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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夫·彼得斯的催眠術

傑夫·彼得斯的催眠術

「這位班克斯鎮長除了兩撇鬍子和兩隻腳尖,整個身子都躺在床上。他肚子里咕嚕嚕作響,其鳴聲之大,如果是在舊金山的話,會使人人誤以為又發生了地震,趕快逃到郊外去。他床邊站著一個年輕人,捧著一杯水。
「你說那是假藥?不對,先生。六打藥酒里有兩塊錢的奎寧提取液和一毛錢的苯胺。我幾年以後路過那些城鎮,那裡的人還要向我買這種藥酒。
「我收起藥酒回到旅館里,同老闆談到這件事。
「『我是猶太教最高長老院的大祭司和內殿法師之一,』我說,『只要我一揮手,瘸子就能走路,瞎子也能觀光。我是降神者,是花腔催眠師,是心靈的主宰。多虧了我,最近在安·阿保爾舉行的降神會上,已故的酒醋公司董事長才得以重返人間,同他的妹妹簡交談。你們瞧見我在街上給窮人賣葯,』我說,『我不給他們施行催眠術。我決不輕易地做,因為他們沒有錢。』
「『我叫比德爾。』年輕人說,『你想不想吃點火腿蛋,詹姆斯叔叔?』
「『警官,』我說,『夜裡天氣不壞。』
「『你是誰?』我問。
「我拿起帽子,朝門口走去。
「『我身邊有現鈔,』鎮長說,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個荷包。
「『科學論證,意志戰勝藥物。』我說,『要建立信念:你沒有痛苦,沒有疾病,那不過是我們不舒服時產生的感覺。』
「我說,『我講的是一種心理調節的偉大學說,是一種以長距離、潛意識read.99csw.com來治療迷妄症和腦膜炎的啟蒙學派,是一種神奇的室內運動——也就是一般人稱之為催眠術的東西。』
「『別再嘩哈嘩哈地吆喝牲口耕田了,』我說,『我是沃胡大夫。』於是我走回床前,長頭髮向後一甩。
「第二天上午,我準時前往。『你好,瑞德爾先生,』他打開卧室門時我說,『你叔叔今天早晨怎麼樣?』
「『你兜售這種非法的假貨,還把它吹噓成藥酒,你有市裡的執照嗎?』
「『聽著,你心裏別再想著病,』我說,『你沒有病。你心臟沒有病,鎖骨或肘部尺骨端和腦部沒有病,什麼病都沒有。你沒有哪裡疼痛。否定一切疾病。現在你覺得你本來就沒有的疼痛消失了,是不是?』
「『菲德爾先生,』我說,『把窗帘拉起一點,好嗎?』
「第二天早晨我去了鎮長的辦公室,他們告訴我鎮長還沒有上班,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上班。因此沃胡大夫又弓起背坐在旅館的椅子上,點起一根上等雪茄,耐心等待。
「那天夜裡我雇了一輛大車在大街上賣起藥酒來。漁夫山是個低矮的瘧疾流行的鎮市,按照我的診斷,潤肺強心活血的大補劑正合大家的需要,藥酒會像素食者席上的烤麵包片夾牛羊雜碎一樣大受歡迎。我以一塊錢兩瓶的價錢才賣掉兩打,就覺得有人拉了拉我衣服的下擺。我馬上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便下得車來,將一張五元鈔票偷偷塞進一個胸襟上佩著銀質星章的人手裡。
「『老闆,』黑人說,『霍斯金大夫遠在二十英里之外,在鄉下給人瞧病。鎮上只有這個醫生,而班克斯老爺病得厲害。他派我來請你。先生,請吧。』
「『你被逮捕了,沃胡大夫,別名彼得斯,』他說,『因為你違犯州立法,無照行醫。』
「『行,比德爾先生,』鎮長說。『現在,沃胡大夫,』他接著說,『你怎麼不再表演一番,用催眠術把你的手銬卸掉?』
「『我深表感謝,沃胡大夫。』他說,『這是我的侄子比德爾先生,他曾經設法減輕我的痛苦,不過毫不見效。哦,天哪!哦——哦——哦!』他又哼了起來。
