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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丹先生接受挑戰 星期二:案情

史丹先生接受挑戰

星期二:案情

勞伯特從帶來的檔案夾里抽出一張報告,看了一下,然後低聲說:「我在下午四點三十五分到達現場,我們用油鉛筆畫出門廊上的屍體輪廓,然後把屍體送到太平間。當時老太太家的門已經關上了,不過我在敲門前稍微看了一下四周,門廊旁邊有個修補籃,裏面裝了一把雜草,籃子旁邊有個金屬制的大洒水罐。門廊另一邊有一把新得發亮的草剪和一把泥鏟,就這樣而已。」
探長對教室後方的兩個男生點點頭,其中一個放下窗帘,另一個打開幻燈機,光束射過教室,教室前面的銀幕出現一棟奇醜無比的房屋照片,房屋四周的花園草坪長得亂七八糟。
老先生也是事先有做功課的,案子唯一的客觀目擊證人潘恩牧師,就坐在教室角落裡。年輕牧師雖然穿著黑衣白領,但那一頭蓬髮和大鬍子,看起來不像是牧師,倒像個嘻皮。勞伯特很慶幸自己到轄區的檔案室調出還未歸檔的溫哥勒案資料,他若毫無準備就跑來,豈不讓老先生不高興,這是萬萬不行的。勞伯特用力清了清喉嚨。
「你們有沒有聽懂?」
「最後阿格妮望著窗外說:『賽門好像到了,露西。我們得喝點茶。』
「我試著要兩位老太太進屋裡,可是她們只是站在門口盯著屍體,」潘恩說,「最後我叫露西進屋去打電話報警,阿格妮和我留在門口低頭看著屍體。雨水灑進來了,可是讓屍體孤零零地留在那裡又很奇怪。我的意思是——」
學生們像獵犬聞到氣味似地,身體直往前傾。
史丹老師還來不及回答,鈴聲便響了。
牧師點點頭,繼續說道:「接著我回過頭,卻發現露西正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著她姐姐。接著露西說:『我去把水擺上。』然後就跑去廚房了。不過她只離開了一兩分鐘。」
潘恩牧師走到教室前面,用手指頭把白色的領片從襯衫里勾出來,解開最上面的鈕扣。對大部份男生來說,這位年輕牧師好像「蠻對味的」,許多女生也覺得他粉可愛。牧師把手插到褲袋中,看著班上學生,好像不太知道該怎麼辦。
勞伯特翻翻檔案。
「我沒有隱瞞各位的必要九九藏書,」警探接著說,「因為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今天等我們說完之後,各位對本案的了解將跟我一樣多,而我還是本案的負責人哩。警方這次真的是踢到鐵板了,我想各報社也是一籌莫展,全國報紙都以『溫哥勒離奇死亡』做為標題。」
「噢,當然當然,史丹先生,這跟你慣常的作法一樣。」後面傳來一陣鬨笑,勞伯特回頭看著班上同學。「我就先從賽門·溫哥勒去拜訪他兩位姑姑說起吧。賽門想採取激烈的法律手段奪走她們的房子,兩位老婆婆恨死他了。她們在警方調查期間,完全不諱言對侄子的痛恨。賽門去看他姑姑時,絕不是去問候的。」他指著牧師說:「現在跟各位介紹溫哥勒死亡時,在屋子現場的潘恩牧師。牧師,麻煩你到前面來好嗎?」
他雙手一攤。
潘恩深深吸口氣,睜大眼睛說:「現在要談到報上所提的『離奇』部份了,我自己也覺得非常詭異。就在露西回來時,前門傳來重重的敲門聲,賽門隔著門大叫要人快來開門。『我全身都濕啦!』我聽見他這樣喊著。我替他感到難過,因為我一小時前也遇到同樣的事。露西手忙腳亂地開鎖——她兩手都有關節炎——我真希望門上有窗,這樣至少我能跟他示意裡頭的人已經儘快在幫他開門了。就在這個時候——」牧師聲音一沉,大聲表示說,「門外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又響起另一個聲音,像是有個重重的東西沿著門滑下去。」
「去年七月二十一日,」他開口說,「賽門·溫哥勒死於艾德夏的海灣山一帶。死因是頭部受到重擊。那股力量極強,死者不僅頭骨碎裂,連頸椎都碎了兩節。
「五十四。」勞伯特插嘴道。
勞伯特大惑不解地皺著臉,最後終於說:「有啊。就在廚房隔壁,房間很小,裏面有一架至少十五年的舊洗衣機。怎麼啦?」
牧師聳聳肩。
「一樓是不是有洗衣間?」
有個學生笑出聲來。
「我看到賽門·溫哥勒從計程車下來,他的年紀大概在五十到五十五之間吧。」
「那快說呀!」
「看起來很像大的舊穀倉嘛。」有九_九_藏_書個學生說。
他頓了一下。
「不對,」勞伯特答道,「是泰迪·羅斯福。總之,傑克·溫哥勒生了三個小孩,露西、阿格妮,之後隔了很久又生了一個男孩,也就是賽門的父親。傑克去世后,把房子和土地留給兩個女兒。」
老師點點頭。
又是一陣沉默。
學生們興奮地鬧哄哄朝門口擠去時,傑利大聲說:「唉,罷了!」
「謝謝你,勞伯特。」老先生說,「非常謝謝你。」
他重重咽著口水,用手帕擦臉,然後頹然坐到椅子上。
保羅·勞伯特警探站在教室前面,機警地四處張望。學生們到目前為止還算規矩,可是誰知道他們在打什麼鬼主意?這年頭啊,誰曉得小鬼頭的腦袋瓜里都裝了什麼?
