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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七章

第二部

第十七章

伯恩又進入了夢鄉。不過,這次他知道那並不是夢。他是在重溫一段記憶,拼圖裡又有一塊碎片啪地卡對了位置:那是敖德薩的一條骯髒小巷,莎拉雅正跪在他身旁。他能聽出她的聲音裡帶著無比的悔恨。「那個該死的塔里克·伊本·賽義德從一開始就把我騙了,」她說道,「他其實是哈米德·伊本·阿謝夫的兒子,納迪爾·賈穆赫。他給我的消息把我們引入了陷阱。傑森,我搞砸了。」
勒納知道國防部長真正的意思。跑到那麼遠的地方,他就沒法再執行哈利迪原先派給他的任務。「那也未必,」勒納說,「幫老頭子辦成了這件事,他就要欠我一個大人情。他和我都會心中有數。我可以利用這一點。」
「給我舉個例子吧。」安妮說道。
國防部長很快就吃完了。他擦擦手和嘴巴,又抓起了一瓶夏納金啤,往座椅上一靠。「這麼說,中情局局長是想讓你當他的私人殺手。」
他把手電筒的光束移向那堆坍塌物,注意到它的上方和通道的頂部之間有一個小小的缺口。他正琢磨著人能不能從這個缺口中爬過去,突然聽到了在地下通道里回蕩的槍聲。
「伯恩要求把法迪放出來的時候,我們本以為莎拉雅·穆爾會給中情局局長打電話請示,」安妮說,「但她卻打給了蒂姆·海特納,讓他到外面的庭院里和她碰頭。她把法迪的準確位置告訴了他。我一直在監聽莎拉雅的所有通話,這樣一來你就可以開始實施逃跑計劃的其餘部分了。」
卡里姆快意地鋸斷了一個膝關節,回答說:「魏因特羅布是記憶缺失研究領域中前所未有的天才。伯恩的失憶狀況我就是向他諮詢的。魏因特羅布為伯恩注射了幾種經過化學處理的蛋白質,它們能刺|激伯恩大腦中某些部位的神經元,並使其結構與功能發生微妙的變化。這些刺|激就像創傷一樣,魏因特羅布在研究中發現它們能改變記憶。魏因特羅布注射的蛋白質能對特定的神經元產生作用,從而創造出新的記憶。當伯恩受到某種外部刺|激的時候,頭腦中的某一段記憶就會被觸發。」
光線已不再是看不出形狀的光亮。他沒時間再去回想那些破碎的記憶了,現在應該採取行動。但他剛邁出腳步,一陣暈眩就讓他搖晃起來。他用雙手抓住石壁,膝蓋卻軟了下去。光線越來越亮了,他束手無策。
安妮打開後門,和卡里姆走進了貧民區黑暗的夜色之中。
他剛經過通道壁上的那個洞口,突然又站住了。他轉過身舉起手電筒向黑乎乎的洞中照去。他沒發現任何異常,但還是冒險鑽進了這個沒走過的地方。很快他就來到了一堆坍塌物前。他看到了四處凸出的洞壁,岩石上裂開的一道道大縫,還有那些嘎吱作響的木樑。這個地方簡直是一團糟,顯然很不安全。
他和湯克偷偷繞到房子旁邊,湊到髒兮兮的窗戶前往裡一張,看到那兩個人正在往修理廠里搬各種罐子、工具,還有機器設備之類的東西。雖然裡頭的供電已經恢復,但人家顯然沒有重新整修這個地方的打算。那幾個人離開時用一把碩大無比的掛鎖鎖住了前門,以泰隆的專業眼光來看,這種鎖你根本就別想撬開。
火災——準確地說是縱火——對泰隆而言並不陌生,因此他並沒有大吃一驚,只不過覺得心裏有點難過。他再也別想利用M&N車身修理廠了,這是肯定的。九-九-藏-書但隨即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於是就衝著湯克低聲說了幾句話。
「可林德羅斯並不知道電話號碼其實是我們的,」卡里姆說道,「我們把伯恩預約在星期二,但每個星期的那一天桑德蘭醫生和他手下的工作人員並不上班。我們換上了我們自己的科斯廷·魏因特羅布醫生,讓他去假冒桑德蘭。」

他在狹小地下洞室的床板上支起身,看到黑暗中亮起了不祥的微光。拳師犬頸部的毛髮豎直了。有人來了!
