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部 自己人在自己人中間 Chapter 7

第二部 自己人在自己人中間

Chapter 7

「你是誰?」馬克西姆問道,幾乎忘記了小魔法師。小男孩正慢慢地向意外出現的救星退去。
「決定打敗黑暗嗎?玩吧。給你一切。敵人、朋友、愛和恨。挑選自己的武器吧,任何一種都行。你肯定是知道結果的。你馬上就會知道。」
「我們是不可以一下子打死所有黑暗使者的。」
格謝爾,或許你早就知道這一切吧?你也希望看到這一幕嗎?
這個男人是年輕人,好像比馬克西姆小。他穿著牛仔褲、高領絨線衣,肩上挎著一隻包——此刻他動了動肩膀,漫不經心地摘下了包扔在地上。手上拿著一把槍!
「他什麼都沒幹!」
野人去殺葉戈爾。一切就像我猜測的那樣。一切就像扎武隆預料的那樣。捕獸器就在我面前,緊拉著的彈簧開始壓緊。只要邁出一步,順利完成的戰役會使守日人巡查隊感到高興。
開始我認出了汽車。
「你們人很多嗎?」
然而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既沒有黑暗使者,否則他們倒會盡情欣賞決鬥,也沒有光明使者,他們要是在的話就能幫助我,撲上來,捆綁住馬克西姆,並中止我們的殊死的黃昏界的舞蹈。只有吃力地站起來的小男孩,即未來的黑暗魔法師,和一個鐵石心腸、板著臉的劊子手——一個不請自來的光明騎士。他作的惡不比十二個變形人或者吸血鬼少。
或許這就是我惟一的出路?死亡?
我斜眼看了一下,說:
多麼委屈呀!
他沒有聽我說話,他對聞所未聞的所謂和約不屑一顧。他不是一個人,這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扎武隆究竟在哪兒呢?
馬克西姆望著陌生人,由於可怕的推測而惘然若失。如果這又是一個黑暗使者該怎麼辦?他永遠不會有機會一下子碰到兩個的。
究竟是誰賦予他這樣的力量呢?
無形的捕獸器「啪」的響了一聲。
「善與惡。」我的臉上露出譏笑,「到我這兒來吧,過來吧,我要打死你。你可以成為強三倍的光明魔法師,但問題的根本並不在這一點。」
「你殺了黑暗力量的人。這個我知道。今天早晨你殺死了一個女變形人。傍晚,你又在餐廳里殺死了一個黑暗魔法師。」
「不是的。」我說。
生物電場是清楚的、看得見的——一道明亮而純潔的彩虹,這對很小的孩子來說再尋常不過,但不會出現在少年人身上。這是他自己的命運,一種尚未確定的未來。
要麼我讓馬克西姆殺害將成為黑暗魔法師的小男孩,那我就成了幫凶——會造成各種後果。
世界變成了灰色,聲音靜止了,動作緩慢了。翻來覆去的葉戈爾開始一動不動了。汽車遲疑地在街上移動,吃力地轉動車輪;樹上的枝條似乎忘記了風的存在,不再隨風拂動。只有馬克西姆沒有放慢他的速度。
我靠在葉戈爾身上想站起來,我很想握一下頭兒的手。他又按自己的方式贏回來了,利用了偶然落到他手裡的每一個人,終於贏了扎武隆。多麼遺憾,他不在場!我真想看看他的臉,惡魔的臉!就是這張臉把我的第一個春日變成了無止境的噩夢。
然後認出了從裏面走下來的野人。
「這是戰爭!」
安東用一隻空著的手抓住小男孩,把他推到背後。含意很明顯。
他不會相信我的話,也不敢相信。
「好樣的!可她卻是因為你,因為你的罪行而差點被打死的。這一點你不明白嗎?」
「是的。不僅是準備要殺而已,我從來沒有放過黑暗力量的產物。現在也不會。」
要麼我就要跟馬克西姆決鬥,消滅野人——反正我們的力量是不可比擬的。那樣我就親手殺死了惟一的見證人,而且他還是一個光明魔法師。
只是他自己比光明還要白。對他來說,做出選擇從不困難——誰應該活,而誰應該死。
我僅存的機會非常渺茫,而且要用極其卑鄙的手段。
可是沒有黑暗的氣息。就是沒有,完了,完全沒有!
