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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還行,當然。她這個人……」
「是的,」斯特萊克說,「可是要讓她免受牢獄之災,光靠我的想法是不管用的。」
斯特萊克講述了他去看望利奧諾拉的經過,包括傑瑞·瓦德格拉夫的短暫出現,以及他對奧蘭多的印象。
那家十九世紀的酒吧位於劍橋廣場。斯特萊克發現羅賓坐在樓上的皮面長凳上,周圍是黃銅枝形吊燈和鍍金框的鏡子。
她不等斯特萊克再說什麼就掛了電話。
「我給你買,」羅賓說,「因為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還給你準備了禮物呢。」
斯特萊克沒有浪費時間假裝不知道卡爾佩珀在說什麼。
「發生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她說,聲音聽上去緊張而又興奮,「傑瑞簡直心煩意亂。剛才丹尼爾從德文郡給他打電話,又沖他嚷嚷來著——全公司的人一半都聽見了,因為他不小心摁了免提,又找不到鍵把聲音關掉。他因為腿斷了,沒法離開他的周末度假別墅,我指的是丹尼爾。」
「如果你想要錢……」
「像一個會給丈夫開膛破肚的女人?不像,但是員警盯上她了。如果要找動機,她有一大堆呢。奎因是個混帳的丈夫:不負責任,到處拈花惹草,還喜歡在書里用令人噁心的方式描寫利奧諾拉。」
「我的觀點是,」羅賓固執地繼續說道,「如果涉及其他人的性生活,你不能完全相信奎因的話,因為他筆下的人物好像都在跟人睡覺什麼的。我在維琪百科上查過他。他作品的重要特點之一就是人物不停地變換性別或性取向。」
「你好啊,大名人。」她說。斯特萊克聽出她用氣喘吁吁的興奮掩飾的一絲慍怒,「我一直不敢給你打電話,生怕你被媒體採訪和追星族什麼的團團包圍。」
斯特萊克假裝在遲疑。
斯特萊克掛斷電話后才想起,第一,他應該問問剛剛痛失母親的馬修的情況;第二,應該請羅賓把他的拐杖帶來。
羅賓抓起手機開始查找。
「你的意思是,」羅賓語速很慢地說,「如果兇手在書稿里看到了一些不願讓更多人知道的內容?」
可是羅賓已經去了吧台,聽不見了。她回來時端著一杯葡萄酒和一品脫倫敦之巔啤酒。斯特萊克說:「非常感謝。」
「可是……」羅賓說。
斯特萊克貪婪地喝了一大口倫敦之巔。
「馬修怎麼樣了?」
「斯特萊克,你這該死的,你攪進這麼一樁謀殺案里,卻沒想過給我打個電話?」
「可是,」侍者心不在焉地走開后,她繼續說道,「奎因不可能是最近剛被害的,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雖然不是專家……」
如果跟特別調查科的同事們在一起,他這會兒已經拿這事開玩笑了。斯特萊克記得許多個下午他們都玩這樣的黑色幽默:某些調查只有用這個辦法才能做完。但羅賓還沒能用這種職業性的麻木來保護自己,她想一本正經地談論一個內臟被掏空的男人,就足以證明這點。
「反正,」她說,「我是想打電話向你表示祝——我想偵探發現屍體是應該祝賀一下的,對嗎?有空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吧。」
羅賓聳了聳肩。
「可以承認,他的遭遇確實讓人想要嘔吐。」斯特萊克嘴裏含著巧克力說道。
突然,空氣里似乎充斥著酒吧的聲音:叮噹作響的玻璃杯,吧台那兒的粗嘎大笑。
