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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既然你對她這麼感興趣,不如去見見她本人怎麼樣?」伊瀨鼓動道。以浜中這個人的性格,說不定真的打算去伊豆大仁的三福查個究竟。
「不忘本最重要!」浜中就像老編輯似的教訓道。
補陀洛山寺面朝熊野灘,自中世紀以來,寺中僧人就前仆後繼地孤身划船,前往大海彼岸的補陀洛國。佛經中稱,補陀洛國就是天竺。根據熊野補陀洛山寺的記載,從天文到享保年間,每個時代都有僧人乘獨木舟出海,他們被通稱為「渡海上人」。不過小船入大海,十有八九會一去不復返。渡海去補陀洛國的行為本來就與自殺無異。
「那就這樣定了,靠候補充當主力吧。」
下野中禪寺湖畔、男體山山麓,有一座有名的二荒山神社。「二荒」一詞有兩種發音,其一和「補陀洛」相近,其二則與「日光」一致,所以二荒山別名日光山。
浜中瞪大了眼睛看著筆記本上的數字。「原來如此。通過計算,兩次旅行的總里程的確都一樣,都是350公里。」浜中激動萬分地說,「居然能如此巧合!」
「我想,她會不會就是贈送海龍酒匾額的那個人呢?」
「老師——」浜中突然靈光閃現似的說,「您看這樣行不行?日本的中世紀信仰中,有一個『補陀洛渡海』的傳說。」
「這有什麼關係,刻意逢迎反而會索然無味。此外,那起凶殺案也有了不太尋常的反響。」浜中改換話題道。
「你說什麼?」
「鄉土史方面,我們這兒的小學校長知道許多,你們去問校長吧。」老館員指著公民館前馬路對面的學校說。校長的了解程度和館員差不多,也是第一次聽說補陀洛寺這個名字。
「說起來,她的目光一直停滯在我身上,極少投向別處。她直勾勾地盯著我,讓我覺得她有些神秘。」
「只好如此了。我覺得有點倦怠了。咱們在館山吃過飯,老師不是剛好可以趕上同讀者的會面嗎?」
「警方已經斷定那不是凶殺案了?」
「她說她一個人住。要不你去大仁調查一下?」伊瀨試著鼓動浜中的好奇心,但浜中只是苦笑。
「莫非,你是根據這樣的計算安排我們的行程的?」伊瀨打趣道。
「下次採風還是要圍繞羽衣和浦島傳說的主題嗎?」伊瀨心裏盤算,他對這個主題早就厭倦了,要是浜中要求他繼續寫,他乾脆拒絕算了。
「結婚了嗎?」
「那倒挺近的。如果去那裡,就可以當天往返咯?」
伊瀨把這一情況告訴浜中,浜中又板著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的。咱們下次就來探尋這個傳說,怎麼樣?」
伊瀨沒有別的提議,只好無奈地點頭。
在新宿坐上電車后,伊瀨想提前做點功課。「補陀洛寺就在九重站附近嗎?」
「可疑的男人?」
「對了,可能現在討論為時尚早,不過,我想事先同老師商量一下,下次去什麼地方採風。您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嗎?」浜中饒有興味地問。
「是啊!真是這樣!」經浜中提醒,伊瀨也開始詫異起來。
「果然是真的!這樣看起來,兩條路線的里程數就像收支平衡的資產負債表一樣!」浜中津津有味地看著兩組數字。
「似乎二十六七歲。」
浜中聞言,用異樣的眼神打量著伊瀨:「老師,這名叫坂口的女子有沒有什麼古怪的地方?」
補陀洛國乃觀世音菩薩所在之地。
