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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納 第四章

德納

第四章

「這個女人是誰?」
「跟以前一樣,問我們有沒有新消息。她說,寫了那篇什麼想找尋英雄的報導之後,很多人打電話到報社;有些人曾目睹我被救起來的過程。她說,那些人向她描述了那個人的長相,但沒有人認得他。所以我就說我認得他,我還跟她講,他在電視上出現過。」
「我不可能去。」
「但地址是對的。」
「我知道你們會想辦法,但我可以為你們安排。」
「你要去找出他們的來歷,這是這項作業的用意。」我對他說,試著激發他的熱度。「我們去參考室,我告訴你到哪裡找。」
他的話惹毛我了。
「你在電視上看到那麼多面孔,為什麼偏就是這一個?依我看這是蘇格蘭的節目,或是其他任何地方的。」
「我知道。」
星期五,馬修進廚房打開冰箱,我問他想找什麼。
那輛富豪車碾過碎石子,轉進馬路,朝巴斯駛去。那女人跑到院子大門,看著它遠去,一邊抽泣。
熒幕上的女人正在問有關珍·奧斯汀的問題。
我用力吞口水,心中一點也不喜歡這主意。也許監於我載運泰迪熊被警察盤問備受困擾,所以老闆想補償我吧!
馬修聳聳肩,跳到石牆上,坐下來晃動腳跟。我們頭頂上方有隻烏鶇在啁啾,聲音很好聽。我平日很少聽到鳥鳴。
接著,披散著一頭紅髮的女人出現在門廊上,在男子身後追趕,及時在他打開車門時追上了他。她的年齡一定比他大,臉蛋雖然很漂亮,但看起來拉過皮。
我們還沒走到入口時,馬修說:「有人出來了。」
「為什麼?我們沒有什麼好慚愧的。她有必要問我是否有任何消息可以告訴她。你要我對她說謊嗎?」
「別緊追不捨,小馬。我說過,我不做任何承諾。」
開放的年輕人!我在他這個年齡,當母親告訴我女人之事時——從未提到生殖器官的名稱——我幾乎都快羞死了。
我從石牆上方瞥到一個男人站在門廊上。
我把賓士車開到大約五十碼外,停在看不見房子的地方。宅邸沒有緊臨路邊,它縮進去自成天地。房屋的石灰石建材,比本地慣見的要灰一點,爬滿了一大片的長春藤。它既不是喬治亞式也不是現代建築,我猜大概是維多利亞式或都鐸式。一輛茶色的富豪車停在半圓形的大車道上。
我翻到那一版,看見一張相片,是我手臂環著我兒子的相片,放在標題「協助我們尋找英雄」下方。我只說了聲「老天爺」,但沒有看下去。
那篇故事的標題是「教授下水救人」。我很快看一遍。顯然地,小馬和我如果直接打電話找賈克曼教授而不是從約翰布萊登宅邸的牆邊偷窺的話,可以替我們自己省點麻煩。因為經亞伯蕭證實,賈克曼教授就是普特尼水壩的英雄。
「馬修,」我平常開計程車時,聽過更難聽的粗話,但聽自己兒子講,實在很傷人。「你到底不贊同歷史作業的哪一點?」
他不抱什麼希望地瞧我一眼,然後轉身垂頭喪氣地踱回後面房間。我聽見他打開電視的聲音。我感到脖子和肩膀一陣緊。假如我不能挪出充裕的時間協助孩子做作業,那算什麼?而小馬那種不體諒的態度更加重我的絕望感,只得在心中一再告訴自己,他的舉止是青少年正常的行為。他還沒有足夠的成熟度去https://read•99csw•com應付他的荷爾蒙——假如成熟真的能應付荷爾蒙的話。他父親的例子已夠讓人泄氣了。
但他完全沒有體會出我的意思。
我們還弄出一張名單,是曾在這條街上住過或曾經到訪的人,包括:約翰·伍德、托拜亞·斯摩萊特、賈夏·韋奇伍德、珍·奧斯汀以及威廉·弗賴斯-格林。馬修一邊把這些名字抄下來,一邊說他沒聽過這些人。