「怎麼說呢,」羅賓說,「這種——這種精雕細刻的謀殺手段在運籌上的困難,還有,懷疑物件將僅限於那些讀過那本書的人……」
羅賓食不知味地吃著沙拉。
「你說邁克爾·范克特的話是當真的嗎?」她輕聲問道。
羅賓還沒反應過來就脫口說出了這個興奮的建議,可是斯特萊克好像壓根兒沒有聽見。
「是在馬沙姆吧?」
「好像是的。」
「他的女朋友惡婦為什麼住在滿是耗子的山洞里?是象徵手法還是什麼?」
「她幫你偷到了書稿?」羅賓說。
「我讓你跟妮娜搭上關係,你才能混進那個出版公司的晚會。」
侍者放下斯特萊克的餐盤和羅賓的那碗沙拉,漫不經心地回應一聲他們的感謝,便走開了。
「我可不是什麼心理學家。」羅賓輕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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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跟馬修的母親相處得好嗎?」斯特萊克問。
「她到底有什麼問題?」羅賓問。
「不客氣。這麼說,你認為那個奇怪的女人在監視利奧諾拉家?」
「他為什麼沖瓦德格拉夫嚷嚷?」
斯特萊克點點頭。
「沒有,還在外面轉悠呢。你上新聞了,知道嗎?」
羅賓的表情頓時變得僵硬。
「斯特萊克?」
實際上,康利弗夫人一直很難相處;總是疑神疑鬼,至少羅賓曾這麼認為。在最近的二十四小時里,她時時為此感到內疚。
「去他媽的——我們已經弄了個員警談過了。他說,這個奎因的遇害跟他最近一本書里某個傢伙被弄死的方式一模一樣。」
「除非他們已經知道奎因打算去塔爾加斯路,不然還得追蹤他的下落,」斯特萊克說,決定不吃花生糖,因為他要的牛排和土豆條已經端來了,「或把他引誘到那兒去。」
她頓住了,一個臉色陰沉的侍者走過來,把餐具和餐巾紙扔在他們桌上。
「把它都讀完,越讀越開心,」斯特萊克說,「你讀到哪兒了?」
他頓了頓,想起了奧蘭多天真無邪的笑容,和她那可愛的大猩猩。
不等斯特萊克開口,羅賓就端著他們的空杯子回到吧台。她把另一杯酒放在斯特萊克面前時,他頓時對她充滿好感。
「從查德找律師起訴奎因這一點來看,他是被惹惱了,」斯特萊克說著,掰下一大塊巧克力放進嘴裏,「請注意,」他含糊不清地繼續說,「《家蠶》里的查德是個殺人犯,也許還是個色魔,他的陰|莖正在爛掉,因此,令他惱火的也許不是同性戀的內容。」
「我應該節食的,」羅賓鬱悶地說,「為了婚禮。」
他得意地笑著掛斷電話,伸手拿過功能表,查看上面的布丁。估計卡爾佩珀會在佶屈聱牙的文字和陰囊觸診中度過這個漫長的下午。
「——就在劍橋,大約四十分鐘后,好嗎?」
他最喜歡的地方是托特納姆,但又擔心會遭到新一輪的媒體堵截。
在羅賓的臉上,他又看見了這句話曾在那間骯髒的廚房裡引起的不敢相信的恐懼。
「他被人幹掉了,也許他的書倒會大賣特賣。」
斯特萊克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來,看見多明尼克·卡爾佩珀的名字。他輕聲嘆口氣,接了。
「我不想碰到一幫狗仔隊。唉,」感受著膝蓋的陣陣隱痛,他又補了一句,「即使給我錢,我也碰不起了。你能不能過來見我……」
「有什麼新聞嗎?」羅賓從手機上抬起頭時,斯特萊克問道。
「如果不是因為作者剛被謀殺,我讀了幾頁肯定就不會再往下讀了。」羅賓承認道。
