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遴選主菜 謀殺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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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殺遊戲

「那麼,誰能說她當時在那裡呢?」
「我不懂你說的回飛鏢是什麼意思。」
「五十英尺高的地方?」
「可是還有刀傷呢?被打碎的窗戶呢?」
「要被烤焦了。」吉爾斯說。
門終於鬆動了,朝著屋內轟然而開,瀰漫著煙霧的房間里突然擠滿了穿著藍色制服的身影。房間里沒有人,一個活人都沒有。
「我已經告訴你了。當時他已經快不行了。接線員聽不清楚他說的是什麼人還是什麼東西勒住了他,還說他的寫字檯起火了,需要他們立刻趕來救他。此外,他還說什麼『穿過窗戶』,然後又說『憑空消失』。接線員試圖打斷他,想問出姓名和地址,終於,他咳喘著說出詹米尼這個名字,然後便凄厲地大喊『長手臂』。我說了,不到兩分鐘,就有一名警隊隊長帶領至少五名手下趕到現場,並試圖破門進入辦公室。」
「魯伯特、海倫還有我的?——」
「他隸屬於同一個警察局?」
「您體會不到我的感覺。」吉爾斯說,「我這一輩子都是愛她的。要讓我接受……」這個可怕的想法令他渾身發冷,頭暈目眩,「即使是為了復讎,即使她是在盛怒之下才做出這種事來——」
「她就像金子般純真善良。」吉爾斯說,「就像金子一般。」
他們回到長椅前,又坐了下來。這位老人年老體衰,易感疲勞。小山坡下面,電動割草機發出隆隆巨響,所過之處,草坪已被修剪齊整,留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綠色條帶。老人的心思卻在那間密室里:門上了鎖,又插上了門閂,窗戶破裂,一個人被匕首刺中,奄奄一息——可房間里不可能有其他人。而在那個電話亭中,一位鄉鎮警察被勒住了脖子,呼喊求救,推測起來也不過幾分鐘,也一命嗚呼了。「兩起案件之間有確實的聯繫嗎?」
「什麼,整個下午嗎?在這麼一個刮大風下大雨的天氣里?」
「好吧——就算是這樣。那麼我要問——他是如何做到的?」
「魯伯特也愛她。」
「有人是這樣想的。」吉爾斯冷冷地贊同道。
「那麼是魯伯特——」
在他晚年生活中,有三個與他最為親近——吉爾斯,魯伯特和海倫。吉爾斯和魯伯特已經能夠幫助他處理公務,而海倫是他的小寵物,他的寶貝兒,是他妻子去世前,他們最後領養的孩子。那時,海倫那一頭柔軟的黑髮遮蓋著臉頰,一雙大眼睛無所畏懼地張望著……
於是他匆忙離開了。「要不要我去追他?」其中一個人喊道。可是,「不,不用了。」隊長大聲回答道,「讓他去吧,開始幹活兒。」要做的事情太多,沒有多餘的人手,況且,他們畢竟認識魯伯特·切斯特,他不會像不明身份的嫌疑犯那樣消失無蹤。再說——房門是鎖死的,他一直在外面,試圖破門而入。這時,煙更濃了,一個人突然大叫說火燒到屍體了,一個聲音叫道:「天啊,難道沒有滅火器嗎?」另一個聲音嚷著說:「我去叫消防隊……」應該怎麼辦?將屍體和所有可以幫助破案的線索移出火海,還是冒著一切化為灰燼的風險,保持不動?他跌跌撞撞地走到燃著的寫字檯前,匆匆看了看老人的屍體,試圖將現場的一切都牢牢地印在腦子裡,然後,他下令道:「好的,把他連同椅子還有其他東西一起,移到房間外面去。」現在沒有工夫為魯伯特·切斯特擔心,即使海倫·克萊思真的遇到了什麼危險,至少有人去應付了。不管怎樣,謝天謝地!——消防隊到了。
「還有魯伯特。因為我在公寓外面看到他了,所以他也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英裡外的辦公室,殺害詹米尼叔叔。」
「幾個地方離得都不遠。」吉爾斯簡潔地說,「相隔兩英里左右。當然除了她所在的那片荒地。距離那幾個地方都有半個小時的車程。最後,魯伯特終於找到那兒去了,他知道她周末常常去那裡散步。可是就像我剛才說的,那片荒野十分廣闊,最終我們三個還是錯過了。」
「警察也是這麼想的。」吉爾斯平淡地說。
「也沒有時間打電話報警嗎?——警局就在你叔叔辦公室的對面啊。」
「在刀子的脅迫下。也許他向她講述了他是如何偽裝成詹米尼給警察打電話的,也許他完完全全地對她坦白了——不管是自願的還是在刀子的脅迫下,就像我說的。於是她逼著他再給警察打一個電話,說同樣的話,讓案情更加撲朔迷離,匪夷所思。」他突然轉過來,熱切地望著那張虛弱慘白的臉,「我親愛的小夥子——這隻是一場遊戲,是不是?如果事實果真如此,那麼你肯定無法繼續喜歡這樣一個女人,甚至只是將她的名字和事件聯繫起來,都會讓你受不了。」
「還有您那位親愛的朋友,第三個追求者。也許您需要向我說明的不是殺害詹米尼叔叔的兇手的身份,而是他的作案手法。房門上著鎖——順便說一句,鑰匙在書桌焚燒后的殘骸里被發現了——還從裏面上了門閂。窗戶距離地面五十英尺高,玻璃被敲碎的地方連個孩子都鑽不過去。可窗戶確實是在那一刻被打碎的,詹米尼叔叔也同時被刺中。所以,在我們指控兇手之前——我想我們應該先把這個問題解決了。」
「上帝啊!」吉爾斯說。他對老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您真的破解了作案手法。」
那團泛著白光的霧再次向吉爾斯湧來。他無法思考,心中一陣刺痛。濃霧之外,吉爾斯聽到自己回答道:「是的,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如果我看到了魯伯特,」吉爾斯說,「警察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用擔心!他們想,如果我早前注意到了他停車的地點,也大致可以推理出他是跑下樓的——他做什麼事都是跑去跑回的。其實,這個不在場證明可以是偽造的。可是有那件雨衣。」
「可是海倫並沒有遇到危險。」
「沒有。」吉爾斯說,「可那是我的錯。是我搞錯了約會的地點。那片荒野面積廣闊。我告訴她我會去那兒和她見面——當然是在我和詹米尼叔叔的會面結束后,可我不能對她實話實說,因為她不知道我要見他。我只說四點半在貝爾見面,那是一個酒館。可她卻聽成了黛爾。我們有時去那裡野餐。如果你吐字含糊的話,兩個地名聽起來差不多。」
「噢,還有第三個人?不僅牽扯到你們三個?——當然,我是說謀殺案。嫌疑人一號,二號,三號和四號:你,魯伯特,海倫和——另外那個人?」老人手臂一撐,跳起身,「咱們走走吧。坐著不動有點兒冷。不是說還有個警察被殺害了嗎?老詹米尼給警察局打了電話,留下些信息?——不久后,又有一個警察打過來了?」
「魯伯特是他監護的孩子之一。我們都歸他監護——他守護著他所接觸過的各種各樣的孩子——當然,這些孩子都有著不堪回首的過去。這你一定記得吧?反正,我之後也會告訴你。魯伯特是他們中的一個。」
