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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克福德深谷

韋克福德深谷

說話間,他搶在前面,喘著粗氣、抓著繩子就下去了。克萊門茨看著他的燈光越來越微弱,就像奄奄一息的生命。他趕緊打消這個念頭,想著莫爾頓就快碰到那塊石頭了,十英尺、五英尺……
「會是誰畫的呢?」莫爾頓問道。
那個東西又把莫爾頓向洞里拉,這一次,莫爾頓的腰帶卡在洞口,那東西再也拽不動了。它停住了,也許是聽到了克萊門茨的聲音,也許是知道不能把獵物扯進洞里了。
莫爾頓的兩條腿幾乎消失了,左腿還剩一小截,肉已經腐爛,露出了骨頭。克萊門茨眼看著那一小截腿融化為膿水,看樣子,那個把莫爾頓往裡拉的東西不願意放棄它的獵物。
克萊門茨眯著眼走上前去。那根杆子大約三英尺高,深深地插|進地里,頂端掛著個金屬圓環,上面還纏著根爛繩子。
莫爾頓繃緊身子,克萊門茨使勁一拉。
「嗨!莫爾頓!」
克萊門茨舉起油燈朝洞穴|口走去。
「這裏的人也挺奇怪的。」
莫爾頓緊緊抓住克萊門茨的胳膊。
「在嚇唬我們吧?」莫爾頓說。
可憐的傢伙,它很快還會餓的。
「莫爾頓?」他喊道。
可是,突然間,繩子不往下滑了。克萊門茨咬著牙,費力地把繩子纏在一根鐘乳石柱上,繫緊。他爬到了岩石邊,側著身子,手裡舉著油燈,看到莫爾頓的油燈就在下面那塊石頭上。繩子垂落下去,一直垂到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裡。
克萊門茨站起來。他感到它們停了下來,正準備向他發起攻擊。他想起了莫爾頓,想起了他們在一起的時光。
克萊門茨抬頭向上看去,聽到山羊在咩咩叫。
「那隻山羊,」莫爾頓說,「看樣子它被困住了。」
「簡直太難以置信了!」他驚嘆道。
天亮了,從他們站著的地方能看到綠色的田野和正從朦朧夜幕中漸漸顯露出來的石牆。遠處,韋克福德唯一的教堂也露出了尖頂,教堂周圍是教徒們用紅磚砌的小房子。再過一會兒,人們就會起床出門,狹窄的街道上會擠滿吵鬧的馬車。但是現在,整座村子一片沉寂。在倫敦出生長大的莫爾頓一直認為自己是城裡人,他想,怎麼會有人住在這種地方呢。這裏對他來說太安靜、太偏僻了,連個消遣娛樂的地方都沒有。
「我數到三,」他說,「一、二……」
「莫爾頓?」他喊道。
「我抓住你了,」他說,「我抓住你了。」
莫爾頓告訴他:「是的,沒錯。」
他舉著手裡的斧頭說道。
他聽見有什麼東西在動,便抬起胳膊,想把洞穴照亮一點兒——
「怎麼辦,老兄?」他問莫爾頓,「你還想繼續向下嗎?我們剛剛下來的時候,你有沒有聞到什麼怪味兒?」
扭打聲消失了。
「聞起來很濃,像有人剛從上面倒下來似的。不過,怎麼會有人倒這種東西昵?」
儘管理智告訴他這樣做很愚蠢,克萊門茨卻發現自己喜歡上這場爭論了。
聽得出來,他有點兒不耐煩。克萊門茨本希望能打聽到有用的消息,探險時興許用得上,但是,已經和韋克福德的村民們聊了兩個小時了,卻沒發現任何新信息。他已經覺得無聊了,而且非常疲憊。
莫爾頓的目光就像飛在空中的烏鴉一樣掠過山林,落在右邊一根豎直的木杆子上。
他停了下來。現在他已經走到了大石頭最末端,可這些圖九_九_藏_書案還在延續。儘管離他站的位置不到幾英寸遠的地方就是陡峭的懸崖,這些圖案依然向各個方向延伸過去。
克萊門茨穩穩地站到了這塊石頭上,開始尋找他的朋友。他拉起莫爾頓留下的繩子,循著它走到了另一塊岩石後面。繩子就消失在眼前狹長的洞穴里,石頭間的縫隙剛好能容得下一個人穿過去。
克萊門茨聳了聳肩。「我們遠遠地看到了。那兒看上去沒有多少牧草了。」
