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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呀學校

學校呀學校

「我相信我們會成為最要好的朋友,」芭芭拉說著在她晒黑了的結實的頰上啄了一下。
「我要你到我的畫室來,你不覺得奇怪嗎?」他問。
「誰寫來的?」內瓦達問,一邊還在對付那顆鈕扣。
我不知道一個人能不能長生不老;如果不可能,我倒想知道,像老傑羅姆這樣的人什麼時候能得到他應得的報酬。
「是你嗎,傑克?你睡昏了頭!對,醒醒,是我——正是我!我打算馬上結婚。對,叫醒你妹妹——別給我回電話,你把她帶來——一定要帶來。讓艾格尼斯想一想我是怎樣在朗康柯瑪湖裡救起她來的——我知道再提這件事未免太卑鄙,不過她一定要同你一塊兒來。是的!內瓦達在我這裏等著。我們訂婚好久了。家庭中有人反對,你知道,所以我們只好這樣辦。我們在這裏等你。不要聽艾格尼斯的——將她帶來!好嗎,老夥計?我要叫一輛馬車來接你們,馬上就到。去你的,傑克,你說得對!」
「喂,梅布爾!」警察說,「這時候外出未免太晚了點,是吧?」
婚禮之後,吉爾伯特·沃倫先生和太太坐在輕輕地搖晃著的馬車車廂里回家的時候,吉爾伯特說:
「是一個小信使送到門口來的,」侍女說,「還在等回信。」
十一點半鍾,看戲的人回來了。真是一個美妙無比的冬夜,不過是從計程車到門口這一點點路,他們就像擦粉似的給從東邊斜飄過來的大片雪花塗上一厚層。老傑羅姆善意地抱怨給封鎖的街道和計程車服務不周到。內瓦達臉上凍得像朵玫瑰,睜開天藍色的眼睛,喋喋不休地訴說她爹的山間小屋周圍的風雪之夜。他們如此這般的談論冬天,芭芭拉心裏一陣發冷,只得埋頭看書——她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
「我們的老朋友傑克·佩頓同他的妹妹說好十二點差一刻到這裏來的,」他解釋道,「可是傑克總是拖拖拉拉的。我剛才打電話催他們快一點。他們要不了幾分鐘就會到。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內瓦達!我今天寫的信你怎麼處理了?」

「說真的,內瓦達,」她有點不知所措地說,「你真不該叫我打開信封。我——我能肯定他決不想讓別人知道。」
「那麼就大聲念出來,」她說,「既然你已經看過了,那又有什麼關係?如果沃倫先生給我寫了什麼別人不該知道的東西,那就更有理由讓大家都知道。」

「我來遲了嗎?」內瓦達問。「我是儘快來的。今天夜裡伯伯同我看戲去了。我終於來了,吉爾伯特!」
「好吧,」芭芭拉說,「信上是這樣說的:『最親愛的內瓦達——今夜十二點鐘到我的畫室來,勿誤。』」芭芭拉站起身將信丟在內瓦達的膝蓋上。「我知道了這件事非常抱歉,」她說,「這不像吉爾伯特寫的。一定是什麼地方搞錯了。就當我不知道,好嗎,親愛的?現在我得上樓了,頭痛得很。我相信我不理解這封信。或許吉爾伯特美美地吃了一頓晚餐,他要跟你談談。晚安!」
老傑羅姆立即上去找他的熱水瓶和奎寧片。內瓦達飛到書房裡,這裏的燈火最亮堂。她坐進一張扶手椅,一邊無休止地解著連肘手套的鈕扣,一邊振振有詞地指摘「表演」的缺點。
吉爾九九藏書伯特和芭芭拉相處得很和諧。大家都有一種策略上的默契,覺得總有一天正午時分,這一對兒會站在花鍾下面,讓牧師主持婚禮,這就會使老傑羅姆的錢財處於動蕩不安的狀態下。可是在這當兒難免要節外生枝。