「好的,那麼,兩點半的時候,你一個人去見他了?」
「小夥子,這是罪案小說中最古老的詭計。彎腰檢查屍體時,假裝慌張無措,趁機刺上一刀。因為死者剛剛斷氣,會有少量的血液流出來。」
「不是真正的回飛鏢。只是這個詞。」他說到這兒,就停下了,靜靜地坐著,思考了很長時間,「到目前,我想警察需要整理分析所有得到的信息,判斷真假。所以……我把自己放在警察的位置上思考,那麼我想我要做的就是問問自己,最重要的問題是什麼。我想我會這樣回答:第一,巡警為何被害?第二,為什麼以這種方式殺害他?為什麼兩個人都是以這種方式被害的?勒住脖子,綁住手腳,此時被害人可能活著也可能已經死了,最後在後背刺上一刀。第三,他們兩個為什麼都在電話中留下怪異的語句,說什麼憑空消失?還有他們凄厲大喊的『長手臂』又是什麼意思?第四,魯伯特說他給一個人看了那張紙條,為什麼事後沒有人承認?之後還有第五、第六、第七,多得數不過來。但是,最重要的問題是:那天下午,在那個房間中——死者被反鎖在房間中,傷口還在流血,窗戶剛剛被打破,寫字檯上著了火等等。為何有人大喊說要去找消防隊?」他像個在客廳里玩耍的孩子,又問道,「我是不是暖和起來了?」
一個家庭背景不好的孩子,為了保證他的人身安全和健康的心態,被遠送到國外。長大成人後重返家鄉,在善良的老監護人的幫助與鼓勵下,加入了警隊——他也是詹米尼蟋蟀的一員。之所以沒有承認,只是為了防止過去的事情影響到他。在工作中,他認識了那些蟋蟀兄弟們,進而結識了他的蟋蟀妹妹海倫,並墜入情網。可由於他的家庭出身,他們的監護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他們兩個結婚的。
「很小,但是不要想從對面的屋頂上搭個繩橋,再利用滑輪什麼的滑過來。爬牆或是使用油漆工吊籃這類把戲也不可能。他們早都想到並且排除了這些可能性。」
「可我們現在說的不是她的罪惡,而是她祖輩的罪惡。」吉爾斯抽回了手臂,卻又被老人伸手牢牢地抓住。「假如海倫愛的不是那個警察呢?假如她愛的是你和魯伯特中的一個呢?——她表現得若即若離,欲擒故縱,只是為了讓你們爭風吃醋。可詹米尼先生並不清楚。他看到那個年輕人守在樓下,望著辦公室的窗戶。因為他想搞清你們是如何談論他和海倫的。他打電話把他叫上樓,然後告訴他,不管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海倫,他們倆是不可以結合的。於是,隱藏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的罪惡因子顯露出來,他殺死了詹米尼先生。和她見面時,他手上還沾著她敬愛的監護人的血。她意識到,他知道了自己過去的秘密——如果她對他有所不從,難道他不會以公開她的秘密為要挾,阻止她嫁給別人嗎?若是在這種情況下,你還會娶她嗎?魯伯特會嗎?難道你不會一直暗自擔心你們的孩子可能……」他再次沉默了,「我認為這根本不是一次行刑式的處決。」他說,「那不過是兇手自欺欺人的借口罷了,我想,這和放火燒毀書桌的目的是一樣的——以防萬一的安全措施。」他那雙亮晶晶的read•99csw.com眼睛再次轉向吉爾斯那張毫無表情的臉,「我現在是不是很熱?」
門被撞開了。你緊貼著牆壁,彈開的門板剛好把你擋住。眾人魚貫而入,你乘機混入他們中間。房間里濃煙滾滾,穿著藍制服的警察擠作一團——有誰會注意一個穿著藍制服的人不是從門外進來,而是從門后混入他們中間的……
「那麼就剩下魯伯特和海倫了。」
「魯伯特的反應,正是兇手的目的。他衝出現場,那個巡警被害時,他就沒有了不在場證明。」
「差得遠。」吉爾斯說,「比如,那個刀傷又要怎麼解釋呢?」
「然後他給魯伯特打了電話。在通電話的過程中,兇手進入了辦公室。」他突然轉開話題,「還熱嗎?」
「死者被勒住了脖子。」吉爾斯的嘴唇毫無血色。
「他沒告訴你另一個人是誰嗎?」
「據他說,詹米尼叔叔剛剛給他打了電話——」
「直到?——」
「你當時人在荒野上,親愛的小夥子,你有不在場證明,如果那些人確實證實曾經在那兒見過你的話,那麼這就是牢不可破的證據。」
「魯伯特·切斯特?」
「那個院子很小嗎?」
然後,給魯伯特打電話,叫他快點兒過來,你對詹米尼叔叔的語氣語調再熟悉不過了,再假裝慌張失措模糊你的嗓音。十分鐘后,他就會匆匆忙忙地趕到這裏了。你敲碎了窗戶,取走了一塊兒碎玻璃。放火點燃了書桌。估計魯伯特快到的時候,你打電話到警察局,慌亂地描述了一宗詭異的人身攻擊,事態緊急,他們全體出動,匆匆穿過馬路,趕過來。你以前常常隔著你房間的窗戶,觀察過他們,了解他們的行動方式。接到緊急情況的報告后,他們抓起頭盔,你推我搡,亂作一團。而且出警的人數很多,這是你計劃中的一個重要因素。此時,書桌已經燒起來了,整個房間里濃煙滾滾,房門也插上門閂。魯伯特開始揮拳砸門時,你把刀子刺入他的身體,看到血液緩緩流出,你十分滿意,因為這樣就說明傷口是剛剛造成的。你拔出刀子,用事先準備好的塑料布包裹好,然後揣在警服外套裏面。萬一詹米尼叔叔的血跡沾在了警服上,也只能說明兩宗命案使用的是這同一把刀。根本不會有人想到,這身警服曾在詹米尼叔叔被害時出現在案發辦公室里。
「我想也是。」老人平淡地說。
老人結交到新朋友,很是開心。「親愛的小夥子,我們都很歡迎你。這段日子,很少能看到生面孔,更別提合我心意的了。不管怎麼說,你讓我想起了我年輕的時候。你會住下來吧?我希望。」他們四周是一片寬廣的草坪,在明媚的春光下,茵茵綠草看起來如天鵝絨一般柔軟。花床上,園丁們正忙著除草鬆土。「你為什麼來這裏?」
可是,玻璃碎裂的直徑只有兩英尺,而窗戶距離地面有五十英尺。
「是啊,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對吧?計劃得多麼周到!選在周六的下午動手,當天又有世界盃決賽,小鎮里的每一個人都會守在電視機前——此外,當天又恰好狂風大作,陰雨綿綿,全國其他城市都是一片晴朗,唯獨我們這裏風雨交加.」
「可是?」
「我告訴你了,這隻是魯伯特可能完成的殺人手法。」
「健壯到不管他是生還是死,都足以把他從電話亭拖到一百碼外,再把他浸在水桶里……」
「我已經聽別人說過很多次了。」吉爾斯說,「而且不是在玩遊戲的情況下。你也知道,警察可不是傻瓜,那麼他們就會問自己兩個問題。為什麼要留下那張字條?——」
「是的,我們都認識他。說到這兒,他是個身材魁梧的大個子。那麼她是怎麼——」
事先就知道詹米尼叔叔要說什麼:因為你清楚地記得那個晚上,清楚地知道多年之前那個晚上發生了什麼——在你的心裏埋藏著家族遺傳下來的罪惡的種子。從兒時經歷了恐怖的夜晚之後,那熾熱的白光就不時在他的腦中閃現,而此時,它已經完全佔據了吉爾斯的全部思想,刺目的光芒令他頭暈目眩——思路混亂卻又清晰,所有的情感通通消失了,一心一意地專註於思考……一個念頭佔了上風——他將失去海倫。魯伯特一如往常,贏得了海倫。她將離開他,回到她同樣愛著的魯伯特身邊去……