一股熱乎乎的液體噴了克萊門茨一臉,一瞬間,他什麼也看不見了。莫爾頓被拉出來了。他們倆撞到石壁上,克萊門茨好不容易才把臉擦乾淨,此時,莫爾頓不停地顫抖著。慢慢地,克萊門茨發現莫爾頓不動了。他低頭一看,他的朋友已經死了,只留下支離破碎的屍體殘骸。
「我們應該待在山裡呀,老兄,」他大喊道,「我們應該待在有陽光的地方。」
「我聽說兩位先生打算明天去深谷?」他問道。
三百年來,登山者們的攀岩技能和裝備並無太大發展。除了重要的鐵頭登山杖以外,歐洲人還喜歡用鞋底釘。克萊門茨和莫爾頓這樣的英國人不喜歡普通的鞋底釘,他們更喜歡在鞋底上釘兩排三頭釘。不過,很多人都認為真正的男人不該用像繩子那樣的東西,因為它既不能體現男子氣概,又很不安全。
克萊門茨向後退了幾步,差點兒把早飯吐出來。
藉著燈光,他看見岩石底下的洞口裡有東西在動。黑色的眼睛閃著光,克萊門茨看見它伸出須子,在空中試探著,牙齒流著毒液。一股濃濃的臭味從巢穴里飄出來,它的腿也出來了,一節一節,長著毛刺,每條腿都有一英尺多長,這隻蜘蛛就這樣從石縫中擠了出來。克萊門茨看到後面還有更多的蜘蛛,他能聽到它們的身體摩擦發出的聲音。他想用能拿到的最好的武器對付它們。他緊握油燈,使出全身力氣向越來越近的怪物掄過去。油燈碎了,火苗迸到石壁上,熱燈油濺到蜘蛛身上。克萊門茨趕緊逃命。在火焰的光亮中,他摸到懸下來的繩子,抓住繩子往上爬,一邊爬,一邊仔細聽著下面的動靜。終於,他的手摸到了一塊突出的岩石。於是,他停下來,用小刀割斷了下面的繩子,點燃剩下的油燈,準備回到他熟悉的世界。他站起來拉了一下繩子,沒拉動,接著,繩子掉下來了,在他腳下堆成一堆。
克萊門茨聳聳肩,說:
克萊門茨俯下身,把繩子拴在油燈的吊環上,慢慢地放了下去。在下面大約五十英尺處,他們看到油燈落在一塊更大的岩石上面,直徑有這個洞穴的一半。
農夫搖了搖頭。他對兩人表露出來的懷疑非常不以為然,似乎他對真相很有把握,這些年來,他已經學會了對那些不聽勸告的人隱藏他的失望。
他們這會兒就站在深谷邊,早忘了那些鄉村醉漢和那個嚇唬人的農民的故事。克萊門茨幹完手裡的活兒,倆人便互相檢查對方的行李裝備。一切就緒了,莫爾頓抓起繩子,在深谷邊等了等,接著就跨出山崖滑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克萊門茨感到繩子猛地頓了一下。他走到深谷邊,向下喊道:
「我知道先生們不喜歡聽我講這些。你們從城裡來,還當過兵,肯定覺得自己已經什麼都見過了。沒錯,或許你們已經看過很多事了https://read.99csw.com。但是藉著早晨的陽光,我在岩石上看到了一些黏糊糊的東西,好像有什麼東西晚上從那個地方經過。我還見過被吸乾的小鳥呢!你可以問問這兒的其他人,今晚講故事的那些人,他們也會這麼說的。」
「我說,你看那是什麼?」他右手指著木杆子說道。
最後,當他們喝完最後一杯啤酒,準備回去睡覺時,一個農民模樣的人在他們倆身旁坐了下來。他個子不高,皮膚黝黑,面色滄桑,看起來像是在太陽底下與最殘酷的自然力量抗爭了大半輩子似的。酒館里的人沒喊他的名字,所有的人都死死地盯著他走進來,坐在這兩個陌生人旁邊。
「更重要的是,這是怎麼畫上去的呢?」克萊門茨一邊說,一邊向左側走過去,想要看看這些畫到底延伸到哪兒,「這些圖案看起來已經畫上去很久了。要把它們畫到那邊的石壁上,得爬梯子才夠得著,或者——」
「只是個估計的數字,」克萊門茨說道,「可能比這還要深,誰知道呢,這還是塊處|女地呢。」