「哪裡。」他說。「這樣做對公司的名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不做任何承諾。我們只是去找到那棟房子,把車子停在附近,看看他會不會剛好出現。」我告訴馬修。
他兩眼大張,突然間變得孩子氣。
「是教授又怎麼樣?他照舊從水裡把我救出來呀。媽,我們要好好謝謝他。」
「媽,這是第一頻道,西部台。你靜下來聽,說不定我們會聽到他的姓名。」
「昨天你沒告訴我。幾點打來的?」
「我怎麼反對?我不在時,電話都是他接的。」我實話實說,不想表示任何抗議。
「假如我們弄錯了,那就糗大了。」
「好啦,隊長,」馬修說。他不知不覺扮演起他的「官兵捉強盜」的角色來。「我們要不要派兵盯梢?」
那男人的臉孔再度出現,自信地回答,說話速度顯示他已習於被訪問。他的眼光中有股想笑的神采,彷彿覺得整個訪問主題有點可笑。
「快點。」他語氣中的緊急令我驚慌。我發現馬修跪在電視機前,手指著熒幕。「就是他!」
「別被困笨了,小馬,一定有書可以查出來的。」
「我們要找出什麼名人曾住在街上,並撰寫他們的生平。皮厄斯覺得簡單,因為他分配到圓形廣場,那裡有碑刻滿了名字。我被蓋伊街困住了,運氣真背。」
「她那件睡袍裡頭什麼都沒穿。媽,她是不是妓|女?」
「他是在講巴斯。」我說。
「在哪兒?」
「我猜,他們兩個都是,不過,我本來是指小馬沒錯。」從她一直微笑個不停的樣子看來,她一定還別有所求。「你不介意我跟小馬講講話吧?」
「沒錯。」
「是的,透過小馬所轉達的消息。他是個聰明的孩子。」
我告訴他我一點也猜不著。
「你倒想得美。」我告訴他。「昨天你已經吃完最後一塊。假如你實在很饞的話,冷凍庫里有冰淇淋。這個周末,老師出什麼作業?」
「沒我們的事,那是他們的私事。」
「明天他會在水石書店。書店為泰德·休斯辦簽名會,邀請了本地所有文藝界人士。」
「怎麼樣?」
「他,那個救我的人。」
馬修把音量轉小。
「了不起!」小馬說。
我真想扭他的脖子。
「以我個人而言,倒不如此。不過,我感謝你提供——我是指提供賞金。」我平靜地回答。
「這麼說,當時的社交型態正在轉變?」訪問者問。「可憐的珍錯過這個舞廳最風光的年代。」
「謝謝。」
「你擔心什麼事?」
我遲疑著。看來這件事會變成我們之間的問題,但解決倒不難。
「你告訴她啦?你給她賈克曼教授這個名字了?」
我拿不定主意。聽起來這確實是比較容易的一個辦法。
「第一個先找圖書館。」
「而且小馬也不用向學校請假。」茉莉·亞伯蕭補了一句。
「這不會是同一個人九*九*藏*書,親愛的。」
「少亂說。」我發動車子。
「這觀點不錯,」他讓步道。「誰曉得呢,也許他有個那天不能在巴斯的理由。」
「對了,他還很能幹。多數孩子在他這樣的年紀都只會回答是或不是。想必是就讀的學校的關係。」
「別急。」我對他說。
他兩臂環抱,注視天空。
「她剛才在喊什麼?」
「我不知道,我才剛轉檯。」
「抱歉,媽。」
「我希望這個人很快就能出現。」巴庫先生說。
馬修好像為了殺時間似地,不經意地說:「大力士茉莉昨天晚上打電話來。」
「所以你和那位教授談過話了?」
我們下車,沿著車道外圍的石牆走,試著不要太明目張胆地盯著房子瞧。走到石牆盡頭,我們在伸出來的火刺灌木叢旁邊停下來,它正好可用來掩身,且有一個縫隙可以瞧見屋子和車道。
後來,我留下他一個人在參考室,就《全國傳記字典》做筆記,我出去買一張新停車卡。當我走回車子時,一個肥胖、熟悉但不受歡迎的身影站在車子旁邊。
他告訴我他要譯完一段拉丁文;要讀聖經,星期一測驗;還有——我引用他的話——「那個去他的歷史作業」。
「你猜他們是誰?」馬修問。
「我得承認自己對這個報導相當高興,從一開始都是我獨家撰寫,你們能這樣一直配合,真的很好。」茉莉·亞伯蕭高興地笑著說。