「沒有,他沒告訴我。」吉爾斯說。
「破碎的玻璃還顫動著呢。」
「我還沒給你講到那個被害的警察呢。」
「為了迷惑我們。為了讓這一切看起來是在她不在附近的情況下發生的。」他好奇地望著這個年輕人蒼白的臉,「這隻是一場遊戲。」他說,「我們只是在玩遊戲。可你連聽也不願聽到。」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有誰會比她自己更加關心此事呢?」老人一揮手,阻止了吉爾斯插嘴,「托馬斯·詹米尼要商量他那頭寶貝小綿羊的婚姻大事。他知道所有人的身世背景——只要他開口,海倫和某人結婚的念頭就將永遠化為泡影。於是——某人要他永遠也開不了口。不僅如此,他放火燒了存放危險文件的書桌。」
「這是你自己說的——在那種鬼天氣,還有誰會在那兒?」
「這個巡警隸屬於辦公室街對面的那所警察局。當他巡邏執勤時,可能抬眼看到倉庫房頂上有個女人拿著一把彈弓……謀殺案的消息傳開后,他就會把兩件事聯繫起來,對吧?所以她就得封上他的嘴。她能認出他來。和你們其他人一樣,不管距離多遠,她認識局裡所有的警察,不管多遠都能認出來。」
「我的故事?您這麼說真是太恭維我了。之後,我回到公寓,給自己沏了杯茶——我和她約在四點半,而且我提早結束了和詹米尼叔叔的談話,所以時間還很充裕——之後,我開車去了貝爾。魯伯特的情況是這樣的。他被鎖在詹米尼叔叔辦公室的外面,警察趕到時,他正在砸門。他們把門撞開后,他跟他們一起進了屋,並在寫字檯上看到了那張字條。詹米尼叔叔遇害令他震驚不已,他一時間無法冷靜思考,只是衝出現場去找海倫。她不在家,他像發了瘋一樣給一些朋友打電話,也找不到她。於是他回到車上,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在她可能會去的地方尋找著——」
「那時誰也不知道。」吉爾斯說,「除了警察,甚至都沒有人知道詹米尼叔叔已經遇害了——當然,還有兇手知道。在無人知曉兇案發生的情況下,怎麼會有人以復讎為動機,殺死了兇手呢?」
「什麼字條?」
「然後他找到一個電話亭,綁住自己的手腳,勒住自己的脖子,給警察打了電話,留下和之前幾乎一模一樣的信息后,又就近找了個藏身地,靜悄悄地自殺了。」
「為了封住他的嘴。這足以構成動機了。事實上,這比實際的權力更有說服力。」
「無論有沒有火,你要是再熱下去,能把自己燒著了。」吉爾斯說。
「我的老天啊!」吉爾斯說,心裏努力排斥著這個令人厭惡的想法,「那通電話——」
「話是沒錯,可在那之前,事情就已經發生了。他是這樣對魯伯特說的。」
「可魯伯特會知道是誰殺害了你們的監護人嗎?」
「那麼,我們就只剩下那第三個追求者了。」
這個小鎮只有一個警察局——就位於辦公室的對面,他們彼此之間很熟悉:詹米尼和他的兩個年輕助手每天進進出出,替那些受到懷疑的委託人向警察求情,為他們據理辯護。當第一個電話打來時,有六個小夥子正在地下室的餐廳里喝茶——透過他們所在房間的窗戶,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五層樓之上,詹米尼辦公室的窗子。他們一聽到詹米尼出事了,立刻放下一切,等不及許可,更不用說命令了,抓起頭盔,就衝到了街上。「所以,他打來電話之後不到兩分鐘——」
「你剛才說沒有辦法可以做到。我告訴你的只是五六種辦法的其中一種。如果兇手是魯伯特,這就是他的作案手法。」
「他的『會說話的小蘭花』,他曾經這麼叫她。」吉爾斯說,「但是,其實她是個很堅強健壯的女孩兒。她一天到晚跟著我們這幫男孩子,我們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很多事情甚至比我們做得還要好……」笑意從他眼中消失了,「在審判時,她都表現出來了。」
「可是,如果他的嫌疑被排除了——那麼就確實有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海倫有危險。」
「是的,因為我不想讓魯伯特聽見。事實上,我本來盤算見過詹米尼叔叔后,我可以搶先一步,向她表白。一切競爭手段都是公平的。」吉爾斯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愧疚。
當警察腳步沉重地跑上樓梯時,魯伯特·切斯特正站在門口,揮著雙拳,用力砸著門,大聲嚷著說門下面有煙冒出來,詹姆叔叔卻一直不應聲……
「我想即便又發生了另一宗案子,情況也不會變得更加複雜。現在我們所有的嫌疑人——所有人,」老人別有深意地眨眨眼,「都在密室之外,可以來去自由地殺害那個警察或是幹些別的勾當。不過,還是給我講講他那宗案子吧。」
他本來打算讓魯伯特背黑鍋,卻不想海倫受到了懷疑——這可實在太糟糕了……那令人頭暈目眩的白光越來越可怕,無論白天黑夜都在他的腦子裡閃現,攪亂他的思想。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人睜大眼睛直視太陽,看到的卻只是一片黑暗。但他看到的卻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空白,更加駭人的空白——可怕的光線吸走了一切,只留下了這些天來的痛苦與恐懼。他們考慮到他的童年經歷,大發慈悲。所有人都那麼仁慈。他們告訴他,他不會被判死刑,也不會進監獄,但要去一個地方,在那個地方,他可以逃離腦中的白光。這正是他所害怕的。當他的眼睛不再被那道白光蒙蔽時,他害怕自己將面對的真相。可他們說他不需要「負責」——他們用了「負責」這個詞。因為一切都是祖輩遺傳下來的,這也正是詹米尼叔叔想說的——多年以前,他還是個孩子。那天,他凄厲地尖叫,拚命地逃離他的祖父。後者突然堵在了門口,沾滿鮮血的手裡拎著一把斧子,血順著利刃,滴落在他面前……
「嗯,他就是這麼說的。之後,他又說,『快點過來,魯伯九九藏書特。有點兒不對勁兒。』所以,魯伯特才會連雨衣都來不及穿,匆忙趕了過去。」
太陽漸漸落山了,漸起的晚風帶來一絲寒意。「我們再走一圈,然後就進屋去喝茶。」說著,他站起身,扶著吉爾斯的胳膊,又開始和他在沙石小路上散步,「這位年輕的巡警——他的身世背景不會糟糕到哪兒去。他回到了家鄉,在你叔叔的鼓勵或是單純的允許下加入了警隊,可不管怎麼樣,你叔叔一定是知道的。要不是當事人的另一方也有問題,老人為什麼如此堅決,毫無轉圜餘地地反對這樁婚事?或者,繼承了罪惡基因的只有海倫一方,也許他知道她根本就不應該結婚。」
馬路上空蕩蕩的,你把車開得飛快。二十分鐘后,就到了荒野。你本來打算敲敲酒館的門,請他們給你換點兒零錢好使用外面的公用電話。可透過窗戶,你看到他們都擠在電視機前,觀看世界盃決賽。你和他們很熟,那麼你可以敲敲窗戶,做出詢問的表情,在窗戶上畫個問號,再開玩笑似的雙手合十,假裝祈禱。他們打著手勢回應你說,「平分,加時賽。」之後又轉向電視。還有什麼比這更自然的呢?