是什麼造成了這種異常地貌,原因至今不明。事實上,也沒幾個人想對這個地方一探究竟。昨晚,克萊門茨和莫爾頓在韋克福德唯一的酒館里吃飯,想從當地人口中探出這個深谷的秘密。他們幾經打聽,得到的信息五花八門,既荒誕離奇,又充滿迷信色彩。據酒館的一位常客說,這個深谷是古時候龍的巢穴。還有人說它過去被稱為「魔鬼之穴」,是當地那些粗鄙的鬼故事里的下流笑話。還有人說它和督伊德教的活人祭祀有關,是現已長眠地下的神靈們用以拴住牲畜、安撫它們內心慾望的地方。隨著夜幕漸漸落下,啤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故事也編得越來越玄乎,信以為真的聽眾會以為布萊德思頓山上到處都是各種鬼魅,而且還會越來越多。
「有人親眼看到了嗎?」他問,「我的意思是,很感謝你告訴我們這些事,但是克萊門茨認為你剛才說的故事可能有很多解釋,和那些人的故事也差不多呀。」
他使勁抓住莫爾頓的胸口。
克萊門茨極其小心地踩了踩石頭,慢慢地把自己放下來。和他想的一樣,石頭很穩固。剛才繩子磨得他的手火辣辣地疼,但他沒聽到任何坍塌崩落的聲音。不管是什麼造成了意外,可以肯定不是莫爾頓壓塌了地面造成的。
「像是油味兒,不過更難聞,」莫爾頓說,「噁心死了。」
「簡直是胡說八道。」克萊門茨不屑地說。
他搓了搓手,轉身朝著岩石上的鑿口走去。
耳邊傳來山羊咩咩的叫聲,他舉起手遮在眼睛上方,想看看那隻山羊到哪兒去了。他看到山羊停在一小塊岩石上,正抬起前蹄探路。可每次它要踩上去的時候,都會有石頭滑落下來,砸起陣陣塵土。
「你應該下來看看,老兄,當然,按你的節奏來。」莫爾頓又說。
「我們一定會把你田裡的門籬關好的,」莫爾頓說,「不要擔心。」
說著,他從岩石上跳下來,手裡仍緊握著油燈。燈光在韋克福德深谷里閃爍著,閃爍著。
「不知道,」克萊門茨說,「可能有幾百英尺吧。」
「你還有什麼荒誕離奇的故事要講給我們聽嗎?」克萊門茨問,「我們可是已經聽了不少了。」
「你說這個山谷有多深呢?」莫爾頓問道。
「那我read.99csw.com們豈不是小題大做,高估了這次旅行啦!」莫爾頓說。
現在,莫爾頓摘下帽子,緊緊地抓著帽檐兒,正輕輕地給自己扇風。
沒有回應。
他小心翼翼地往下滑,警惕地觀察著下面的情況。離下面那塊大石頭還有三英尺,他停了下來。下面洞穴的石壁更不平整,布滿了小坑。這塊凸出的岩石表面倒還算平坦。上面散落著莫爾頓那盞油燈摔成的碎片,旁邊是他的帽子。
克萊門茨固定好繩子,莫爾頓檢查裝備和油燈。
「好極啦。」山下傳來了回應。
「在這兒拴牲口可夠古怪的。」莫爾頓應道。
說完這些話,他就走了。克萊門茨和莫爾頓也喝完了酒,向店主道過晚安便去睡覺了。
自然界的真相就在礦坑和山洞的深處。
莫爾頓和克萊門茨交換了一個眼神,農民從他們眼中看到了懷疑。
「三!」
「天哪,」他低聲道,「快看。」
洞穴里的石壁上畫滿了圖案,一直延伸到洞口。克萊門茨看到畫里有男有女,有的像在逃跑,還有些躺在地上,身體被撕得只剩下一半,屍體殘骸呈慘淡的黃色和枯萎的紅色。這些畫很粗糙,幾乎只是些象徵性的符號。三角形代表臉部,模糊的部分代表衣服,所以湊近了根本看不出什麼,只有站遠了才能看明白畫的內容。
「天哪!」他喊道,「哦,天哪!」
「看來今天天氣很熱啊。」他說。
他看見了莫爾頓的上半身。莫爾頓平躺在地上,面朝克萊門茨,眼睛睜得大大的。他嘴角流著血,嘴唇乍一看像是被一種白色的物質糊上了。莫爾頓伸出右手,克萊門茨剛要鑽進洞去抓他的手,莫爾頓突然顫抖了一下,向右滾了一圈。克萊門茨舉起油燈,這時,他才發現莫爾頓的腿已經被什麼看不到的東西拉進了洞穴石壁上的一個洞口裡。這個洞穴里的畫更多,但克萊門茨顧不得看畫了,他放下燈抱住莫爾頓。地上有一堆屍骨,從屍體的腐爛程度可以推測出死者的死亡時間,但是克萊門茨顧不得了。