「不過,話說回來,讀者的反響真是讓我們始料未及。」浜中說,「雜誌發行后,大量來信寄到編輯部,說您的遊記標新立異、與眾不同。社長和主編都十分高興。有趣的是,雜誌上刊登了受歡迎的稿件,別的報道也會跟著沾光。我們全都大受鼓舞啊。」浜中誇張地稱讚道。
「唔,大概兩個半小時吧。」
「我還不是什麼暢銷作家,不忘本或許正是我的長處。」
浜中朝路旁的派出所走去,九九藏書很快就回來了。
浜中有點羞澀,但臉上卻難掩得意的神色。

「沒想到這麼長。我還以為只有100公里左右呢。」浜中說,「不過,這數字與350相差甚遠,老師肯定很失望吧……哎呀!」浜中尖叫起來,「如果將135公里的百位數字去掉,就是35。而將350的個位數字去掉,也是35!」
「唔,頂多100公里左右吧。」
「好,我會儘早回來的,你不用擔心。」伊瀨邊說邊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他的心頭卻籠上了一層陰雲。
「我無所謂出不出名。」伊瀨用手摸著臉頰。浜中雖大力吹捧,但伊瀨覺得,現在的自己只是個沒名氣的作家,一夜爆紅后反而會招來指摘。
「真怪。」伊瀨把自己的疑惑告訴浜中后,浜中抱著胳膊說,「莫非小野小町有什麼特別的含義?」
「等等,我現在就查查時刻表。」說著,浜中再次拿起旁邊的列車時刻表。從新宿出發開往館山方向的高速列車,最早的一班是早上七點發車,抵達館山的時間是九點三十三分。
「聽誰說的?」
伊瀨正如此盤算的時候,浜中偷看他一眼說:「老師,伊豆大仁來的那名女子真的是美女嗎?」
「我現在就查一下!」伊瀨將合上的時刻表又打開。找到東京到九重之間的里程數。
「這個……您到那邊之後自然就明白了。」浜中不耐煩似的拒絕透露更多的信息。
「說實話,行程安排我一向聽你的,編輯部讓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伊瀨跟著浜中進入館內,見到一位年老的男性館員。
「嗯。雖然有點超前,但我真的很想快點去看看。趁熱打鐵嘛!」
「早上好!一大早就來打擾您,真是非常抱歉。」身為編輯,浜中禮數周全。
「大仁不是有精神病院嗎?她會不會是從那裡跑出來的?」
「全國失蹤的人口數量龐大。在日本狹小的國土上,不知有多少人永遠地埋在了什麼地方。」
電車不久后便駛到海岸邊。從右側的車窗望去,碧波萬頃的東京灣近在眼前。
「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有點意思了。本來勁頭十足地來找補陀洛寺,結果撲了個空。除了把要寫的話題換成這個傳說,我也別無他選。」
「我也有同感。我對這個主題有點膩味了。」
「倘若如此,我們又可以大作文章——如果通過我們的雜誌掌握了犯罪線索,《草枕》的名字肯定會出現在全國的報紙上。相當於免費為我們做一次大規模宣傳,老師也會一下子聲名鵲起。」
「前兩趟都走了很遠,這次在東京附近轉轉就行。『探尋房州補陀洛國渡海傳說之旅』——這個題目聽上去不錯。」浜中一個人樂了起來。
伊瀨覺得,素昧平生的讀者雖不至於主動來見他,可如果對方是千葉當地人,應當不會拒絕就在當地會面的邀請。這對讀者來說很方便,也是個難得的機會。
「當然。您看怎麼樣?」
伊瀨剛才提過那女子很漂亮,看來浜中還惦記著她。伊瀨在想二宮健一,浜中的腦袋裡裝的卻是美女。「嗯,是個美女。平安朝代風格的豐潤臉蛋,簡直就像小野小町轉世一樣……」伊瀨開玩笑道,然後突然醒悟:對啊,那女子說過,人丸神社的歌仙匾額中沒有小野小町。這前言不搭后語的話是什麼意思?是因為她精神異常,所以信口胡說的嗎?