「好吧。那麼……」老人沉思著,在腦海中描繪著現場,「現場的大環境呢?對面的大樓?」
「海倫放的。」老人說。
「那張魯伯特一看到便匆忙趕去尋找海倫的字條。據他說,一個便簽本上潦草地寫著幾個大字——海倫——危險——差不多這樣的話。」
房門與窗戶之間,放著寫字檯。七十歲的托馬斯·詹米尼——這位律師主要接辦刑事案件——被人用從百葉窗上扯下來的一截繩子綁在椅子上,身子歪向一旁,半趴在鋪滿紙張的寫字檯上,因為窒息而發紫的臉衝著大門,他自己的絲質手絹纏繞在脖子上,肩胛骨的骨縫間被扎了一刀,不偏不倚。現場血跡不多,可傷口仍在滲血。平日總是放在寫字檯上的裁紙刀不見了。
「他會怎麼辦?」老人說。他也不慌不忙地仔細想了想,「我想他會躲進最近的一個房間,是不是你的辦公室?哦,是魯伯特的。好吧,都一樣,反正他躲進去,想等魯伯特衝進煙霧瀰漫的房間,發現屍體。然後他再趁機溜出來,下樓去報警。可是——」
「海倫一定把那天下午你們安排見面的事情告訴了他。你們要商量的事情和她有關,又都對她守口如瓶,她心裏一定十分好奇。他藏在倉庫院子的轉角處,看著你來,看著你離開。詹米尼先生髮現了他,便給魯伯特打電話,讓他趕緊過來,窗戶外面有點兒不對勁兒——」
「說得沒錯,不過我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是在貝爾外面的電話亭里打的電話。我可以證明這一點,因為當時我看見酒館里的人都擠在電視機前——酒館已經關門了,可是我們經常去那裡,所以裏面的人都認識。我敲了敲窗戶,打著手勢問他們比分,他們也比畫著說正在上演加時賽,於是我知道雙方打成了平手。然後我們還隔著玻璃,做了祈禱的手勢……」
「沒錯,」老人說,「那麼他會去找誰呢?」
吉爾斯仍不放棄:「可是窗戶呢?他們闖進房間時,剛好聽到房間里玻璃碎裂的聲音。」
詹米尼先生一直待在辦公室里,因為他有話要和他們談——和吉爾斯和魯伯特,而且是分開談。「他和我約在兩點半,和魯伯特約在四點。他不想在家談,是因為有可能海倫在——她仍然跟他住在一起。我和魯伯特住在一起,從我們的公寓到辦公室大約有十五分鐘的車程。反正事情是這樣的。追求海倫的第三個人出現了,老人不喜歡他。這傢伙是誰我們不知道,但我想他一定知道,或者大概猜到了,而他並不樂意讓海倫與他交往。他覺得她昏了頭,不清楚自己的真實想法。不管怎麼說,他暗地裡是希望把海倫交給我或者魯伯特,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他的想法是先把事情和我們倆交代清楚,在採取進一步行動前,問問我們倆對她是否有意思。你知道,談話很平和——只是家人之間的談話罷了。」
吉爾斯僵直地坐著:「你是在暗示是我——」
從某種意義上說,一切要從克洛斯警官說起。他在餐廳吃過午飯後,就開始了例行巡邏。一切如常,直到他在五點鐘的時候打來電話,大約一個小時后,他的屍體在那個廢棄的工廠被發現。
「還有回飛鏢。」
「而他就在幾英尺外魯伯特的房間里——也無法出來?」
他又聳了聳肩:「魯伯特趁著把手臂伸進去拉門閂的時候,隨便扔了什麼東西——很可能是一塊碎門板。事後也會在大火中化為灰燼。或者之前就砸碎了窗戶,為了同樣的目的,藏起一塊碎玻璃。窗檯裏面不是有一些玻璃碎片嗎?他把手伸進砸破的門板,其他人看不到,扔出玻璃碎片,幸運地打中了破窗,使得玻璃開始顫動。其實他需要的只是聲音而已。」
我們曾經以為他鼓勵移居國外的那些人都是大案要案的相關者。
「你告訴過我,她是個很健壯的女孩兒。」老人說。
「直到一大群和他一樣穿著藍色警服的人腳步沉重地上了樓梯,並且開始撞門。濃煙已經從門縫下滾滾冒出,誰還會注意在那個狹小的樓梯平台上,另一個警察混入他們其中,低著頭,和他們一起撞門。一,二,三,用力!這時,有人說起門閂,他腦子轉得很快,在門板上砸開一個洞,伸入手臂,假裝拉開了門閂。可是,難道他真的沒被認出來嗎?」
「說得也有道理。」老人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承認道。
「那通報警電話中說了,房間著火了。那麼當警察衝過街道趕去救人時,他們完全可以讓留守人員按照理所應當的程序,請求消防隊支援。」
「她更喜歡誰?」
魯伯特·切斯特和另外兩個人衝到屍體旁,警隊長帶著其他人涌到窗戶前。樓下的院子里空無一人——院子是屬於倉庫的,平時用於裝卸貨物,總是打掃得乾乾淨淨。四周是封死的,三堵白牆和一扇高高的鐵門將小院子圈了起來。「盯著,」隊長對一個人說,「別把你的視線轉開。」但是,他知道樓下一個人都沒有。此時,他內心的恐懼感已經聚攏而來,恐懼中還混雜著不解。房間中央一片混亂,起火的書桌冒著黑煙,嗆得他們不停地咳嗽。幾個人扑打著燃著的紙張。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魯伯特·切斯特突然凄厲地大喊道:「我的天啊!——看這個!是海倫——她有危險。我必須去救她。」
「好吧。還有呢?」他轉著兩根粗糙的拇指,「這個魯伯特·切斯特呢?你說,他是老詹米尼監護的孩子之一?」
「在四處尋找海倫的時候,他察覺到了。」老人說,「他攔住遇到的每個警察,問他們是否見過海倫。他認出了在命案現場,看過那張字條的警察。」
「當時,他在辦公室里,門閂是從裏面插上的,窗戶被打破了——碎玻璃還在顫動。可他的辦公室在四層。他被勒住了脖子,綁在了椅子上,最後,又被刺了一刀。當警察破門而入時,他顯然剛被刺不久,傷口還在流血。可是房間里沒有其他人。」
五點鐘,那個警察已經斷氣半個多小時了——可有人冒充他,打來電話找「喬治」——你很清楚今天是喬治負責接聽電話——你叫著他的綽號,難辨真假。你突然停下,言辭含混地求救,驚慌失措地尖叫說遭到攻擊……就這樣,下午五點,克洛斯巡警還活著,還給警察局打了電話,而此時,有人看到你出現在距離案發地點十五英里的地方。
「好的。」他答應道,「『你出門了嗎?』魯伯特說:『正要出門,吉爾斯還和您在一起嗎?』詹米尼叔叔說:『沒有,三點半的時候他就走了。』之後他只是說『談得很愉快』一類的話。然後,突然間,他停下來,說道:『又來了。我可不喜歡這一手,魯伯特。窗戶外面似乎發生了些有趣的事。』」
「為什麼?」吉爾斯說。
「她用這種方式健身。她是個電影演員——準確地說,是特技演員,也就是當替身,拍的都是騎馬、潛水、滑雪、射擊這類較為溫和的動作鏡頭。我告訴過你,她和我們這幫禿小子們一起長大,身體很健壯。」
「你的詹米尼叔叔——我的天啊,我親愛的朋友!你還沒完全明白。你不會以為……」他停下來,搓著兩隻粗糙的大手,自鳴得意地輕聲笑著,「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小夥子!魯伯特用力砸著門,兇手就躲在幾英尺外,魯伯特自己的房間里。很快,魯伯特會怎麼做呢?他會鎮定下來,親愛的小夥子,他會開動腦筋,認真思考。然後,他會走進自己的房間,給街對面的警察局打電話。只有一件事可以阻止他——那就是在他打電話之前,警察就到了。所以……兇手從窗戶可以看到樓下的餐廳里坐著六個警察。根據他自己的經驗,一旦有緊急情況,他們會立刻站起身,趕往事發現場——只要情況足夠緊急。於是——他假裝呼吸困難,痛苦抽氣——使聲音變得模糊不清——再胡扯些什麼『長手臂』、『憑空消失』一類的鬼話,故弄玄虛。他們果然迅速趕到,我們也看到了,沒過多久,他也成功逃脫!」
