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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的偵探

紐約的偵探

兩位不同學派的大偵探禮貌地握了手以後,米克斯被引見給賈金斯。
「噢,老兄,用這種方法找人就是費時間。我告訴過你得多花些錢的。我們必須等到明年春天。到時一本新的市民錄印出來了,裏面自然會有你姐姐的名字和住址。」
米克斯按地址找到了這家公寓,但瑪麗·斯奈德已搬走一個多月了,沒人說得出她搬到了什麼地方。
「行啦,米克斯先生,問題解決了。我可以立即把你送到你姐姐現在住的地方。而且,你也完全不需要為她的生活發愁,她現在的存款足夠她用了——至少暫時用不完。」
「我願意承辦此案,米克斯先生,」喬恩斯作出決定說。「本市常常有人失蹤,這一直是使我感興趣的一個問題。我還記得一年前偵破的一樁案子。那是個姓柯拉克的人家,突然從他們住的一個小套間里消失了。為了尋找破案線索,我對那幢公寓樓整整監視了兩個月。後來有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那個送牛奶的工人,還有雜貨店的小夥計,他們送貨上樓時總是往回走。我從這一觀察中得到了啟發,沿著這一思路推測,很快就找到了這家人的下落。他們果然是搬進走廊另一頭那套單元里住了,並且改姓為克拉柯。」
米克斯說明來意。「此案如能辦成功,我要收費五百元。」沙姆羅克·喬恩斯說。
「多花點錢不要緊,」米克斯說,「就用另外一個吧。」
沙姆羅克·喬恩斯和他的委託人一起,來到瑪麗·斯奈德原先住的那幢廉價公寓。這位偵探提出要看看她住過的那個房間。這間房自她搬走後一直空關著。
「兩塊錢。」賈金斯說。
房間又小又暗,傢具也十分簡陋。米克斯惴惴不安地坐在一張破椅上,看著大偵探在牆上、地上和僅有的幾件搖動不牢的舊傢具里尋找線索。
米克斯鞠了一躬,表示對價格沒有意見。
「我想你還是去請教賈金斯吧。」他說。
「因排演一出新的音樂劇,緊急招聘年輕貌美的女合唱隊員一百名。有意者請至百老匯大街號面談,全天接待。」
「你告訴過我你姐姐是個清潔工,給人家擦洗九九藏書辦公室和走廊的地面。我們設想她好不容易在一家劇院里得到一份這樣的工作。米克斯先生,你知道貴重的首飾最容易丟失在什麼地方嗎?當然是在劇院。你再瞧瞧這張節目單,米克斯先生,注意看上面那個圓圈似的痕迹。這張紙曾用來包過戒指——可能是一隻非常貴重的戒指。斯奈德太太在劇院幹活時揀到這隻戒指,她隨手撕下一張節目單,小心將戒指包好揣進懷裡。第二天她賣掉了戒指,有了錢,自然想找個比較舒適的地方住。經過這樣一連串的分析,我看她搬往C大道那幢公寓便是完全可能的了。去那裡我們准能找到你姐姐,米克斯先生。」
「我出去一下,」他說,「一刻鐘以後給你們帶回她現在的住址。」
偵探將這個西部漢子帶到紐約最大的一家日報社的廣告部,並代擬了一則廣告稿徵求他的意見:
「一點不錯,你說得完全對。」米克斯回答道。賈金斯站起身,並戴上帽子。
「你沿著這條運河街往前走,」警察說,「找個趕車的活兒做。要挑最大的運貨車。那一帶常有老年婦女被大車撞倒,在她們當中說不定就能見到你姐姐。你要是不樂意趕大車,就到我們總局跑一趟,請他們派個有經驗的警察幫你找。」
「我姐姐是個干苦活的窮老太婆,」他說,「我看不出登這樣的廣告對找她有什麼幫助。」
沙姆羅克·喬恩斯臉色發了白,硬是擠出一絲微笑。
下面要說的尋找瑪麗·斯奈德的故事,你聽了自然不會不感興趣。
沙姆羅克·喬恩斯靠在壁爐台上,一手托住頭,專心致志地思考了十分鐘。然後他高興地大聲說:
「你說你姐姐五十二歲,鼻子旁邊有顆大黑痣,是個寡婦,很窮,靠擦洗地板勉強維持生活,相貌和身材都很一般。我沒聽錯什麼吧?」
