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點鐘了？你在這兒幹什麼？你怎麼進來的？」

他跟博比的免費律師握了下手。那傢伙叫什麼海因茨，聽著倒像是「番茄醬」，一看就是個差勁角色。迄今為止，他給博比的惟一忠告是讓他閉上嘴巴別吭聲，之後他就一直坐在小桌子的另一邊，還不時文雅地用手擋住嘴巴，免得讓人看到他呵欠不斷。但是，剛進來的這個人使他一下挺直了腰板，看上去挺緊張。

緊急戒備！

「我還以為你被人謀殺了。我看到那些毛巾上全是血……」

她的眼光漫無目標地停留在眼前的空中，一些不可思議的想法飛快地飄過她的意識，撞擊著她的大腦，要抓住這些飄忽不定的想法就如同要抓住彗星一樣。

海因茨不安地清了清嗓子。

「我做了什麼啦？」

「別對我大吼大叫。」

「到審訊時再吭聲。」

「你報警了嗎？」

「先生們，」斯米洛打斷了他的話，「我倒剛剛想到了一個主意，既然芒戴爾女士參与這件事，事情可能會有轉機。」

「也許特林布爾先生會考慮承認犯有被控的較輕罪行。」

「什麼？」

斯米洛介紹她是縣法務官辦公室的斯蒂芬尼·芒戴爾。海因茨臉色鐵青，緊張得直咽唾沫。他自己的律師一見到這個娘們就這麼哆嗦，看上去像是氣都要喘不過來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同樣的原因。」他一瘸一拐地向衛生間走去，身體的重心落在左腿上。

「哎喲，我的老天！我已經看過了，哈蒙德。」

博比也不信他的許諾。

斯米洛久久地、嚴厲地、咄咄逼人地盯著他，然後嘆息一聲，合上了文件夾。

博比忍不住要迎接那個男人的目光發出的無聲挑戰。

「搶劫了。這我知道了。你的手臂怎麼回事？」

「也許他只是為自己的粗心感到尷尬。」

他還在撫弄著那件衣服，他對那件T恤表現出的心醉神迷讓她難以理解。他心不在焉地說：「市監獄里人多得很。」

她趕緊從垃圾袋裡抓起一條沾血的手巾，塞進自己的小背包，然後在前門與哈蒙德會合。

「那他……」

「沒什麼。」

「你為什麼不想報案？」

「我不想聽警方的訊問。不過現在還是聽到了，是你的。」

「嗯哼。」

她沒有提起哈蒙德不去醫院醫治的那個蹩腳借口。那個「大學時代的老朋友」醫生顯然是個謊言。哈蒙德從來都不善於說謊。他應該好好向阿麗克絲·拉德學學該如何撒謊。他好像挺欣賞那個女人的……

「她正跟一個女警員在談這件事。」斯米洛解釋說，「她覺得跟負責逮捕的男警察談論強|奸罪的細節問題不好意思。」

「看上去比實際嚴重得多。一整夜我只需服兩片止痛藥。對不起。」她已ｒｅaｄ.９９ｃsw.ｃｏｍ經跟著他進了衛生間。

博比·特林布爾心裏怕極了，但他死都不會讓別人看出他其實有多害怕。該死的警察。

「是嗎？真是這樣的話，你可以先聽聽我是怎麼說的。那個婊子在說謊。」

造成他目前這種處境的是那個教師，那個邋遢肥胖的女人。栽在這麼個女人手裡真有損於他的自尊。他沒費吹灰之力就得手了，她的那點功夫太平淡乏味，令人厭煩。他自始至終都竭力忍著才沒讓自己睡著，他惟一費心的就是不讓自己打瞌睡。

斯米洛揉著下巴，傷心地搖著頭。

「他叫什麼名字？」

「但是偷……」

「是哪個醫生？」

「我已經告訴你我被……」

「沒什麼意見可交換的。我沒強|奸她，我們做的一切都是雙方自願的。」

斯米洛給她端來椅子，可她卻說寧願站著。

「博比，我同情你。如果由斯蒂菲·芒戴爾提起公訴，恐怕你是吃不了兜著走嘍。」

「這回你總算明白了。」

「有些傢伙就是這樣。不過你在迴避我的問題。」

他做了個鬼臉，用左臂托著右臂。

誰會想到恰恰就是這麼個老古董竟讓他陰溝里翻了船？

突然他想起來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斯米洛，是在佩蒂約翰被謀殺那晚的電視上。他就是負責調查這樁謀殺案的那個偵探。博比身體往椅背上一靠，裝出一副茫然的樣子：「佩蒂約翰謀殺案？」