「房間被焚毀得嚴重嗎?」
他們走到長椅前。吉爾斯·卡巴瑞和這位老人並肩坐下,開始向他講述詹米尼的案子。
但是魯伯特已經搶先一步趕到了,他揮著拳頭砸門,肩膀撞得都青紫了,嘴裏還大喊著:「詹米尼叔叔!詹米尼叔叔!」警隊長派了一個人守在樓梯口,以防有人逃跑,然後召集剩下的人一起撞門。最後,魯伯特嚷道:「門一定是閂上了。這扇門上下都有門閂。」於是門板上下分別被撞開兩個洞,他們把手臂伸進去,打開了上下兩道門閂。此時,門內仍上著一把堅固的鎖,他們退後一步,再一次共同發力,撞向不肯鬆動的大門——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異響打破了屋內的死寂,那是窗戶玻璃碎裂的聲音。
「是啊,」老人說,「遊戲結束。回到現實。」他伸出那隻血管暴突的手,緊緊抓住他顫抖的手臂,踏上漫漫長路,朝著那杯熱氣騰騰的香茶踱步而行。「我之前告訴你說https://read.99csw.com我聽過很多兇手坦白認罪,」他說,「現在讓我聽聽你的吧。」
「若照我說,誰也不會想到報警的,您說呢?」吉爾斯說,「他說他根本沒想到要報警。」
「可能是為了自衛。魯伯特沒有在樓梯上遇到他,也許是僥倖逃過了一劫。也有可能是他害怕留下指紋—一我們知道,他沒有那麼多時間,所以只能倉促行事——詹米尼先生很可能警告過他,魯伯特很快就會趕到。大概那位老人並沒有很快斷氣,於是他一把抓起了那把刀子——這正好解釋了兇手為什麼使用絞殺和刺殺兩種手段。接下來的問題就是——他有沒有小心地避免留下指紋?要是被他們發現了那把刀子,他就死定了。於是,他拔出刀子,包好后,藏在了警服外套下面……」
「請複述他們的原話。」
「關於這點,我們只有魯伯特一個人的證言。」老人說道。之後,他改變了話題,「那麼事發當時——海倫呢?」
「哦,那個——你知道,從門下面拉一根線——不用多說了。房門連同那根線一起在大火中燒毀了。這也是縱火的一個好理由。」
一個好人,老人曾經這樣說過。事實上,他的確如此。托馬斯·詹米尼——善良、和藹、慈悲為懷。因為工作的原因,他整日與罪犯打交道,不忍看到無辜受到牽連的家庭面對世人的責難與歧視。他給他們提供經濟援助,幫他們找新工作、新房子,有時甚至將他們送出英格蘭,逃離過往的是是非非……「我們曾經以為他鼓勵移居國外的那些人都是大案要案的相關者,」吉爾斯說,「可是當然了,我們誰都不敢肯定。我們從不打探彼此的過往,他說,那樣不公平。」他的妻子在世時,他自己家的大門也對這些可憐的孩子敞開著。常常是一些不知自己身世的年幼兒童。他管他們叫做『詹米尼的蟋蟀』,這隻是他的一個善意的玩笑。他建立了詹米尼蟋蟀信託基金,所有他幫助過的孩子,都可以在需要時,請求援助。他也在遺囑中寫明,將身後一切財產都留給信託基金。(所以這邊是死路一條。你可以將財產從可能的動機中排除了。)他竭盡全力掩蓋他們痛苦的過去,甚至設法讓他們自己忘掉。(可這對吉爾斯卻不適用——慘案發生的那個晚上,吉爾斯已經懂事了。在那個晚上,吉爾斯的父母被一個瘋子用斧子活活砍死了——托馬斯·詹米尼照顧的孩子不僅僅來自於罪犯家庭,還有一些來自於受害家庭。)
「窗戶是事前就被打碎的,當然了——直徑兩英尺的一個窟窿。被害者被綁在椅子上時可能還活著,也可能已經死了——他背向著窗戶上的那個洞。接下來嘛——對面倉庫的屋頂,下面狹小的院子。她可以把東西扔過來,是不是?——當然了,是一把刀,其他東西也有可能。至於被打碎的窗戶——在他們聽到碎裂聲的時候,憑什麼假定窗戶是從屋裡被打破的呢?畢竟,窗檯裏面也有一些碎玻璃,我們剛才也看見了。我敢說,她一定很會玩彈弓!你們這些小夥子一定清楚。」
「那我們回到正題。他——我們的兇手——動作必須得迅速。因為他可以利用的時間比他預估的要短。魯伯特收到了信兒,正往這邊趕。他勒住老人,又補了一刀,再把書桌點燃,打碎玻璃窗,讓風刮進房間,助長火勢。如他所願,他的秘密化為了灰燼,世界上唯一的知情人也死了。沒有人知道他是誰,連海倫都不知道他和托馬斯·詹米尼有關係,更不會懷疑他是兇手。他關上屋門,正要下樓,卻聽見——」
「我同意,」老人鎮定自若地說,「如果他沒有殺害警察的動機,那麼毫無疑問,他也不是殺害詹米尼先生的兇手。」
「然後,我就開車回家了。我停好車,走向公寓的前門,剛轉過彎,就看到魯伯特從樓梯上跑下來,沒戴帽子,手裡拿著雨衣。外面下著雨,可他似乎是在匆忙之中隨手抓起了雨衣。他衝進他的車裡,一溜煙兒地開走了。」
老詹米尼的辦公室四四方方的,面積不大,傢具擺設也不多。房門厚重結實。正對著門,有一扇窗戶——一整面玻璃,中間被打破了,形成一個直徑約兩英尺的洞。窗檯下面,散落著少量的玻璃碎片,更多的落在了樓下廢棄倉庫的院子里。吉爾斯之前說過,這扇窗戶位於四層。
「當然,」吉爾斯說,「好像海倫……」每當海倫被指責為兇手時,他的腦子裡就好像騰起一陣熾熱的白霧,像毒氣一樣,令他無法思考,渾身難受。他從霧氣中脫身後,老人又回到了他那五個問題上,「從重要程度來看,這五個問題可能要重新排序。我們問過自己,為什麼沒有人承認見過那張有關海倫的字條,還有,為什麼有人要特意去找可能已經趕往現場的消防隊。我們已經找到了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兇手用來逃離現場的詭計失敗了,只好另尋他法。我們還提出了這個問題,那些詭異的話——『憑空消失』和『長手臂』——是什麼意思。現在我們已經知道,這些話只是用來故弄玄虛,混淆視聽的。此外,為什麼你的叔叔是以這種方式遇害的——手腳被綁,勒住脖子,又被刺了一刀——我們知道了這也是混淆視聽的手段。仍在流血的傷口,剛被打碎的窗戶還有插上的門閂,每一個細節都是為了引發混亂,讓人誤以為他是在那一刻被密室中的某個人殺害的,可事實上,房間里空無一人。但是,我們還有一個問題沒有答案,而現在,它就變得至關重要了。那就是,巡警為什麼會被殺?因為當我們推測魯伯特是兇手時,這一點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否則,那個推理是滴水不漏的。魯伯特沒有殺害那位巡警的動機。」
他鬆開吉爾斯的手臂,轉過身,面對著他,一張稜角分明的大臉上透出勝利的喜悅。「現在我熱嗎?」他說。
於是他們的話題又回到了海倫身上。而這次,他是躲不過了。「警察也由此得出了同樣的結論。」吉爾斯說。
「為了詹米尼的那宗案子。」吉爾斯說道。
他們走到了小路的盡頭,轉過身,又向著那棵枝葉繁茂的大桑樹和下面的那張長椅走去。他們慢慢走下小山坡,這時遠處傳來一聲鑼響,園丁們都直起了身子,雙手叉著腰,活動身體,四下張望著,收拾起他們的工具。「那麼,」老人說,「我們就得排除海倫的作案嫌疑了,是吧?」
吉爾斯在沙石小徑上畫出了大致方點陣圖:「這是辦公室所在的大樓。事實上,這座大樓有些年頭了——我們租下了最高層。沒有電梯,只能走樓梯。周六下午肯定沒有其他人在工作——而且那天還有世界盃的決賽,還有什麼比看比賽更重要的!這裡是街道。這是我和魯伯特的辦公室,從這裏望過去,街對面就是警察局。詹米尼叔叔的房間在樓層盡頭的角落裡。只有一扇窗戶,下面就是倉庫的院子,與這條街剛好形成直角。」
