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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蘭事件 第三章

鈴蘭事件

第三章

「上午出門的時候呢?」御手洗潔繼續提問。
「一下子暫時想不出來,但是,我想肯定是有的!……」
幼兒園時代的御手洗潔,並非出於自己的願望和江梨子一起玩的。和江梨子在一起,得費心思不讓阿姨看到,附近還有很多玩伴,所以,御手洗從來沒有主動去過江梨子的家裡。他也不喜歡兩個人一起,坐勞斯萊斯去幼兒園,原因之一,固然是他討厭豪車,更重要的是,如果因此被人當成一對小情侶,那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了。
「小孩子,給我去那邊待著!……」說著,他提起御手洗潔,掄胳膊往外一甩,御手洗便被颼地拋了出去。
那時候的御手洗潔,一直向家裡要求,讓自己走去幼兒園;可是那段距離,對五歲的孩子來說,確實太遠,所以,御手洗的阿姨始終不能答應。於是,他總在車子靠近幼兒園的時候,趁等紅燈的間隙,從車裡逃出去,然後狂奔進幼兒園。
御手洗小聲問江梨子:「那個畫兒,是你畫的?」
「不知道。大概是祜掉了,所以扔了吧。」
「因為很奇怪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玻璃渣呢?警察先生,你還不知道原因吧?不知道的話就不能扔掉,要好好想一想!」
走在花壇邊上的時候,江梨子總會問御手洗潔,能不能摘一些花帶回去。
「我不是說了嗎,這有什麼可調查的啊,哪裡奇怪啦?!……你這小傢伙,不準對警察先生胡說八道!」
「說什麼呢你,趕緊到一邊玩兒去。這可是大人的工作,地板上這個樣子,進都進不來,怎麼調查?!搜集指紋什麼的,我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忙。」
大學校園裡種著各種各樣的花草林木,舊S藩邸當年的東西,好在都保存得很好。校園深處,曬不到太陽的地方,長著鈴蘭和風鈴草,這在橫濱非常少見,所以,這裏經常會有人前來參觀。它們都是御手洗潔的阿姨精心養植的,是她的驕傲。
「江梨子,那幅畫是在店裡畫的嗎?」
藍色罩衣上掛著姓名牌,下面穿黑色短褲,御手洗潔每天都以這樣的裝束,去山丘下的幼兒園。因為步行前往距離頗遠,理事長總是派愛車勞斯萊斯去接送。御手洗潔本來就對自己,被丟進一個資產階級家庭,而心生恐懼,這部勞斯萊斯給了他最後一擊。
「阿姨,看看那隻花瓶裏面,有沒有水?」
「那麼,阿姨,瓶子附近有沒有鈴蘭花?」
「因為我想知道,說不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啊,太太,您千萬小心,手不能碰哦。」警官提醒道。
江梨子想要的花,總是那麼固定幾種:鈴蘭或風鈴草、沉香百合、山百合……如此等等。這是因為她父母經營的酒吧,名字就叫作「鈴」,所以,她想要這種長得像鈴鐺的花朵。後來阿姨也發現了這一點,於是告訴潔,她已經數過花壇里花朵的數量了,若發現減少,就一定是被那個女孩偷走的,會去報警。但鈴蘭的花朵太小,數量太多,根本數不清楚,於是,後來,御手洗潔只能讓江梨子摘鈴蘭帶回去。
住在理事長豪宅里的,一共有三個人,除了御手洗潔和他的阿姨,還有喪妻的前任理事長——御手洗潔的外祖父。不過,女子大學的學生們,也經常進進出出,所以,房子里十分熱鬧。二樓裝修成日本式房間,阿姨在那裡,教授女學生們茶道和花道。雖然她的婚姻很短暫,卻熱心於教授女孩子們學習淑女禮儀。
