腦就成了。」戴蒙臭屁地瞥了他一眼。而此舉無異是在奚落道爾頓這位不幸的巡官——他本來一心一意想營造的印象是：依靠電腦真輕鬆。「既然我們擁有價值數千鎊的硬體設備，為什麼卻沒有半張東西輸出來？」

戴蒙將視線收回到手中的紙張上。

戴蒙搖著頭。

「華樂芮看法可能不同。」

第一次降霜。稍早的一整個夏天，人們對於破了洞的臭氧層以及溫室效應大談特談之後，接著居然一連幾個星期陽光普照，不免使得習慣了英國天氣的一般人難以相信。可是現在又恢復正常了。

「還有個辦法查出那兩封信是否屬實，」克若斯利說道。「就是去美國取得供詞——強克博士。他不是檢查過那兩封信嗎？」

「繼續說。」

「時間上來不及。」

「但卻會把我們都累死，除非我們找到符合特徵的兇嫌。」戴蒙說。

「沒有不在場證明。」道爾頓說。

「這上面說被褥上的血液已做去氧核糖核酸的分析——也就是基因特徵學的分析，那個分析如果不能取悅其他人，至少可以讓那些跑新聞的小夥子開開心。」

雖然戴蒙當警察當得夠久了，但也不至於拿摘掉幾朵萎謝的天竺葵做為一天工作的主題，但他仍然盼望有人把那些花全部挖掉搬走。

「有一手是警察用語嗎？」

「她有車嗎？」戴蒙問。

「你認為教授說謊？」

在他前頭的巴士大概因為要靠站而減速。戴蒙於是開到外側，想超車，卻發現前面整個車流都停止不動。於是乎他的車頭不但凸出到對面車道，而且整個車子卡在原地動彈不得，這實在不是一天好的開始。幸好，後面的人閃著前燈做信號，並倒九九藏書退了幾碼。感謝這位好心人，戴蒙趕緊退回原車道，再看看後視鏡，瞧瞧這位富於同情心的傢伙是誰：那人開豐田車、留鬍子、露齒笑著。不是別人，正是約翰·韋格弗那傢伙。他可能正在想：這位上司何以驢到沒注意那輛巴士是亮黃色、敞頂的雙層觀光巴士。巴斯每個小孩都曉得，市區觀光巴士不在一般公車站停靠。

「我們所知的最後證據。」戴蒙張開雙手，示意大家提供意見。

「資料先要鍵進去才行，長官。」

「又有什麼問題？」

「太遲了。」

韋格弗重新開始時，下巴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華樂芮·柏拉圖太太告訴我，十點到十點半之間她接到一通電話，打電話的人自稱是婕若爾汀·賈克曼。」

前面的巴士開動了，他可以看見整個車屁股的廣告畫面。為了向觀光客表示負責，這家承辦觀光業務的公司，為每輛觀光巴士取了名字，所有名字均取材自本市輝煌的過去。戴蒙注意到前面這輛居然就叫做「珍·奧斯汀」！假如再多碰幾次的話，他就要感覺是上帝在取笑他了。

「這是賈克曼的用詞，不是我的。」戴蒙解釋道。「他昨晚告訴我，她不缺避難所，所以他才會在她失蹤那麼久之後才報警。一直到聽說湖上女屍以前，他都以為她還活著。」

「即使這樣，」韋格弗平靜地插嘴說道。「去探查一下骨董信函交易商仍可能是明智之舉。因為這類交易商為數不多。」

他拿出一個口袋型計算機，說：「那邊現在是清晨五點十分。」

「去他媽的屁！」戴蒙把收音機關掉時咕噥道。

「是我的話，我會把信帶去美國，」道爾頓說。「可以賣到比較好的價錢。」

「為什麼不？」哈里威問。

身為在座當中最沒有經驗的警官，以其半美國式的調調來猜疑來看這件事，他的無知是可以原諒的。因為他被派去挨家挨戶查訪，所以有一整個星期不在偵辦室進出。

「柏拉圖告訴婕若爾汀·賈克曼不方便讓她到家裡住，所以婕若爾汀就掛上電話了。」韋格弗說。

「唔，好像是——」

「唔，是的。」

哈里威急急丟出一個建議，表示支持克若斯利：「好啦，假如他們從被褥上的血跡得到一個輪廓的話，我們就努力找血液樣本就對了，一直找到符合為止，就像中部幾個郡為了那個強|暴凶殺案所做的一樣。」

「他們的話應證了賈克曼所告訴我們的，珍·奧斯汀的信函遺失了。假如真如賈克曼所說，信函是婕若爾汀拿走的，她不會希望丈夫從巴黎回來時仍看到她，所以她開始到處打電話找地方，這一點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