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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元偽幣的作用

一元偽幣的作用

「天哪!」利特菲爾德嘆息道,「我只要有一顆大粒霰彈就好了!」
「我在哪裡見過這傢伙,」利特菲爾德說,他有過目不忘的好記性,「不過我說不準是在什麼地方見到他的。我想大概是個牧場工人,抄近路回家。」
「似乎不需要花錢請專家來證實這塊銀元不對頭,是嗎,基爾?」利特菲爾德微笑著說,他將那銀元往桌上一丟,聽那響聲跟一團油灰掉在桌上差不離。
那流氓勒住馬,仔細瞄準。弗萊頸上中了一彈,噴著鼻子就地倒下。貝斯終於省悟到現在不是射麥雞,便掙斷挽繩狂奔開去。薩姆又一彈擊穿了南希·德溫特鼓起的獵裝。
「卧倒——卧倒!」利特菲爾德急喊,「靠近馬,貼著地——快。」
「我剛才去瞧了一眼那個老墨西哥人薩姆,」他說,「他們已經準備將他安葬。我承認老薩姆是個不好惹的傢伙。一群小夥子在那裡議論你是用什麼東西將他擊斃的。有的人說是用釘子。我從來沒有見過一枝獵槍在他身上穿那麼些洞。」
法庭在布郎斯維爾開庭。審判的案子多半是走私、製造或使用偽幣、搶劫郵電局、在邊境違犯聯邦法律等。其中有一件案子的案犯是一個年輕的墨西哥人名叫拉斐爾·奧提茲,當他使用一枚假銀元的時候,給一名機敏的警察局副局長逮住了。他曾經被多次懷疑從事這種不法勾當,但這是第一次獲得可靠的證據。奧提茲在牢房裡悶悶不樂地抽劣質煙捲,聽候審判。警察局副局長基爾帕特里克來到法院,在辦公室里找到檢察官,將那枚假銀元交給他。副局長同一位頗有信譽的藥劑師準備出庭作證,這錢是奧提茲拿來買一瓶葯的。這塊假銀元無疑製造得很馬虎,軟塌塌,灰溜溜,主要成分是鉛。明天上午奧提茲一案即將開庭,檢察官正在為此案作準備。
南希·德溫特的心腸沒有那麼硬。她帶著同情一會兒瞧著喬婭·特里維娜,一會兒瞧著利特菲爾德。副局長將地區檢察官的話翻譯給那姑娘聽,她小聲地說了一兩句,將披巾拉下來罩著臉,走了出去。
你宣判我四年監禁的時候說了一番話。別的瞎話不談,你把我叫做響尾蛇。或許我就是一條響尾蛇——不管怎麼說,你現在又聽到我格格地響了。我進牢房一年之後,我的女兒死了,死於——對,人家說死於貧困和丟臉。法官,你也有女兒,我要叫你知道失掉女兒是什麼滋味。檢察官也說過我的壞話,我也要咬他一口。我現在自由了,我想我已經變成響尾蛇了。這樣也好。我不想多說什麼,我就這樣格格作響。等著我的行動吧。read.99csw.com
「她說如果你能放他出來,她願意代他坐牢。她說她發燒病倒了,醫生告訴她如果不服藥就會送命。他這才拿了這塊鉛幣到藥店買葯。她說這才救了她的命。那個拉斐爾大概是她的心上人,沒錯。她的話里不少地方談到愛情,還有別的你不需要聽的東西。」
利特菲爾德去找法庭的文書,一起查閱了檔案。他們得出結論,那封信很可能是墨西哥人薩姆寄的,他是邊境一帶的亡命之徒,是個混血兒,因犯殺人罪,四年前被監禁。後來因公務纏身,把這件事從他心中排擠出去,這條一心報復的毒蛇也就被他忘懷了。
「她是來找你的,利特菲爾德先生,她叫喬婭·特里維娜。她來看你是為了——嗯,她同拉斐爾·米提茲有關係,她是他的——她是他的女朋友。她說拉斐爾是無辜的。她說那錢是她製造的,叫他去用。別相信她,利特菲爾德先生。墨西哥的姑娘們就是這個德性。她們會說慌,偷竊,有時還會為了愛上一個人而去殺人。千萬別相信一個在談戀愛的女人!」
利特菲爾德對寫信人喋喋不休時涉及他本人的部分報之以嗤笑,不過想到對法官的女兒的威嚇,他不禁皺了一下眉,因為他同南希·德溫特今年秋天就要結婚了。