「浜中君,咱們馬上就能弄完吧?」
觀音凈土的信仰,促使很多人從日本渡海去往傳說中的補陀洛國。《今昔物語》中有記載:「僧迦羅急忙來到岸邊,五百商人緊隨其後。他們無計可施,只能遙向補陀洛世界念觀音名號,其聲非常虔誠。」
「浜中君,國分寺那邊我們就放棄了?」
「這樣啊。」浜中略作沉吟。後來伊瀨才知道,這一切的言動都是浜中裝出來的,剛才他只是在故弄玄虛。九_九_藏_書
「怪,相當怪。她不是做了這種古怪的計算嗎?」
「又是她?」
「如果從針對失蹤人口的調查中發現犯罪線索的話,那就有趣了。」
「有啊。這種病的特徵就是不計算就難受。這名女子肯定就是計算狂。不過,她竟然專程從大仁來拜訪您,真是了不起。」
雖然明知這是給自己戴高帽,伊瀨還是高興地接受了。
「由於沒有證據,只好當做意外事故來處理,所以至今還沒展開搜查。當然,警察早就先入為主地認為,即使搜查了也沒用。」
「城崎的那名報社記者寄來一封信,說有不少人讀過《草枕》上的報道后,紛紛詢問當地警察,埋在木津溫泉附近山中的屍體會不會是自己的親人。警察只好逐一查證、解答,對雜誌多有抱怨。」
「哎呀,這種人也讓我遇上了!」伊瀨說。浜中這一提醒,讓他覺得似乎真是這樣。「居然有這種偏執狂啊。我跟她聊了很長時間,但拋開剛剛提到的那點,她看上去跟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
「不是常人?難道是瘋子?」
「這故事一點都不有趣。」
「啊,辛苦你了。」伊瀨來到玄關,浜中機敏地站起來。
「聽說館山附近就有。在去館山的路上,有一個叫九重的車站,在那裡下車就是。」
這裏沒有計程車,兩人只好站在鄉村公路邊等公交車。這一等就是三十分鐘。車往館山行使的路上,他們發現附近正在搞宅地建設,丘陵的邊緣有許多挖土機忙著作業。兩人望著窗外的景色,不由得失神起來。
「浜中君,咱們就是要來這兒?」下車后,伊瀨問同樣茫然望著這片景象的浜中。
「證據也不是沒有。這兒附近有個叫安布里的地方,它同北九州的加布里和背振一樣,地名明顯來自朝鮮語。從考古學上看,北九州出土了特有的瓮棺,而這裡是千葉縣,位於本州中東部,卻也有類似的葬俗。我想,這是由於北九州的海洋族群乘太平洋洋流來到安房所致。這也能解釋,為什麼瓮棺在本州東北部分佈極少。」
熊野的補陀洛山寺中,就有近三十座渡海上人的墓。
「我不是說這個。我想問的是,這名女子的樣貌有沒有什麼與普通人不一樣的地方?」
第二天七點半,門外響起了汽車的聲響,玄關傳來了浜中與伊瀨妻子的對話聲。
「莫非要遠赴九州和熊野?」伊瀨小心地問。已經有別的出版社向他約了小說的稿件,他沒空走那麼遠。他之所以能接到這個活兒,全拜《草枕》上的連載所賜,不過自己能被別的編輯相中,不能不說是一件幸事。
浜中一會兒看看窗外,一會兒翻翻周刊雜誌上的照片,像往常那樣坐卧不安,最後視線落在了伊瀨正在讀的書上。「老師,有件事,我上次想問卻沒有問成……」他並沒有針對伊瀨的書發問。
浜中相當失望。「聽說浮島宮的遺址也在這附近?」他強打精神問。
「老師真了不起。必須認真對待這樣的熱心讀者。」
到中世紀,補陀洛渡海都實行敕許制。戰國時代,渡海的僧人越來越多,這反映了當時人們對世道和現世的厭惡,以及對來世凈土的信仰。渡海的首要目標是中國,所以從熊野出發的路線是從熊野灘開始,經四國沿海,穿越天草灘,往中國東海進發。不過,大多數渡海船都在中途沉沒了,溺死幾乎成了渡海僧人的必然命運。據說五島列島上就有許多補陀洛渡海僧人的墓。對這些人來說,渡海便意味著圓寂。
「你有實際的證據嗎?」
「135公里。」