內瓦達從手套上抬起頭,天藍色的眼睛堅定而平靜。
老傑羅姆·沃倫家住在東五十幾街三十五號,是一座價值十萬元的宅子。他是市中心商業區的一名經紀人,廣有資財,每天早晨為了有利於健康朝辦事處方向步行兩三個街區,然後叫一輛計程車上班。
「傑羅姆伯伯,吉爾伯特是個好小伙,不是嗎?」
內瓦達像一隻迎風的海燕向前飛奔。她抬起頭望著路邊升起的高樓參差不齊的屋脊,在夜裡的燈光和凝結的水汽籠罩下幻化成灰色、淡褐色、煙灰色、淡紫色、枯茶色、天藍色等種種色彩,真像她在西部的家屋四周的冬天的山脈,因此感到一陣欣慰。
朝東一轉彎,迎面而來的風使內瓦達的速度削減了一半。她只好在雪地里曲曲折折地走。不過她強壯得像一株西部矮松苗,迎風弓著身子也像矮松的姿勢一般優雅。突然,畫室所在的建築迎面而立,那本是一個熟悉的路標,就像她熟悉的峽谷中的一塊岩石。這是一座商業與其敵手藝術共居之處,此刻是一片黑暗沉寂。電梯十點鐘就停了。
「穿上這件雨衣。」他拿一件給她說,「我們要走四分之一英里。老傑克同她的妹妹過幾分鐘就到了。」他費勁地穿上一件大衣。「哦,內瓦達,」他說,「瞧瞧桌上的晚報第一版的標題,好嗎?那是關於西部你那個地區的,我知道你一定會感興趣。」
「哦,真的,」芭芭拉笑著說,「我只能猜猜看。信封上有一隻角上有個古怪的小記號,那是吉爾伯特管它叫調色板的,不過我看倒像女學生寄的節日卡片的一顆金色的心。」
他有一個過繼的兒子,原是他的老朋友的兒子,名叫吉爾伯特——西里爾·斯科特可以演好的角色——這孩子快要成為一個出色的畫家了,就像從管子里擠出顏料那樣快。另一個家庭成員是芭芭拉·羅斯,原是他妻子的侄女。人生在世總免不了麻煩事,老傑羅姆自己沒有子女,他就承受了別人生兒育女的負擔。
他們到火車站接內瓦達·沃倫。她是一個小姑娘,皮膚曬得黑黑的,漂亮而健康。她的神態天真爛漫,毫不做作,連雪茄煙推銷員都不敢貿然打擾她。你打量著她,倒希望她穿一條短裙,扎皮綁腿,射著玻璃彈子或者在馴服野馬。要是她穿一件純白背心和一條黑裙子,你該又費躊躇了。她毫不費勁地晃蕩著一隻旅行背包往前走,身穿制服的搬運工人想從她身上奪過來都辦不到。
「當然!」吉爾伯特說,心裏卻在盤算,「我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這種說法?」他隨即說,「等一下,內瓦達,我要打個電話。」
「你早該注意到我願意,早就願意。」內瓦達說,「我倒蠻喜歡在下雪天結婚,我肯定不喜歡在花團錦簇的教堂里中午時間結婚。吉爾伯特,我想不到你有勇氣這樣子求婚。我們要叫他們大吃一驚——這是我們的葬禮,是不是呀?」
內瓦達一下子忘記了她https://read.99csw.com的手套。
他等了足足一分鐘,假裝穿大衣碰到了麻煩,然後迴轉身來。內瓦達站著沒動,以一種奇特的、鬱鬱不樂的率真的表情瞧著他,她臉上比風雪交加時染上的顏色更紅了;可是她的眼神是堅定的。
好奇心不僅僅殺死一隻貓;而如果一致公認女性的感情對貓類生命不利的話,妒忌心很快就會使世界上的貓一隻不剩。芭芭拉於是帶著寬容和厭煩的神氣拆開信。
在拐彎角上一個警察讓她打了個踉蹌,那警察塊頭很大,目光炯炯。
吉爾伯特回到畫室里,內瓦達在等著。
「可以,可以,孩子,當然可以,幹嗎不去?不過,看到你這樣謹慎而坦誠,我覺得很高興。去吧,無論如何得去。」