「他們能夠確定先後順序嗎?——屍體被浸泡在水桶里,我敢說要想確定很難。在一個男人的背後下刀,對誰都輕而易舉,一旦他被刺傷后,一個年輕力壯的女人也可以很容易地結果了他。由此,我們也可以知道她是如何將他帶到最終的藏屍現場的——當時,他還活著,卻因為傷口的痛楚而無力反抗,她一路拖著他,到了那裡之後,把他捆起來,這樣一來,他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還有其他人看到嗎?」
「您冷得像塊兒冰。」吉爾斯也冷冰冰地說,「您剛才差點兒被真相燙到手指,可你卻把手拿開了。現在你又冷下來了。」他接著指出了矛盾之處,「詹米尼叔叔之所以反對他們在一起,是因為他想讓她在我們這個『家族』中選擇結婚對象——他希望她嫁給我或者魯伯特。如果她的出身如此惡劣,甚至不惜犯下謀殺罪行來掩蓋過去的秘密,那麼他不可能抱有這種期盼。」
「就當著五六個警察的面兒?」
「告訴誰?他不可能來找我或者魯伯特——」
「而克洛斯巡警吃過午飯後就出去巡邏了,之後再沒有人看到過他。」
「他猜想她可能會去的這些地方中,有沒有靠近警察遇害現場的?」
計劃浮現在腦海中。這個計劃已經精心策劃了很久,並且反覆思量,不斷完善,它是一個願望,一個夢想,一場遊戲。而今天,就在此時此刻,它將化為實際行動,否則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殺死一個警察——不,不能立刻殺死他,在用過他的警服,並且物歸原主之前,要讓別人覺得他還活著。那麼就先把他綁起來——得找個認識你的人(那傢伙最近總是色迷迷地盯著海倫——就是他了!他活該!)——一個認識你的人。如果你對他說那棟廢棄的大樓里有點兒不對勁兒,他就會毫不起疑地跟著你走進去查看,更會毫無防備地背對著你。穿上他的警服,去了辦公室——世界盃決戰日,附近一個人都沒有,況且,不管怎麼樣,誰會注意一個穿著警服,例行巡邏的巡警呢?殺死詹米尼叔叔,永遠地封住他的嘴——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埋藏在你身體中的瘋狂種子,只有他知道你不可以結婚,不可以把你那些被罪惡基因玷污的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把他綁在椅子上,說到這兒,那個警察也一定是你故意綁起來的,之後再補上一刀——兩宗謀殺案驚人的相似,這樣一來,案情更加撲朔迷離。接著進行必不可少的一步,撥打電話報警。只要隨意拋出幾句詭異的話,整個事件就會籠罩在一片陰魂作祟的恐怖氣氛中。
「還有那把刀——如果她是將刀子擲過去的話,那麼當警察進入房間時,刀子應該還插在傷口上。她不在房間里,不可能將刀子拿走。」他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嘲諷的味道,「您不會想說她用繩子把它拉回去了吧?或者可能她用的是某種回飛鏢?」說完這些,他竟然可笑地鬆了口氣,把身子靠在了堅硬的長椅背上,「您這隻老狐狸!您從未相信過是她殺了詹米尼叔叔。」
「房間里火勢正盛,充滿濃煙,如果你用手絹捂著臉,也難怪沒有人認出你——大概所有人都是這樣。憋著嗓子發出的聲音誰也分辨不https://read•99csw•com出來——不是有個聲音說到滅火器,還說去找消防隊……」
此時,園丁們已經離開了花床,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們兩個人身後,保持著一段距離,警覺地盯著他們。此時,其他人也都三三兩兩地朝著前面那棟圈著鐵欄杆的大樓走去。鑰匙碰撞,嘩啦作響,像趕羊吃草一樣將他們負責的看護對象送進房間。老人站在一旁,彬彬有禮地催促著新來的年輕人走進那扇巨大的房門——門上的窗戶是抗裂的,而且加裝了電網。「好了,謝謝你,我和你聊得很開心。找一天,我會給你講講我的案子。一晚上殺光了我全家,你知道,用斧子乾的。不是我的錯,在我之前,我父親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兒了,我的天啊,是的!——事情發生時,你還不過是個孩子。」
「他們說了同樣的話——『憑空消失』啊,還有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長手臂』。此外,作為兇器的刀子來源於詹米尼叔叔的辦公室,在那個警察身上沾著一點兒他的血。血被水稀釋得很淡——他被浸泡在一個破爛的水桶中,綁住手腳的鋼絲是很早以前就丟棄在那裡的。」
「你認為兇手不是魯伯特?」
「從法律上講,大概沒有。如果這就是你想知道的。但他可以給出建議,而他是根據個人的過往背景給出的建議。他可以加以勸阻——通過對她、我們倆,還有其他人發出警告的方式。我們的身世背景、家庭情況他都清楚……」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她為什麼做這種事?為什麼要玩這種故弄玄虛的把戲?」
「你叔叔是在魯伯特趕到以後才斷氣的。」
「是的。」吉爾斯贊同道,「他就是這種人。然後呢?」
譯者韓笑
「他用得著告訴她嗎?但是……你看,有沒有可能當天下午他和海倫約好見面呢?——在那個事關重大的下午,有人商討著他們兩個人的未來。她本來和你有約在先,可她卻臨時變卦了,假裝自己聽錯了見面地點。然後……她在那個電話亭附近等著他。也許是察覺出他的神色有異,或者是他舉止不同尋常,我們都知道他的警服上沾有血跡——雖然他的屍體被浸在水裡,但還是有跡可循的。」
「嗯,我必須得說這聽起來很確鑿。」
「他說他給其中一個人看過,但他們都矢口否認見過那張便條。」
「你們見到了嗎?」
老人仔細思考著,語氣平淡地說道:「小夥子,對你來說,很方便啊!因為如果你在公寓外看到了魯伯特,那麼你肯定無法跨越十五分鐘的車程,趕回辦公室,殺害你叔叔——對嗎?」
吉爾斯和他並肩而行,扶著他緩緩地走下山坡:「您現在很熱了。沒錯,那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那個巡警為什麼會被殺?」
魯伯特——她同樣愛著的魯伯特,雖然也許有人會說她並不是自始至終鍾情於他。魯伯特被他們的監護人選為了結婚對象。此時,在吉爾斯的腦中,白光迸發,白霧愈濃,刺眼的光輝帶來了劇烈的痛楚。「我現在熱嗎?」老人問道。他仍然沉浸在這場遊戲中。這場尋找兇手的遊戲突然變得醜惡駭人,求求你,上帝啊,讓這一切消失吧,讓我們遺忘吧——可是除非最終得出了確切的結論,否則,一切永遠也不會被掩蓋,不會被遺忘——這個動作遲緩的老頭兒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殘酷無情,像一隻戲弄老鼠的貓一樣,一次又一次地揭開別人痛苦的記憶。就這樣,他說:「我現在熱嗎?」接著,吉爾斯認輸了:「到了白熱化的程度。遊戲結束。」
「——我們又繞回來了。為什麼要殺那個巡警呢?」
魯伯特,爽朗溫柔的魯伯特,他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藍眼睛,還有那一頭濃密的紅色捲髮,無論如何梳理,都不會乖乖服帖……他自己呢,身材消瘦,不苟言笑,心中卻充滿幽默感……「今天喜歡我,明天喜歡他,她把我們都搞糊塗了。後來,第三個人出現了——」
「我清楚了。好吧,這些都是事實。」老人搓著雙手,說道,「那麼,說說不在場證明吧。」
