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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白外套的男人 第九章

穿白外套的男人

第九章

大門和他們離開時一樣開著。由於覺得狄卓克生太太不太可能第二次逃跑,便任她先行入內。她叫了一個名字。
「你們希望我去警察局?不能在這裏談嗎?」
「到曼佛街警局。但時間已晚,也許你會想收拾幾件過夜用的衣物。」
「不可能。」
從德納·狄卓克生的卧室只能看出一點點主人的特色——她是個整潔、謙卑的人。乳膠漆的牆壁是常見的木蘭花顏色,小巧的架子、衣櫥以及一張雙人床,免立式的梳妝台,整片地板鋪著中性色調的地毯,與窗帘的顏色搭配;沒有掛畫、相片、書籍、玩偶或不要的衣物。這房間之所以很像旅館房間,大概是因為狄卓克生太太的司機工作只夠她在房間里睡覺吧。
很容易明白的因果關係。因為要逃,所以當然要開快點。看她那木然的表情,好像她正在談論天氣一樣。
「我們想與你做稍長一點的約談。」
「你真的沒事嗎?」
「為什麼開那麼快?」
他走到樓梯口向樓下喊話:「約翰,那個小男孩在樓上,他一直都在https://read•99csw•com家。」
戴蒙解釋:「他衝著撞過來時,我把他推開了。」
「你是德納·狄卓克生太太?」
他彎腰想鑽進駕駛座,但一眼便看出來他沒辦法坐進去。座位上放著兩塊方形海綿乳膠墊用來增加高度,因此,與駕駛盤之間的空間就變得很小,這一來,如果把他疼痛的部位硬擠進去的話,必然會很慘。
她嘆口氣,意思是說,這分明是在開玩笑,因為他們兩個早知道原因了。
他轉身走回賓士車,鑽進後座,坐在德納·狄卓克生後面。
在男孩的房間內,狄卓克生太太正向兒子解釋為什麼要他去學校過一夜。馬修要求獨自在家過夜,但未獲准許。於是,他不理任何人,徑自轉身繼續看他的漫畫書。他母親為他收拾好外宿衣物,戴蒙看她溺愛地看著兒子,自己心中倒忘了其他事情,只深深地為男孩感到可憐——在學校寄宿一夜,恐怕是不夠的。
他把自己拖曳出車外,走近韋格弗,他仍在盤問那位開迷你車的老人。
「他九九藏書還只是個學生呀。」她輕蔑地說。
戴蒙不及她的沉著。他在發抖,腎上腺素流遍他全身。終於有大突破了。湖邊、拖車、打電話給梅林、召開案情會議、盯著討人厭的電腦熒幕、從教授身上挖出來的資料,那麼多個凄慘的時光,即將有所報償了。
「謝謝你。好了,能否請你坐到旁邊的位置?」
「真的。」
「假如她願意負責,我希望你們通知我。」老人立刻說。
她聳聳肩表示同意。第二次再試時,戴蒙想法子坐了進去。
他趴著翻閱一本漫畫,只能看見他的黑頭髮。他沒有抬頭。
他仍沒有轉頭看她,男孩說:「他們是警察,把我打倒之後強行進屋子,我要他們出示搜索狀,但他們不理。」
他們需再走一段階梯才到男孩的房間,這間看起來比較像有人住。硬紙板的模型小鳥、蝙蝠高掛在天花板上,牆上貼著熱門音樂海報,地上散置著襪子、唱片封套,案頭有一盤未下完的棋。說房間確實有人住,不只是因為住的人正躺在門后的床上。
戴蒙以手勢九九藏書要韋格弗不要再追究這件事了。他的表現,是個恪守職責又利他主義的好實例。
「你媽媽將協助我們辦案。」
「我可以為馬修收拾過夜衣物嗎?」
「小馬……我以為你出去了,」他媽媽說。「我剛才叫你,你沒應聲。」
「他沒有理由跑走。」她說,於是她再大聲一點喊:「小馬,你在家嗎?」
「假如你是在叫你兒子的話,」戴蒙說。「我們進來時,他從前門跑走了。」
兩輛車子的損壞程度都極輕微,只不過賓士車的烤漆有些剝落,而迷你車的側邊有一點點凹痕罷了,但也夠做為事故的口實了。確定兩位駕駛人都沒有受傷之後,韋格弗一本正經地警告那位老人——一位退休醫師,也就是迷你車的車主。而戴蒙則打開賓士車車門,先自我介紹,然後要車中女子交出車鑰匙。
戴蒙向她保證,她不在時,男孩一定會被照顧得好好的。大修道院唱詩班學校在蘭冬路有一間房子供寄宿生住宿。狄卓克生太太由戴蒙陪同上樓去收拾衣物時,韋格弗打了幾通電話,安排巡邏九九藏書車去找男孩,並送他去學校過夜。
「小馬,你聽見了嗎?」
「我必須把這墊子拿開。」
「我們需要做個筆錄,請在這裏稍待一會兒,好嗎?」
「女士,是這樣的,他想阻止我們入內,不但擋路,還攻擊我們,戴蒙先生被他結結實實修理了一下。」韋格弗解釋道。
戴蒙同意。他聽見韋格弗在樓下打電話的聲音。
她從衣櫥上方的架子取下一個手提袋,放進幾件衣物。
「我們都看見你了。」
「那就對啦。」顯然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她遵照指示。挪位時,兩隻支撐的手顫抖著。
「我開得太快了,不是他的錯,我以為我會及時停住。」
她的臉白得像脫脂牛奶,箍起來的褐色頭髮使臉色更顯蒼白。她的嘴唇端秀俐落,聰慧的黑眼睛此時閃爍著不安。假如不是眼前這個情況,戴蒙大概會猜她是一位老師或社工。
「約翰,把賓士車掉頭,我想她願意全部招供。」
「是的。」
「我想逃跑。」
「那小馬怎麼辦?我不能整夜丟下他一個人在家。他才十二歲,你知道的九_九_藏_書。」
為了不希望說出可能阻斷她坦率相告的話,他針對實際問題問:「你的車子停在後面,我說對了嗎?」
「在這兒?」
「推去撞牆。」馬修恨恨地說。「你把我推去撞牆,還把我打倒。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雖然戴蒙不認為這小孩值得講道理,但他試著說明。這男孩是個最好的例子——缺乏父親的權威管教,而老是與不幸的母親胡鬧。
她點頭:「我進了車子,開太快了。我會怎麼樣?」
到了坡頂時,戴蒙坐回自己的車子,開了一小段路,身上的酸痛這時已經不那麼礙事了。韋格弗駕著賓士車跟著,最後都停在狄卓克生家門前。
「回她家。」韋格弗進來時,戴蒙對韋格弗說。
「從屋子後面逃跑,你沒看到我嗎?」
「把你打倒?」
「謝謝你交給我們處理,先生。」戴蒙說。「馬上會有一名警官前來送你上路。」
這樣的一個女子有可能是兇手嗎?她在心裏如此自問,同時高聲問道:「你能告訴我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嗎?」
他的喉嚨很乾,勉強擠出一個關鍵字眼:「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