馬修和我原本一副茫然地拖著腳步走,這時連忙拔腿快快向前走向我們的車子,還業它與剛駛離的富豪車停在相反的方向。我們進入車子,關上車門。
「你是說比如性嗎?」
我自己注意一看,那個男人正踩著大步,有點神氣地走向車道上的富豪車,一點也不像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個教授。眼前這一位是肌肉型的太塊頭,二十齣頭的年紀,麥桿色的頭髮向後梳,沒有鬍子。穿著矢車菊藍的短袖襯衫、白色休閑褲、白色球鞋。我的腦海里浮現一個影像,我覺得我在別的場合見過這個人。通常,我如果認出什麼人來,結果都不外乎是我的計程車乘客。但你知道當你沒辦法確認時的那種感受嗎?我的腦子告訴我,這個帥小子沒有搭過我的計程車,我是在別的地方看到他的。我拉拉馬修的手腕說:「我們最好先離開一下,從前面走過去。」
「小馬,我跟你講話的時候看著我好嗎?這種事情除非百分之百確定,否則不能隨便告訴記者,而且就算百分之百確定,告訴他們也不是明智之舉。」
「馬修,夠了。」
「我知道。電話簿不一定按時更新,說不定你那位教授把房子賣給他們,搬到別處去了。無論如何,我不主張去敲門。」
任務這麼迅速就告完成,我感覺有理由解脫束縛——雖然我的意思與史坦利·巴庫的意思不大相符——以便實踐我對馬修的承諾。我回家接他,然後開車到巴斯威克丘,按址尋找約翰布萊登宅邸。根據電話簿,該宅邸的主人是巴斯唯一叫賈克曼的。我隱約記得曾開車經過一棟叫那名字的住宅,但這回我對我的記憶力不敢有什麼保證。
「小淑女,我正在讀報上有關你的報導。你看了昨天晚上的訊報沒有?」他拿了一份給我。「第四版。」
「蠻晚的。你在洗澡的時候,我告訴她你沒辦法接電話https://read.99csw.com。」
「你這個大傻瓜!想想看,假如你弄錯了怎麼辦?」
「但你們想見他吧?」
「我們在這兒等一下看看。」
這一次我沒有斥責他侮辱我們女性。
「那不是他!」馬修很小聲地說:「媽,那不是他。」
「那邊有條小路,假如穿過小路,走到空地上,就可以看見屋子後面。說不定他在整理花園。」
「沒錯。到了他們全家搬來時,巴斯的社交活動已經走下坡了,布萊頓成為時尚所在。威爾斯親王喜歡海濱的氣氛,所以名人雅士開始改向布萊頓集中。」
「你大可以告訴她……噯,這個時候有什麼關係呢?假如人人都知道了這件事,那我們何苦在這樹叢後面躲躲藏藏?」
我沒有質疑他的邏輯,只說:「巴庫先生,您別以為我不懂感謝,我只是不希望這個人感覺被人追蹤,說不定他喜歡不為人所知。假如這是他的願望,他有權保有私生活。」
「聽見了嗎?那就是他,」他興高采烈地說。「他叫賈克曼。」
「噢,沒有這個必要。」我連忙說。
茉莉·亞伯蕭說,計程車候客處里有人認出我的車子,並說我大概不久就會回來。所以她就站在旁邊等候。那天她穿著一件色彩繁複的斗篷,可能是在南美人的手藝店買的。
「假定下周一還沒找到,我打算提供一百鎊賞金給任何能指出他的人。」
「就是他,留著鬍子。」我兒子堅持道。
我們向左轉,慢慢開了幾分鐘,注意屋子上的名字。不久,房子間隔變大以後,街道看起來比較傾向鄉下味道。約翰布萊登宅邸出現在右手邊。馬修比我早一點看到門柱上的宅名。
「你不能那樣子對我講話,小馬。」
「他還會再出現。」馬修說。
「來這裡是你的主意。」馬修不知感恩地指出來,並從牆上跳下來。「既然這樣,我們要不要登門拜訪呢?」
茉莉·亞伯蕭笑得全身發顫。
「是的,不過——」我不再那麼鎮定了。
「所以,後來這個集會堂開始改做其他用途。賈克曼教授,謝謝你。預定九月在這裏舉行的一個展覽,主題是關於『珍·奧斯汀在巴斯』,正由這位賈克曼教授籌畫中。為了進一步談談這幾個房室的近代用途——」