羅賓驚訝地抬起頭來。
羅賓強迫自己用就事論事的口吻說話,似乎他們在談論一個抽象問題,其實她無法忘記奎因屍體的那些畫面:軀體被掏心剜肺后的黑洞洞的空腔,嘴巴和眼睛被燒灼后的縫隙。她知道,如果仔細去想奎因遭受的暴虐,她可能就吃不下午飯,而且會讓斯特萊克看到她內心的恐懼,對方正用黑色的眼睛注視著她呢,那眼神犀利得令人心裏發毛。
「你這麼好的記性,做人事工作真是屈才了。」斯特萊克說著,拿起叉子。
「喂。」馬修說。
「妮娜·拉塞爾斯,」他說,這時侍者端著他的蘋果脆和羅賓的咖啡過來了,「就是那個姑娘……」
「當然,」斯特萊克說,「丹尼爾·查德肯定把奎因的所作所為告訴了他——他不希望范克特從別人那裡聽到,是不是?范克特是他們釣到的大魚。不錯,我認為我們必須假設范克特很早就知道書里……」
斯特萊克的手機又響了,是妮娜·拉塞爾斯。他遲疑了一下,接著想到妮娜的表哥可能告訴她剛跟斯特萊克通過話,便接聽了。
「利奧諾拉·奎因看起來是不是……」她試探地說道。
羅賓無法克制自己。
「我已經參加過一個生日宴了,」斯特萊克悶悶不樂地說,「我從安斯蒂斯那兒能得到的最好禮物就是死亡時間。推測死亡時間越早,可供懷疑的人就越少:是那些很早就拿到書稿的人。不幸的是,其中包括利奧諾拉,還read.99csw.com有這位神秘的皮帕,克利斯蒂安·費舍爾……」
「如果你答應接受採訪,我可以開價一萬英鎊。」
「還有虛榮狂家爐火里的烙鐵,」斯特萊克說,可是羅賓一臉茫然,「你還沒讀到那兒?傑瑞·瓦德格拉夫在羅珀·查德的晚會上對我們幾個人說起過這個。是關於邁克爾·范克特和他的第一任……」
「是嗎?你們給了那個笨蛋多少錢,讓他信口胡說,把事情搞砸?」
「天哪,不知道。」斯特萊克說,他說起生日時口氣那樣厭惡,逗得羅賓笑了起來。
斯特萊克對她皺起眉頭。
他感到餓了,就撕開羅賓送的禮物上的玻璃紙,抽出一塊巧克力棒,拆開包裝,羅賓若有所思地坐著,一言不發。
「不用。」斯特萊克乾脆地拒絕。
「丹尼爾·查德把腿給摔斷了。」
「我看見BBC網站了。我給安斯蒂斯打了電話,請他幫我把事情沖淡。他做了嗎?」
他聽見羅賓的手指啪啪地敲著鍵盤。
「噢,」羅賓不為所動地說,「奎因那本書里寫的你都相信?」
「這他媽到底怎麼回事?」
「有了,這兒引用了他的話:『屍體由私家偵探科莫蘭·斯特萊克發現,這一傳言得到警官理查·安斯蒂斯的證實,斯特萊克先生今年早些時候成了新聞人物,因為——』」
「《家蠶》就是這樣,」斯特萊克嘟囔道,又給自己掰了一塊巧克力,「真好吃,你也來點?」
「我們還需要考慮這樣一種可能性,有人害怕奎因會在網上自行出版他的書,」斯特萊克說,一邊往嘴裏塞著土豆條,「據說他是在坐滿人的餐廳里發出這個威脅的。這在適當的條件下,可能會構成殺害奎因的動機。」
「皮帕2011——凱薩琳·肯特的博客里的。她聲稱聽說過《家蠶》的一些內容。」
「在這兒呢!」幾分鐘后她說道,「『如果我對你說他讀了一些給我聽,你會怎麼說?』那是……」羅賓把頁面往上翻,「十月二十一日。十月二十一日!她可能在奎因失蹤前就知道書的結尾了。」
羅賓重撥了一次又一次,終於打通了。斯特萊克吃完蘋果脆,又喝光第三杯酒,才意識到自己需要上個廁所。
「雌雄同體?那個陰陽人?」
他為自己感到惱火、煩躁,生馬修的氣,並且突然感到有點噁心。不該吃完巧克力又吃牛排、土豆條、蘋果脆,並一口氣喝掉三杯酒。
「什麼女人?」
「再見吧,卡爾……」
……這是怎樣的劊子手、惡魔、撒旦啊?