「我費了不少工夫,不過總算找到了伯恩的下落,肯尼迪國際機場的閉路監控錄像上出現了他的面孔,」哈利迪抬起眼,從臼齒間咂出一絲烤焦的碎牛肉,「你接下這個任務就得去敖德薩了。那地方離中情局總部可遠得很。」
國防部長的臉頰紅撲撲的,透著一層亮閃閃的油光。「對此你有什麼想法?」
法迪早已把激進的信仰融入了心底。在追隨者的眼中他還是一如往常,但法迪知道自己的內心深處已發生了改變。自從父親在傑森·伯恩的手裡變成殘廢,法迪就確定了自己的個人目標,那就是要讓伯恩和莎拉雅·穆爾在受盡折磨之後死去。決不能讓這兩個人痛痛快快地死掉。這一點他心裏很清楚,他的弟弟卡里姆·賈麥勒也是一樣。父親生不如死的情狀,以超越一切的力量把兄弟倆緊緊地聯在了一起。他們兩個人成了一條心,決意向伯恩報仇雪恨。於是,他們把自己那非凡的頭腦運用在了這個任務上。
奧列克桑德動了一下,用它那方方的黑嘴巴拱了拱伯恩的大腿。伯恩眨著眼擺脫了剛才的記憶,努力把注意力拉回到現在。儘管他想讓自己保持警覺,剛才肯定還是睡著了。奧列克桑德在替他站崗放哨。
伯恩坐了起來。哈米德·伊本·阿謝夫。他得找到自己的目標,得開槍把他打死。這是康克林的命令。「知道哈米德·伊本·阿謝夫現在在哪兒嗎?」
「看來是這樣。」勒納答道。
走到門口時安妮說道:「我們還有勒納的問題要考慮。」
卡里姆點了點頭。「從某種意義上說確實如此。不過這可是個全新的領域,它不需要採取針對肉體的強迫手段,不需要進行長達幾星期的感官剝奪,也用不著接連不斷的嚴刑拷打。」
自打那天晚上起,這樁事就像個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似的一直賴在他的腦子裡。泰隆想搞明白這孩子到底在說啥,於是就經常跑到M&N車身修理廠附近來蹲守。今天晚上他的警惕得到了回報。
安妮也繫上了圍裙。她雙手戴著手套,一隻手裡拿著鐵鎚,另一隻手拿著一根寬頭鑿子。卡里姆·賈麥勒開始對付奧弗頓的雙腳和腿部,她則把鑿子抵進屍體左肘內側的皺紋,揮起鐵鎚迅速而準確地砸在鑿子的寬頭上。車身修理廠又一次響起了乒乒乓乓的嘈雜聲,就像以前生意興隆的時候那樣。
「我告訴過你伯恩的妻子突然去世了,這是個突如其來的打擊。然後你就這麼做了?」
「我派了個可靠的人去對付安妮·赫爾德。」勒納拿起一片「奇妙」牌切片麵包,把盤中最後一點兒濃稠的辣醬汁蘸乾淨,「那傢伙可是個頑強的狗雜種。要想讓他放手,除非殺了他。」
他們抓住碩大的把手協力抬起鐵盆,把它搬到修理廠的大排水井旁邊,以前這口井是用來非法傾倒廢棄機油的地方。
九九藏書後夜空被照亮了,他感到一股逼人的熱浪向臉上撲來,緊接著火焰就從房子里噴卷而出。
「但我覺得光靠一段附加的記憶還不足以拖慢伯恩的行動,」卡里姆說,「所以我讓魏因特羅布又加上了一種身體上的不適——附加的記憶一旦被觸發,讓人渾身無力的頭痛也會隨之發作。」
卡里姆·賈麥勒點了點頭。「在我想好對付他的辦法之前你一定要小心。我們不能用處理奧弗頓的法子來對付他。」
他正往手上呵氣的時候,有輛車停到了破破爛爛的M&N車身修理廠的大門前。好幾個月以來他一直都盯著這地方。他本以為這家修理廠已經給廢棄了,很想把它搞成自己那幫人的據點。但是六個禮拜前他聽說修理廠裡頭有人在活動,而且是在半夜,那種時候合法的生意早已經關門歇業了。於是他就帶上湯克過來瞅了一眼。
「赫爾德的事怎麼辦?」
「如果真的出現這種情況,我們還有你做後盾呢,親愛的。我會告訴你該怎麼做,這樣也可以救出我兄弟。」
瞧啊!修理廠正中間那張鍍鋅的桌子上竟然躺著個死人。那一對男女系著圍裙、戴著手套,正把那死人大卸八塊,就好像在分鹿肉似的。這倆人在搞什麼啊!泰隆和湯克透過側面那扇臟乎乎的窗戶偷偷往裡瞧,他邊看邊搖頭。接著他覺得自己的后脖梗子突然打了個激靈。他認出了桌上那具屍體的臉!就是幾天前跟蹤過特工小姐的那個男人,當時她說這事她自己來處理。