一把白色的燒紅的劍出現在手中。黃昏界燃燒著,發出「噝噝」的聲音。我舉起白劍,一把普通的不會出故障的武器。馬克西姆呆住不動了。
「不能饒恕邪惡?」不用說,此刻我變得尖刻了,「當你在盥洗室里殺死黑暗魔法師時,為什麼不再呆上十分鐘呢?不看看他的孩子是怎麼叫喊,妻子是怎麼哭訴的呢?他們不是黑暗使者,馬克西姆!他們是普通的人,沒有我們的力量!你從槍彈下救走了一個姑娘……」
時間突九-九-藏-書然拖長了,變慢了,彷彿又進入了黃昏界,只是色彩沒有變暗,甚至更明亮了,而我則在一條慵懶得如同果凍的時間之流中前移。木頭短劍在葉戈爾的胸口上滑過,同時還不斷地改變著自己的模樣,時而發出金屬的光澤,時而被灰色的火焰所籠罩;馬克西姆的臉很深沉,不過咬緊的嘴唇顯露出他的緊張情緒,可小男孩根本沒有來得及弄明白髮生了什麼,甚至也不想躲避。
「你不是黑暗使者,」他幾乎是遺憾地說,「我看得出的。我不會弄錯,永遠不會!」
罌粟,象徵夢境之路——我感覺到我自己的眼皮閉上了。
「你自己挑起的戰爭,」我喃喃地說,「你自己就是個小孩,拿著自己的玩具木劍。砍伐樹木——木屑到處飛揚,是這樣嗎?打著為光明而戰的旗號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惡根本就不必親手消滅善。讓善自己咬住自己要簡單得多了。
「你這可是自殺行為!」我喊道。手槍皮套敲打我的身體,彷彿在要求我拔出手槍朝馬克西姆射出一連串小小的銀彈,這個動作是那麼輕而易舉,就像之前我對那個跟我同名的黑暗魔法師所做的那樣。
大概他很難回答。不過這時我聽到他說出了我很不高興聽到的話。
遠遠地,守日人巡查隊的頭兒扎武隆在自己的洞穴里笑了起來。
就是讓我自己來不及。
「你是光明魔法師。」馬克西姆說。
不管我怎麼做,等待我的都是黃昏界。
「他是黑暗魔法師嗎?也許是。我擔心你是對的。過幾年這個小男孩會感覺到自己的能力。他將獨立生活,而黑暗力量將在他周圍環繞。每走一步他都會感到活得更加輕鬆。他的每一步都將以他人的痛苦為代價。你記得美人魚的故事嗎?女巫給了美人魚一雙腳,它用腳走路,可是每走一步腳掌都好像被扎進一把燒得通紅的刀子。我們的情況就是這樣,馬克西姆!我們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上,對此我們永遠都不會習慣的。只是安徒生沒有說出一切。女巫還可以用別的方法讓美人魚走路,那就是腳底被割傷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而這就是通往黑暗的道路。」
他甚至睜大了眼睛,於是我明白我擊中了目標。他不是自視為「超人」,並以此而自豪的瘋子。大概他一生之中最盼望的莫過於遇到志同道合的戰友。
「馬克西姆,」野人慢慢地走近了一些。他仔細地看著我,好像感覺出我們見過面,只是當時我是另一副面貌。「你是誰?」
怎麼殺害?