「如果有個傢伙把賽門敲死,然後逃跑呢?」有人大聲問。
「喂,你的意思是,你想到一點眉目啦?」
「首先,兩位老太太又老又弱,連重物都提不起來,更別說是從窗口扔出重物了。就算她們其中有一個能做得到,山形牆在屋頂邊緣後方,從山形牆到屋檐的距離足足有八尺,兇器要嘛會在屋頂瓦蓋上撞出一個洞,要不就會從屋頂上滾下來敲壞排水溝。我們調查后發現一切都完好無缺,屋頂上什麼也沒找著。還有別忘了,賽門死亡時,阿格妮和露西都陪著潘恩牧師待在前門。最後,任何能敲碎溫哥勒頭骨的重物,都不可能掉在離屍體太遠的地方,可是我們什麼都沒找到。」
潘恩掏出手帕拭著眉毛。他接著說:「那個把外門頂開的東西,就是賽門·溫哥勒的屍體。他躺在前廊上,血水從頭部泉涌而出。門廊上有些園藝工具——一個修補籃和其他工具什麼的——即使下著雨,血還是把工具全染紅了。我整個人傻住了,不知道該做什麼或想什麼,最後我去摸他的脈搏,已經停了,賽門死了。」
勞伯特站起來說:「我們也想知道答案啊,小朋友。警方就是這時接手本案的,第一輛巡邏車抵達時,發現潘恩牧師和阿格妮站在門口俯望屍體,他們拿布蓋到屍體上,不過布立刻就被雨水和血水浸透了。」
「這是溫哥勒https://read.99csw.com家的房子。房子單獨蓋在一條私巷上,斜脊頂,樓上屋檐後面有三個間距相同的山形牆。前門在正中央,兩側各有一扇窗,二樓還有兩扇窗子。這房子沒有精雕的木工,但功能尚稱齊全實用。」
勞伯特苦笑說:「順便警告各位一下,雖然高齡八十的露西·溫哥勒上個月死於中風了,但她那位行動不便、坐著輪椅的姐姐阿格妮仍活著,現在住在療養院裡頭。你們不可以亂做人身攻擊,好嗎?誹謗中傷等罪名,在這裏也是要判刑的。」
學生們屏息看著牧師,他們就是在等這個時刻到來。
「洗衣間有沒有一扇外窗?」
眾人默不作聲,二十九對眼睛充滿期待地望著凝視遠方的史丹老師。
「應該是吧,」勞伯特答道,「當初安德魯·溫哥勒——也就是露西和阿格妮的祖父——在蓋房子時,就是按照穀倉的樣子蓋的。安德魯非常富有,可是卻摳到不肯請建築師。檔案上還寫著,他還使了點手段,結果付給建築工的錢不到該給的一半。」
「幾秒鐘后,我們打開門,雨水立刻潑進屋內,因為有個東西把外門頂開了。」
「有啊,我們都聽懂了。」傑利表示,「可是別再講這些陳年舊事了,快講精採的部份嘛。」
「勞伯特,」史丹先生直率地說,「我們只是想檢視一下證據,看看能從證據中推演出什麼而已。」
「我們聊了一會兒,」潘恩牧師接著說,「大多在談天氣。露西一直嘮叨上星期沒下雨,一天到晚忙著在大片後院上洒水,結果現在水卻多到好像住在水龍頭底下。
探長搖搖頭。
「所有事情我全都告訴你們了。噢,對了,我們進屋子裡盤問露西、阿格妮和潘恩牧師,結果聽到的內容跟你們剛才聽的一樣。我甚至派人搜過房子,裡頭整整齊齊,沒一樣東西被動過,而且除了兩位老太太之外,看不出還有其他住在屋裡或躲在裡頭的人可以干這檔事。好啦,」他說,「我們來看看犯罪現場吧。」
「哦?」有個男孩好奇地問,「是法蘭克林·羅斯福嗎?」
「什麼事?」
「露西把我的帽子和衣服拿到廚房的爐子九九藏書上晾乾,由於她還得去照顧坐輪椅阿格妮,便留我一個人在客廳里待一陣子。」
「他是被什麼東西打到的?」理奇·康尼問。
傑利舉起手,勞伯特朝他的方向點點頭。
勞伯特接著說:「安德魯死的時候,把房子給了兒子傑克。那三面山形牆就是傑克加蓋上去的。據說這位傑克也是號人物,他一方面在中央山形牆上插了根大杆子,掛上巨幅美國國旗以示愛國心,一方面在羅斯福時代又去污政府的錢。」
「有問題要問嗎?」勞伯特終於說道。