「哦,孩子,」他說,「你差點沒嚇著我,雖說我信任那孩子。他同他的父親一模一樣,他是一塊金邊鑽石。他不過是問問你同芭芭拉今天下午四點鐘能不能準備好乘汽車到長島去兜風,我覺得這封信沒有什麼好挑剔的,除了那信封。我一向不喜歡那種藍顏色。」
「多謝,」內瓦達說。
「我想不出他寫信給我談些什麼,」內瓦達心神不定地說。
「沒有人寫給我的信別人不能看,」她說,「拆開吧,芭芭拉。或許是吉爾伯特要我們明天再坐他的車出去。」
「好吧,親愛的,」她說,「你要我念我就念。」
「我希望這樣,」內瓦達回答道。
芭芭拉定睛瞪著內瓦達足足有十幾秒鐘,接著一絲微笑使她的嘴唇張開一英寸的十六分之一,又使她的眼睛合起來二十分之一英寸——這微笑像是靈機一動掠過她的面孔。
芭芭拉獨身一人在家。傑羅姆伯伯同內瓦達看戲去了。芭芭拉不想看。她要留在家裡在書房裡看書。小姐,假如你是一個極其漂亮的紐約姑娘,天天看到一個天真的西部來的棕色的醜丫頭,對你想要的一個年輕人丟腳絆子和套索,你當然會對音樂劇亮閃閃的布景感到乏味。
他將自己關進一個小小的起居室里,通過天空的電波,凝縮成毫不浪漫的號碼和地區,叫通了對方。
「近來沒有去,」夏娃毫不猶豫地說,「你不認為那裡提供的蘋果醬簡直難以下咽?我倒喜歡那桑葉外衣的氣派,親愛的;不過,真正的無花果衣料在那裡當然是沒有的。快過來藏到丁香叢後面,那邊有先生們在分芹菜補藥。我想你背後給毛毛蟲蛀了幾個小洞,後身都露出來了。」
「您讀讀他剛剛叫人送給我的這封信,伯伯,瞧瞧您是否認為他寫得對,寫得合適。您知道,我不大了解城裡的人和他們的規矩。」
吉爾伯特陡然變了一副模樣,從麻木狀態變成一個有問題要解決的年輕人。他領內瓦達進了屋,取來一把刷帚,刷掉她衣服上的雪。一盞綠色燈罩的大燈懸在畫架上方,那畫家本來在那裡用鉛筆作素描的。
一條弦通常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發現它是三角形的最長的一條邊。不過它是一條不轉彎的長線。

芭芭拉好像有點猶豫不決。
九-九-藏-書就是碰到最老練的傢伙,這個借口也不失為一紙通行證。像她這樣足智多謀,還能說女人永遠不會長進,不過是亞當的一根肋骨變成的嗎?
「哎呀,」吉爾伯特不相干地說,「我告訴你我為什麼要你來,內瓦達。我要你立即同我結婚——就在今天夜裡。那點風雪算什麼!你答應嗎?」
「不,我怕麻煩,」內瓦達興高采烈地說,「吉爾伯特會理解的——他一向如此。我生來沒有坐過汽車。可是我在小鬼河劃過獨木舟穿過失馬峽谷,我倒想知道坐汽車是不是比劃獨木舟更驚險!」
吉爾伯特開了門。他一手拿著一支彩色鉛筆,頭戴一頂綠色遮陽帽,嘴裏叼著煙斗。煙斗一下子掉在地板上。
「得啦,」內瓦達說,「我們忘掉這件事吧。不管怎麼說,玩笑開在芭芭拉自己身上啦!」
「我——我正要到藥店去。」內瓦達說著匆匆擦身而過。

「你要我來,」內瓦達開門見山地說,「我就來了。你在信里這麼說。你叫我來做什麼?」
「你看了我的信?」吉爾伯特問,一面關上門避風。
看來狄克並沒有能逼著財神爺為他會鈔,恰恰相反,他自己倒受到攔劫,只好聽天由命。正如他來信透露的,他已經搞得亂七八糟,面臨沒頂之災,連威士忌酒都救不了他了。三十年的美夢留給他的,只有一個女兒,如信中所說,芳齡十九,他已讓她乘船東歸,船資已付,到后求傑羅姆給予衣食、教育、安慰和愛護,終其一生,或者等她結婚再分手。
老傑羅姆是一塊鋪路的木板。人人都知道這世界是扛在阿特拉斯肩膀上的,而阿特拉斯站在柵欄上,而柵欄扎在一隻海龜的背上。問題是海龜也得有個落腳處,那就是由老傑羅姆那樣的人鋪成的木板路。