米克斯找到這位大偵探的寓所,在客廳里等了兩個小時才被讓進裡屋與偵探本人見面。喬恩斯身穿紫色睡袍,坐在一張嵌有象牙棋盤的桌子旁邊,面前放了一本雜誌,正在思考如何解開「他們」這個謎。這位名偵探生得一張瘦瘦的學者型的臉,九九藏書眼光尖利,說話不疾不徐,這一切在紐約已是家喻戶曉,無須再費筆墨形容了。
「我用的是排除法,」喬恩斯將搜集的幾樣東西往小桌子上一攤說,「先將斯奈德太太不可能搬去住的本市的幾個地區排除掉。你看到了這根帽針不是?這就排除了去布魯克林的可能性。因為不帶著它,任何一個在布魯克林橋上車的婦女,都別想在車上擠到座位。我再來給你說說為什麼她也不可能搬往哈萊姆區。你瞧這門后的牆上有兩隻衣帽鉤。一隻上掛過斯奈德太太的工作帽,另一隻掛過她的披肩。你仔細看看就會發現,披肩垂下來的底邊已經在泥灰牆上留下一道黑印。這道黑印邊緣整齊,證明她的披肩沒有須子形狀的飾邊。你想,在哈萊姆乘坐火車的中年婦女,哪一個不是系著有須子的披肩?要不怎麼會被卡在車門裡,又怎麼能堵住她身後的乘客?所以我們把哈萊姆區也排除在外。
「當然不,」賈金斯欣然應允說,「我來告訴你我是怎麼找到她的吧。你記得斯奈德太太的那些相貌特徵嗎?你可知道有個長相與之相符的婦女,她請人給自己畫了一張放大的炭筆畫像而幾個星期沒有能按期付款?製作這種畫像的全國最大的一家工廠恰恰就在附近。我去那裡從帳本上抄來了她的地址。如此而已,就是這麼回事。」
「我對偵探這一行一竅不通,」他將劇院節目單放在鼻子上聞過後對喬恩斯說,「但我看這張紙沒包過什麼戒指,而是包過一顆圓的薄荷糖。這張你說上面有地址的卡片,我看像是張票根——左廳3排12座。」
在這座大都市裡,隨時都會有人失蹤,猶如燃燒的燭光忽然被一口吹滅。要尋找就得求助於各種調查機構和人員,如跟蹤查訪的警察,街頭巷尾的警探,還有那些運用理論和推理辦案的私人偵探。尋找的結果,十有八九是再也見不著這個人的面了。有時候,他會在希博伊根或特雷霍特的荒野里重新露面,但已改了名字,問起往事也已全無印象,包括不記得雜貨店的帳單。有時,你用網在河裡撈不著,又去一家家餐館搜查,看他會不會躲在什麼地方等著吃味道鮮美的牛腰肉,最終卻發現,他只不過搬進了隔壁的一個房間。read.99csw.com
「這樣一來,我斷定斯奈德太太現在住的地方離這兒不是很遠。你看看這小半截卡片,上面印著『左』字,還有字母C和數目字『12』。說來也巧,我正好知道C大道12號是幢高級公寓,那地方——我們姑且認定,你姐姐是絕對住不起的。但我還發現了這張揉得不成樣子的劇院節目單。這又能說明什麼呢?你很可能什麼也看不出來,米克斯先生;但換了一個訓練有素、往往能見微知著的人,卻是越看越有意思。
「你瞧,」馬林斯說,「紐約城市雖大,但我們偵探業已經形成一個完整的體系。現在有兩個辦法可以找到你姐姐,我們一個一個來。你說她今年五十二歲,對吧?」
米克斯隨即甩掉了這位城市偵探。第二天,有人建議他去找紐約著名的私人偵探沙姆羅克·喬恩斯,說此人要價高得出奇,但本領也大得出奇,已成功地偵破過不少疑難案件。
米克斯一一照辦,在那家大飯店裡找到了馬林斯。他們要了一瓶葡萄酒邊喝邊聊,馬林斯問了幾個跟他姐姐有關的問題。
「她果真住在那兒,情況蠻好!」他敞開嗓門說道,「你開個價吧!」
兩人回到人行道上,米克斯仔細看了看從他姐姐原先住的房間裡帶出來的那幾樣東西。
「按九-九-藏-書月租!」米克斯驚訝地叫了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剛才忘記講了,老兄,」偵探說,「這幾個房間應該按月租,那樣他們就敲不了你這麼多錢了。」
「不登就不登吧,」偵探說,「我看你是不了解紐約。這個方案你不滿意,我們就用另外一個。那是個穩妥的辦法,不過得讓你多破費了。」