「浮島宮遺址的確就在這兒附近。外房的浦勝也有浮島,但那兒並不是傳說中的浮島宮遺址。」校長嘟噥道,白色鬍鬚隨之舞動,「話說回來,你這麼年輕,竟然了解這些典故。就算本地人知道此事的也不多。」校長欽佩道。
「補陀洛寺是什麼東西?」對方滿臉疑惑。看來跟他說也是白搭。
「二十四日沒問題。」
公民館也不遠。在一座好像之前是村公所的建築上,並排掛著兩塊招牌:「館山農業協會九重支部」「館山市公民read.99csw.com館九重分館」。
「不用去那麼遠的地方。只到千葉縣就可以了。」
「沒問題。上次我回去之後也做過調查,發現那附近還有別的古老傳說。所以我十分期待這次採風能收穫豐富。」
「小野小町,」浜中的語氣表明他又要展開講解了,「此人的出身眾說紛紜,尚無定論。說法主要有兩種,其一說她是出羽國國司的女兒,其二說她是小野篁的孫女。可以肯定的是,她是八世紀中葉的宮女或妃子,也是六歌仙中唯一的女性。紀貫之在《古今和歌集》的序中評價她的和歌『愛憐而無氣力,譬猶美人之有憂思』……不行,光憑這些信息,我們仍然理解不了那位美女的話中所指。」
伊瀨在商定的一周時間內寫完了別家的約稿,去館山的前一天,給千葉縣成田市的二宮健一發了一份電報,告訴他如果想見自己,就在明天下午四點左右去館山站的候車室。雖然是初次見面,但對方應該見過雜誌上採風旅行中伊瀨的照片,認得出他。
「真是這樣嗎?不好意思……」浜中似乎還不放心,讓伊瀨拿時刻表給他看看。兩邊的計算結果如此驚人地一致,不管是誰,不親自確認就不敢相信。浜中擺弄著時刻表,用鉛筆寫下數字,一番計算之後——
「是關於那位大仁來的女子的。」
「老師,看樣子她不是常人。」
「那到底有多少公里?」
「明天早點去坐火車吧?」浜中忽視了他的建議。
「我也考慮過。可是,我拿問題試過她,她一點反應都沒有。」伊瀨答道。
「她這種病情的病人用不著住院。她多大歲數?」
位於和歌山縣東牟婁郡那智勝浦鎮的補陀洛山寺,便是以補陀洛渡海而聞名的。寺中藏有描繪補陀洛渡海情景的曼陀羅繪畫。
「傳說中,小野小町是才色兼備的絕世美人,卻紅顏薄倖。要說有什麼特別含義的話,也只有這點了吧?」
「那能順道去看看國分寺嗎?」
兩人乘上從新宿到千葉的電車。電車裡擁擠不堪,兩人到四谷站才找到兩個連在一起的座位。
「我聽說就在這附近啊。」
神護景雲元年四月十日,欲觀上人絕頂,精進念誦二十七日,既而登頂。巡四十里,有一大湖。宿湖北岸,經行念誦,又欲登高頂,然深雪皚皚,雷吼震動,不得登頂,半途而返。下山入住湖畔本龍寺,歷十四年星霜。
「那二十四日早上我來接您。」
「前幾天我讀到了一篇文章,說古代日本人之所以做出補陀洛渡海之舉,與常世國的信仰有關。這篇文章的作者只讀過井上靖的小說《補陀洛渡海記》,便認為該傳說流傳的範圍僅局限於熊野。如此看來,還有不少人不清楚這方面的知識。如果作者得知,補陀洛國渡海傳說不僅在熊野,而且在肥后、土佐、相模、山城、羽前、下野等地都有流傳,他將如何對待自己的理論呢?特別是熊本縣玉名市的遺迹,尤其有名。」
「準確地說,是在館山和九重之間的府中,離九重更近。顧名思義,府中過去是國府所在地。現在那附近還有安防國分寺的遺迹。」
第二天,浜中來取稿子,伊瀨提到了昨天來自靜岡縣大仁的坂口美真子突然造訪的事。伊瀨說自己覺得這名女子相當古怪,還向浜中展示了她計算的兩次旅行的里程。
「七點出發的話,實在太早了。」
出羽的月山也流傳有補陀洛的名號。月山是修驗道的道場,從月山山頂到西南的舊火山口壁一帶是被稱作「齊藤森」的山谷,山谷的深處名曰「西補陀洛」,而位於其東部的是「東補陀洛」。此外,相模鎌倉的材木座海岸內側也遺留有補陀洛寺的地名。