「我承認有這種東西存在,」他說,「可是,為什麼從來沒有人看見過呢?如果有這種動物,即便在非常遠的距離也一定能看見。就連最羞怯的夜間動物有時也會露個面的。」
「一切還好嗎?」
農民啜了一小口啤酒。
另一個人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腳下的山谷。他身高約六英尺,比莫爾頓矮一些,臉颳得很乾凈。但是,和他的同伴一樣,他的行為舉止暴露了他們的軍人身份。他叫克萊門茨,正是他提出要來韋克福德的。他們兩個曾爬過阿爾卑斯山,有些攀岩經驗,克萊門茨認為那些攀岩經驗在山谷里也能用得上。
「它不會把你抓走的,老兄。」克萊門茨說。
他聽到下面的聲音,那是肉與岩石摩擦的微弱的聲音,他知道那些東西開始向上爬了。他聽到頭上有東西掉下來了,趕緊把斧頭緊緊握在胸前。一塊岩石從他右邊不遠處滾下來,他仔細聽著,一直沒等到石頭落在洞底下的聲音。現在,他周圍都是這些東西,它們慢慢逼近他坐著的岩石。他在燈光下跪下來,聽著它們爬過來,他頭頂上滴下了不知哪裡的毒牙滲出的毒液。
兩個男人俯瞰著空曠的山腳。在他們身後,緩緩升起的太陽指引著他們的這趟旅程。雲雀九_九_藏_書的啾鳴聲似乎是從遠處傳來的,因為這處荒山野嶺根本沒有鳥。他們爬上來時看到的唯一活物是一隻山羊,不知怎的被孤零零地扔在了布萊德思頓山上。它正奮力尋找同伴,想回到舒服的窩裡去。兩個男人轉身迎著太陽的方向走去,那隻山羊也正小心翼翼地在山石之間跋涉。儘管它步履穩健,但看得出來,它對腳下的路不太放心,原因很簡單:兩個男人已經在路上摔倒好幾次了。莫爾頓——年長微胖的那一個——狠狠地摔了一跤,指南針就不見了。
莫爾頓舉著油燈湊了過來。在兩盞燈的光亮下,石壁上的畫更多了,圖案也更加清晰。
「嗯,幾百英尺聽上去可不像個深谷啊。」
克萊門茨想了一會兒。很顯然,莫爾頓受傷了,或許更糟,只是不知道這意外是怎麼發生的。他現在不能出去求救,必須先下去看看他的朋友怎麼樣了。大部分食物都在莫爾頓的背包里,但是急救包在克萊門茨這裏,還有一點兒雞肉。他想,上去之前應該把這些都留給莫爾頓。於是他檢查了一下繩子,就下去了。
「可憐的傢伙,」莫爾頓說,「它會餓死的。」
韋克福德深谷,當地人就是這麼叫的,沿布萊德思頓山南側綿延五十英尺,看上去就像大地上一道難以愈合的疤痕。它最寬處約二十英尺,兩端只有幾英寸寬,漸漸消失在光禿禿的石頭堆里。站在深谷邊往下看,最深只能看到十五英尺的深處,再往下,突出的岩石遮住了陽光,也擋住了視線。
「因為那東西和普通的動物不一樣,」農民說,「它們悄無聲息。有的可能會聰明點兒,但說到底,它們和我們人類沒法兒比。它們對人類很敏感,知道藏起來悄悄地等著我們上鉤。」
「沒有,」他說,「我沒有親眼看到過什麼。而且,那裡現在已經採取了防護措施,不讓人們靠近。不論深谷里有什麼,它都不會跑出來暴露自己,更不可能讓人抓住它。我認為,它只有餓極了才會冒險出來,不管吃什麼它都能活下來。很久以前它就在深谷里了,現在應該很老了,老得超出我們的想象。你們怎麼就不肯相信呢?我聽說,他們一直在尋找新的生物,一些沒有人能想到的動物,它們靜靜地隱匿在偏僻荒涼的地方。為什麼不能在這兒,就在這地下呢?」
「我不是擔心我的門籬,」他說,「正如我說過的,我可不知道什麼荒誕故事,不過我知道,過去人們都在布萊德思頓山下放牧。現在不會了。」
他摸了摸上嘴唇的鬍子,發現鬍子上沾了些細沙,就用小梳子清理起來。
「小心點兒,老兄,」莫爾頓說。他的同伴此刻正冒險朝著大石頭邊挪動。克萊門茨停了下來,他的腳後跟眼看就要踩到大石頭邊上了。他的雙眼在隱約的燈光中閃閃發光。
