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認為沒事。不過抓得很厲害，媽媽。很疼。」

「什麼時候？怎麼摔的？」

「難道你覺得我沒有權利知道我的女兒是否被帶去了醫院？」露絲意識到自己的嗓門提高了，呼吸也重了。安娜那隻沒有受傷的眼睛露出些許驚慌，她朝加雷斯靠了靠，加雷斯把手從露絲手中抽出來，攬住她。

「謝謝你把茶端來，我和弗洛西都很好。」露絲說。

露絲衝到浴室，把門在身後鎖上，靠在門上，直到恢復鎮定。

她從廚房上方的樓梯口看到的一切絕非恐怖那麼簡單。波莉坐在扶手椅里，跟弗洛西蜷縮在一起，正讀著一本圖畫書。她們看上去都相當滿足，好像她們生來就是一起的。露絲猛地吸了一口氣，把手抬到胸前。波莉聽見聲音，抬起頭來，剛才跟弗洛西分享圖畫書的微笑凝固在她臉上。

「把弗洛西給我。」她說。

「可憐的孩子。」露絲說著，把安娜拉向她。

別問那個問題，她心想。她轉過身，看見他正看著自己血淋淋的扎著繃帶的脛骨。

「我絕對沒事。」露絲咬牙切齒地說，她之所以咬牙切齒，部分原因是想竭力保持清醒，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控制住自己的憤怒。如果有九_九_藏_書人再問一遍那個問題，她就要——真的要——勃然大怒了。

「加雷斯去哪裡了？」她終於鼓起勇氣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

露絲走下樓梯，伸出雙手，朝波莉走去。

「她大概是不想讓你擔心。這事也並不是看上去或聽上去的那麼嚴重。」

「哦，」露絲走到水壺旁，「我要先沏杯茶，然後把弗洛西抱回來。」

「發生了什麼事，加雷斯？」露絲坐起來。

「我覺得不用。她很好，瞧，是不是，弗洛西？」

「唉，弗洛西，我不知道該把她怎麼辦了。」露絲說。她一聲不吭地坐著，呷著茶。此時窗帘仍然是拉上的，床頭燈的暖融融的光亮讓她感覺是一種保護。這裡是她的避難所，保護她和她的孩子的避難所。安娜從學校回來后，她要把她抱來，放在這個安全的地方。

弗洛西轉身，抬頭看著露絲，臉上綻開了笑容。她看上去比前幾個星期更加精神。

「你不用起來。」她對露絲說。

「露絲？你的腿怎麼啦？」

「去醫院？」

「我很好。」露絲回答道。

「有多嚴重？」露絲問道。為什麼沒有人告訴她？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蒙奇抓了我一下。它read•99ｃｓｗ.ｃom想抓我的睫毛，我覺得很好玩，可它抓到了我的眼睛。」安娜小聲說道，「是我的錯。」那隻沒有受傷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不要責備蒙奇。」

「我受夠了！」露絲說道。她從床上跳起來，朝淋浴間衝去。為了女兒們，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把家裡的一切管起來，「我起來。我去做晚飯。我好得很。」

遙遠的音樂聲從廚房裡傳來。有人在樓下。不是加雷斯，要是他在家，他會收聽四台。那誰跟弗洛西在一起呢？露絲突然一陣驚慌，迅速從床上爬起來，身上散發出來的陳腐之氣充斥整個房間。她抓起晨衣，向樓梯衝去。

露絲看見機會來了，趕緊把女兒從地上抱起來，逃回到樓上，連茶也忘了。她從嬰兒室抓起一兩本書，回到自己的房間，爬到床上。她把弗洛西摟在懷裡，開始給她讀書。這個她比波莉幹得好。

卧室門突然被推開時，露絲剛剛找到那種奶水被吸出來的熟悉的刺痛感，弗洛西被嚇得咬了一下乳|頭，露絲疼得大叫一聲，露絲的大叫聲又把弗洛西嚇得大哭起來。

她睡了很久，醒來時感覺有一股純凈的藥味。她花了好一會兒才搞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九_九_藏_書起初她以為自己又住進了醫院，接著她想起自己是摟著弗洛西睡著的。可現在她懷裡沒有人了。她迅速翻了個身，努力控制著已經衝到唇邊的尖叫聲。