「你不覺得我今天應該管點閑事嗎？哈蒙德，我一進來首先看到滿滿一袋子被血浸透的毛巾。你說我是多愁善感也可以，但我不能不擔心我的同事——更不用說是我先前的男朋友，而且我對他還有那麼點愛——是不是被殺人犯拿斧頭給砍了。」

「告訴你也沒用，你反正不認識。」

「那是他說的。」

「我明白。」斯米洛平靜地回答，「但是如果羅傑斯小姐指控說是你讓她喝了酒，她當時神智不清的話，那麼，從技術上和法律上來說，如果再有個出色的地方檢察官，這案子就可以定為強|奸。」

哈蒙德把T恤放回去，「砰」地關上了抽屜。

「刀砍的，腿也是。」

「你以為我會隨隨便便讓那個丑娘們來告我強|奸而一聲不吭嗎？」

「不，我沒有，斯蒂菲。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如果你我換一個位置，我也會像你一樣。不過你也看到了，我不是好好的嗎？我是被打了，受傷了，還渾身疼痛，但我還活著。等我沖個熱水澡，再喝上幾杯熱乎乎的咖啡，我的感覺會更好。」

哈蒙德打開放T恤的抽屜。斯蒂菲總是取笑他收集一大堆破得快沒法穿的T恤，可他在家裡就愛穿這樣的衣服。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件。她心想這一定是他最喜愛的一件，因為hｔtｐs://rｅａｄ.9９csｗ•cｏm他微笑著把它湊到臉上，呼吸著上面的氣息。

「我都忘記告訴你了！」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看到你這種樣子，我都忘了為什麼來找你。剛才開車上班的路上，斯米洛打我的手機，說市監獄里有個人。」

「搶劫？」

「幾個大麻煙捲而已。我可沒讓那個叫什麼名字來著的女人抽這種煙。」

「沒那麼嚴重。」

哈蒙德一下子轉過身來，臉色變得刷白。斯蒂菲以為他突然變得這麼蒼白一定是因為疼痛。轉身這麼猛，他受傷的右臂肘部正巧撞在打開的抽屜角上。他伸開左臂才沒讓自己倒下去。

「你想跟羅里·斯米洛鬥智較量，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這人在博比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自我介紹說他是羅里·斯米洛探長。博比根本不相信他臉上的微笑，恨不得把這個貌似文雅的雜種律師扔出去才好。

「你受傷了。」

「我當然做過，而且是她慫恿我這麼做的。」

「我，呃，昨天夜裡遭人搶劫了。」說著朝衣櫃示意了一下，「給我拿條內褲行嗎？」

「這下你可以離開，讓我沖個澡換件衣服了吧？」

「你幹嘛不休息一天？我中午可以過來，給你弄點午飯，然後告訴你我們，從那傢伙那裡，你究竟得到了什麼信息。」

「她在負責佩蒂約翰謀殺案的公訴。」

「搶劫？在哪兒？」他的短褲放在上面的第二層抽屜里。她給他拿了一條。他的腿掛在床沿上。

「他名叫博比·布爾。不對，不是這名。差不多有點像。」

「強|奸？」

他焦急地環視了一下房間，好像在尋找什麼。

「斯米洛還沒講完我就打斷了他，直奔你這兒來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愛管閑事啦？」

「我一會兒就離開。我只想告訴特林布爾先生，審理強|奸案是我的專長，我主張把那些初犯都給閹了，而且不是用化學方法。」她把手掌撐在桌上，探過身子，鼻尖快碰到了他的鼻尖。

她看著他右臂上的繃帶。

「我從來都不用去強|奸女人。」博比叫起來，「事實上，恰恰相反。」

「還記得洛雷塔·布思嗎？」

「不值得如此大驚小怪，反正他也沒搶到什麼。」

「我沒事。那傢伙怎麼回事？」

她說：「這個滑頭一定還沒招供吧。」

「你陪她回到她住的飯店房間，與她發生了性關係。」他抬起頭看了博比一眼，「是真的嗎？」

「你是否準備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哈蒙德，你今天根本不能去上班。看你，站都站不穩，面無血色。你的手臂……」