巡查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裡,拿了兩把掃帚走來。
這裏很少有人會來,對御手洗潔來說,倒是非常中意的地方。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就沒問題了。」
「拜託你了,阿姨,看看裏面嘛。」
「一定有原因,因為某種理由。」
但是,因為江梨子是酒吧老闆的女兒,阿姨並不歡迎她進校園。阿姨認為,江梨子是想要校園裡種的花才來的,覺得read.99csw.com是受她母親的唆使。有道德潔癖的阿姨,原本就對自己的學生,每天上學的路上有酒吧,這件事情感到非常鬱悶。
警官好像吃了一驚。那個年代,就算是成年人,一般情況下,也聽不懂「指紋」這個詞的。
「渾蛋,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完全弄不明白。」說著說著,江梨子的母親又哇啦哇啦地大哭了起來。
御手洗潔的母親,則在日本的某所大學執教,夫妻雙方實際上處於分居局面。因為兩人都有工作,御手洗也就成了多餘的存在。所以,他才會被丟給離婚獨居的阿姨。然而,他的姓氏隨父親,不知道這是出於誰的意志。
在江梨子的不斷央求下,御手洗潔時不時地,會帶她一起參加女子大學的校園活動。校園裡有池塘,有樹木,還有花壇,女孩子都喜歡這類場所。而且,御手洗潔非常了解阿姨的想法,會為了江梨子,而故意躲開阿姨的眼睛。
巡查說著,跟江梨子的母親進了店裡。
就在這時候,警察打來了電話,告訴她說她的丈夫去世了。
再說,橫濱的幼兒園,對御手洗潔來說實在太無聊。一個紅豆麵包加一個果醬麵包,一共是幾個麵包呢?每天被老師問這種問題,真讓他受夠了。這個時候的御手洗潔,已經開始在家裡彈莫扎特的鋼琴曲,做起因數分解題了。
「不可以,要仔細調查才行。」御手洗潔嘟囔著說。
「嗯,是的呢。就是從御手洗你那裡拿來的啊。」
兩點時,江梨子回到店裡,看到地板上這副模樣,頓時嚇了一大跳,卻完全摸不著頭腦。想著被送酒的看到,會引來不必要的擔心,就在後門外面收了貨。然後看看沒辦法,打算起碼先清掃一下。
「啊,是的!……」江梨子母親應聲走進店裡,開始打掃。
再有就是椅子,不單沒有翻倒,而且全都整整齊齊地擺在正確的位置上,一點兒都沒有挪動。擺放玻璃器皿的櫥櫃的玻璃門,也沒有一扇破裂。掛在牆壁上的幾個畫框,甚至沒有絲毫歪斜。看到這樣的情況,又無法推斷,這裏曾經發生過爭執。
御手洗潔問江梨子的母親:對這異常情況,她有什麼想法,對方立刻回答不知道,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爸爸媽媽也從沒有,吵到要摔東西的程度。
今天上午,她出門去買東西之前,曾經告訴過丈夫,要去見以前的朋友,然後一起吃午飯,所以,會在下午兩點左右回來。兩點是酒廠的夥計,來送貨的時間。她認為,丈夫一個人做了午飯,吃過飯之後,就開車去磯子買魚了,如果去遲了就買不到新鮮魚了。這樣的情況,以前也有過好多回。
御手洗潔的母親是個數學家,東京大學的教授,一直住在學校宿舍里,好像忘記了自己生過一個兒子,也沒有回過兒子生活過的家裡。
追在御手洗潔身邊的女性,並不全都是大學生。通往寒利托斯女子大學正門的道路,被稱為「女子大學路」,在這條路上,有一家名為「鈴」的Torys酒吧,距離校門大約一百米。酒吧老闆的女兒鈴木江梨子,也很喜歡御手洗潔,成天跟著他。還經常跑來他家,想和他一起乘車去幼兒園。