「馬克西姆,我們沒有及時發現你,」我說。難道一切真的能用和平的方法解決,而不需要讓兩個光明魔法師打得死去活來嗎?「這是我們的過錯。你孤軍作戰,做了不少蠢事。馬克西姆,一切還是可以補救的。你還不知道和約的情況吧?」
「他是敵人!」
馬克西姆又朝我看了一會兒,他的眼睛里又閃現出了一股強烈的黃昏界的氣息。他想要發現謊言,發現黑暗,發現惡與恨——那種能讓他看得見的東西。
「這個小男孩……」
我從自己的影子里溜了出來,進入人類世界,並從野人的背後跳到他身上。
「守夜人巡查隊隊員。我會向你解釋一切的,聽我說完。你是光明的魔法師。」
我們面對面地兜著圈子,馬克西姆間或膽怯地發動一兩下攻擊——非常笨拙的動作,他從來不曾認真地打鬥過,他習慣又快又輕而易舉地殺掉他的獵物。我聽到扎武隆的嘲笑聲從很遠很遠的某個地方傳來,一個溫柔媚惑的聲音:
黃昏界給了我時間。野人繼續朝房子的方向走去,不慌不忙地移動腳步,而我環視四周,尋找著黑暗力量的痕迹。腳印也好,呼吸也好,影子也好……
「你們也在和黑暗力量鬥爭嗎?」
「他是黑暗使者。」
或許這個聲音是我虛構的。或許它真的響起過。
斯維塔,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們的界限在哪裡嗎,當我們與黑暗較量時,停戰的界限在哪裡?為什麼你現在不在這裏——你要是看到這一切,就能理解了。
我陷入了窘境。
但很快我就明白了,扎武隆不在這裏。不在,也不曾來過。
「謝謝,安東,」頭兒說,他把目光轉向葉戈爾,「你,小孩,謝謝。你是站在我們對立面的,我對此感到很不是滋味。不過我相信,你還是會保護安東的。」
「不。你叫什麼?」
「但是……」馬克西姆想說什read.99csw.com麼,可沒有說出口。這一天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完全明白他的感受。
「但不是這種戰爭。」馬克西姆舉起握著木劍的手,「看到了嗎?這是我朋友送我的禮物。他犧牲了,也許就是因為像這個小男孩這樣的人而犧牲的。黑暗是陰險狡猾的!」
要是他能成為一個優秀的作戰隊員就好了。經過長時間的爭執和解釋,經過幾個月的培訓和幾年的鍛煉,經過挫折,犯過錯誤,嘗試過自殺以後,他最終會明白那些衝突的規則,不是用他的心,因為他沒有被賦予過這東西,而是用他冷靜、不妥協的理智去理解。理解光明與黑暗作戰是要遵循規則的,根據這些規則,我們必須與那些追蹤合法獵物的變形人斷絕敵我關係,並殺死那些不能貫徹這項原則的自己人。
「我們和解了,馬克西姆。」
我早應該猜到的吧?要是我有更多的經驗、更多的時間,而且更加冷靜的話。和他一起坐車的那個女人——在看了一眼她的特徵后,斯維特蘭娜曾給我詳細地描述過她的氣場,如果我當時能認出這個女人,那就意味著——我也就會認出野人。那麼這一切在我還在汽車裡時就可以結束了。
對黑暗使者來說,是生——對光明使者來說,就是死,反之亦然。不是我可以改變的……
為什麼我們沒有在馬克西姆剛開始成為他者的時候立刻找到他呢?
「當然,我撐得住。」我同意道。
「也是他者,」我迅速地回答,「還沒有確定,或許他會成為光明使者的,或許……」
是一個把他當作變態狂的偶然的過路人嗎?可是那把手槍呢?他那悄悄地溜進來的那股機靈勁呢?是穿便衣的特工人員嗎?可是這種人會開槍的,會置人于死地,絕不會讓人有從地上爬起來的餘地。
「他是黑暗魔法師。」短劍不慌不忙地對準了葉戈爾。
「那麼我是誰?你說說!」
可是現在——要怎麼結束呢?
當我跑著闖進無形的障礙物時,黃昏界發出了彷彿一千個傷員尖叫的聲音。在離野人三步之遠的地方,我已經舉起手要攻擊,卻撞到透明的牆上,直挺挺地躺在上面,然後慢慢地爬到地上,同時晃動著嗡嗡作響的腦袋。
這是他第一次笑了出來,儘管笑得並不愉快:
讓馬克西姆打死小男孩,不,不是我讓馬克西姆這樣做的,我只是來不及阻止。殺掉葉戈爾之後,他會安靜下來。然後他會和我一起去守夜人巡查隊總部,會傾聽和爭論一百次,會在被上司鋼鐵般有力的論據和毫不留情的邏輯駁倒后平息下來,明白自己干出了什麼事,破壞了多麼脆弱的平衡。於是他會向法庭自首,那時他還會有機會被宣告無罪,雖說這種機會微乎其微,但畢竟還是有的。
所以,扎武隆何須親自干預抓捕行動?
