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誤會我了——」

「去把桑尼找來。」

「別多管閑事。」麥克斯低吼說。他得動用雙手，才拉得住潑辣的克蘿蒂雅。「這是奧比羅和我之間的事。」他對手下命令道，「把他綁到馬上，然後護送這位紳士到羅馬。」

「我根本就不懂你，問題就在這裏。你嫉妒我跟麥克斯在一起，更氣我打算留在這裏，奧比羅，我對未來有自己的規劃——」

「你是指，就像你擁有桑尼一樣嗎？」

她看著他那身貴族式的長衣、高筒靴，以及貴氣逼人的下巴。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每當他們獨處時，他頸側的脈搏就會微微跳動。

「我知道。」麥克斯承認說，天哪，她竟然還能扭動！「可是我不能容許別人四處誹謗我，尤其是這種人脈良好的貴族官差。」

「奧比羅，你到底來這裏做什麼？」

克蘿蒂雅緩緩地說：「我信不信你，得看我能不能在此時看到桑尼，跟他當面對質。」

地板似乎變成了軟泥，克蘿蒂雅跌在朱尼斯的窄床上。

原來那天在廣場上相遇，並非出於偶然——大神探正在等她！他知道她在哪裡，知道她要去哪裡，更過份的是，他很清楚麥克斯會在廣場上。好個一箭雙鵰！

「他說朱尼斯的傷不是跌倒造成的，這到底怎麼回事？」

那聲音像桶子里的石頭一樣轟隆作響，她的視線逐漸模糊。卑鄙無恥的小人！

「怎麼個順路法？」

他在黑暗中笑出一嘴白牙，即使在牛糞的臭味中，克蘿蒂雅依然能聞到他身上的檀香膏。接著奧比羅收住笑容，啞聲說：「克蘿蒂雅，你一定得離開這裏，這地方太危險了。」

「你到底想查什麼？」

克蘿蒂雅轉身面對他說：「你以為你是老幾？我的監護人嗎？我又不是你的僕人。」

他的聲音傳自一道read.99csw.com黑暗的隧道，而隧道正從四面八方收攏。

「我只想買下桑尼，」克蘿蒂雅打斷他說，「不想跟他睡覺。」

「噢。」他用手揉著下巴，「我只是順路經過而已。」

克蘿蒂雅問不出那個「誰」字。

克蘿蒂雅雙腳泥軟，光線變得昏暗不明，接著克蘿蒂雅便癱倒在地上了。

克蘿蒂雅心頭一寬，看來大神探這回料錯了。朱尼斯在摔落山谷之前，頭部真的撞到岩石了！可是桑尼呢？

「你這個傻瓜。」克蘿蒂雅喃喃說，一邊幫他拭去臉頰上的汗珠，「幹嘛非去不可，害自己的頭跌成這樣？」

「所以他的傷也不是意外了？」

可是一切都非常走樣。

「我剛剛從宴會廳過來，」馬庫斯說，「我想他們明早一定會宿醉頭痛。」

「克蘿蒂雅？」

「我需要藉助你來增強說服力。」奧比羅說，「這樣麥克斯才不會起疑，我才能讓卧底的密探混進來調查。」他用大拇指揉揉眼球。「我該怎麼去跟桑尼的母親說啊？」

「抓住他——」

克蘿蒂雅悄悄看著一派輕鬆的麥克斯，覺得這傢伙像極了為非作歹的奸商，假借狩獵之名，一面跟達官貴人周旋，一面行威脅欺詐之實。麥克斯帶她來到自己的辦公房，然後拍拍掌，立即有位黑奴跑來。

「好！」他揮著手說，「好，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可是看在老天的份上，我們回羅馬後再討論吧，我在外頭備好馬了，我們——」