他們走到了沙石小路的盡頭,然後轉身返回。「兇手似乎很幸運,在完全沒有受到干擾的情況下,實施了他的計劃。」
「海倫與事件無關。」吉爾斯毫不猶豫地說道,「當時,她在荒野散步——那片荒野在十五英裡外。」
「嗯,不過這些都是事實。不像是證詞,有的真,有的假。事實就是那扇窗戶距離地面五十英尺,而且沒有人能從玻璃碎裂的洞口鑽過去。」
「你都明白了,小夥子。多麼高明的手法!你看,逃跑的不是嫌疑犯,只是他們中的一員,還對守在樓梯口的那個人通報說他是被派去叫消防隊的。他本來還有個更好的方法。當他被困在另一個房間里時,他匆匆寫下了那張關於海倫有危險的字條。他預料到魯伯特一見字條,就會慌忙離開。他希望自己會被派出去追他。可這計劃失敗了,所以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用消防隊做了借口。作為臨時想到的救急辦法,還不算太壞。」他輕蔑地哼了一聲,笑著問,「熱嗎?」
「很好,我們本來就想從警察的角度出發。不過,首先要搞清——詹米尼先生對海倫有怎麼樣的權利?我指的是在她的婚姻大事的決策問題上。他有權阻止嗎?」
「他完全可以給對面的警局打電話。」
「魯伯特呢?」
「大部分木質品都燒得差不多了,」吉爾斯說,「傢具、房門等等。還有紙張,當然了,房間里有大量的文件。滅火水槍沖刷過後,留下的線索不多了。當然,也找不到那張字條了。」
「這通電話可能是你從任何一個地方打的。」
「哦,我的天啊!」他那隻粗糙蒼老、血管暴突的手一下子抓住了年輕人的手臂,「我們爬上這個小山坡,到那棵桑樹底下的長椅上坐坐——如今的花園很少有種桑樹的,值得炫耀,對吧?——你也可以把這件事仔仔細細地告訴我。我都忘了,現在我總是忘事兒,所以,你可以從頭說起。」他的眼睛閃閃發亮,「考考我吧!我們來做個遊戲,就像那種尋找頂針的遊戲——我們來尋找兇手,如果你願意的話,把事件完完整整地告訴我,把警察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線索、證據——不一定非得是真的,你知道,警察也會得到虛假線索。讓我來辨明真假,破解案件,看看我能不能打敗警察……」
「然後,三點半的時候,我離開了,那時他還好好的。不要懷疑,因為他的確好好的。我離開后,他給魯伯特打了電話——直到四點,他打電話報警求救。」
你走到門后,貼著牆,等待著。他們終於砸破了門板,退後一步,準備最後一次發力——就在此時,你扔出之前留下的那塊碎玻璃。很幸運,你剛好擊中了殘破的玻璃窗,引發玻璃震顫,但其實,你需要的只是聲音而已,讓人聽起來好像有人打碎了玻璃,從四樓一躍而下。
「那麼——這張字條是誰放在那兒的呢?」
「還有之前您問過的那個問題,魯伯特為什麼要殺害那個巡警?您說是復讎。可他是怎麼知道那個警察是兇手的呢?」
「好的。然後呢?」
「還有另外那個人的。我們可不能落下海倫的第三位追求者。」老人接著說道,「據我推測,如果財產糾葛已經被排除的話,那麼殺人動機一定和海倫有關了。」
「我只是想說,這個詞是來源於澳大利亞的。你剛才說到這個詞,啟發了我。因為『丁懇』一詞也是來源於澳大利亞,對吧?而『丁懇』正是這位巡警的昵稱。丁懇·克洛斯。」
「監護的孩子,收養的孩子,你想怎麼叫我們都行。他的『小蟋蟀』,魯伯特、我還有海倫。當然像我們這樣的還有很多……」
「為什麼這麼著急?他們不是約在四點嗎?」
吉爾斯又打了個冷戰。每當海倫的名字被牽扯到罪惡之中,他心裏就一陣難過。「差得遠。」吉爾斯說,「簡直是胡說八道。她怎麼能做到呢?房門被撞開時,她都不在附近。而且房間里的門閂確實是插上的。」
「海倫走過去擁抱他——感覺到他胸口前揣著的硬硬的刀子……要麼就是他不小心把刀子掉出來了——他當時肯定特別緊張。不管真實情況如何,反正她推測出發生了什麼事——她從他身上奪過刀子,在得知叔叔被害后的極度悲傷與憤怒之下,刺向了他——」
「好吧。差一刻四點。海倫在荒野中,沒有人可以作證,你和魯伯特在你們公寓外相遇了,彼此間互相可以作證。接下來你還有什麼故事?」
「總比有預謀的強一點兒吧。如果她並不是在悲傷與憤怒的衝動下犯下罪行,而是經過冷酷無情的精心策劃呢?」他接著問,「畢竟,你完全了解這個女人嗎?萬一詹米尼先生並不是要向海倫告發她的戀人,而是要向她的戀人揭開海倫的秘密呢?」
一個健壯有力的女孩兒。從小就能騎善射,爬樹投擲樣樣精通——一個讓男孩子都自愧不如的女孩兒。這個女孩兒戀愛了,卻遭到了監護人的反對,並且監護人有能力扼殺這段感情——他知道很多人過去的秘密。監護人的兩次會面之間,她有半個小時可以利用……「我暖和起來了嗎?」
「有些部分。」吉爾斯說,「但是,在內心深處,又覺得一陣陣發冷。那麼詹米尼叔叔給警察打的那通電話又是怎麼回事呢?那些奇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憑空消失』,『長手臂』……」
一聽此話,吉爾斯立即反駁:「海倫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您剛才還說這宗命案是因她而起的。」
「嗯。魯伯特留在公寓里。老先生和我的談話氣氛很友好,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了——」
「他大約在五點鐘遇害。詹米尼叔叔往警察局打電話時差不多是差三分鐘四點。五點時,遇害的警察打來了電話。他幾乎和詹米尼叔叔說了一樣的話——什麼長手臂啊,什麼憑空消失啊。所以這案子才那麼蹊蹺。電話一接通,他就說:『喬治嗎?』——這是那個接線員的名字。——『我是丁懇。』丁懇是他在警局的綽號——然後,他報出了他的警員號,說明了打電話的地點,此時,他聽起來似乎被什麼事困擾著。緊接著,他突然駭人地大喊起來,和詹米尼叔叔一樣,說有人勒住了他的脖子,還提到『窗戶』和『憑空消失』——他發出幾聲痛苦的嘶喊,接線員只聽清了『長手臂』這幾個字……之後發生的事,我都跟你講過了。他們終於找到了那個玻璃碎裂的電話亭,並在附近搜索,在一百碼以外的一間近乎廢棄的工廠里找到了他的屍體。」九-九-藏-書
老人一言不發,陷入了沉思。陽光透過桑樹光禿禿的樹枝,在他的禿頭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吉爾斯終於忍不住開了腔,想把他的注意力引到另一個人身上:「說說魯伯特——」
「房間里充滿濃煙,擁擠不堪,大家都驚慌失措,亂作一團……」
吉爾斯驚訝地多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你都知道了?」
「也許兇手自己告訴了某個人?」
一個活人都沒有,只有一具屍體:脖子上勒著繩子,隔著起火的書桌,望著他們,他背後的傷口仍在滲血,身後被打碎的窗戶玻璃仍然顫動著,好像有個人剛剛破窗跳下。
「我敢說,荒野里一定有很多人看到她了。」
「我敢說,的確是有的。」老人說。
「不要告訴我,不要告訴我。」老人又說道,「讓我猜猜。」他機敏地看著這個年輕人,「你愛她?」
「哦,是這樣,你知道,我十分熱衷於破解謀殺謎案。我這一輩子,聽到過很多兇手坦白認罪。」他想了想,「詹米尼,那個律師?名字很耳熟,可是這些年,我的記性已經大不如前了。我隱約記得他是個好人。」他那顆上了年紀的大腦,在近幾個月的記憶中搜索著,「我的確記得報紙上提到過這個名字。密室殺人案,他們是不是這麼說的?」