傑利坐回椅子上。
「這些東西每樣都重達一到兩磅,」他說,「如果用力揮擊,當然可以把人的頭敲破或將人擊昏。那把草剪拿來刺人也很適合,只是賽門不是被刺死的,他的頭顱碎得跟蛋殼一樣,而且他媽的——對不起,史丹老師——附近沒有什麼重物可以造成這種重擊。我們查過門廊,找尋有沒有鬆脫的水泥塊,看看鐵欄杆有沒有被人拔開。結果什麼都沒看到。」
「呃,除非兇手直接從前門的步道逃走,否則一定會在軟泥上留下足跡——尤其他又拿著重物。而且那條步道很長,就算世運高手也無法在門打開前逃掉而不被人瞧見。」
「有一扇小窗子,可是——」
「露西跟我聯絡時,賽門已經打過好幾次電話給她了。」牧師表示,「露西不斷找借口推拖,可是最後還是非得見他不可,討論誰才是房子的所有人。露西訂了個日期,請我到場,她希望在場能有個證人。
「還有一件事,勞伯特。」史丹老師輕聲說。
他會到這裏,純粹是因為史丹先生昨晚打電話請他到教室跟學生討論溫哥勒案時,一時間想不出推諉的借口,所以只好硬著頭皮來了。噢,當然了,他確實欠老先生一份人情——事實上是很多份人情。可是站在這群眼神精銳的青少年面前……勞伯特實在很嫉妒史丹在教室里能如此冷靜。
「沒關係,」傑利懶洋洋地說,「史丹老師會用邏輯和各種辦法釐清真相。」
「溫哥勒死時,他的兩位姑姑,阿格妮和露西·溫哥勒離他只有幾尺。更有甚者,兩個人都有殺害他的動機,但兩人都不可九-九-藏-書能將溫哥勒打死。警方甚至調查本案是否出自意外,但發現並無可能。因為我們非但查不出那道重擊從何而來,而且擊中溫哥勒的物件似乎也消失無蹤了。」
「沒錯。所以說,老太太有絕佳的殺人動機,卻不可能有殺人的方法和機會。」探長搖搖頭。「總之賽門·溫哥勒死了。這是一次毫無瑕疵的謀殺嗎?還只是意外?我們真的不清楚。老實說,這個案子用任何邏輯推理似乎都解決不了,不過如果史丹先生能幫我們指點迷津,我會很高興的,我實在討厭懸而未決的案子。」他笑了笑,「旁邊這位警官也是。」
探長的表情十分嚴肅,用一種近乎挑戰的眼神看著全班。
「事實上,我讀了茶几上一本釣魚書籍的三個章節內容,正在考慮下回放假要到加拿大釣鱸魚還是到墨西哥抓青槍魚時,露西才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阿格妮過來。她大概去了半個小時吧。」
一根鉛筆落在教室地上,聽來有若轟然的炮聲。
「還有要問的嗎?」勞伯特問。
「再補充一點背景資料。約莫一年前·賽門發現他姑姑的房產所有權有瑕疵,那時兩位老婆婆的錢幾乎都花光了,她們在二九年股市崩盤時,損失一大筆錢,現在就只剩下那棟房子了。可是賽門看出有機可乘,便想把房子奪過來據為己有,讓露西和阿格妮身無分文。他這樣做當然很沒良心,可是我們幹警察的經常看到這種事。總而言之,賽門寫信給他姑姑,說明自己的立場,並表示短期內就會做好萬全準備,上法庭解決房子所有權的問題,除非她們能跟他達成某種協議。」
勞伯特意味深長地看著史丹,老先生淘氣地搖搖手指頭。
「所以去年七月會面就是要談這件事嗎?」愛莉絲·多莉問。
「我一直在想,」傑利說,「那兩位老太太會不會從中間山形牆的窗子丟東西出來——某種重物?碰!就撞到賽門的頭了。你覺得呢,勞伯特先生?」
「當天下午,我到溫哥勒家時,天氣非常陰濕。過去連下了幾天大雨,氣象報告說大雨會依然不斷。我敲響前門的門環時,聽到露西叮叮噹噹地開鎖,等到門開了時,我的衣服已經全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