卡里姆·賈麥勒伸出前臂抹掉了濺在臉上的污血。「我們貝都因人愛說一句話:生命不外乎安拉的意志,」他說著點了點頭,「伯恩當時悲痛萬分,他原來的記憶疾患很可能讓他徹底崩潰。於是我就讓你給伯恩提供治療的機會。」
在他父親所屬的文化之中,男人要做的事根本不允許女人插手。當然了,卡里姆·賈麥勒的母親是個例外。但她並沒有皈依伊斯蘭教。讓卡里姆·賈麥勒深感困惑的是他的父親對這件事毫不在乎,也沒有強迫她改信伊斯蘭教。這位不信教的妻子似乎讓父親非常快樂,儘管她使得許多伊瑪目50和信徒成為他的敵人。但父親竟然對此也不以為意,卡里姆·賈麥勒就更想不通了。女兒的早逝讓他的母親哀痛不已,而變成了殘廢老人的父親日復一日地被她的悲傷所籠罩,也身不由己地哀痛著。
他啟動鏈鋸把屍體的其餘部分切成小塊。這些碎塊也被丟進了排水井。「幸運的是我們用不著實施那部分計劃。」
「但為了確保我們成功的可能性,」安妮·赫爾德說,「你假扮成馬丁·林德羅斯之後一定要讓傑森·伯恩能為你擔保。當然,他絕不可能主動地這麼做,因此我們需要想法子操縱他、利用他。我能看到伯恩的檔案,於是我們就可以利用他惟一的弱點——他的記憶——以及他的許多長處,比如忠誠、堅韌不拔、聰明過人而偏執的頭腦,等等。」
「我知道,這一回的消息很可靠,」莎拉雅答道,「他在奧楚達海灘。」
「照我看這就是洗腦。」安妮說。
他覺得自己起初的判斷還是錯了,便折回頭朝來時的岔路口走去。他現在加快了腳步,想趕上科夫中尉和他的手下。他一定要親手殺了伯恩。雖然他已明確下令要活捉伯恩,但發生激戰時那幫傢伙很可能會忘記這回事。
他們把鐵盆斜立九-九-藏-書起來。盆里的東西紛紛滾落,消失在排水井之中。
他朝奧弗頓探員的屍體走去。M&N車身修理廠空蕩蕩的內部顯得十分詭異,屍體就躺在一張鍍鋅的桌子上。三盞泛著紫色的熒光燈在他們頭頂嗡嗡作響。
身穿厚橡膠圍裙、戴著結實的工作手套的卡里姆·賈麥勒扯動了鏈鋸的發動繩。他在鏈鋸發出的可怕噪音的掩蓋下說道:「我們要在美國的一座大城市中引爆核武器,這個目標的制定和策劃已經有十年時間了。」他這麼說話並不是因為懷疑附近會有竊聽器,而是因為他受過的訓練不允許他絲毫放鬆自己對安全的嚴格規定。
早在M&N車身修理廠燃起大火之前,泰隆就已經盯住了那一男一女。他蹲在一堵石牆上,藏身於暗沉沉的樹影之中。遮住他的那棵老橡樹枝幹虯結,頭上頂著好似蛇髮女妖美杜莎的樹冠。泰隆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裝,上裝所帶的帽子翻戴在頭上。他剛才在這附近閑逛,等著湯克那小子給他拿副手套過來。這天可真他媽的冷。
法迪順著左手邊的岔道向前走,仔細聆聽的耳朵不放過哪怕最微小的聲音。每次他聽到一點動靜,就刷地把手電筒朝那個方向轉去。他看到的都是老鼠,這些紅眼睛的小畜牲尾巴一甩就飛快地溜走了。此刻他心中充斥著強烈的大事未了之感。一想到他的父親——他那聰明、健壯、極具影響力的父親——被變成了一具流著口水的行屍走肉,整天困在輪椅上茫然地瞪著無盡的虛空,他就感到怒火中燒。這都是伯恩造成的,伯恩和那個女人。此刻伯恩就在不遠處,很快就要被他擊斃。在關於傑森·伯恩的問題上他從來都不抱幻想。這傢伙簡直是個魔術師——他能隨意改變容貌,從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現身,隨即又以同樣神秘的方式消失無蹤。事實上,法迪之所以要像變色龍一般改換身份,恰恰是因為受到了伯恩的啟發。