「『大夫,』鎮長說,『我病得厲害。我快要死了,你read•99csw.com能替我想想辦法嗎?』
「『你能施行這種手術嗎,大夫?』鎮長問。
「『打收條,』他對比德爾說。
「『現在執行你的任務吧,警官,』鎮長訕笑著說,根本不像個病人。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大夫?』鎮長說。『你該不是一個社會主義者吧!』
「『好,』我說,『炎症已經消失。近日點的右葉已經消退。你感到渴睡了,你眼睛快睜不開了。目前病情已經控制住。現在你睡著了。』
「『你得病多久了?』我問。
「我向比德爾先生點頭打了招呼,在床邊坐下為鎮長按脈。『我看看你的肝——我是說你的舌苔,』我說。接著我翻開他眼皮,仔細看看瞳孔。
「『鎮長先生,不消多久你就會相信催眠術是成功的,而且你會肯定這一次也是成功的。』
「『你能給我治病嗎?』鎮長問道。
我最喜歡聽他講的是他早年的故事,那時候他在街頭賣膏藥和咳嗽藥水,勉強糊口。他同各種各樣的人都能打交道,並且常拿最後一文錢同命運打賭。
「『那是什麼呀?』他說。
「我坐在床邊,直盯住他的眼睛。
「我那時打出的招牌是沃胡大夫,印第安名醫。當時我只帶著一種最好的賭本,那就是回春|葯酒,那是用幾種延年益壽的植物跟幾種藥草配製而成,而藥草是喬克托族酋長的漂亮妻子塔瓜拉為慶祝一年一度的玉米節舞會上烹狗肉找配料時無意中發現的。
「『在你領到之前,我只好讓你停業,』警察說。
「『昨天夜裡得的病——哦——哦,』鎮長喊道,『給我開點葯,大夫,好嗎?』
「過了些時,一個系著藍領結的年輕人悄悄坐到我旁邊的椅子上,問我現在是什麼時間。
「我正需要一個搭檔,因此安迪同我一致同意聯手干。我將漁夫山的情況講給他聽,並且告訴他,由於當地的政治同一種瀉藥混在一起,財源不豐。安迪是當天清晨下火車的,手頭也不寬裕。他打算在鎮上集資,弄一點錢到尤列卡噴泉去建一艘新的軍艦。因此我們走出去,坐在走廊上仔細商量。read•99csw.com
「『現在,』我說,『你最好在床上躺一兩天,就會完全康復。幸好我來漁夫山,鎮長先生,因為一切正規醫學院出身的醫師所開的葯都救不了你的命。現在既然病已除盡而疼痛不復施虐,我們不妨談談更愉快的話題——也就是二百五十元的醫療費。請別開支票,我不高興在支票背面簽名,也不願意在正面簽名開支票。』
「『你聽我說,』我說,『我不論走到哪裡,醫學界總是跟我找麻煩。我不行醫。不過,為了救你的命,我會給你做心理治療,只要你作為鎮長不再追究什麼執照的事。』
為了賺錢,傑夫·彼得斯搞了許多陰謀詭計,多得像南卡羅來納州查爾斯頓地方煮飯的花樣。
「『我沒有,』我說,『我不知道你們這裡是個城市。如果我明天發現是這樣,必要時我會去領一份執照。』
「『走吧,警官,』我架子十足地說,『我會儘力而為。』接著我搖晃著手銬對老班克斯說:
「『作為同胞,我應該去看看他才對。』我說,因此我在口袋裡揣了一瓶回春|葯酒,爬上山來到鎮長的府上,那該是鎮上最漂亮的房子,復折式屋頂,草坪上有兩隻鐵鑄的巨犬。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鐘,當我獨自坐在旅館里,一個黑人拖拖沓沓地走進旅館,請一位大夫去看班克斯法官,好像就是那位鎮長,說是他得了急病。
「比德爾先生抓住我的胳膊。
「『你不是要走吧,大夫?』鎮長乾號著說,『你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丟下我帶著這種——什麼梭骨關鍵炎去死吧?』九*九*藏*書
「『行,』鎮長說,『我照付。我想我的命能值這麼多錢。』
「我又做了幾個手勢。
「『哦,你這行當在漁夫山是吃不開的。』他說,『這裏唯一的醫生霍斯金斯是鎮長的小舅子,他們不會讓冒牌醫生在鎮上行醫。』