首先,碎掉的全是玻璃杯。靠右邊的架子和吧台上,放滿了陶瓷杯和煙灰缸,全部安然無恙;此外,排列在酒架上的一瓶瓶威士忌,也全都完好無損。
「那又怎麼樣呢,小鬼?!……」嘴上說得威風,臉上卻是嚇了一跳的樣子。
環視店內,吧台上有一隻花瓶,很像畫中的那一個,但是沒有插花。花瓶裏面空著。
由於御手洗潔逃出車子的行為實在太危險,後來,對勞斯萊斯終於進行了改造,不能從後排座位開門,自此,汽車變成了御手洗潔的押送車。這麼一來,御手洗每天回家,都得拚命從那些總能眼尖地,圍上來的女學生read•99csw.com們腳邊逃之夭夭。
「可碎的全都是透明杯子呀,你看!……」御手洗潔說著,回頭指著櫃檯那裡,「吧台上有紅色的玻璃杯,還有藍色的、茶色的,全都好好的沒事!只有透明的杯子碎掉了。威士忌酒瓶,還有煙灰缸,全都沒事!」
這段證詞非常重要。也就是說,做這件事情的人,會不會已經明確知道,明天開始,這間酒吧就不能營業了——至少暫時不能營業。很難想象,有人會在夫妻雙方,都活著的情況下,以阻礙營業為目的,做出這種事情。
御手洗潔的外祖父是S藩主的後裔,他利用祖上傳下來的土地,于大正時代創立了女子學校,自己則擔任首任理事長。不過,在御手洗上幼兒園的時候,理事長的職務,已經移交給了他的女兒——對於御手洗潔來說,就是他母親的姐姐。
最初,也就是文明開化年代,留學于倫敦大學的御手洗潔的外曾祖父,在倫敦結識了這位年輕學友,之後引薦給日本政府。
「啊,我來!……」江梨子的母親說著,從巡查手裡搶來大的那把。
御手洗潔對巡查的問話抱有期待,開始關注起頭頂上方的交談。然而,他們一直慢吞吞地,說著店裡客人的情況。巡查說自己前幾天,剛剛被委派到這邊的派出所,對附近一帶的人際關係還不太了解。
御手洗潔在店裡的牆壁上發現了一幅畫,好像是江梨子畫的。畫面上是一隻紅色的花瓶,裏面插著兩枝鈴蘭。
警察邁開大步朝御手洗潔走來。
「咦,花不見了啊。」那位母親好像剛剛注意到。
「鈴蘭到哪裡去了?」
店裡像有人大吵過一場,又像是剛剛發生過一場大地震。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很不尋常——因為現場還呈現出奇特的規律。
上面所說的這些事情,威爾金斯女士的相冊里,基本都有記載。我又根據前巡査馬夜川的敘述,以及從某位女士那裡,得來的關於這次案件,後半部分的信息,終於補完整件事的全貌。
「您先生喜歡飆車吧?」巡查似乎又找到了一條思路,問道,「最近兩、三年裡,他好幾次因為超速駕駛被捕,還發生過兩次碰擦事故。」
御手洗潔的父親在戰後成了音樂家,母親是數學家,御手洗則出生在美國。後來雙親回國,他也跟著回到了日本。接著,御手洗潔的父親丟下兒子,又獨自一個人去了美國,御手洗潔就被寄養在了橫濱的阿姨家裡。
「當然是扔掉。」警官回答。
巡查打量著店裡。被這麼一說,他發現眼前的情形確實如此。
御手洗潔的阿姨,學生時代的專業是植物學,曾在女子大學擔任生物教師,但是,那個時候已經不教課了,專心承擔理事長的工作。她曾經結過一次婚,不過僅三個月就離了,之後一直獨身一人。她把家中和學校,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是個性格剛強的人。
昭和二十九年即1954年六月,某一個下雨天。鈴木江梨子淋著雨,一邊哭著,一邊跑到御手洗潔家的屋檐下。她知道御手洗的母親(當時,她是這麼以為的)不喜次自己,所以絕不推開御手洗潔家的門,總是站在外面等他出來。御手洗潔也總是留心門外的動靜,而他的這種表現,愈發觸怒了阿姨。為了表達自己的不髙興,阿姨採取的辦法是,極盡所能地嘲笑潔的這種態度。
「要采指紋嗎?」御手洗潔笑著說。