「不知道。波莉沒說。」

「目前還太疼了睜不開，就這麼回事。抓得很深，抓到角膜了。我們得別讓它感染了，去醫院給她沖洗了一下，還——」

「看見了吧？我說你應付不了吧。」是波莉，手裡端著一杯茶，「我把這個給你送來。你自己沏的，好像忘了。把她給我吧。」

露絲站在那裡，嘴巴一張一合，就像浮出水面的魚。

這時，門上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加雷斯抱著弗洛西走了進來。

「不是那麼糟糕，露絲。他們說還能看見。」

起初，鮮艷的顏色和鮮明的形狀讓弗洛西很開心，露絲也興緻勃勃，指著鴨子，用恰如其分的沙啞的聲音念道：「嘎嘎，嘎嘎，嘎嘎！」可很快，她們就筋疲力盡了。弗洛西開始用鼻子在露絲的胸前拱，又用手在露絲的胸脯上拍打，露絲也很樂意讓她重新含著自己的乳|頭。她隱約記得凱特曾經說過一些關於哺乳的話，但她決定現在不去想那些細節了。再說，這也是她們兩個人都需要的。休息了一兩天九*九*藏*書，她們花了一點工夫才重新找到節奏，不過，節奏感很快就恢復了。

露絲醒來時，發現自己獨自一人在床上，她感到驚恐不已。她掃了一眼鬧鐘，意識到已經10點了。她們當然都起床了。安娜可能上學了。她躺在拉上窗帘、光線晦暗的卧室里，試圖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情。她嗓子發炎，脛骨疼痛。她翻了個身，仰卧著，感到脊椎骨和骨盆嘎嘎作響，感覺就像被人揍了一頓一樣。

「你看上去不好。」波莉說道，沒有起身。

「可憐的安娜。」

「還能看見？」

「他們給我點了些滴劑，可感覺就像刀子扎似的。不過，現在好多了，沒有光刺|激。」

「出去了。」

波莉把茶放在露絲的床頭柜上，嘴巴向上撅著。

「你好，寶貝。」他說著，在安娜旁邊的床上坐下來，伸手去握露絲的手。

「你們什麼時候去的？」

「那把這個喝了。保持體內足夠的水分。」她轉身離開了卧室，把門砰的一聲在她身後關上。

「如果你一定要抱，那就抱去吧。對不起，弗洛西。」波莉站起來，把弗洛西放在一塊遊戲墊上，露絲不認識這是一塊什麼樣的墊子，「媽媽想把你抱回去。」

「噢，噢，沒什麼。我——呃—ｈtｔpｓ://reａｄ•９9ｃsｗ.ｃｏｍ—摔倒了。」

「你沒事吧露絲？」加雷斯問道。他在床上轉了個身，以便把背部靠在床頭板上，用一隻粗大的胳膊攬住安娜，以確保她的安全。

她感覺頭昏眼花，停了幾秒鐘。她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搖晃，不要跌倒。

「什麼？」

躺在她旁邊的不是弗洛西，而是安娜。她一隻眼睛上蓋著一大塊紗布，用繃帶綁在她頭上。露絲在床上的動靜吵醒了她，她慢慢睜開那隻沒有受傷的眼睛。

「對啊。」

「你正在向我們證明為什麼最好不告訴你，」加雷斯說，「你自己還在生病。你需要放鬆。」

她呷著茶，身子暖和起來，漸漸有了一種滿足感，她開始鬆弛下來，感覺好像還可以多睡一會兒。弗洛西的情緒穩定了，眼瞼卻變得沉重起來。於是，露絲摟著她躺下來，拉起羽絨被蓋在她們身上，鑽進一個原始的避難所。

「今天上午。這件事剛好發生在上學之前，所以我跟她去了一趟巴斯。難道你不知道？」

「你應該休息，你還在生病。而且，露絲——請別在晚上下來收拾了。這些家務由我負責。你知道的，我能處理。有時候人家跟你做事的方法不同，你知道嗎？」

「露絲？」加雷斯叫道。

「怎麼了，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