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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後

二十年後

「謝天謝地!」剛到的人將對方兩隻手都握在自己手裡。「是鮑勃,千真萬確。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你,只要你還活著。好呀,好呀,好呀,二十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那老餐館已經不存在了,鮑勃,我希望它還在,我們好在這裏再吃一頓。西部待你怎麼樣,老朋友?」
「有時卻會把一個好人變成個壞人。」高個子說,「你已經被逮捕十分鐘了,『圓滑的』鮑勃。芝加哥認為你可能會溜到我們這邊來,跟我們通報說要找你談一談。咱們悄悄地去,好嗎?那樣做明智些。現在,趁我們到警察局之前,這裡有張便條,是人家托我親手交給你的。你可以靠近窗口看一看。這是巡警威爾斯給你的。」
「在紐約過得好嗎,傑米?」
「嗯,對,有一陣子我們互相通信,」他說,「可是過了一兩年,我們失掉了彼此的蹤跡。你知道,西部是一個很大的範圍,我在那一帶一直忙來忙去,相當活躍。不過我知道傑米如果還活https://read.99csw.com著,他一定會在這裏同我會面。他決不會忘記。我走了一千英里,今天來站在這門口,只要我的老搭檔露面了,那就值得。」
巡邏到一個街區靠近中段的地方,警察突然放慢了腳步。在一家黑黢黢的五金店門口,有一個人靠牆站著,嘴角銜著一支沒有點火的雪茄。當警察朝他走過去的時候,他迫不及待地說:
「哦,我二十歲以後長高了一些。」
這兩個人手挽手地沿街走去。從西部來的那個人由於成功而變得自高自大,將他事業的發展過程講了一個大概。另外那個藏在外套里,津津有味地聽著。
站在門口的人擦了一根火柴點雪茄煙。這點亮光照出一張方下巴的蒼白的臉,目光炯炯,靠近右眉梢有一塊雪白的疤痕。他的領帶別針是一大顆鑽石,鑲得古里古怪。
從西部來的人打開交給他的小紙片。開始讀的時候他的手很穩,可是讀完之後不禁抖了一read•99csw.com下。那紙條並不長。
「二十年前的這一天夜裡,」那人說,「我在大喬·布雷迪餐館同傑米·威爾斯吃飯,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和他都是紐約本地長大的,像一對兄弟。我十八歲,傑米二十。第二天上午我要動身到西部去掙家業,你沒法從紐約把傑米拉走,他認為這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那天夜裡我們約好,二十年後也就是今天這個時候,我們還在這裡會面,不管我們的境況如何,也不管要走多遠。我們設想在二十年內我們每個人的命運已成定局,也總該有了家產,不管前途如何。」
從西部來的那位突然停步,放開了他的臂膀。他急促地說:
「頂刮刮,凡是我要的都給了我。你的變化很大,傑米,我從來沒有想到你長得這麼高,好像高了兩三英寸。」
這個警察人高馬大,氣派非凡,他的警棍舞出種種花樣,挨門挨戶地察看,不時警覺地瞧著平靜的大道,九-九-藏-書那樣子活像一尊和平的保護神。這一帶沒有多少夜市,你時不時可以看到煙鋪或者通宵食品店的燈光,可是絕大部分的門面是屬於大商號的,都早已關得嚴嚴的。
「我要走了,希望你的朋友會來。他能準時來嗎?」
「沒有什麼,警官,」他讓他放心,「我這是在等候一個朋友。這還是二十年前的一個約會,聽起來有點好笑,可不是?如果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地方,我會向你解釋清楚。差不多那麼久以前,這家店面所在的地方原是一家餐館——大喬·布雷迪餐館。」
「是你嗎,傑米·威爾斯?」門前的人喊道。
「晚安,先生,」警察說,一路繼續巡邏下去,對每道門察看一番。
「你在西部幹得不壞,是嗎?」警察問。
「直到五年以前,」警察說,「它才拆掉了。」
「我想不一定,」那人說,「我至少再等他半個小時。如果傑米還活在世界上,到時候會來的。再見,警官。」
傑米read.99csw.com
他等了約摸二十分鐘,於是一個高個子男子穿著長外套,衣領翻到耳邊,急急忙忙從對街橫穿過來,直接走向等待著的人。
這個等候著的人掏出一塊漂亮的懷錶,表蓋上鑲著些小鑽石。
一名警察威風凜凜地沿著大路巡邏過去。這種威風是習慣性的,並非為了招搖,因為已是夜裡將近十點鐘,一陣陣寒風帶著雨意,幾乎把街上的行人都趕光了。
在一個拐角處有一家雜貨鋪,電燈雪亮。當他們走到這個光圈裡,兩人同時轉過身打量著對方的面孔。
我及時到達約定的地點。當你擦火柴點雪茄的時候,我看到一張芝加哥方面通緝的人的臉。不知為什麼我不能親自下手,因此我走開去找到一個便衣警察來做這件事。
「十點差三分。」他宣布,「那天我們在餐館門口分手時是十點整。」
「還過得去。我在城裡一個部門有一個位置。來吧,鮑勃,我們去一個我認得的https://read.99csw.com地方,好好談談過去的一切。」
「是你嗎,鮑勃?」他猶豫地問。
警察揮揮警棍,走開一兩步。
這時已經下起濛濛細雨,風也不是一陣一陣的,而是一個勁兒刮著。在這一帶出現的幾個行人不聲不響、悶悶不樂地趕路,外衣的領口翻得高高的,手插在衣袋裡。而站在五金店門口的那個人,趕了一千英里來踐約同年輕時代的朋友聚會,這個約會本來是極端靠不住的,現在只好一邊抽煙一邊等待。
「你猜得對!我希望傑米能抵得上我一半。他是一個埋頭苦幹的人,真是一個好人。我得同一些極其精明的人競爭才能發財。一個人在紐約可以墨守成規,過過舒服日子,在西部就像刀架在脖子上,惶惶不可終日。」
「聽起來倒怪有趣。」警察說,「不過,就我看,這兩次聚會相隔太久了。你離開以後沒有接到過朋友的信嗎?」
鮑勃:
「你不是傑米·威爾斯。二十年確實很長,但不會將一個高鼻樑變成一個獅子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