「逐字逐句地講,」吉爾伯特說,「是這些話:『親愛的沃倫小姐,關於那種花,還是你說得對。那是繡球花,不是丁香花。』」
內瓦達踮著腳尖來到大廳里,聽見芭芭拉在樓上關上門。書房裡的黃銅座鐘告訴她離十二點還差一刻鐘。她飛快地奔向前門,隻身投入風雪中。吉爾伯特·沃倫的畫室離這裏六個街區。
時光大概又過去了兩個月。
「芭芭拉念給我聽的,我後來看了一下。信上說:『今夜十二點鐘到我的畫室來,匆誤。』當然我以為你生病了。不過你似乎沒有病。」
「我把它帶在身邊。」內瓦達說著從她赴劇院穿的大衣口袋裡掏出信來。
「睡鄉這塊地方,」那新娘緩緩地擺動著棕櫚樹葉說,「我想你當然到過?」
打從開天闢地伊始,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不存在任何神秘之處。每一個女人都像閃電一般迅速地穿透另一個女人的肺腑,從她姊妹的話語中篩出最狡猾的偽裝,看清她隱藏最深的願望,從她詭計多端的談話里摘出她的詭辯就像梳子剔出頭髮,然後用拇指和食指捻著它嘲笑一番,才讓它帶著根深蒂固的懷疑隨風飄去。許久許久以前,夏娃的九-九-藏-書兒子摁了天堂公園裡她住宅的門鈴,挽著一個陌生女子向夏娃介紹。夏娃將她的兒媳帶到一旁,揚起高雅的眉毛。
「對啦,我覺得菲爾茲先生真好笑——有時候這樣。」芭芭拉說,「這裡有你一封信,親愛的。是專人送來的,那時你剛走不久。」
芭芭拉坐在那十萬元的宅子的書房裡。這是她最喜歡的地方。世界上有許多地方,那是男男女女修建來使他們從各種各樣的困境脫身的。有修道院、哀悼室、水療場、懺悔室、隱居地、律師事務所、美容院、飛船和書房,其中最了不起的是書房。
芭芭拉坐在一張厚重的橡木書桌邊,右臂枕在桌上,右手手指惶惑不安地擺弄著一封未啟封的信。信是寫給內瓦達·沃倫的,信封的左上角有吉爾伯特的小金色調色板的圖案。信是九點鐘送來的,那時內瓦達已經走了。
「他不會給人寫信,寫得那樣——我是說,寫得叫人看不懂,他會嗎?」
對於一男二女,或一女二男,或一男一女加上一名貴族之間經常發生的錯綜複雜的情況,不論是哪一種,習慣上通稱為三角關係。不過它決不是任意三角形。它通常是等腰三角形,而不會是等邊三角形。因此,自從內瓦達·沃倫到來之後,她同吉爾伯特及芭芭拉·羅斯之間形成了一種直角三角形,而芭芭拉相當於三角形的弦。
「我早就想告訴你,」她說,「在你——在我們——在這以前,爹從來沒有讓我上過一天學。我一個鬼字都不識。如果——」
就在這時聽到上樓的腳步聲:傑克的腳步聲似帶倦意,艾格尼斯的似帶感激之情——路不熟,腳步不穩。
「我倒要看看他是怎麼寫的,」傑羅姆說,從他的報紙上撕下一塊,「嗯,怎麼回事——」
內瓦達爬上八層樓,猛敲八十九號門。她已經來過好幾次,同芭芭拉和傑羅姆伯伯一起。
「親愛的小侄女,」老傑羅姆說,「歡迎你來到我家就像在你父親的家裡一樣。」
「嗯,謝天謝地!」老傑羅姆說,將報紙拍得劈啪響,「當然,他是我親手撫養大的。」
「你說什麼?親愛的,你不會叫我把吉爾伯特給你的信拆開吧!信是寫給你的,你當然不願意讓別人讀到它。」
她撕開信封,眼球轉動得飛快地看著信的內容,連看了兩遍,向內瓦達投來狡獪的一瞥。而這當兒內瓦達似乎將手套看成唯一關心的東西,而正在成名的畫家和他的來信不過是遠從火星上傳來的信息。