馬克西姆搖搖頭說:
「你要殺死他嗎?」我一邊指著葉戈爾,一邊搖搖頭說:「馬克西姆,告訴我,是嗎?我是守夜人巡查隊隊員,我知道善和惡之間的界限。即使是在消滅黑暗使者,你也可能助長邪惡勢力。告訴我——你準備殺死他嗎?」
斯維特蘭娜救不了我。她將走上她自己的路,漫長而偉大的路,儘管有一天她也會永遠進入黃昏界的。
「我相信,安東,絕對相信,你和斯維特蘭娜能夠勝任的,」頭兒溫柔地說,「對於具有她這種力量的女魔法師來說,最可怕的事就是失去自制力,在與黑暗的鬥爭中失去準則,不是過分匆忙,便是相反,表現得不果斷。而這個訓練階段是怎麼也不能拖延的。」
我抓住葉戈爾的肩膀,轉過身去,他靜靜地縮在一旁,聚精會神地聽著我們的爭執。然後我把他推到前面說:
「我是守夜人巡查隊隊員,」我重複道。我環顧四周——沒有任何人。不知是什麼嚇跑了人們。大概這也是野人的一種能力。
會產生信念和理解的三重鑰匙,但他不信任我。
「是的。」
馬克西姆不會放過葉戈爾的,這是他的戰爭,他小小的殉難場,他把自己拉到這裏已有好幾年了。他要麼勝利,要麼犧牲。
多不好。
我把葉戈爾推到一旁——可是肌肉不聽使喚,它們不想干如此荒唐和危害自己生命的事情。對葉戈爾,這個黑暗的小魔法師來說,短劍一揮就是死。而對我來說,此舉帶來的卻是生。要知道情況永遠是這樣的,過去是,現在是,將來還是。
我揚起雙手,九九藏書大大地張開手指,做出一個簡單而又不會出故障的、表示力量的手勢。所有年輕的他者在人家首次向他們做這個「手指呈扇狀」的動作時都會大笑。可是馬克西姆並沒有停下來——他搖搖晃晃地、固執地低下頭,又朝我走過來。等我回過神來后,趕緊一邊往後撤,一邊著急地回憶各種備用的魔法。
「不要生氣,」我說,「斯維塔,不要。他說得對。我今天才明白這一點,第一次明白,我們戰鬥的界限在哪裡。別生氣。而這個,」我把手掌從胸部移開,「只是一點擦傷。我們不是一般人,我們的身體要結實得多。」
「任何戰爭都比和平糟糕。」
頭兒關心地朝我點點頭。斯維特蘭娜站在他背後,她的臉比白粉還白。
世界又恢復了色彩。昏暗的、夜晚的色彩。黃昏界不滿地唾了一口,把我吐了出來。我半坐半躺地捂住鮮血淋淋的傷口。
「黑暗使者。」馬克西姆搖搖頭,「你沒有看見嗎?我不會弄錯的,永遠不會。你制止了我,不讓我消滅黑暗使者。」
「你還能再撐五分鐘嗎?」頭兒問,「然後我給你治療傷口。」
我點點頭。我想把小男孩拖到一旁,小男孩固執地搖搖頭,仍然站著。
或許這一招能起作用。或許吧。我可以想象得到,情況是這樣的:我先是空手得到了一把火光劍,然後馬克西姆真的朝我走過來。
「你這樣認為嗎?」
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緊跟著我走,像一個人從路上走到路邊一樣,從容地滑進了黃昏界之中。現在他什麼都不在乎了:他從自己的堅定信念中,從自己的仇恨、非常非常崇高的仇恨中,從對黑暗力量的仇恨中吸取了力量。甚至不能說他是黑暗使者的劊子手。他是法官,而且比起我們所有法庭上的法官都要嚴厲殘酷得多。
或許他沒有撒謊。儘管他擁有的超能力不多——但是非常完整。馬克西姆能看見黑暗,能在別人的心靈里找出最小的污點。此外,他看得最清楚的恰恰是這種正在滋生的黑暗。
他就這樣走過來,走到了離我們五步遠的地方。他很平靜,沒皺一下眉頭,也沒看那把白色的劍。我也站著沒動,繼續暗自重複那句輕巧而自信的話。
馬克西姆揮動了一下拿著短劍的手。