江梨子的母親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等著,好像覺得潔的話有些道理。
雙親既然都是這樣不正常的怪人,御手洗潔就在阿姨家裡,和小動物們一起長大起來。
文明開放以後,在近代化大潮的https://read.99csw.com衝擊下,橫濱山手柏葉町的舊S藩邸,變成了塞利托斯女子大學,在校園一角建起了理事長的家,御手洗潔就是在這裏長大的。
「前天,父親節。爸爸非常喜歡,說要讓客人們也看一看,就貼在了那裡。」
「喂喂喂,小兔崽子別來搗亂,快滾到一邊兒玩兒去!……」警官很不耐煩地叱責。
「這些玻璃準備怎麼處理?」御手洗潔問警官。
「什麼時候畫的?」
大概是因為想到,女兒經常從御手洗家拿來鮮花吧,江梨子的母親很乾脆地幫了他的忙。她在地板上找了—圈,又看了垃圾箱,說:「沒有呢,好奇怪啊,丟到哪裡去了呢?」
御手洗潔很聰明,也有音樂天賦,所以,他很受大家的歡迎。至於他真正的能力,周圍沒有一個人了解。無法苟同阿姨的道德觀,以及彷彿被大群女性監視的生活,都讓御手洗潔厭煩得無以復加,他討厭有錢人的生活,每天都在祈禱,想早日逃去什麼地方,想要自由。
「是,我知道了。」江梨子的母親回答。
警官問她,那些碎掉的玻璃杯,之前是不是全都放在玻璃架子上。她回答說不是,因為剛剛洗過,所以,大多數排列在吧台上晾乾。這些杯子被人從吧台上掃落在地,幾乎沒有剩下一隻完好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為什麼要這麼做?然而,對於她的疑問,巡查也不知道答案,沉默地尋思了好一陣子。
江梨子的母親也和御手洗潔很熟,她看向花瓶那邊。
「為什麼?」
那麼,接下來,終於是關於案件的說明了。
一走進塞利托斯女子大學的校門,就會看到一座漂亮的噴泉,裏面半坐著一尊美人魚銅像。噴泉背後是面朝正門的大禮堂,原本是作為華族的豪宅而設計建造的,後來在大正年間,被改造成了講課用的禮堂,作為大學的門面。噴泉的左後方是禮拜堂,多為世人所知。不過,在明治年代,它是藩邸——現在的大禮堂——的西式別館,也是在大正年間,進行的改造和擴建。
「表示批准了嗎?你這臭小鬼,真是太自以為是地託大了!……」
還有一點奇怪的地方,碎片全是透明的。沒有陶瓷碎片,也沒有有色玻璃碎片,看上去似乎也沒有磨砂玻璃。
「那個鈴蘭是……」御手洗潔嘟囔了一句。
警官嚷嚷著,但是,江梨子的母親還是走到了花瓶邊,沒用手碰,而是從上方往瓶子里看,然後說道:「裏面沒水哦,空的。」
江梨子的母親,嘩啦嘩啦地掃著地板上的玻璃,清出一條通路,然後,朝店裡走了幾步,站到花瓶旁邊。
「胃喂喂,你是怎麼回事兒啊?!……」巡警憤怒地喊著,「這小子,不是這家的孩子嗎,不是的話,就趕快滾到一邊兒去!」
但是,當他發現有兩個小孩朝這邊靠近,還在自己腳邊蹲下,就突然變回了恐怖的臉。正打算髮出威嚴的聲音趕人時,酒吧的女主人叫出了小女孩的名字:「啊,江梨子。」巡查知道是這家的孩子,就不加理會了。而他會做出這種判斷,也是因為,根本沒把這件事當成案件吧。
「嗯。」江梨子點頭回答。
那麼,會不會是誰想妨礙酒吧的生意,所以做了這種事情呢?巡查提出了這一種可能性。江梨子的母親,當即回答說「不會」,說她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任何會讓近鄰或客人記恨的事情,也沒有被人威脅過。沒有被人索要過東西,借的錢都還清了,也沒有催著客人快點把賒賬清掉,所以,她壓根想不出來,有誰想害他們做不成生意。她還說,酒吧開業到現在,已經將近十年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
