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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三 伴屍同眠 九、補充證據

故事三 伴屍同眠

九、補充證據

「這不是張芳的底褲。」從關尚武家出來,我和沈恕、于銀寶坐在同一台車上,張韜光開車跟在後面,我對若有所思的沈恕說,「我驗過張芳的屍體,她是一個對穿著很講究的女人,從內到外都很時尚,衣服品位不俗。而這條底褲是地攤上賣的幾塊錢一條的那種,我無法想象張芳那樣的美女會穿這麼廉價的底褲。」
這時我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接通后,傳出一個低沉而神秘的女人聲音:「是淑心警官嗎?」
關尚武沒有老婆,沒有女兒,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鄉里人嫌棄他,連男人都不會到他家裡串門,女人們更不會踏進他家門檻。他的日子寂寞而乏味,陪伴他的雌性只有他放牧的牝羊。
這個發現刺|激了我,我接下來把這間陋室翻了個底朝天,連最隱蔽和最骯髒的角落都沒放過。結果,在一口箱子里,在亂七八糟地團在一起的衣服、帽子、鞋子中間,我找到了一條皺巴巴的女人底褲——印著牡丹花圖案的化纖面料底褲。
羊倌關尚武家。
我正在想這不算九*九*藏*書什麼大事,麥野的老婆被人殺死,他又是文文弱弱多愁善感的一個人,夜裡被噩夢驚醒后喊叫兩聲是正常的反應,如果他夜夜蒙頭大睡到天明才有些反常。
她向別人敘述事情時有個特點,總是不一口氣把話說完,故意吊人胃口,可能是評書聯播聽多了落下的毛病,我不得不充當捧哏的角色,「有什麼不正常?」
李雙雙在電話那頭又說:「淑心警官,我掛了,你別跟人說我給你打過電話,千萬別說。」
我把電話內容轉述給沈恕,他聽罷笑笑說:「恐怕麥野的壓力很大,我們這就去看看他。」
「連著好幾天了,每到半夜,他家裡都會傳出來叫聲,叫得特別瘮人,像見鬼了似的。」
我想麥野的嗓子尖銳又洪亮,是唱女聲的,在夜深人靜時驚叫起來,確實有點嚇人,就說:「他是怎麼叫的,能不能聽清說了什麼?」
進到裏面,迎面是一鋪炕,炕上鋪一張草席,凌亂地扔著幾張漆黑油膩的被褥。地上有兩口箱子,一把椅子,油漆都已經剝read.99csw.com落,破舊不堪。此外再沒有別的傢具。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我幾乎不會相信,在21世紀的今天,在距離繁華的楚原市僅有一個多小時車程的地方,還有人過著穴居人般的原始生活。
我想,她怎麼小心謹慎得好像地下黨接頭一樣,這裏又不是敵占區。不過為照顧她的情緒,我也壓低聲音說:「你有事就說吧,保證不會有別人聽到。」
如果放在別人家裡,草席上的幾根長頭髮,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也許是女主人的,如果沒有女主人,也許是其他女眷或者來串門的女客人留下的。可是,在關尚武家,這個發現卻值得慎重對待。
我沒回答沈恕的問題,又提醒他說:「草席上的那幾根頭髮倒很像是張芳的,長度符合,發質也相像。我給張芳驗屍時,曾留意過她的頭髮,烏黑油亮,現在女人的頭髮又焗又染,像那樣自然完好的發質很少見了。」
雖然我和沈恕都認為關尚武不是兇手,但我們在搜查房間時仍然全面細緻,不肯遺漏任何一read.99csw.com處蛛絲馬跡。房間里並沒有擦洗和清理過的跡象,如果張芳真的曾在這裏滯留,無論怎樣也會留有一些痕迹。
2003年3月13日上午。晴。
這能作為關尚武囚禁張芳的佐證嗎?
陪我同來的沈恕和張韜光都瞪大了眼睛。不同的是,沈恕眼中的神色是驚訝和意外,而張韜光的目光中卻充滿興奮和得意。
李雙雙沉默了幾秒鐘,才說:「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情況向你反映。麥野家裡最近一段時間不正常。」
李雙雙說:「就是啊啊地叫,有時候還咿咿呀呀地哭,像唱戲似的,好像說了什麼話,一個字也聽不清。」
關尚武的家是一間土坯房,是整個大窪鄉唯一的土房,坐落在山腳下。土坯房低矮破舊,一半屋頂垮塌下來,用幾根木棍頂著。房門沒上鎖,虛掩著,據說關尚武家壓根兒就沒有鎖頭。推門進屋,撲鼻一股潮濕腐朽的味道,房頂的草皮幾乎擦到頭髮,給人逼仄壓抑的感覺。土房被隔成兩間,外屋是一間廚房,殘鍋冷灶,看樣子有日子沒開伙了。九-九-藏-書鍋台上擺著一塊拳頭大小的黑乎乎的東西,已經長滿了綠毛,看不出本來面目,估計是饅頭或窩頭一類的食物。
「不是他還能是誰,那聲音又脆又亮,全大窪鄉獨一份。要不是他那嗓子,我們兩家隔著十來米遠,也聽不見啊。」
這是他從小就耳濡目染的做人風格和做事方式,讓他換一個思考問題的角度,比登天還難。
「是我,你別叫我的名字,小心隔牆有耳。」對方的聲音壓得很低,必須非常專註才能聽清楚。
沈恕借坡下驢,以補充證據為名,又在大窪鄉滯留了兩天。但是,當我們並不抱任何希望地對關尚武家進行搜查時,卻有一個意外的發現。
全世界這麼稱呼我的只有一個人,我說:「你是李雙雙?」
曾經有女人在關尚武家的炕上休息過。
沈恕的眉頭蹙到一起,沒說話。
他炕上的長發是誰留下的?
當我翻動炕上的草席時,灰塵四揚,席子下面有許多蟲子受到驚嚇,拚命爬來爬去。那些蟲飽滿肥大,呈肉紅色,膚色鋥亮,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正準備九*九*藏*書把草席放回原位,忽然發現席子的夾縫中有幾根長長的頭髮,目測頭髮的長度有三十多厘米,是女人的披肩長發。
大窪縣公安局宣布案子告破以後,我們這一行人的處境有些尷尬,繼續留下去不僅師出無名,還會成為張韜光等人的笑柄。但如果就此離去,無論如何也不甘心,眼睜睜地看著一樁冤案鑄成,絕不是有良知的人能夠容忍的。
沈恕說:「我也不認為是張芳的,不過,這個出現在關尚武家裡的女人又會是誰呢?」
我沒來得及說替證人保密是公安的基本素質和紀律要求,她就掛斷了電話。
張韜光對沈恕畢竟還有些敬畏,尤其對他提出的幾點質疑感到不安。也許他認為市局的這幾個人不過是想搶佔些功勞,挽回一些顏面,在把關尚武押送回縣裡以後,他本人並沒有後腳離開,而是留在大窪鄉,名為補充偵查,收集證據,實則把主要精力放在我們幾個人身上,言語中不斷許願,保證讓「市局領導」立頭功,想以此籠絡我們與他站到同一條戰線。
「是麥野的聲音嗎?」我繼續捧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