「像是這麼回事。」斯特萊克贊同道。他仍然很餓,就探身從鄰桌拿了一本菜單,「我想要牛排和土豆條,你想要點什麼?」
「這也沒錯。」斯特萊克吃著土豆條說。
「你不認為是利奧諾拉乾的,是嗎?」
「手段和機會,羅賓:他早就拿到書稿了,肯定榜上有名。還皮帕·米德爾頓,出生於一九八三年。英國王儲威廉王子的妻子凱特·米德爾頓的妹妹。有伊莉莎白·塔塞爾的助理拉爾夫,伊莉莎白·塔塞爾本人,和傑瑞·瓦德格拉夫。丹尼爾·查德大概是在瓦德格拉夫之後不久看到的。凱薩琳·肯特否認看過那本書,但我認為她的話不可全信。然後還有邁克爾·范克特。」
「可是另一方面,」羅賓坐下來繼續說道,「模仿書中的最後場景,似乎也是掩飾另一種動機的好辦法,對嗎?」
「是的,」羅賓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們的婚禮不得不推遲了。」
斯特萊克吞咽了一下。
羅賓又去吧台點餐回來后,斯特萊克說:「安斯蒂斯今晚請我吃飯。說他從法醫那兒拿到了一些初步的結論。」
「什麼不利因素?」
「可是後來,讀到雌雄同——同——怎麼說來著?」
「我們真的需要考慮再進一個人了。」他壓低聲音加一句。
「或解剖學知識。奎因的遭遇,看上去不像業餘者所為。業餘者可能會把他大卸八塊,取出他的內臟,但我在這案子里沒有看到一個敗筆:刀法非常乾淨、自信。」
「性的二元性,這一直是奎因作品里不變的主題。」羅賓說,斯特萊克嚼著巧克力,揚起眉毛九-九-藏-書,驚訝地看著她,「我上班路上去了一趟富瑤書店,買了一本《霍巴特的罪惡》,」她解釋道,「完全是講一個陰陽人的。」
「我總是特別願意聽聽心理學家的想法。接著說。」
「那我就去打字了。」她說,一把抓起大衣和手包,離開了。斯特萊克瞥見她臉上氣憤的表情,但是他因為一股莫名的惱怒,沒有把羅賓叫回來。
在酒吧的什麼地方,有人把音樂聲調大了。
剛才喝酒、吃東西、跟羅賓說話時,膝蓋沒有找他的麻煩,此刻站起來卻又是一陣劇烈疼痛。他回到座位上時,疼得微微出了點汗。
「在厭倦了《霍巴特的罪惡》之後?」
「一點不錯。書中有些地方寫得晦澀難懂。萬一奎因得知某人的什麼嚴重問題,把它隱晦地寫在書里了呢?」
斯特萊克認為她根本不需要減輕體重,但嘴上什麼也沒說,羅賓接過一塊巧克力。
「她沒有具體說。只是說『他摸我』和『我不喜歡被人摸』。後來那男人給了她一支畫筆。也可能不是那樣,」斯特萊克看到羅賓沉默不語,神色凝重,便又繼續道,「那人可能無意間撞到了她,就給她一件東西安慰安慰她。我在那裡時,奧蘭多不停地發脾氣,尖叫,就因為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或者她媽媽批評了她。」
「沒有,只是《每日郵報》說,親朋好友認為皮帕·米德爾頓比凱特更適合做妻子。」
「或聽說過書中細節的人,」斯特萊克說,「你說『僅限於』,我倒認為我們要調查的不只是少數幾個人。克利斯蒂安·費舍爾專門把書里的內容大肆傳播。羅珀·查德有一部備份稿鎖在保險柜里,公司里一般的人都能拿得到。」
「除非我們是跟一個不折不扣的狂人打交道,他手裡正好拿了一本詳盡的教科書,」斯特萊克沉思地說,「像是一種炫技,可是誰知道呢……如果歐文被捆綁、葯翻,他們又有足夠的膽量,或許能把這當成一節生物課呢……」