「別擔心,我不會鬆手的。」
莫爾頓一直在打圓場,以和事老的口吻說道:
他們像是進了一座石頭砌成的大教堂。深谷入口處很狹窄,但到了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就變寬了,洞的直徑有幾百英尺。在燈光下,他們看到鐘乳石像融化的蠟一樣美妙絕倫,水晶般地閃著光,周圍都是結了冰的石林。裏面涼爽極了,空氣中還有一絲潮濕。
突然,他手裡的繩子猛地一松,差點兒把他也拽下去。他趕緊用鞋跟踩住一塊石頭下面的縫隙,讓身體不再往下滑。九_九_藏_書這時,一股皮革燒焦的刺鼻味道飄過來。莫爾頓一定是不知怎麼掉下去了。有可能是踩空了,不然就是他們錯誤地估計了下面那塊石頭的承重能力。
「太了不起了!」莫爾頓也說,「太驚人了,簡直太驚人了!」
「綿羊和山羊,特別是山羊,能從最貧瘠的土地上找到吃的。」農民說,「這是片不毛之地,牲口要吃什麼我們可沒得挑揀。不過,我在布萊德思頓山上丟過牲畜,一隻也沒找回來。現在我連讓綿羊瞥那座山一眼,它們都不願意。它們不喜歡那兒,我也只能隨它們的便了。」
就這樣,克萊門茨和莫爾頓裝扮妥當——帶著牢固的靴子、結實的粗花昵衣服和硬實的皮手套——進山了。他們腳下擺著幾十圈繩子、兩袋水、一些烤雞肉、兩條新出爐的麵包和一瓶勃艮第葡萄酒。雖然他們認為不會在山洞里待超過六個小時,但他們還是買了四盞油燈以及足夠十二小時的燈油。
「什麼都不用說,我猜他們什麼都知道。」克萊門茨答道。
儘管克萊門茨能辨出一點兒微弱的燈光,卻看不見莫爾頓,因為深穀人口處的斜坡擋住了他的視線。
「抓住繩子,」他大聲喊,「抓住,莫爾頓!我把你拉上來。」
「那麼,」他說,「我們開始吧。」
莫爾頓還是有些將信將疑。他是兩人中比較謹慎的那一個,克萊門茨喜歡過充滿活力的生活,他則是天性|愛靜。不過,兩人同樣痴迷於這上上下下的攀爬運動,對那根堅實的繩子的熱愛使兩人的友誼日益加深。
「不,我可不擅長講故事,」農民答道,「不過我的田就在布萊德思頓山腳下,我想,明天你們肯定會從那兒經過的。」
「它會找到下山的路。山羊總能找到路。」
幾分鐘后,克萊門茨就和他的同伴一起站在了深谷中一塊突出的岩石上,黑暗中閃爍著兩束燈光。兩人都不說話,他們都被周圍的景象震懾住了。
「看著像個拴馬樁。」克萊門茨說。
克萊門茨和莫爾頓則堅信繩子的重大功用,這是因為他們早些年遇上了愛爾蘭傳奇科學家、登山家——約翰·廷德爾。一八五八年,廷德爾不帶嚮導、搬運工和給養,只帶著一塊火腿三明治和一瓶茶水的補給,第一次成功單人登頂阿爾卑斯山脈的羅莎峰。但凡有點兒頭腦的評論家都不會對這個男人的英勇氣魄妄加指責。一八六零年,兩個英國人和一名嚮導在阿爾卑斯山脈的巨人山谷遇難,廷德爾把這次事故原因歸咎於沒有充分利用繩子,這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爭議。克萊門茨和莫爾頓讀了廷德爾就此事件寫給《泰晤士報》的信及報社的回信。一八六一年春,廷德爾邀請阿爾卑斯山的登山員兼嚮導,奧古斯特·巴爾馬特到大英博物館作演講,克萊門茨和莫爾頓也去聽了。兩人有幸與廷德爾共進晚餐,之後,他們就省去了麻煩,不必找附近的繩索工搓幾英里長的粗麻繩了。
「可憐的傢伙?」克萊門茨問道。
他好像聽到下面傳來了掙扎扭打的聲音,於是又喊了一遍。
——德謨克利特斯
「嚇唬別的什麼東西吧,」克萊門茨回答,「或許這就是他們所說的『防護措施』吧。」
「我們得過一會兒才能回村子里去,」莫爾頓說,「不過到時候我們跟他們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