那女人站起來時,男人業已鑽進車子,用力關上車門,發動引擎。她用力槌著車窗,大叫:「安迪,我不是故意的!」
「他沒有不一樣。」他不服輸地緊抿嘴唇。「你不想把他找出來嗎?」
「我的意思是,我不曉得這個賞金是不是合宜。通常是為了搶劫銀行的歹徒或強盜,才會提供獎賞。」
「一切都由我來講。」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他還有話沒對我講完。
熒幕上那個男人說:「在《勸導》這部小說中,她曾提到:這幾個公共場所不得不第二度舉辦她所謂的『優雅但愚蠢的私人舞會』。我懷疑這句話含有酸葡萄心理,因為她盼望受邀請,但卻落空。這些舞會——或者他們所稱的『晚宴』——在當時算是相當放縱的聚會,全然不顧這個集會堂的規則和習慣。因此,來參加舞會的人很少。在她的一封信中,珍·奧斯汀曾提到,私人舞會散場后,更大批的市民聚集到這裏來,讓她很開心。大家可以想像她坐在這裏,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打著節拍、等候活動開九*九*藏*書始的情形嗎?」
「下午也忙嗎?」
「但那人是個教授。」
訪問者轉身面向攝影機。
在這種機智上,我比不上他。
時間好像總是這麼短促,以致我和兒子的交談只能縮減到像這樣的對話。我不喜歡扮演過度憂慮的媽媽,但在他看來,我八成正是個過度憂慮的媽媽;而我自己也確實如此。在他這個年紀,他不常想要說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我們都只談實際的日常事務,而家庭作業總是免不了的話題。
「乳蛋糕。」他回答。
「跟他握握手啦什麼的。」
「說不定我會在書店見到你們。」茉莉·亞伯蕭說。
「留這種鬍子的男人有上千個。」
那個叫安迪的男人沒有回答,只是把她抓著鏈子的手指一個一個扳開,好像是不希望因為推開她而把鏈子扯斷了。這時,她用另外一隻手一把抓住他的頭髮,但這顯然難不倒他。保住了金鏈子之後,他騰出手來抓住她兩個手腕,強迫她跪下來,然後輕輕地、不屑地推了一下,害她失去了平衡。她的肩膀碰到地面碎石子時,大聲喊道「禽獸」,但一個更強的推力使了過來,那只是讓她更痛而已。
「您太慷慨了。」我說著,有意顯出雖然感謝但卻不太熱中的意思。
「我們都想偶而解脫束縛,你同意嗎,德納?」
我倒轉車頭,從那棟房子前面開過去。那個女人業已不見,屋門也關上了。我們開進巴斯,停在柳橙林對面的一處空地上。今天我答應小馬的另外一件事情是到中央圖書館的地方歷史部看一看。我很高興有這件事可以分心。我帶他下樓,花半個小時安靜地把書本由書架上拿下來,翻查有關蓋伊街的資料。我們找到這條街是根據一個叫羅勃·蓋伊的人命名的,因為後人造路的這塊地是他的。
「還有走失的寵物。」他說。「我認為這沒有問題。」
「你是指小馬?」
假如我心中還留著運送泰迪熊那件事的疑慮,到了星期六早上也不得不被打散了,因為巴庫先生要我及時把它們送到長渠館院子里的女子學會帳篷,以備泰迪熊野宴之用。我三更半夜胡思亂想,以為一些泰迪熊內填塞著海洛因或鑽石之類的瘋狂看法,現在顯得異常好笑。而且,我的老闆看來一副沾沾自喜的樣子。
「你需要做一些調查研究呀,這個練習的重點想必就在這裏。」
「唔,我希望有機會。」
「我當然給她了。」
「你是指去敲門?」
「要不要再走過去?」馬修問。