「還有切刀肩上扛的那個血跡斑斑的麻袋,」羅賓說,「和他想淹死的那個侏儒……」
「他知道今天是你生日?」羅賓問。
「是啊,」羅賓說,努力保持客觀、冷靜的態度,「確實如此。」
「什麼?」斯特萊克說,這句沒來由的話令他摸不著頭腦。
「他肯定特別喜歡這類東西;《家蠶》里也有一個,」他說,一邊端詳著巧克力棒的硬紙包裝,「這是穆利恩生產的,那片海灘離我小時候待過的地方不遠……《霍巴特的罪惡》怎麼樣——有什麼收穫?」
「喂,你怎麼樣?」羅賓擔憂地問。
「我在那兒時,她說了些奇怪的話,似乎她母親也沒聽到過。她告訴我們,有一次她和爸爸一起去上班,奎因那家出版公司的老闆摸了她。那人叫丹尼爾·查德。」
「我今天早晨看了一點《家蠶》。」
「我不知道你把我們的關係想哪兒去了,夥計,」斯特萊克說,「對我來說,我為你幹活,你付我工錢。僅此而已。」
「是啊,沒準兒還往她的信箱里塞了狗屎,」斯特萊克說,「不過我不明白她跟蹤我會有什麼好處,除非她以為我能帶她找到奎因。」
「沒那麼誇張,」斯特萊克說,「羅珀·查德現在怎麼樣啊?」
「為什麼有費舍爾呢?」
「我剛才還在想,兇手為什麼要把對奎因的謀殺這樣明顯地跟這本書捆綁在一起。表面上看,這像是一種蓄意的復讎和敵意行為,向世人顯示奎因是咎由自取,因為他寫了那個東西。」
「因此,如果把籌畫和實施謀殺的時間計算在內,兇手必須是在奎因失蹤后的兩三天內讀到那本書的。」斯特萊克說著,用叉子挑起食物,「麻煩在於,我們把兇手開始籌畫謀殺奎因的時間設定得越早,對我的客戶來說就越不利。利奧諾拉只要順著過道走幾步就能看到書;奎因剛一寫完,利奧諾拉就能讀到書稿。仔細想想,奎因說不定早在幾個月前就告訴她打算怎麼寫結尾了。」
「上帝啊,真不敢相信……但我知道你什麼也不能告訴我,是嗎?」她問,質問的語氣幾乎毫不掩飾。
「這段就算了。」
「今天是科莫蘭的生日。」她不安地說。(read.99csw.com畢竟,馬修同事過生日時,他們也一起去泡酒吧……)我第一次見到你,認為你美若天仙。
「是啊,沒錯。」
「哦……在一家酒吧。」羅賓說。
「他們感興趣的不是奎因,」羅賓告訴他,「而是你。」
「喂。」他說。
「一片慌亂。誰都不幹活了,都在談論這事兒。那是真的嗎,真的是謀殺嗎?」
羅賓隨便點了一份沙拉,為了讓斯特萊克的膝蓋不再受罪,她起身到吧台去點餐。
「請講。」
「案子跟那本書有關,是嗎?」她說,「《家蠶》。」
「我這星期應該去偵察布魯克赫斯特和伯內特的丈夫的。真是該死,這個時候把腿摔壞了。」
「你認為確有其人嗎?唱歌是怎麼回事?他談到的似乎並不是真正的唱歌,對嗎?」
「這不是衝動犯罪,」羅賓回應道,「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兇手全都考慮到了。肯定也準備好承擔後果。」
這次是羅賓的手機響了。
「嗯,那就說得通了,」羅賓慢悠悠地說,「因為我一直在想,為什麼要殺他呢?事實是,那些人幾乎都有更有效的辦法去對付一本詆蠶毀他們的書,是不是?他們可以告訴奎因不能代理或出版他的書,也可以警告他要提起訴訟,就像那個姓查德的人。對於被寫進書里的人,奎因的死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是不是?知道的人已經夠多,這樣一來,就更鬧得沸沸揚揚了。」