「聽我說,你不必害怕,」頭兒對他說,「是的,如果是一般的法庭的話,像你這樣違法的抓捕者一定會被判處死刑。你的手上沾滿了太多的黑暗力量的鮮血,而法庭必定要保護平衡。但是你非常出色,馬克西姆。你這樣的人一定要被重用。你將位於我們之上,位於光明和黑暗之上,甚至就連你是從哪一方面來的這一點也將是無關緊要的。不過,別迷惑,這不是權利,而是噩夢。把短劍扔掉吧!」
斯維特蘭娜終於朝我邁出一步,小心地抓住我的胳膊。她望了望格謝爾——剎那間她的臉憤怒得變了樣。
「我活著,因為你的武器只反對黑暗,」我說,胸部難受得咕嘟咕嘟作響。短劍沒有扎到心臟,但扎破了肺。「我不知道這短劍是誰給你的。但這是針對黑暗的武器。用它來對付我——並不比木片厲害,雖說這也有點痛。」
他的聲音里又出現了那種委屈的情緒,只差沒有撅起嘴來。我想笑笑,但是痛得笑不出來。他看了看短劍,憂鬱地舉起了它。接下來的一瞬間葉戈爾出現在旁邊。他站起來擋在我和馬克西姆的中間。這時雖然感到痛,我還是笑了起來。
會明白嗎?
要是此刻看到扎武隆站在旁邊的話,我不會感到驚訝,或許他會突然從黃昏界中冒出來,讚許地拍拍馬克西姆的肩膀。或許他會對我嘲弄一番。
安放好的捕獸器不需要有人在一旁監視。捕獸器自會捉住目標的。我陷進去了,而任何其他守夜人巡查隊隊員都有無可非議的、此刻不在現場的證據。
「阿加佩」是愛情的標記,他不相信愛情。
他顫抖了一下,但是他的臉上還是保持著無動於衷的鎮靜。
「當然。或許你確實是光明使者。」他苦笑著做出了一個鬼臉,「那麼你們的光明就已經暗淡了。不能饒恕邪惡,不能和黑暗力量和解。」
原來他就是這樣戰勝黑暗力量的。他那狂熱的信仰如同一面鏡子似的在起作用,會把打過來的一擊反射回去,會使他的水平提升至與對手接近,加上他對黑暗的非凡洞察力和那把可笑的魔短劍,他便具有了一種近乎無懈可擊的能力。
「晚read.99csw.com上好,格謝爾。」
我還是及時阻止了馬克西姆。
我「撲通」一聲跪下,然後仰面倒地。我用手按在胸口。痛,目前只是痛,然後我感覺有鮮血流了出來,黃昏界憤怒地叫了一聲,讓出一條路。
他沒有聽到我的話——沒有讓他聽到。
「為什麼?」馬克西姆說,「為什麼,啊?你是光明使者,他是黑暗使者……」
「為什麼?」
馬克西姆的臉抽|動了一下,呆板無情地抽|動了一下。
當野人朝我的方向看時,我遁入了黃昏界。或許這一招奏效了,他繼續向前走去,朝著大門口。我曾經坐在那兒的垃圾管道旁心情灰暗地與白貓頭鷹談過話。
也許這個黑暗魔法師隱身技術很高超,以至於憑我的力量發現不了他,或許他根本就不在這裏。
但這次他被制止了,被打倒了,被扔在了柏油馬路上。在最後一剎那,馬克西姆趕緊伸出手撐住,一個翻身站了起來。
「是的。」
「站住,」男人說,好像馬克西姆準備往什麼地方跑似的。「聽我說。」
世界對他來說——是一個灰色愚蠢的大羊群。黑暗力量是在羊群周圍轉來轉去叼走肥羊羔的狼。而他本人則是條牧羊犬,因害怕和憤怒而失去了理智,無法看到牧羊人,只顧東奔西跑,以一己之力對付所有的人。
「我感到遺憾的只有一點,格謝爾,」我說,「只有一點。扎武隆不在這裏。當整場遊戲輸了的時候,我沒有看到他的臉。」
「你怎麼還活著?」馬克西姆問。
或許只是我的感覺,或許在他顫抖的聲音里暗藏著希望。我示威般地把手槍插入槍套里。
「我認為,你是未來的法官,」我的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我幾乎可以確信這一點。一個天才的、鐵面無情的、剛直不阿的法官。」
「巡查隊員。安東·戈羅傑茨基,守夜人,請聽完我說的話。」
未來的黑暗魔法師要從光明魔法師手中救出了另一個光明魔法師!