「上帝，你會送命的。你去哪兒了？」他告訴她之後，她說：「難怪。你去那個地方幹什麼？」

他揚起眉，帶著懷疑ｈｔtps://ｒｅａｄ•9９cｓw•ｃoｍ的神情說：「哪有殺人犯會先殺了人又把東西收拾得這麼整齊？」

他發自內心的否認絲毫沒有打動她。她面帶嘲笑地看著他說：「博比，咱們法庭上見。」她高跟鞋一轉就出去了，門在她身後「砰」地關上了。

斯米洛苦惱地嘆口氣，揉著眉頭說：「我相信你，特林布爾先生。我確實相信你。不過從法律角度來看，你無疑是在走鋼絲。有關法律條文已經修訂，修訂得更加嚴厲了。由於公眾很清楚強|奸對受害者會造成怎樣的傷害，因此檢察官和法官在量刑時也盡量從嚴，他們不願意被公眾指責放了強|奸犯……」

博比的臉部肌肉放鬆了，但是，他下邊的括約肌卻繃緊了。

斯米洛翻開文件夾，瀏覽了一下書面案情報告。

一到外面，他們就把他四肢張開摁在警車頭上搜身，接著給他上了手銬，就好像他是個臭名昭著的罪犯，還向他陳述了他的權利。他從眼角瞥見不遠處站著那個印第安納州的女教師，一隻手裡抓著一雙漆革皮鞋。

斯蒂菲的思路到這兒戛然而止。

「博比，怎麼回事？你說了些什麼？」

他皺了皺眉頭，又點點頭。

「別提那該死的手臂。」

「呃……」他看了看扎著繃帶的手臂，那樣子就像是第一次才看見似的。

「你也別對我婆婆媽媽的。」

博比朝海因茨看去，聳了聳肩。

「是的，不過沒手臂嚴重。」他彎下腰去把腳伸進短褲，然後把褲子拉到大腿上。站起來之前，他朝她看了一眼。

「她如果要告強|奸，那我必須跟我的當事人進一步交換意見。」

博比假裝平靜地問：「你有什麼主意？」

「你問吧。」

「你是說並沒有在她醉酒的情況下與她發生性關係？」

「該死的臭婊子。」他低聲罵道，這時門正好打開了。

斯米洛盯著他：「沒有嗎？」

「就那個酒鬼？」

「我原本以為我們可以互相幫助，博比。但是，如果你繼續裝聾作啞，我就別無選擇，只能讓芒戴爾女士來對付你了。」

「特林布爾先生，我勸你什麼都不要再說了。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可以用做對你不利的證據。記住這點。」

他掀開被單，站起身來，拉上了短褲，然後端起床頭柜上的一杯水，一飲而盡。

「我沒強|奸她。」

趁他準備的時候，斯蒂菲到樓下給斯米洛打了個電話，告訴他為什麼她要遲到一會兒。

「你是提醒我可以走了？」

「你不認識他。大學時代的老朋友。他欠著我的情。」

「也許吧。不管怎麼說，我們十五分鐘後到。」

「是的，是真的。而且她當時每一分鐘都很樂意。」

「博比，我到這兒來是想讓你的日子好過一些。」

「她現在不喝酒了，又想做點偵查九*九*藏*書工作。她叫我去她常去的一個地方碰頭。可我回來想上車的時候，有個傢伙撲過來攔住我。我一抵抗，他就用刀亂刺亂砍。我最終擺脫了他，上了車。我開車回家，叫了醫生，他為我的手臂縫了針。」

「哎呀，哈蒙德。我只知道這個特林布爾，對了，是博比·特林布爾。他是昨晚被逮住的。他打電話跟阿麗克絲·拉德聯繫，她當時不在家。剛好那邊拘留處有個警員記得阿麗克絲·拉德的名字，知道她跟佩蒂約翰謀殺案有牽連，就通知了斯米洛。」

她回到床邊，在他剛剛坐著的那塊地方坐了下來。床頭柜上，除了一個礦泉水空瓶和一個玻璃杯之外，還有一根普通的醫用弔帶和一個塑料藥瓶，是個藥品樣瓶，上面沒有醫生的名字。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愛講究啦？」她問。

「我想，你還是別走。我一個手臂吊著，開車不方便，我還是搭你的車去。等我五分鐘。」

「你沒有強|奸她？」

她一出去，他就關上了門。她在門外衝著衛生間大聲嚷嚷：「我以前還見過你撒尿呢。」

「為了你對可憐的愛倫·羅傑斯所做的一切，我恨不得立刻剁掉你的睾丸。」

「但只有這個傢伙自稱是阿麗克絲·拉德的兄弟。」

「你是在夜總會結識她的。羅傑斯小姐說，你不斷給她灌酒，故意把她灌醉。」

「去他媽的審訊，你也見鬼去吧。」博比轉過身來面對斯米洛。

博比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因為這種姿勢可以讓人覺得他對此無動於衷，但更重要的是他已快驚慌失措了。他十八歲時，曾被判刑坐了幾年牢。他不喜歡坐牢，他媽的，一點都不喜歡。他曾發誓這輩子決不再進監獄。他生怕自己一開口，他的聲音會讓人聽出來他是多麼害怕，因此，他一言不發。