他說得倒沒錯……

麥克斯咯咯笑說：「奧比羅的問題跟我是不是流氓、或從富人身上搶錢無關。他的問題在於我擁有了你！」

「別楞在那兒，去把他找來就對了，快去！」

「桑尼對自己的未來也有規劃！」

「主人？」老人皺著眉問。

六、七個人九_九_藏_書衝進房裡，抓住拚命掙扎的奧比羅，將他拖到走廊上。克蘿蒂雅追過去，但對方人太多，奧比羅很快被綁住雙手，由一名金髮碧眼的獵人看守。

「桑尼是官差？」

「你太過份了！」克蘿蒂雅嘶喊道。

麥克斯終於放開克蘿蒂雅了，兩人都累喘不已，臉色發紅。

不過麥克斯送的頭冠和耳扣，她當然還是欣然接受羅。克蘿蒂雅的如意算盤是去跟麥克斯的有錢客戶搭線，讓他們簽約向她大量購酒。她想趁他們醉酒之際（拜麥克斯之賜），讓他們眉頭皺都不皺地乖乖買下昂貴的好酒，尤其他們那時喝的都是奇爛無比的劣質混合酒——其中加了恐嚇、膽汁，以及好幾勺河水，難怪他們會在酒里摻蜂蜜！

對方輕聲發笑，她的心又開始像陀螺般亂轉起來了。

房子在她四周旋轉，她心慌意亂地解釋桑尼為何打獵一去不返。

桑尼是安排進來的？

「啊。」他支吾了一會兒，當他帶著她穿過瀰漫雪松油香的中庭時，又恢復慣有的誘人笑聲了。「如果是那樣的話，親愛的，我就將他送給你吧，希望他能像對我一樣地對你效忠。」

麥克斯用那對強而有力的手倒了兩杯濃濃的蜂蜜酒，猶疑一下，然後將酒杯遞給克蘿蒂雅。

她關上窗子，火焰不再搖晃了。

克蘿蒂雅才問到一半就被打斷了。門突然碰地打開，艷橘色的強光照在地板上。

「桑尼？」

「你看過那個小娘娘腔身上的瘀傷了嗎？朱尼斯的頭真的撞到石頭啦，克蘿蒂雅，他是自己撞昏的——你也知道昏過去的人會怎樣，身體整個是軟的。」

「回家路過的。」

「都是皇帝的錯。」她告訴昏迷的男孩說，「他老愛打壓一些比較聳動的事。朱尼斯，你看這位貴族是否只是在嫉妒麥克斯read.99csw.com而已？」

克蘿蒂雅沒笑。

良久良久，房中只聽得到昏迷的朱尼斯淺促的呼吸，接著奧比羅說了：「我不確定——畢竟這裏的訪客多半是羅馬的精英份子，我得小心行事才行，所以我在奴隸拍賣會上做了一項安排——」

克蘿蒂雅將鑲著紅瑪瑙和珍珠的臂章卸下來，拿在手中把玩。

「媽的，他是我們最優秀的卧底密探。」奧比羅用拳捶著自己的掌心。「他遲遲不來回報，我只好過來找他——結果到處都找不到人。」

「你不覺得很怪嗎？他只有頭部受傷而已？他從山頂一路滾到溪谷里，怎麼會連骨頭都沒摔斷？」他頓了一下，然後又說：「我相信他們把朱尼斯抬回來給你時，真的以為他死了。」

「結果怎樣？」

克蘿蒂雅覺得腳下一軟。

微塵在搖曳的燈焰中飛舞，她身上的濃香蓋去了血塊的腥味。麥克斯的大夫說，朱尼斯運氣不錯，雖然摔了一大跤，但骨頭沒破，可是看著他淺促的呼吸和蠟白的膚色，克蘿蒂雅實在無法把運氣兩個字加在他身上。她握著拳，媽的，麥克斯對山脊上的地形瞭若指掌，他應該警告朱尼斯那塊岩片有多危險。抬擔架的工人告訴她事情經過，說朱尼斯因為背的武器太重，結果失足摔下去——但問題是，這次意外根本不該發生。她不該讓朱尼斯去的。麥克斯知道朱尼斯沒什麼經驗，他應該堅持讓朱尼斯留在家裡——可是麥克斯並沒有堅持，那他就更應該小心照顧手下！

克蘿蒂雅眼泛淚光，可愛的朱尼斯，你可千萬別死……

「你還好嗎，親愛的？」

「克蘿蒂雅——」

克蘿蒂雅揉揉額頭。

「你在調查……調查什麼？」

「我知道他說什麼，也許他真的以為我在暗地裡搞鬼，可是我對天發誓，我真的不https://read.99csw.com是流氓，我不許這種中傷流傳出去。被人五花大綁地送回家，奧比羅的顏面也許會有點難看，但也只是這樣而已。」