那幾個人離開以後,泰隆捅開修理廠後門的門鎖和湯克溜了進去。他找到了啥東西?亂七八糟的一大堆電動工具,光憑這些玩意他根本猜不出那幾個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們想要幹啥。但那些罐子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他挨個把罐子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三硝基甲苯51、季戊四醇四硝酸酯、二硫化碳,還有奧克托今。他當然知道TNT是啥玩意,其他幾樣東西卻從來沒聽說過。他給戴倫打了個電話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除了二硫化碳,那幾樣東西都是烈性炸藥。季戊四醇四硝酸酯又稱PETN,被用作導爆索的芯葯。奧克托今又稱HMX,是一種聚合物黏結炸藥,就像是C4塑性炸藥的固體形態。和TNT不同,奧克托今不容易受到碰撞或震動的影響。
兩個人徑直走向用皂石砌成的大水池,摘掉手套洗去胳膊和臉上的血跡,然後解下圍裙往地上一丟。
他們發現他了!法迪心想。他刷地轉過身奔進了主通道,疾步朝岔路口跑去。
不顧潮水般襲來的劇痛,伯恩把雙腿從床邊搭了下來。莎拉雅不可能這麼快就折回來。他把脊背靠在洞壁上,硬撐著直起身站了一會兒,感覺到奧列克桑德結實的軀體熱乎乎地挨在他身上。伯恩還是很虛弱,但剛才這段時間他利用得挺充分,通過冥想和深呼吸恢復了一點精力。失血確實大大削弱了他的力量,但他現在好歹還能用上點力氣。
九九藏書魏因特羅布到底對伯恩做了些什麼?」安妮問道。
「無論面臨何種任務或是挑戰,我從來都沒有退縮過。」勒納說。
光線的變化仍然非常微弱,但現在他能確定那是個穩定的光源。上下跳動的光線意味著有人正手持光源從隧道中向他走來。
修車廠里確實有人,錯不了。是兩個留著大鬍子的男人。更有意思的是還有第三個留鬍子的傢伙在外頭放哨。那人轉過身的時候,泰隆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腰裡別著一把亮閃閃的槍。他知道什麼人才會留這樣的鬍子:正統派猶太人,或是阿拉伯極端主義分子。
在他的身旁,奧列克桑德脖子上的毛髮筆直地豎著,還期待地舔起了嘴唇。伯恩揉了揉狗兩耳之間的地方,他看到剛才莎拉雅就是這麼安慰它的。她到底是什麼人?他暗自思忖著。她和他有什麼關係?他第一次進入「堤豐」行動部辦公室的時候,曾經覺得她做出的那些細微反應很古怪,現在他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她本以為伯恩還記得她,記得他們在敖德薩一起執行任務時的經歷。他們當時究竟幹了些什麼?從那以後她為什麼始終都沒有再從事外勤工作?
他們倆第一次摸進修理廠的時候,看到裡頭堆滿了五花八門的炸藥和助燃劑。假如那些化學品還在修理廠裡頭,爆炸肯定會把整個街區夷為平地,他和湯克也別想逃命。
「萬一魏因特羅布醫生採取的措施沒發揮作用呢?或者說效果不夠理想?」
此刻他暗自思忖:炸藥如果不在裏面,那它們到底給搞到什麼鬼地方去了?
他划著一根火柴丟進了腳下的油跡。藍色的火焰噗的一聲騰起,迅速朝汽車蔓延而去。
他瞧著那一男一女在裏面忙活,但認出屍體的震驚過去之後,他沒再注意看他們到底在幹什麼。他抓緊時間好好地記住了那對男女的相貌。泰隆有種感覺,無論這兩個傢伙要搞什麼名堂,特工小姐肯定都會很感興趣。
「但你用來控制伯恩弱點的觸發手段到底是什麼呢?」她問道。
國防部長E.R.巴德·哈利迪用餐沒有固定的時間,不分白天黑夜。除非碰到總統召見,要哈利迪參加決策會議或是向他了解當前參議院的情況,除非他得和副總統或參聯會主席磨嘴皮子,他都會在自己的豪華轎車上吃飯。除了各種必不可少的停車休息時間,他的這輛豪華轎車就像是一條永不停歇的鯊魚,在華盛頓特區的街道上不斷地穿行。
兩個人簡短地做過祈禱,各自吃起了盤中的得克薩斯燒烤大餐——油光發亮的大塊深紅色牛小排,配著火辣辣的紅椒的烤豆,還有向蔬菜王國作出的惟一讓步:炸薯塊。他們邊吃飯,邊一瓶接一瓶地喝著夏納金啤。哈利迪常說,夏納金啤可是得克薩斯州引以為豪的啤酒品牌52。