「你怎麼沒去醫院？」

「沒什麼，只不過……」她若有所思地盯著衛生間門口，那兒放著一個塞滿了血毛巾的垃圾袋。

「謝謝，我能行。」

海因茨剛剛試探性地提出了這個建議，博比就怒沖沖地瞪著眼對他說：「誰叫你說的？我什麼都不會承認。明白嗎？」

「沒那麼嚴重！哈蒙德，樓下可是有一垃圾袋的毛巾都浸透了血。」

「要我幫忙嗎？」

「我還有把鑰匙。別管這個了。你這是怎麼回事？」

斯米洛繼續說：「你被捕的時候，手裡還有毒晶。」

「你的腿也受傷了？」

「我們是喝了幾杯。是的，她是有點醉，但我從來沒強迫她喝酒。」

「只不過我們這位一向主張有罪必罰的先生對這麼一起持刀襲擊事件的處理方式好像不太正常。他對自己受的傷盡量輕描淡寫，但他看起來就像跟人打了十五個回合那麼嚴重。」

「斯米洛先生，我和我的當事人都認為這是https://read.99csw.com一樁錢財搶奪案。羅傑斯小姐的控告沒有提到強|奸。」海因茨緊張不安地指出。

昨晚他正忙得起勁，跟一個來自丹佛的寡婦調情。，那寡婦兩隻耳朵和雙手上的寶石像車燈那麼大，這些碩大的寶石可以讓他花天酒地地過上好長一段日子。剛見面她就表現出一種粗俗的幽默感，看得出，她喜歡在生活中冒點險，而這正是他最感興趣的。他把手伸進她的裙子，一點不漏地向她描述她是如何讓他激動起來的，正在這時，兩個警察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拖出了夜總會。

他把椅子往後一推，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響聲。他一言不發離開了房間，門在他身後重重地關上了。

這個傢伙看上去有點面熟，但博比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他。他個頭並不高，不過他大步走進屋裡的時候讓人覺得他還挺高。他穿著三件套，博比知道那可是名牌貨，而且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香水也是價格不菲。

「他怎麼會在監獄里？」

停了一會兒，斯米洛問道：「你對此有懷疑嗎？」

「見鬼，斯蒂菲。我差點被你嚇出心臟病來。」

樓梯上傳來哈蒙德沉重的腳步聲。

博比正在思考怎樣回答比較合適，這時門開了，一個女人走進屋來。她個子嬌小，黑頭髮剪得短短的，兩隻黑眼睛明亮有神，兩腿修長漂亮，雙乳突起。是讓博比吃盡苦頭的那種女人。

斯蒂菲一邊往樓上奔，一邊驚呼不止。她一頭闖進哈蒙德的卧室，只見他筆直地坐在床上，兩隻手托著頭，看上去好像再過一秒鐘心臟就要停止跳動了。

「哪個傢伙？」

「你？我才是！你沒事吧？」

「這麼好的煙我可不願意浪費在她的身上。她這種人太容易上鉤了。」

他看上去非常不耐煩，跟她說話的樣子就好像她是個十足的傻子：「報警沒用的。我也不能提供罪犯的相貌特徵。說實話，我都不知道他是自人，黑人，還是西班牙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頭上有沒有頭髮。那時天色已黑，而且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一眨眼就過去了。我當時只看到刀子向我刺來。其他什麼印象都沒有，這樣我才算活著離開了那個地方。」

「對警察說這樣的話，一定是浪費時間，他們要的是備案，就這麼回事。他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也一樣。」

「她的三寸爛舌頭在胡說八道。」

「你還有一個問題。你以為陪審團會信誰呢？是相信像她這樣一個長相單純、面容姣好的女士？還是相信像你這麼一個玩世不恭的男人？」

這會兒，博比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恢復了鎮靜，他帶著不屑的神情看了看他的律師。

「他用致命的武器襲擊你。」

哈蒙德從衛生間出來，一瘸一拐走到她身邊，用肘部把她擠開，然後把鴨絨墊子鋪在床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