斯特萊克忘記了膝蓋酸痛時站起來會很費勁,他上了地鐵就在角落裡一個座位上坐下,給羅賓打電話。
「關鍵是,」斯特萊克打破沉默,說道,「奎因在《家蠶》里影射查德是個同性戀。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醫學……」
「我不過是趁你打電話時隨便看看。」羅賓為自己辯解道。
「好吧,」馬修說,聲音里透著怒氣,「我待會兒再打。」
「有那麼糟糕嗎?」
「我沒有……」羅賓迷惑不解地說,仍然想著皮帕·米德爾頓。
「沒必要費事的……」
「我也不是,」斯特萊克說,吃完最後一塊巧克力,不感興趣地打量著那包花生糖,「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從屍體的樣子看,它已經在那兒至少一個星期了。」
「不是,」斯特萊克說,「不是這個。我突然想起了——皮帕2011。」
「同意,」斯特萊克說,「但你是在假定兇手的思維健全。」
「我知道你總是說動機是律師要考慮的事,」她說,有點兒氣惱了(自從在斯特萊克手下工作以來,他三天兩頭把這句話掛在嘴邊),「可是請你暫且聽我說。兇手肯定覺得,用書里寫的那種方式殺害奎因,其理由超過了顯而易見的不利因素……」
「我需要你回辦公室,打出岡弗里的最近一份帳單。如果那些該死的記者還在,就給我發個簡訊,那樣的話,我就從這兒直接去安斯蒂斯那兒了。」
「沒有沒有。」羅賓下意識地撒謊道。接著又說,「說實在的,顯然——我的意思是,確實令人髮指……」
她讀心理學時退學了。斯特萊克從來沒有追問她原因,她也沒有主動說起。他們在這方面有共同點,都是從大學退學的。斯特萊克退學是因為母親突然死於蹊蹺的用藥過量,也許正因為此,他一直斷定羅賓是因為某種創傷而離開學校的。
「她從奎因家一直跟蹤我到地鐵站,我像個傻瓜一樣摔倒后,她就溜了。看她的模樣好像就是利奧諾拉說的那個女人,自從奎因失蹤后總在奎因家附近轉悠。我真想喝一杯。」
「因為《家蠶》的安全問題,」她說,「員警不知從什麼地方搞到了一份完整的備份稿,丹尼爾對此特別生氣。」
「他回家去陪他的爸爸和姐姐了。」
「我一直在琢磨,」羅賓遲疑地說,「琢磨那個兇手。」

「而且,」羅賓說,「兇手閱讀《家蠶》和動手殺害奎因之間肯定還隔了一段時間。有許多細節需要規劃。要把繩子、酸性液體和餐具帶進一座沒人居住的房子……」
「據說是學習障礙吧。」
「他怎麼會……」
從羅賓的臉色來看,她仍在試圖安撫馬修。終於,她掛斷電話回到他身邊,問他九*九*藏*書的腿要不要緊,他只是簡單地回了一句:「你知道,我可以幫你跟蹤布魯克赫斯特小姐的,」她又一次主動說道,「如果你的腿實在……」
「『斯特萊克被奎因先生的家人僱用去尋找他,奎因先生經常不告而別,不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去向。斯特萊克沒有受到懷疑,員警對他發現屍體的陳述感到滿意。』」