卡里姆拎起一桶汽油,擰開蓋子,把三分之一的汽油倒進了排水井。「安拉甚至給我們提供了最完美的替罪羊:海特納。」
「比方說,海勒姆·采維奇的形象會觸發伯恩的一段『附加』記憶——伯恩以為自己曾使用過一種審訊策略:讓囚犯再次感受業已喪失的自由,從而迫使其開口。否則伯恩絕不會把法迪帶出拘留室,無論出於何種原因。他的行動同時達成了兩個目的:讓法迪逃脫,並且讓伯恩受到自己組織的懷疑。」
「我明白了,」她別過臉躲開一陣噴涌而出的臭氣,「自然,這個情況要通過https://read•99csw.com他的朋友馬丁·林德羅斯來傳遞。我把艾倫·桑德蘭醫生的姓名和地址告訴了林德羅斯。」
法迪——他出生時的名字是阿布·加齊·納迪爾·賈穆赫·伊本·哈米德·伊本·阿謝夫·瓦西卜——經過了左側通道壁上的一個洞口。他的手電筒照出前方的左右兩邊都有分岔。他分別往兩個岔道里走了幾米,卻沒有發現任何蹤跡。
「我策劃並實施的每一步行動都很危險,」卡里姆·賈麥勒答道,「我們在為整個民族的心靈、頭腦和未來而戰。只要能贏得這場戰爭,冒多大的危險我們都心甘情願。至於法迪嘛,首先他當時是在假扮別人——軍火販子海勒姆·采維奇。第二,法迪知道我們已經在伯恩身上做了手腳,這傢伙會無意識地把他給救出來。」
哈利迪低下頭瞥了一眼剛才勒納鑽進豪華轎車時遞給他的那張紙。上面的內容他當然已經看過了。現在國防部長只不過是裝裝樣子,這種事他非常在行。
在伯恩射出的子彈嵌入父親脊椎的那一刻,法迪畢生的事業就改變了。那顆子彈立刻造成了癱瘓。更糟糕的是,槍傷引發的中風讓父親從此喪失了語言能力,甚至無法進行連貫的思考。
他們又把大盆搬回到桌旁,安妮說道:「這些情況我算是明白了。但法迪在開普敦故意被捕的時候,難道沒意識到這樣做很危險嗎?」
橢圓形的大盆快要裝滿了。卡里姆朝安妮做了個手勢。他們把手裡的工具放到了奧弗頓的胸口上——除了腦袋,奧弗頓全身只剩下這一塊還是完整的。
馬修·勒納很享受陪同國防部長時才能得到的某些特別待遇,而這其中頗為重要的一項即是與哈利迪共同進餐,今晚他馬上就要享此殊榮。在染色車窗玻璃外面的世界里,現在吃晚飯還為時過早。不過車裡面可是國防部長的天下,這會兒吃晚飯再合適不過。
話說回來,修理廠還有道後門藏在一條窄窄的小巷裡,幾乎就沒人知道,不過泰隆知道。泰隆的地盤上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即便不知道他也能很快打聽出個大概。
「親愛的,你簡直太聰明了!」安妮眼中儘是欽佩之色。
修理廠里有一個用鍍鋅鐵板做成的橢圓形大盆,他們把碎屍一塊塊地丟了進去,就像是弗蘭肯斯坦博士在實驗室里做準備。卡里姆·賈麥勒一直在留意著安妮,但她處理屍體時既沒有絲毫畏縮,也沒給嚇得臉色慘白。她幹活時不動聲色的態度讓他覺得很高興,也頗感意外。有件事她說得沒錯:他從一開始就低估了她的能力。事實上他只是沒想到一個女人竟然會展露出男人才有的品質。他見慣了自己的妹妹,她的性格謙恭而又溫順。薩拉一直是個好姑娘,是家族的榮耀;她苗條的身體里彙集著全家所有的榮譽。她不該那麼早就離開人世。現在他只有通過復讎,才能重新贏得和薩拉一起被埋葬的家族榮譽。
他打開汽車上的油箱蓋,把桶里剩下的汽油潑進車內。只要一點火,任何法醫檢驗小組都別想在剩下的殘骸中找到任何痕迹。他朝修理廠的後門指了指,隨即從車旁退開,邊走邊在地上澆出一道油跡。
他一邊集中精力乾著可怕的事,一邊衝著她微微一笑。「我查找過關於記憶缺失的資料,從中發現了答案:記憶缺失症的患者在情緒急劇波動時往往會產生非常強烈的反應。我們得讓伯恩的情緒受到極大的震撼,從而刺|激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