他的心又揪緊了。每當他想到海倫,心口就好像被捅了一刀,疼痛難忍。可他還是努力保持著輕鬆的語氣,說道:「您覺得呢?」
「你看,我們就又回到回飛鏢的問題上了。」
當然,魯伯特是和他們一塊兒進來的,這時,你又碰上了好運,可以用在公寓外見他離開作為自己的不在場證明。你之前就查看了他停車的位置,接下來,你只要稍作推理就能知道他走得很匆忙——那個電話是你打的,而你十分了解魯伯特。(就算他提早到達也無所謂——你只想為自己偽造不在場證明。你只要能夠描述出他匆忙離開公寓,並且知道當時的準確時間就夠了。你還可以推算出他到達的時間,更加有利於自己的行動。)此時你還注意到他甚至沒顧上穿雨衣。在一片濃煙與火光中,你用手絹捂著臉,站在他身旁。當他把那張有關海倫的字條拿給你看時,你可以看到他身上的薄外套,肩膀的位置都濕透了。(你一定環視房間,發現雖然他沒顧上穿雨衣,卻隨身帶著。)同時,他看到字條后的反應正如你所料——絲毫沒有多加考慮,就衝出房間去找海倫。你原本希望隊長會讓你去追他,可事與願違。所以,你只好含糊地大叫說要去找消防隊,不等他同意或是反對,就跑了出去,給守在樓梯口的警員丟下一句話,就離開了。在那之後,在外人眼裡,就是一個穿著制服的警員腳步匆匆地趕去執行任務。當你遠離那棟大樓后,便放慢腳步,彷彿正在例行執勤。回到那個廢棄的工廠后,你讓那個警察換回他的制服——如果他還活著的話,就會容易一些。否則,就會死沉死沉的,難以擺布。結果了他之後,你把屍體浸在水桶里,他們越晚發現屍體,就越難推測死亡時間。被水泡過之後,就更難確定了。正如你計劃的那樣,他們以為制服上老人的血跡來源於同一把兇器。
「知道什麼了?我已經知道很多事了。如果你想說我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作案手法——」
「恐怕你又會覺得這對我來說很方便了。」吉爾斯說,「但是的確,這次我也有不在場證明。我等海倫等了二十分鐘左右,仍不見她,所以我猜想天氣這麼糟,她可能決定不來了。於是我往家裡打電話詢問。管家可以向你證明這一點。」
「我的上帝啊!——你想說他告訴了海倫?」
「是我說的。我本來和她約好在那兒見面的。」
「血跡是由那把刀子蹭上去的。他為什麼要把刀子帶走?」
海倫當然不會在那兒礙事。你告訴她在黛爾見面。這樣你就可以到電話亭里,合情合理地往家裡打電話,詢問她是否在家,之後……
「自殺?」老人說,「你管這叫自殺嗎?」他扭過寬寬的肩膀,直視著那張緊張蒼白的臉,「我想,你應該稱它為——處決。」
「他到底都說了什麼?」
老人聳聳寬肩,肩膀幾乎碰到了厚厚的耳垂:「哦,好的,可能的作案手法有五六個。我一下子就能想到三個——一人一種,魯伯特、海倫和我的那位朋友,也就是你所說的第三個追求者……」
「借這個機會離開房間嗎?」
「那好吧——就算是魯伯特。那麼那張字條又怎麼解釋呢?」
沒有回答,只是不住地顫抖,被他抓在手裡的胳膊不受控制地顫抖著,頭昏昏的,腳步也不穩了。他等不及,繼續說了下去:「首先,那個警察被害的原因可能是我所知道的最奇怪的謀殺警察的動機。因為你要借用他的警服。你事先就知道你的詹米尼叔叔要說什麼——」
他似乎這才回過神來了:「好吧,當然可以。說說魯伯特!魯伯特謊稱在接到那個電話后才急匆匆地趕過去,提早到了辦公室。也可能他確確實實接到了老人的電話,只是告訴他你已經走了,他可以現在就過去——無論是哪種情況。可以肯定的是你都已經離開了。他勒死了老人,又把他綁在椅子上,然後把刀子藏在自己身上,出了房間,鎖好房門。見警察趕到就開始砸門。他告訴警察,房門內側門閂是插上的,門板被砸破后,他搶先將手臂伸進去,假裝拉開了門閂。門閂其實根本沒有插上。門被撞開后,他們一擁而入,他也混在其中,把鑰匙扔在燃著的書桌旁。目的就達到了。」他像個沉浸在遊戲中的孩子,問道,「我接近了嗎?」
「他們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那完全是另一碼事,和案件無關。」老人說。
「你不可能猜到,在這樣的天氣里,他沒有穿雨衣。我想這就能排除了你的嫌疑。」
「回飛鏢——什麼回飛鏢?我剛才說的是回飛鏢嗎?我只是開玩笑而已。」
「為了復讎,因為他殺害了你的詹米尼叔叔。」老人說,「除此之外還可能會有其他動機嗎?這也就說明——兇手是你們三個人中的一個。你,海倫或者魯伯特。你的嫌疑已經被排除了,我們已經確定了。我也同意排除海倫的嫌疑——其實剛才的推理都是胡說的,只是因為你向我挑釁,說她不可能是兇手。那麼,我們又回到了魯伯特身上。」
「現在很暖和,」吉爾斯說,「非常暖和。」
這時,吉爾斯的心中升起一陣恐懼,一想到要再次從頭到尾地回憶一遍。想到要再次把海倫的名字浸透在血腥、恐懼與猜疑中,他就覺得難受。可他們卻說,他應該儘可能多地談論這件事,好讓自己逐漸習慣,然後才可以慢慢忘記。慢慢忘記我吧,海倫曾經這樣說,慢慢忘記……這樣才能……
托馬斯·詹米尼被困在密室中,奄奄一息。他給街對面的警察局打了電話,慌亂急促地求救——說有什麼東西或是什麼人「憑空消失了」,又說什麼窗戶,最後他恐懼地尖聲喊叫著什麼「長手臂……」,一個小時后,在兩英裡外巡邏執勤的巡警克洛斯也打來電話,發瘋似的叫著「勒住了我的脖子……」,還說到了「窗戶」、「憑空消失」,同樣驚聲嘶喊著「長手臂……」。最後,他們找到一個玻璃碎裂的電話亭,一百碼之外,有一家正在拆除的工廠,他的屍體就浸在那兒的一個水桶里。手腳被綁著,脖子上勒著繩子,那把從詹米尼先生辦公室里消失的裁紙刀刺在他的背上……
「那麼當時你吐字不清嗎?」
「可是他仍然想為這個年輕人保守秘密。」
「非常熱,但也非常冷。」吉爾斯說。
「不要告訴我,不要告訴我。」老人就像是個沉浸在遊戲中的孩子,說道。
「也就是說,在那個警察遇害的時候——你說是五點鐘左右——海倫和魯伯特其實是沒有不在場證明的。那麼你呢?」
「啊,為什麼?去對付那個警察!可能那個警察在巡邏的途中看到了什麼。」
「我們所知道的下一個確切的時間點就是我去辦公室,和詹米尼叔叔見面……」
「我猜他是聽到魯伯特趕到了。」吉爾斯說,「來不及從樓梯逃跑了,可又沒有其他的出路。」
「那麼海倫呢?」
「好吧,沒關係,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推理出來。然後呢?」
「非常好。接下來,我們梳理一下案發的全部過程。」他像個熱切興奮的孩子似的,在長椅上笨拙地換了一個舒服點兒的坐姿,「判斷真假——這是警察必須得做的。讓我來判斷,必須得判斷出來。」
「可是他把門鎖上了。這個無意識的動作卻含義頗深。他想把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和犯下的罪行都關在房間里。他想也沒想,就把兇案現場的房間鎖上了,所以,魯伯特無法進去。」
「根本就沒有字條。只是他找的借口,好讓自己離開房間。」
吉爾斯眼神晶亮,是因為飽含嘲弄,而且是不太友善的嘲弄:「沒有,從來沒有這樣認為過。」
吉爾斯又產生了懷疑:「看到了什麼?沒有什麼可看的啊。魯伯特提早到了辦公室——那又怎麼樣?他也沒打算隱瞞,只要說詹米尼叔叔給他打了電話,一切都可以解釋清楚了。他沒有殺害那個警察的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