三十年以前,老傑羅姆還是個青年。他有一個兄弟名叫狄克。狄克到西部去為自己或別人尋找發財的機會,從此沒有消息,直到有一天老傑羅姆接到他兄弟的一封信。信紙上有鹹肉和咖啡渣的氣味,筆劃像發哮喘的人寫的,拼法則失頭落尾,顛三倒四。
「混帳東西!」內瓦達叫道,「這些鈕扣真討厭。我寧可戴鹿皮手套。哦,芭芭拉,請你把這封信的皮剝掉念給我聽。要我把這副手套脫下來得等到半夜。」
「內瓦達,你想不想知道在你今天夜裡接到的信里我究竟說了些什麼?」
一侍女送來一封給內瓦達·沃倫小姐的信。
芭芭拉不惜犧牲她的珍珠項圈以求了解信的內容。可是她沒法藉助於水汽、筆桿、髮夾或其他通用的方式來打開信封讀一讀,因為她的社會地位不容許她這樣做。她曾經把信封舉起來對著強光,又將信封緊壓在紙上,試圖看出幾行文字,九-九-藏-書可是吉爾伯特用的信紙信封都很講究,她看不出。
「我原先不知道該不該去,」內瓦達莊重地說,「我想我該問問您。您能同我們一塊兒去嗎,伯伯?」
「請拎拎這隻旅行包看,」內瓦達又說,「它有一百萬磅重。裏面是爹的六個老礦的岩石標本。」她對芭芭拉解釋道,「我算出來每千噸只值大概九分錢。可是我答應過爹要把它隨身攜帶著。」
一片白色的風暴從陰鬱的東河外面乘著空中的輪渡襲擊著這城市。人行道上的積雪已有一英尺深。在這被圍困的城市裡,靠牆的雪片像雲梯越堆越高。大馬路像龐貝的街道一樣靜寂,計程車不時滑過去,像白翅海鷗掠過月光下的海面。比計程車少得多的汽車颼颼地穿過,泡沫樣的波浪,像潛水艇在作歡樂而危險的旅行。
你瞧,根據歷史記載,全世界只有這兩位著名的婦女當時結成了聯盟。後來大家同意,女人對另外的女人應該永遠像玻璃窗一樣明亮——雖說那時玻璃還沒有發明——而對男人則該讓他看成是個謎。
一天早晨,老傑羅姆在早餐之後一直看著本城最枯燥乏味的晨報而遲遲不去上班。他越來越喜歡內瓦達,覺得她身上頗有他故世的兄弟的獨立自主、不事聲張、坦白率真、不存小心眼的性格。
「我們都一樣,」芭芭拉說,「都是女人。我們研究郵戳想發現信里有什麼,最後只好用剪刀,準備從信尾住上看。信在這裏。」她做了個姿勢,似乎要把信丟過桌子給內瓦達。
內瓦達正在打口哨吹著一首西班牙華爾茲舞曲,一邊瞧著街上來來往往的馬車和汽車。她沒有打開信封就知道是吉爾伯特的信,因為信封的左上角有個小小的金色調色板的圖案。
吉爾伯特奔進另一個房間取了一些風衣出來以防風雨或雪。

「你說呀!」他的新娘說。
老傑羅姆將報紙丟在地上,雙腳踹上它。他拿過吉爾伯特的信,迫不及待地從頭到尾看上兩遍,接著又看了一遍。
「內瓦達,」老傑羅姆喊道,「請原諒,親愛的,你最好回他一封信,只要寫一兩行就行了。」
「去一趟可以吧?」內瓦達滿懷希望地問。
內瓦達飛奔到門口,對侍女說:「我們准去,我代芭芭拉小姐答應。告訴那信差去對沃倫先生說,我們准去。」
「我嗎?不,不,不去!我有一次坐上那孩子開的汽車,以後再也不敢坐了。不過你同芭芭拉去是完全可以的。是這樣,是這樣。不過我不會去,不,不,不,不會去。」
打開信封后她聚精會神地看了一下信的內容。接著,她走到伯父的身邊,一本正經地說:
吉爾伯特從信封里抽出信紙仔細看了一遍,然後瞧著內瓦達沉思。
「哦,不,」內瓦達說,眼睛睜得滾圓的,「只要你需要我。在我們西部,當一個好朋友給你送來一封急信——你們這裡是不是也是這樣說?——我們總是先到那裡去,先吵上一通再談。當事情發生時那裡也常下雪。所以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