「我來到阿肯色州的漁夫山,」他說,「身穿鹿皮衣,足登鹿皮靴,長發披肩,戴一枚三十克拉鑽石戒指,那是我從特克薩卡納的一個演員那裡拿一把小刀換來的。我不知道他要那把小刀幹什麼。
「『我收費二百五十元,保證兩次治愈。』我說。
「鎮長的臉色很好,脈搏正常。我又給他治了一番,他說連最後一點疼痛都消失了。
「『鎮長先生,』我說,『我不配做醫藥之神埃斯科拉庇俄斯的正規學生,我從來沒有上過醫學院。我不過是作為一個同胞,來看看能不能為你出點力。』
「『你瞧,鐵德爾先生,』我說,『這就是現代科學的奇迹。』
「我在收條上籤了字,鎮長把錢交給我。我將錢小心地放進內層衣袋。
「『我不行醫,』我說,『我有州里的小販執照。哪裡需要時我再去領個城市的執照。』
「安迪看到我還記得他,非常高興。他是個刮刮叫的走街串巷的推銷員;不僅這樣,他還有樂業精神,有三倍的利潤就心滿意足了。有不少人拉他一起搞非法的假藥或者偽劣種子生意,可他總不受誘惑而離開正道。
「『我來告訴你他是誰。』鎮長從床上坐起來說,『他是州醫藥會雇傭的偵探。他已經盯著你走過五個縣。他昨天來找我,我們訂下這計謀來逮捕你。我想你不會再在這一帶行醫了,騙子先生。你說我生什麼病來著,大夫?』鎮長一笑,『什麼綜合症——不過,我想無論如何不會是腦筋失靈吧!』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比德爾先生說,『你不會丟下一個同胞讓他受苦受難吧,嘩哈大夫?』
「『完全正確,』比德爾說,『我得將你移交給司法長官了。』
「『你來試試看。』我說,一把勒住他的咽喉想把他扔出窗外。說時遲,那時快,他拔出槍來頂住我的下顎,我只好站住不動。於是他給我戴上手銬,並且從我的口袋裡掏出鈔票。
九九藏書「『十點半。』我說,『你是安迪·塔克,我看見過你做生意。你不是在南方各州推銷愛神丘比特什錦禮盒嗎?讓我想想看,裏面有一隻智利鑽石訂婚戒指,一隻結婚戒指,一隻搗土豆器,一瓶止痛藥水和一幀多蘿西·弗農的照片——總共只賣五毛錢。』
「『我不是大夫,』我說,『你幹嗎不去請那位大夫?』
「『那當然。』他說,『現在就開始吧,大夫,又痛起來了。』
「鎮長慢慢地合上眼,打起鼾來。
「當我們走近大門口,我說:『現在我們可能會碰到什麼人,安迪。我認為你最好把手銬去掉。而且——』嘿,怎麼啦?當然比德爾就是安迪·塔克。那完全是他的計謀。這一來我們就有了資金好合夥做生意了。」
「他數出五張五十元券,拿在手裡。
「我把耳朵貼近他的右肩胛骨聽了一會兒,然後說:『鎮長先生,你的右鎖骨肌腱急性發炎。』
「『嗬,一名偵探,』我說。
「『我的確覺得好了一點,大夫,』鎮長說,『鬼才騙你。現在再編幾個謊,說我左腹部並不發脹,我想你們就可以扶我起來吃些香腸和蕎麥餅了。』
「我想確實如此。
「『他似乎好得多了,』年輕人說。
「『比德爾,』他糾正道。『你什麼時候給叔叔再治一次,坡坡大夫?』
「『沃胡大夫,』我說。『我明天上午十一點再來。等他醒過來,給他服八滴松節油,吃三磅牛排。再見。』
「『老天爺呀!』他說,又哼了一聲,『你能不能用什麼葯搽搽,或者正正骨,或者用別的什麼法子?』
「在上一個鎮上生意不大好,因此我口袋裡只剩下五塊錢。我找到漁夫山的藥劑師,他賒給我六打八盎司的玻璃瓶和軟木塞。我的旅行包里還有從上一個鎮上用剩下來的標籤和配料。住進旅館,房間里有自來水龍頭,調製成的回春|葯酒一打打排在桌上,生活彷彿又有了起色。
「『鎮長先生,』我說,『你只有一個希望。藥物對你不起什麼作用了。藥物的效力固然很大,可是還有效力更大的東西。』
「『我證明,』他說,『這正是你我做上記號的鈔票,班克斯法官。等我把他押到司法長官辦公室,我會把這錢交給他,他會給你開一張收條。這錢得用來做這件案子的物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