「好,那就說定了。不過,你必須在八點前開車來接我。」伊瀨合上時刻表。就在這時,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大驚失色道:「浜中君,從東京到九_九_藏_書千葉的九重站,會不會又是350公里呢?」
「你還真是博學啊。」伊瀨說。
伊瀨命妻子去拍電報。她一回家就進入伊瀨所在的裡間。
「明天?我不是剛剛才交了第二篇稿子嗎?」伊瀨不由得大叫起來。
「派出所的人也不太清楚。可能要去公民館才行。」
「什麼事?」

「是啊,太早了。選七點過後的怎麼樣?」
不過,補陀洛渡海並非熊野的專利。熊本縣玉名市海岸也有相關遺迹。那裡是從熊野灘出發的渡海路線的中途一站,這種信仰習俗也在當地保留了下來。京都府愛宕鄉大原村也有補陀洛寺的遺迹。《平家物語》中記載,后白河法皇在前往寂光院的途中,「參拜了補陀洛寺」。另外,《東鑒》中記載,奧州平泉毛越寺內的吉祥堂佛像,是藤原基衡模仿補陀洛寺的觀音像建造的。
在千葉換乘的列車一到館山就乘客驟減。九重距館山不到十分鐘車程。下車一看,是個破破爛爛的小站。這裏與東京相距135公里。
「我也嚇了一跳。她在我面前拿出時刻表,將里程數準確地抄下來,然後作計算——怎麼看都沒有疑點。」
「135公里啊。」浜中喃喃自語,看來他也想起了時刻表上的數字。
「已經差不多了,因為的確沒什麼好調查的。我會整理一些資料交給老師,幫助您寫稿。」浜中看看手錶,已經兩點鐘了,「老師,我肚子餓了。咱們直接回館山吃飯吧。」
「到達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之間有四個小時,應該沒問題。」浜中保證道。
「這樣啊……」浜中思索片刻,「那二十四日出發怎麼樣?」
「那女人似乎就有這樣的愛好。」
「那咱們就改弦更張吧?」
「我們無法代入這個偏執狂女人的思維,所以也不可能明白她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提到小野小町。」浜中放棄了。
「未必。這個故事應該和浦島傳說一樣,也是海洋族群的傳說。我猜想,用弓箭拍打魚群,收穫頗豐,這象徵著原先住在這裏的海洋族群被後來入侵的其他海洋族群所征服。雖然鰹魚得名的由來有穿鑿附會之嫌,但我覺得,這裏也許是北九州宗像一族那樣的海洋族群的殖民地。」
「沒想到讀者這麼喜歡。我只是寫了自己想寫的東西而已,從未考慮過要迎合讀者。」
「圖書館的人。我覺得應該沒錯,先去這兒的派出所問問。」
「到目的地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日光山神社收藏的漢文體書《補陀洛山草創記》中有如下記載:
「原來如此,竟有這樣的事啊。」伊瀨從未想到事態會發展至此。
「下一班高速列車要很晚才開。我們可以先坐電車到千葉,再換乘火車。」
「一個穿夾克的男人,我在這一帶從未見過,兩三天前就在我們家附近晃悠,我一出門他就連忙躲到電線杆背後,或者跑去旁邊的小巷裡。太可怕了,明天你去館山,請一定要早點回來!」
「哪有那麼遠!老師,您是被那女人徹底唬住了啊。」
「這個嘛,我們一直都在走民俗學這條路線,以後還是盡量不要偏移。我之前也做過許多思考,始終沒想到什麼好主意。老師有沒有什麼建議?不必是具體的地名,只要能給人啟發就行。」
「沒辦法了,老師。」浜中同伊瀨走出學校后說,「補陀洛寺看來是去不成了,只好去參觀浮島宮遺址來取代了,不知您是否同意?」
「你有什麼提議?」
聽到千葉縣,伊瀨想起了之前千葉縣名叫二宮健一的讀者來的信。他說自己讀過連載,覺得十分有趣,詢問策劃是出自編輯部還是筆者本人,希望能得到解答。二宮健一就住在千葉縣的成田市,伊瀨琢磨,如果館山採風結束后還有時間,順道去見見他也不錯。
「計算狂?還有這種病症?」