「沒有什麼特殊的。」副局長說,「她說:『如果一個人的生命』——讓我想想她是怎麼說的——『Si la vida de elle aquien tu amas——如果你愛的那個姑娘的生命碰到危險,請記住拉斐爾九_九_藏_書·奧提茲。』」
她拍拍貝斯的鬃毛。利特菲爾德將槍上好彈藥站著,但願那亡命之徒進入他的射程之內。
利特菲爾德驚呼了一聲。
「她又說些什麼?」檢察官問。
可是墨西哥人薩姆總是在他的安全線之內玩花招。他不像麥雞那樣好對付。他眼力很准,能在心目中畫出一條圓周線,在那範圍之內,鳥類有被射殺之虞。他騎著馬總在這條線外周旋。而當他的目標轉到馬背後以取得保護時,他一槍射穿了地區檢察官的帽子。有一次他在迂迴過程中失算,越過了安全線,利特菲爾德的獵槍火光一閃,墨西哥人薩姆將頭一縮,躲過了一陣子彈。有幾粒散彈擊中了他的馬,但沒有傷著它,它立即向後跳回了安全地帶。
第一發子彈擊中車座,在利特菲爾德和德溫特小姐肩膀之間不足二英寸的地方。第二發子彈擊穿了馬車擋泥板和利特菲爾德的褲腿。
「看上去像是我們先前碰到的人,」德溫特小姐提醒道。
「閣下明鑒,」他說,「本檢察官願對此案提出撤訴。被告雖屬有罪,政府方面並無足夠證據將其判罪。此案據以立案的那枚偽幣如今已不可復得。因此本官提請將此案撤銷。」
「啊,鮑勃,法庭是不是從十三點就開始休庭,要到明天早上再開?」她向利特菲爾德問道。
他們回家的時候讓馬一陣小跑。過了皮厄德拉河不到一百碼,一個人從樹林里騎著馬直衝他們而來。
「我沒有傷著,鮑勃——不過是一塊碎木片碰著我。他或許打中一根輻條。」
響尾蛇
「沒關係,鮑勃,」南希鎮定地說,「我不害怕,你也過來。吁!貝斯站著別動。」
基爾帕特里克踱了出去,穿過走廊,朝市執法官的辦公室走去。
「我覺得這雜種坐牢是坐定了,」副局長說,摸了摸他的手槍皮套,「他再也脫不了身了。如果這類事只發生過一次,你會說這些墨西哥人分不清真銀元和假銀元。不過這個小流氓屬於一個專造偽幣的黑幫,我知道。我這是第一次當場捉住了read.99csw.com他。在河邊上那些墨西哥人的茅屋中,他同一個姑娘在一起。這是有一天我監視他的時候發現的。那姑娘漂亮得像是花壇里的一頭小母牛。」
「向他開火,南,把槍架在馬背上!射得越快越好!你傷不了他,可是讓他躲來躲去,只消一分鐘,我就好設法對付他。」
「是這樣,」地區檢察官回答,「我正為此高興。我有好些判決書要料理。還有……」
地區檢察官說:「我是用你那偽幣案里的一級物證打死他的。算我運氣——別人也運氣——那是一枚最最蹩腳的偽幣。它一下子碎成許多小塊。你看,基爾,你能不能到那墨西哥人住的茅屋裡去打聽一下那個墨西哥姑娘住在哪裡?德溫特小姐想要知道。」
南希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只見他掏出一把小刀,把它打開了。於是她回過臉去執行命令,朝敵人連續不斷地開火。
「基爾帕特里克先生!」
他幾乎將她丟在草地上,挨著弗萊僵卧的背。真奇怪,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想起那個墨西哥姑娘的話:「如果你愛的那個姑娘的生命碰到危險,請記住拉斐爾·奧提茲。」
「現在我認出你了,墨西哥人薩姆!」利特菲爾德小聲自個兒說,「是你在那封文雅的信里將尾巴搖得格格響。」
這不過是地區檢察官聽慣了的故事。
她講起西班牙語來,聽起來像一段流暢而哀婉的樂曲。利特菲爾德不懂西班牙語,副局長卻懂,就當上了翻譯。他一段一段地翻,時不時舉起手打斷對方的語流。
「法理學上沒有憐憫的位置,南,」利特菲爾德說,「特別是依照地區檢察官的職責來說。我可以向你保證對他的檢舉不會過重,可是審問之後他還是要定罪的。證人會斷言他使用了那塊假銀元——此刻這塊銀元就在我口袋裡,成為『一級物證』。陪審團里沒有墨西哥人,因此當堂就會投票表決他有罪。」