「已經過了一點點,」米克斯說。
「你是怎麼知道的呢?」他禁不住用敬佩的口氣問。
米克斯轉身走了出來,招呼站在街角的一名警察說,他碰上了一個難題。
米克斯拔腿就跑,沒過二十分鐘,喜笑顏開地回到賈金斯的辦公室。
沙姆羅克·喬恩斯望著遠方出神。
「如果我的要求不算過分,」他結結巴巴地說,「如能不吝賜教——你不反對——」
米克斯說完后,這位更加了不起的偵探合上書,問道:
付過租金以後,兩人被領進四樓的一個高級套房。米克斯顯得困惑不解。偵探往天鵝絨沙發椅上一坐,隨手掏出一盒雪茄煙。
有個姓米克斯的中年男子,從西部地區來到紐約,尋找他的姐姐瑪麗·斯奈德。瑪麗是個寡婦,時年五十二歲,住在一個擁擠的住宅區的廉價公寓里已經有一年時間了。
「說說你姐姐的具體情況吧。」賈金斯一邊發話,一邊又繼續看他的小說。
沙姆羅克·喬恩斯像一個成功的藝術家似的,微笑著結束了這番令人信服的談話。米克斯無話可說,唯有打心眼裡佩服。他倆一起來到C大道12號那個有名的富人住宅區里的一幢老式的紅磚公寓。
米克斯看后很生氣。
米克斯感到又驚又喜。
「你姐姐瑪麗·斯奈德,」他看著小紙條平靜地宣佈道,「在奇爾頓街一百六十二號可以找到。她住在五樓過道後面那個小房間,那幢樓房離這兒只有四個街區遠。」接著又對米克斯說:「你不妨先去核實一下再來,我相信喬恩斯先生會在這裏等你的。」
警察捻了捻八字鬍,看樣子完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氣。米克斯幾乎可以感覺到,他姐姐喜悅的淚水已經滴在他那鮮艷的藍領帶上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像黑板上粉筆畫https://read.99csw.com的人似的,一擦就消失了,這可是戲劇創作中最生動的題材之一。
他們在賈金斯的辦公室見到了這位更加了不起的偵探。他生得瘦小,頭髮稀疏,當時正聚精會神地讀著一本小市民們愛看的納撒尼爾·霍桑的作品。
「賈金斯是誰?」米克斯問。
賈金斯果然在說定的時間里回來了,手裡拿了張小紙條。
半小時過去了,喬恩斯總共搜集到這樣幾件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小東西:一根不值錢的黑帽針,一張從戲院節目單上撕下來的紙片,再就是一張撕過的小卡片,上面印有「左」和「C12」字樣。
喬恩斯對自己在推理方面的輝煌成就有一種職業的自豪感,這或許是這位大偵探唯一的缺點。他一有機會便喜歡將自己的破案方法炫耀一番,叫你感到震驚,並且越聽越有興趣。
偵探馬林斯將米克斯拉到一旁說:
「他是新派偵探的領袖,」喬恩斯說,「他們的方法與我們不同。據說賈金斯已偵破過一些特別棘手的案件。我這就帶你去見他吧。」
「我姐姐很窮,」他說,「我急於要找到她。我最近在一家鉛礦幹活掙了不少錢。我要跟她分享,讓她也過上好日子。登尋人啟事找她沒用,因為她不識字。」
「這個案子不是很難辦。你去把臉上的鬍子刮乾淨,口袋裡多裝幾盒好雪茄煙,今天下午三點到沃爾多夫飯店咖啡廳跟我碰頭。」
米克斯丟下鈔票就告辭走了。沙姆羅克·喬恩斯手裡拿著帽子站在賈金斯面前。
他們按響門鈴,一打聽沒人認識斯奈德太太,那裡已經有半年時間沒住進新房客了。
米克斯在警察局得到了及時的幫助。瑪麗·斯奈德失蹤的消息向全市發了通報,她弟弟提供的一張照片也複印分發至各個派出所。米克斯又去了桑樹街派出所,所長指派偵探馬林斯辦理此案。
偵探又將米克斯帶回沃爾多夫飯店。「就在這兒租兩間卧室,一間會客室,」他吩咐道,「我們上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