「浮島宮遺址是什麼?」伊瀨覺得自己一直都在被浜中牽著鼻子走。
在站前坐上計程車,十分鐘左右就到了府中。田野中零星地分佈著幾家農舍,田野背後則是丘陵,看上去一九九藏書派蕭索。

「但明天去還是太早了。而且,我還得寫另外一篇稿子。能不能等一個星期左右呢?」
「不錯。不過我希望這次只去千葉縣。不會還要去別的地方吧?」
「我給你看過一個叫二宮健一的讀者的來信。我昨天給二宮拍了份電報,告訴他,如果想見面的話,就在今天下午四點到車站等我。我不確定他是否會來,反正到時候我得去車站看看。」

聽這個名字,伊瀨感覺好像在什麼地方讀到過。然後他突然想起,這是某位著名作家的小說的標題
「另外,在男體山攀登記錄《攀晃山記》中,也出現了『補陀洛山』的字眼。」浜中得意洋洋地向伊瀨介紹。看來他早就拿定主意了。
「怎麼可能?我才不會自找麻煩呢。」浜中立刻否認,「可是,老師,這世上的怪人可不少。就連我也沒想到有人會幹這種事。」
「不是很有趣嗎?」
「多少公里?」浜中湊上來看。
聽起來雖然有點牽強,但浜中列舉的實證也的確存在。其實,這裏出土的瓮棺還是考古學上的一大謎題。
「她親口告訴我,她什麼東西都喜歡拿來計算。比如,算算從車站到這裏的路上遇到過幾個人;數數馬路上一分鐘內有幾輛車通過;或者在拜訪別人家時,看看房間里有幾根柱子。總而言之,只要她看到什麼東西,就會下意識地計算一番。」
「不是瘋子,八成是有某種精神障礙吧。她一直盯著老師看,正是偏執症的癥狀。同精神病不一樣,應該屬於『偏執狂』的一種。」
「像她這種偏執狂,在其他方面的確與常人無異,不會像精神分裂症患者一樣又哭又笑。這種人應該稱作『計算狂』吧。」
話說回來,浜中這個令人摸不著頭腦的男人,竟然提議去探尋補陀洛國傳說。世上知道這一傳說的人並不多,這反而激發起伊瀨的興趣。前兩次探秘之旅的主題,不論是羽衣傳說還是浦島傳說,都屬於上古神話,而這次則是源自佛教典故,伊瀨認為這種變化也不錯。
「不用,下次不必拘泥於同一主題。何況已經沒有材料可寫,不能老是拿浦島、羽衣傳說做文章。」浜中出人意料地通融,令伊瀨驚訝不已,他原本以為,以浜中固執的性格,又會在這個問題上寸步不讓。
上車之後,浜中問伊瀨去館山站有什麼事。
「老公——」她的臉色都變了,「有個可疑的男人在附近晃悠。」
「景行天皇和皇后曾一同到此狩獵,本地的酋長為兩人充當嚮導。這一帶當時還是大海,皇后八坂入媛駐蹕期間,在海邊聽見『卡酷卡酷』的奇異鳥鳴。後來,一行人又坐上船前進,數不勝數的魚跟了上來。酋長用鹿角製作的弓拍打遊動的魚,轉眼間就捕獲了大批魚。據說後來『鰹魚』一詞就是從『打魚』轉音而來的。天皇因酋長的侍奉而感到欣喜不已,賜其部落名為『大伴』。他們就成了忌部氏的祖先。」
結果,兩人商定在千葉乘坐九點二十二分發車的普通列車。抵達九重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
「不錯,你只是承認了她知識廣博而已。」
「你讀的書真多。佩服!」伊瀨發自內心地讚賞道。但他的心馬上又懸了起來。照浜中的意思,他們這次可能還要遠赴九州。「我們這次就去探尋這個傳說?」
「浜中君,我下午四點想去館山車站,四點之前能完成採風吧?」
「啊?千葉縣也有補陀洛寺的遺迹?」
「是什麼傳說?」
浜中將照相機的背帶從肩膀上取下,在附近「咔嚓咔嚓」地照了起來。和之前不同,這次沒有神社遺迹,能拍的只有荒涼的景色。
「不太尋常?怎麼回事?」
「坐早上幾點的火車?」伊瀨想,如果早點到目的地,時間就會很充裕,採風完畢之後還可以去見見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