雙方的距離縮短了,檢察官突然將馬勒住,瞪著眼盯住奔過來的騎手。那傢伙從馬https://read•99csw.com鞍皮囊里抽出一支溫徹斯特式連發槍架在胳膊上。
法官:
德溫特法官信手將信丟在一邊。接到那些經他審判過的亡命之徒的這類信件,已屬司空見慣,他也不以為意。後來他將此信給年輕的地方檢察官利特菲爾德看了一下,因為他也受到威脅,而法官對待同事一向是很審慎的。
地區檢察官一下子將南希擠出馬車跌到地上。南希有邊疆人的本能,遇到緊急情況決不說多餘的話。他倆都手握獵槍,利特菲爾德急忙從座位上的硬紙匣里抓了一把彈藥裝在口袋裡。
「躲在馬後面,南,」他命令道,「這傢伙是我曾經送進監獄的流氓,他想報復。他知道我們的子彈射不到他。」
利特菲爾德的獵槍一聲巨響開了火。墨西哥人薩姆長嘆一聲,渾身軟綿綿的,慢慢從馬上掉下來,變成一條斷了氣的響尾蛇。
「你能為他們做點什麼嗎,鮑勃?」南希問。「不過是那麼一點小事——不過一塊假銀元——就毀掉兩個人的幸福!她有生命危險,而他為了救她。難道法律不知道憐憫嗎?」
他倆秋天就要結婚了。南希的魅力正盛,鳳頭麥雞也比法庭的案卷之類更有吸引力,值得花半天時間,因此利特菲爾德將那些法律文書堆在一邊。
他們在長原消磨了一個鐘點,坐在帶彈簧板的四輪馬車上射麥雞。南希·德溫特本是個愛好戶外活動的西部女郎,對自己那枝十二毫米口徑的獵槍很得意。她擊落的麥雞不過比她的伴侶差兩三隻。
利特菲爾德將那塊假銀元塞到口袋裡,將這件案子的摘要材料裝進一個封套。就在這時刻過道里出現了一張明眸皓齒的面孔,歡快得像一個男孩——南希·德溫特走了過來。
中午休息的時候,基爾帕特里克踱進檢察官的辦公室。
當天下午打麥雞的活動真令人興奮,拉斐爾的案子和喬婭·特里維娜的悲哀早已被置之度外。地區檢察官同南希·德溫特駕車從城裡出來沿著光滑的草地長驅三英里,然後穿過起伏的大草原,到達皮厄德拉河邊的密林帶。河那邊就是長原,獵麥雞的最佳去處。當九*九*藏*書他們臨近河邊的時候,只聽到右邊一陣馬蹄聲,看見一個黑頭髮、面孔黑黝黝的漢子斜刺里衝出向樹林馳去,彷彿是從他們身後趕上來的。
墨西哥人薩姆也不會讓事情耽擱下來。他對火器之類有一副好眼力,因此當他到達步槍射程之內卻還在八號獵槍射程之外時,便舉起溫徹斯特式步槍向四輪馬車裡的人開火了。
格蘭得河地區美國法庭的法官一天早晨從他的郵件中讀到這麼一封信:
南希·德溫特憤怒的叫喊使副局長愣了一下,企圖解釋一下他說溜了嘴,接著他又翻譯下去:
第二天上午十點鐘開庭,審判拉斐爾·奧提茲一案。地區檢察官,胳膊用繃帶吊著,起身向法庭致辭:
「嗯,瞧你就是這模樣。我就知道你同父親一樣離不開法律書和判決之類的東西。今天下午我要你同我去打鳳頭麥雞。長原那邊麥雞正多。請不要拒絕,我要試試我新買的十二毫米口徑的獵槍。我已經同馬房約好,讓弗萊和貝斯駕車,那兩匹馬經得住考驗。我相信你會去的。」
那亡命之徒又開了一槍,南希·德溫特一聲哎喲,利特菲爾德眼裡冒火轉過身,看見她的臉上淌著血。
尊敬你的
雙方一動不動。他又催馬向前幾步,見到地區檢察官支起一膝,舉起獵槍向他瞄準。他又將帽子拉下來,等待那陣傷不了人的小彈丸劈里啪啦掃過來。
有人敲門,基爾帕特里克去開了門。一個淡檸檬色皮膚、黑眼睛的漂亮姑娘走了進來。她頭上的黑色披巾在脖子上圍了一圈。
「告訴她,」他說,「我無能為力。這案子明天上午就要開庭,他可以在法庭上為自己辯護。」
薩姆耐心地等待這陣無關痛癢的火力結束。他有的是時間,他不想冒險,一不小心,獵槍子彈也會傷著他的眼睛。他將厚氈帽向下拉了拉遮住臉。等到對方的射擊停止了,他稍稍向前,仔細瞄準那馬背上能看到的目標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