克蘿蒂雅輕輕划著從身旁擦過的噴泉，心想，會不會麥克斯當時只是想測試桑尼的真實身分而已？桑尼若拒絕從事不法勾當，就會自曝身分，克蘿蒂雅突然非常想見見這位在光天化日下憑空消失，卻又找到充份理由跑回來的桑尼！

克蘿蒂雅的心狂跳了一下，不會吧，天啊，不可能——她等心跳平息后才說：「懶得要命。」她沒轉頭，「不過現在的奴隸都是這樣的，除了自己，根本不顧別人。」

朱尼斯的卧房裡只點了一盞廉價的油燈，燈焰在遠處牆上忽明忽滅。房間地上沒有鋪馬賽克，光禿禿的灰泥牆也沒塗上彩畫，就連朱尼斯頭上的繃帶都纏得十分馬虎。

克蘿蒂雅衝口問道，沒想到麥克斯聽了竟然哈哈大笑。

「你看吧。」她目視綁著沾血繃帶的男孩說：「沒錯！真的是婚戒！克蘿蒂雅，你不能嫁給那個男的，他已經休掉五個老婆了。」

「他說——」

「你——你不打算嫁給我，對吧？」麥克斯靜靜地問。

克蘿蒂雅打開窗，讓微風吹在燈焰上。從這裏只看得到牛棚和透過橡樹林的淡淡月光。遠方有隻狐狸在吠叫，克蘿蒂雅感覺身後的門似乎開了。

如果一切挑明了說，那麼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了，迄今為止，麥克斯還沒拒絕過她任何事。

麥克斯的藍眼晶光閃動，說道：「桑尼是個奴隸。沒錯，我擁有奴隸，沒錯，我不像你，願意平等地對待他們。沒錯，我是結過五次婚，如果你想問的是這件事，我可以告訴你，我從來不會把女人當成奴隸看待。」他深吸一口氣，「不過，你信或不信，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路繞得好像有點遠九九藏書，有一百里吧？」

又過了幾分鐘，燭光呼呼作響。

「有問題嗎？」

「這兩件事沒關——你手上戴的是婚戒嗎？」

克蘿蒂雅喉頭一哽，仔細看著床上昏睡的朱尼斯。

奧比羅用手抓著頭髮，以疲累的聲音緩緩答道：「麥克斯。對他那種身分的人來說，他錢賺得太多了。你看看這地方吧，克蘿蒂雅，光靠舉辦狩獵和養熊，哪可能賺這麼多錢！所以我開始調查，結果……」

「我的幸運數字一向是六。」

「你們要把他帶去哪裡？」克蘿蒂雅問道，卻被一隻強壯的手臂攔住。

「好得很。」

「媽的。」奧比羅坐到她旁邊床上，將頭埋在雙掌中。「那表示有人揭穿他的身分，借今早忙亂之際將他殺害了。」

「他怎麼樣？」

「你是說真的還假的？」

不是無法想像，麥克斯，事實上我已經想像過很多次了。

「去你的，奧比羅，你把我也算計進去了！」

「是的……不……」

「可以這麼說。」奧比羅說道，「怎麼了？」克蘿蒂雅看到他身子一僵。「你知道他為什麼會失蹤嗎？」

可是，是怎麼殺的？又於何時動手？桑尼為了保命，一定會讓自己曝光于整個狩獵的現場，怎麼可能沒有人看到他如何遇害？僕役的領頭是怎麼說的？一分鐘前還看到他，一眨眼間就不見了——

麥克斯臉上掠過一抹訝異的神情。

「不，不，當然沒問題。」他結結巴巴地說，「只是……只是我很吃味啊，我的愛。我知道我沒辦法跟年紀只有我的一半、肌肉堅實如鋼的小夥子比，可是……嗯，我身材也不算差，而且我跟奴隸不同，可以給你無法想像的財富——」

奧比羅靜靜地說：「我想，很有可能是，他們在做掉桑尼之後，擔心朱尼斯也是姦細。」

「是的，」她坦承說，「我不打算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