「不,我不是想要錢,笨蛋。」斯特萊克不耐煩地說,羅賓知趣地用自己的手機刷起BBC網站。「我可不想把《世界新聞》扯進來,幫著搞砸對一起謀殺案的調查。」
「不太好。」羅賓說。她無法斷定斯特萊克是否聽到了她的提議。
「沒問題。」羅賓說。
斯特萊克嘴裏塞滿蘋果脆,用眼角的餘光注視著羅賓站起身,毫無理由地朝吧台走去,顯然是想給馬修重撥電話。會計師生氣了:未婚妻竟然跑出來吃飯,不在家給他母親服喪。
「是啊……這不,書稿就在保險柜里……」
「我可以替你跟蹤他們。」
「不怎麼樣。」
「動機是很難確定的,羅賓。十有八九你想探究『為什麼』的時候,卻發現了『是誰』。我們需要搞清的是手段和機會。我個人認為,」他喝了一大口啤酒,「我們要尋找的可能是一個具有醫學知識的人。」
「目前警方不希望透露具體細節。」
——本·瓊生《陰陽人,又名沉默的女人》
「等等!你告訴我是哪本書——他在哪本書寫到了這種謀殺。」

「喂,」他說,「那些記者走了嗎?」

「好樣兒的老迪基,」斯特萊克說,「今天早晨他們暗示我為了推動業務發展而隱瞞屍體。真奇怪,媒體竟然對一個死去的五十八歲過氣作家這麼感興趣。就好像他們知道殺人的手法有多可怕似的。」
「沒錯,」斯特萊克說,「我想要蘋果脆,你要什麼?」
「真遺憾。」
「我忘記了還沒有告訴你,」斯特萊克說著,慢慢坐進她對面的椅子里,疼得呻|吟了一聲,「星期天我把膝蓋又摔了一下,當時是想抓住一個跟蹤我的女人。」
「Firstday that I saw you,thought you were beautiful……」
「我沒等你開口就交給你搞臭派克的那麼多材料,你為我做這點事是最起碼的,」斯特萊克說,一邊用另一隻手叉起一根根土豆條,「我完全可以不給你,而去兜售給那些街頭小報。」
「不能這麼快就辦事……馬修母親的事對全家是個可怕的打擊。」
「《巴爾……巴爾扎克兄弟》。」他說。
「你在哪兒?」馬修尖刻地問。
「咱不談這事兒,卡爾佩珀。會妨礙員警辦案的。」
她把一個蓋著玻璃紙、扎著絲帶的小籃子拎到桌上,裏面是康沃爾特色食品和飲料:啤酒、蘋果酒、糖果和芥末。他產生一陣莫名的感動。
「我不能說。」
「怎麼回事,摸她?」
「……很隨和,」羅賓說,「對了,可憐的奎因夫人怎麼樣了?」
他把傷腿抬到桌子底下的一個板凳上,疼得齜牙咧嘴。
「你還好吧?」看到斯特萊克一瘸一拐地走來,羅賓關切地問。
「馬修,別——等等……」
羅賓的這個想法並未讓斯特萊克感到高興。他不願意自己的臉出現在報紙或電視上。盧拉·蘭德里案真相大白后他被公布出來的照片都很小(版面要留給驚艷的模特,最好是半裸的);他黝黑、陰鬱的面容,印在墨跡斑斑的報紙上不是很清楚,而且他在出庭提供蘭德里案兇手的證據時,沒有讓人拍到正面照。他們挖出了他穿軍裝的舊照片,但那是好多年前拍的,當時的他比現在瘦幾十磅。自從他一夜成名后,還沒有人認出他的模樣,他不願意這種現狀受到威脅。
「我是跳著讀的,」羅賓說,「讀到魔女和滴答的內容。寫得挺惡毒的,但好像並沒有什麼……怎麼說呢……隱藏的意思。總的來說,他是在罵妻子和代理是他身上的寄生蟲,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