木劍又再度揮舞起來——但針對的已經不是小男孩,而是我。我躲開了,用目光找到了黑影,探過身去——黑影順從地迎面撲來。
馬克西姆把武器扔在地上,好像它燙痛了他的手指。這才是真正的魔法。我不能與之相比。
「這與扎武隆沒有關係。對不起。但確實與他沒有關係,這完全是守日人巡查隊內部的操練。」
頭兒沒有馬上回答。
「守夜人?」馬克西姆還是試圖在陌生人身上嗅出黑暗的氣息。但沒有聞到——這更使人害怕。「你來自黑暗嗎?」
我朝葉戈爾望去。小男孩慢慢地抬起眼睛。
野人不知對葉戈爾說了什麼,然後從西服翻領上把手抽回來。
當馬克西姆舉起木短劍時,他被打倒了。周圍的世界變成了灰色,小男孩的動作開始變慢,馬克西姆看到,起先他痛得睜大了眼睛,然後慢慢地垂下眼瞼。夜變成了一張黃昏界的檯子,他習慣在這張檯子上進行審判和作出判決,這個過程誰都無法阻止。
「是的。」
這算是怎麼回事呀,扎武隆?我感到委屈,荒唐的委屈。我來了!我正踏入你的陷阱,瞧,我的腳已經抬起,一切馬上就要發生,你究竟在哪?
我可不是作戰隊員。我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我甚至搞懂了黑暗力量的把戲,某個絕頂聰明的人想出來的計謀,我只是沒有足夠的能力、足夠的時間、足夠快的反應來應對。
周圍充斥著巨大的魔力能量。正在沖向未來的那種現實的線索都彙集在這裏。這裡是百條道路的交叉點,世界在這個交叉點上決定它將去往哪裡。但不是我,不是野人,不是小男孩單獨就能決定,而是落入捕獸夾子中的我們全部。我們全都是跑龍套的,一個人被命令說「請用餐」,另一個人被命令表演倒下去,第三個人被命令高傲地昂起頭走上斷頭台。莫斯科的這個地方再度成為一場血戰的戰場。但是我沒有看到他者們,既沒有看到黑暗使者,也沒有看到光明使者。只看到野人,但他現在還沒被接受為他者,只是在他的胸口上有一團凝聚的力量閃現出的火光。起先我認為我看到了心臟,後來我才明白,那是武器,正是他打死黑暗使者的武器。
接著木短劍刺入了我的胸部。
葉戈爾摔倒了,他的腦袋砸在大門上,慢慢地倒了下去——我推得太猛了,對我來說,重要的是救人,而不是擔心他受傷。馬克西姆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近乎孩子氣的委屈神色。他還是開九*九*藏*書口說道:
「你在保護黑暗。」
「我是光明魔法師,不過法力不是很強,真的。我是莫斯科許許多多光明魔法師中的一個。我們的人很多,馬克西姆。」
閑話少說。從黃昏界發動攻擊吧。先控制住他,然後再解釋!