然後,酒吧的門被「嘭」的一聲關上了。兩個幼兒園小朋友,被不由分說地趕出了奇妙的現場。
「肯定是丟到垃圾箱里啊!……好了,太太,小孩子的話用不著在意,趕快打掃吧。」
https://read.99csw.com先,馬夜川所敘述的內容如下:
寫著「TORYS BAR?鈴」的招聛,就掛在屋檐下面。店鋪的招牌下面、警戒繩內側,江梨子美貌的母親,正用手絹捂著眼角,和身穿制服的巡查說著話。巡查的嗓門很大,長了一張好好可怕的臉,但是,可能因為對方是個美人,他說話的時候頻頻露齒而笑。
「什麼理由?!」
但是,這一天阿姨不在家裡。御手洗潔看見江梨子,就拿起雨傘走到門外,江梨子哭著說,爸爸死了。說今天吃過午飯後,爸爸一個人去磯子買魚,途中開車出了差錯,從碼頭掉進了大海。但她不相信,她的媽媽也不相信,爸爸以前在汽車公司里,做過試駕,對開車有絕對的把握。
家裡請了兩個鐘點工和一名司機,還養了許多小貓、小狗,和他們住在一起。家宅和校園的交界處有個池塘,塘里有一群鴨子和鯉魚,旁邊還養著一窩小母雞。
江梨子的母親承認了這一點,說丈夫平常沒有任何問題,唯一的缺點就是迷戀速度。
耐心地等了好半天,話題終於轉到店裡的異常情形。巡查首先懷疑「夫妻吵架」這條線索,然而,江梨子的母親和女兒一樣,立刻否認了推測。她說丈夫是個老實人,不會做出這麼粗暴的事情,而且,他們夫妻之間的爭吵,一直只限於口頭,從來沒有摔過東西。再說,像這樣把盛酒的玻璃杯摔壞,明天就做不成生意了。對此最清楚的就是丈夫,所以,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愚蠢的事情來。江梨子的母親斷言。
沿著禮拜堂旁邊的小徑,在草坪中蜿蜒前行,前方就是理事長的家。這座建築落成於昭和初期,與康道爾沒有關係,是仿照美國南部的房屋樣式建造的。走進這座別墅正面的大門,就是寬敞的大廳,廳里放著一架三角鋼琴。正對面是平緩地延伸向上的寬大樓梯,就像寶塚歌劇團的舞台裝置一樣。樓梯連接著二樓的迴廊,迴廊在大廳上方繞成一周。
上述這些建築,全都是設計出鹿鳴館的英國建築師,大名鼎鼎的約書亞?康道爾的作品。康道爾執教於工部大學,是日本近代建築學的創始人。
戰後,他覺得精神空虛,於是辭去了工作,過著每天無所事事的生活。之後,他獨自一人去了美國,發揮鋼琴和樂理特長,成為舊金山音樂大學的教師。據說他會去舊金山,是因為妹妹在那裡。那個時候,御手洗潔家已經從日本消失,他之後也沒再去過,兒子所在的橫濱的那個家。據說是因為害怕嚴苛的妻姐,從而敬而遠之。
巡查問她,如今失去了丈夫,一個人還能不能把酒吧繼續開下去。江梨子說,一定得僱人才行了,以前事無巨細,店裡的一切工作,都由丈夫打理,自己的任務不過是坐在店裡,陪著客人聊天而已。
天上下著雨,店裡很晦暗,巡查將半個身體探進店裡,打開了電燈。玻璃碎片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碎片的數量異乎尋常地多,以至於人根本走不進去。御手洗潔專心觀察著裏面的情形。
御手洗潔抬頭看著江梨子的母親,大聲問道。這時候,警察正好不在旁邊。
「一定要看嗎?」江梨子的媽媽歪著腦袋瓜子,好奇地問道。
「啊,不可以!不能收拾掉!……」御手洗潔不由地驚叫起來,「那可是重要的證據!……」
朝女子大學路開的木門,稍微打開了一條縫,入口處已經拉起了警戒繩,不讓人隨便進入。不過,對兩個幼兒園的小朋友來說,要鑽過這種隔離帶,可謂毫不費勁。