小馬屈尊俯就的態度刺痛了我,我感覺他的話里有種男性的優越感。其實,這天早上小馬所講的每句話,差不多都有這種意味。我不得不信服,這種優越感一定是從學校學來的,我不能任其滋長,我是他的母親兼父親,需要他的尊重。於是,我抓住他外衣的袖子,堅定地對他說:「小夥子,假如你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講話,你最好去找救兵來救你脫身,因為此時此地我就要失去對你的耐心了。」
「為什麼不會?就是他沒錯。」
「來吧!算了。」我說,一邊朝房子移步。
「噢,小馬!」
「我不會弄錯。」
「明天什麼時候?星期六你要工作呀。」
「可能吧。」我小心地說著,不希望校名又上報,而小馬的名字也一樣。
「星期天他需要忙教堂的事。」
「不是學校圖書館,是公共https://read.99csw.com圖書館。明天我們一起去,我教你去哪裡找。」
「我猜你會想早點看看報紙。」她遞給我一份《巴斯晚訊》。
「那我們就得另外想辦法。」
「假如沒有弄錯,我當然想把他找出來。但我希望你先確定,我們再去找他,而不是只在電視上看到就算數了。不曉得他的名字有沒有在電話簿上。」
「小馬,弄錯是很容易的事。一般人在電視上看起來和平常不大一樣。」
「我現在還不曉得什麼時候方便,親愛的,我會想辦法找時間。」
「調查研究?」
我們走沒兩步,一出通俗劇開演了。仍開著的屋門傳出一個尖銳的抗議聲:「你不能棄我而去,看在上帝的份上!回來!」
「這一次她要做什麼?」
確實,他說得不錯。得體的作法是登門拜訪。暗中偷窺這個男人實在於心有虧,但我曉得自己兒子有多不可靠。他愛幻想,打從小時候會講完整的句子開始,他就把巴斯街道上的人都想成是頑皮鬼、外星人、明星或是電視劇裏面的角色。儘管近年來他比較能控制自己了,但我還是認為,在我們上前自我介紹之前,先讓他在安全距離內看一下賈克賈教授,比較不會有難為情的情況。我很確定,到時候小馬一定會坦承弄錯人了。
「請便。」
「媽,過來。」後面房間傳來喊叫。
我斟酌著,不得不承認沒有更好的機會向賈克曼教授表達謝意了。我這個善變的人,當時心裏已經在想明天該穿什麼衣服了。
「為什麼?簽名會是對外開放的,這就是它的重點,反正用意是賣書嘛。到時候你和馬修可以溜到教授身邊,請他喝個飲料,安靜地與他談談,這比去他家拜訪或去學校找他容易多了。」
「假定他不出現呢?」
我去倉庫取那四個紙箱時,先確定一下是否自從我把它們鎖在那兒以後,就沒有人去動過。為了完全確定,我檢查八百隻熊是否都在。然後我開車到長渠,交給女子學會的人去分贈給孩童。十點半以前,這些事就都做完了。
「才不咧。我一直告訴你沒有錯。」
「我想我們非去不可了。到了這個時候,我確信她一定已經打過電話給他了。可是,馬修……」
「看起來,顯然有人在家,我們慢慢從前面走過去。」
在熒幕上我看到一個黑頭髮、留小鬍子的男人。接著鏡頭轉到別處:某個大廳的偌大空間,裏面有柱子、豪華吊燈,然後出現一名穿藍色襯衫的年輕女人提出一個問題。
要是小馬在場,他一定繪聲繪影脫口講出約翰布萊登宅邸那件事。多謝佛茨科老師以及他的歷史作業!不過,反正報紙也不接受色情故事就是了。我用字小心地回答:「我們一定會想辦法表達我們的感謝。」
馬修立刻跑去拿電話簿。
「我只是問一下嘛。你幾乎沒有對我談過性。」
「誰?」
「我能否問一下,你們想找賈克曼教授當面道謝嗎?」
這一幕是在我和馬修經過屋前時發生的。我不想顯出很有興趣的樣子,尤其是那個女人赤腳、穿著敞開到大腿的粉紅色絲質睡袍。我犯不著招惹麻煩。兩名演員非常入戲,根本管不了有什麼人在看他們。那女人伸手抓住男子脖子上的金鏈子。她想阻止他上車,大叫道:「安迪,別走,你不能這樣對我!回來,求求你,求求你!你要我怎麼做,跪下來求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