我打了個寒戰:他的聲音里沒有絲毫的懷疑。
糟糕,多麼糟糕呀!他不明白魔力的實質。他是個自學成材的魔法師,他是善的瘋子。可是當他去辦事的時候,他會用保護繭把自己遮住。是下意識地把自己遮住的,但我並沒有因此而感到輕鬆。
他的每一步棋都很正確。先是清除掉一些多餘的黑暗使者,然後使我處於易受攻擊的位置,引起了緊張狀態,甚至還親自上陣,從旁放冷槍,迫使我衝去找野人。到這時他就躲得遠遠的,或許不在莫斯科市裡了。不過他在監視著事態的發展:有足夠的技術和魔術方法能讓他做到這一點。他只須靜觀其變——並在一旁嘲笑。
我把從手指間縷縷升起的冷霧扒集在一起,讓霧滲透手指,並把稍許多一點的力量灌入右手。
我輸了,徹底輸了。因為我無法明白敵人的意思。這裏應該有埋伏,因為當野人要殺害葉戈爾時,黑暗力量一定會要消滅他。
只是,殺死他等於殺死我自己,把自己打發上我們大家都命中注定要走的那條惟一的路:進入黃昏界,進入無色的莫名其妙的境地,進入永恆的漆黑的冰冷世界。我沒有足夠的力量像他輕而易舉地把我視為敵人那樣以他為敵。
「怎麼可以和黑暗力量和解呢?」
不,他當然也不可能一一反擊回來,不會馬上反擊回來,塔托斯的防禦盾或白色寶劍多半能制服他。
此刻他就站在我的面前。一個光明魔法師,幾年來他殺死的黑暗力量的人比我們的作戰隊員一百年來殺的還要多。這是一個孤獨的、受迫害的光明魔法師。一個只會恨、不會愛的人。
「我的痛苦我自己會承受,」馬克西姆說。我心裏又浮起了覺得他能夠理解的期望。「但這是不應該的,我無權作任何改變。」
他什麼也不明白。他是想試探我:我能感覺到一種猛烈的、無法抑制的,同時又是笨拙的試探。我甚至不知道是否躲得掉他的試探。在這個人,或者說這個他者身上,這兩種說法對他都算適用吧,感覺得到一股原始的力量和一股瘋狂的壓力。我決定不再閃躲。
「守夜人?你來自黑暗嗎?」
馬克西姆看看頭兒——用一種有點失常的目光凝視著他。
「斯維特蘭娜,你挺住了,」頭兒看看姑娘,「我能說什麼呢?你的自控能力和忍耐力達到了三級。這是毫無疑問的。」
他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平靜而欣喜地看著我的眼睛。
憂傷、沉重、絕望的情緒湧上心頭。這個男人就是在我以奧莉加的面貌從「馬戈拉朱」餐廳跑出來時救我的人。
馬克西姆沒有質問我是誰,是黑暗的魔法師,還是光明的魔法師,他能看清這一點。
這裏出現了第三個人。馬克西姆怎麼沒有發現他呢?後者是怎麼偷偷地溜到忙於辦要事的他身邊的呢?那種帶他去戰鬥的世界上最光明的力量可是一直把他與觀眾和多餘的參觀者分隔開來的啊。
要知道,我已經在這裏。我會向他解釋發生的事,告訴他有關相互跟蹤的巡查隊的情況,告訴他迫使我們保持中立的和約,告訴他有關人類和他者的情況,告訴他人類世界和黃昏界的事。告訴他一切,就像告訴斯維特蘭娜一樣,他會明白的。
我朝前向野人撲去。大門已經打開,野人在與葉戈爾說話。為什麼他,這個愚蠢的小男孩,在夜裡這麼晚的時候出來呢?他已經非常清楚在這個時間段,是什麼力量在統治世界。難道野人能夠把自己的犧牲者勾引出來嗎?
要是他實際上還看不到光明力量呢!
「我不是為光明而戰鬥的。」他也壓低了聲音,「不是為了光明,而是為了反對黑暗。我被賦予了這樣的力量。明白嗎?別認為這對我來說是區區小事。我沒有乞求過這種力量,也沒對它抱過幻想。但是力量既然來了,我也就責無旁貸。」
「你也是吧?」
木短劍。有關這種強大的、同時又是幼稚的魔法我曾聽說過一些,但是現在沒有時間去回想。
馬克西姆本想朝頭兒邁出一步,可我按住了他的肩膀。現在不需要他說話!他可不明白這場遊戲有多麼複雜!他不明白格謝爾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反擊的一著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