江梨子說著,拚命地拽住御手洗潔的手。無可奈何之下,御手洗潔在濛濛細雨中,跟著江https://read.99csw•com梨子去了「鈴」酒吧。
「唔,我想是在的吧。是她爸扔掉了吧,因為已經枯萎了。」
「調查?……有什麼可調查的。」巡查說。
御手洗潔的阿姨頭腦明晰,性格直率,但有心理潔癖,注重道德,往往對此吹毛求疵。在她的影響下,女學生們也學著她的樣子,對御手洗潔指手畫腳起來;每當御手洗看到她們,就覺得頭痛不已。但是,就算躲開她們,一個人從家裡跑出來,御手洗潔還是會身處於,有更多女學生的大學校園。
如果夫妻兩人都在世,還可以緊急去湊些玻璃杯,來繼續營業,就算因為杯子不夠而歇業,頂多也就一、兩天。所以,這應該是知道丈夫會死,或者知道,他己經死掉的人乾的好事吧。只有這樣,這種破壞行為才能構成阻礙。當然了,若是丈夫想要逃避工作,而故意做出這樣卑鄙的勾當,那就另當別論了。
因為她家經營著酒吧,需要有花作裝飾;可是,她家裡並不富裕,想省下一些買花的錢。御手洗潔總會答應她,可是,一旦被阿姨發現了,就免不了被阿姨啰嗦,說維護花壇要花一大筆錢什麼的。
江梨子的母親,穿著一條長及腳踝的灰色長裙,光腳穿著涼鞋。從她的腳邊朝店裡看去,正如江梨子所說,裏面的樣子很不對勁。鋪著薄薄石料的地板上,散落著非常多的玻璃碎片。
「請問你啊,警察先生,那隻紅色的花瓶里有沒有水?」
「嗯,開門之前,和媽媽一起。」
「如果認定這是一起意外事故,就不用釆指紋了吧?還是不要這麼輕率比較好,這些玻璃要扔到哪裡去?收集起來?」
「可惡!小毛孩子,少給我自以為是!……」巡查搬出威嚇用的語調,大聲說道,「不要以為聽大人說過一點專業詞,就跑來得意忘形!……」
「垃圾箱,是裏面的那個?」御手洗潔奇怪地問。
真想去別的什麼地方啊,御手洗潔每天都在庭園的角落裡,思考著這個問題。
回家的路同樣也是一段苦行。車子一進大學校門,女生們就歡呼著圍上來。從美國回來的御手洗潔,很受同學們的歡迎,是練習英語會話的好夥伴。黑色勞斯萊斯,再怎麼不懂車的人,都能認出來這是豪車。於是,同樣的事會再一次上演。御手洗潔一定要在車子,到達校門之前就逃出去,再從離校門很遠的地方,翻越圍牆進人校園。從這層意義上來說,他每天都在大冒險。
江梨子一邊哭著,一邊哇啦哇啦地說:「御手洗,御手洗,你快告訴我理由啊,這件事好奇怪。」
「快到一邊兒去!……小鬼!你吵死了!真是礙事!……」
御手洗潔問她,是怎麼知道爸爸死了的?江梨子回答說,是巡警先生說的。還說巡警現在就在店裡,一直在問媽媽的話。可是,媽媽說,巡警只是來問問而已,其實,他們認為,那只是一起交通事故。媽媽絕對不相信,而且,店裡的樣子非常奇怪,所以,她想叫御手洗過去看一下。
御手洗潔向開始和江梨子的媽媽,一起掃地的警官提問。然而生氣的警官不理他。
「沒錯!……」警官怒氣沖沖地說著,鬆開拉在門口的警戒繩。
御手洗潔的父親,原本是一位政府精英,昭和十六年(一九四一年),日美開戰幾個月之前,他便驕傲地加入了「總力戰研究所」。根據船舶數量、飛機數量、兩者的預計損失、能源量、軍費,以及國民生產總值等一系列數據,預測出了日本的戰敗。他向上面提出了報告,卻被時任總理大臣的東條英機無視,沒有能夠阻止開戰。
「請問,江梨子的媽媽,鈴蘭花到哪裡去了?」
巡查似乎也起了疑心,認為破壞玻璃杯和丈夫的交通意外,之間應該有一定關係。只是是什麼關係,他似乎想不出來,於是,他詢問江梨子的母親,請她思考兩者之間可能的關聯。她卻不知所措,完全想不到線索,什麼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