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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三 伴屍同眠 十五、再審疑犯

故事三 伴屍同眠

十五、再審疑犯

從拘留所里把關尚武提出來頗費了一番周折。
沈恕說:「你和葉瘋子發生過關係?」
關尚武說他沒囚禁過張芳,更沒殺她,事實上他也從未打過張芳的主意。在他眼裡,張芳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和他距離太過遙遠。他在供詞里那樣說,是因為當時審他的人承諾,只要他坦白,政府就會寬大處理,他還可以回家去放羊;如果抵賴到底,就是態度不好,一定會重判。關尚武受到誘惑和恐嚇,一時沒主意,就按照他們的授意,一五一十地敘述了殺害張芳的經過。
關尚武的臉上青筋凸起,在囚椅上拚命掙扎著扭動身體,鐵鏈被他扭得嘩嘩作響,看樣子情緒非常激動,他聲音沙啞地嘶吼道:「不是說只要我認罪就放我出去嗎?為什麼還來問我?你們到底要幹什麼?到底要把我關到什麼時候?」
沈恕又緊逼一步:「回答我。」
沈恕知道關尚武的文化程度低,必須把道理闡釋清楚他才能明白,繼續說:「現在只有你才能救自己,實話實說是你唯一的九*九*藏*書出路。說吧,你認不認識葉瘋子?」
關尚武賭咒發誓地說:「要是我說瞎話,你槍斃我。」
這個與案子牽扯不清的人,沈恕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見到。
沈恕每問一個問題,關尚武的身體就往囚椅里縮一縮。沈恕的話沒說完,他已經顫若篩糠,汗水涔涔而下。
沈恕亮出那條在關尚武家找到的女人內褲,說:「這是葉瘋子的?」
關尚武的神情又緊張起來,搖頭否認說:「沒有。」
而他們,又是這些規章制度的制定者、解釋者、實施者。你生氣也好,悲憤也好,都於事無補。
2003年3月23日。細雨。
關尚武畢竟不傻,沈恕把話說到這地步,他也隱約明白了,左右沒有好結果,他做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說:「認識。」
「關尚武,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可別亂說。」沈恕的語氣突然嚴峻起來。
關尚武說:「這……」他抬起戴手銬的手,在自己右乳內下方比畫了一下,「有一個胎記,紅色的,像個彎read•99csw.com月亮。」
雖然省公安廳已經通報大窪縣公安局,市局協助辦案人員有權在取得縣局同意的情形下對犯罪嫌疑人進行提審,縣局也在原則上同意,但在實際操作時仍有許多困難。
沈恕突然打破了沉默,單刀直入地說:「關尚武,你認識葉瘋子吧?」
沈恕說:「你把葉瘋子領回家去過?」
據關尚武交代,他家裡的那條女人底褲確實是葉瘋子的。關尚武的日子窮,人又不起眼,討不到老婆,一度想過把葉瘋子娶進家門。他用些吃食把葉瘋子哄騙回家,和她一個被窩裡睡了覺,也沒有人知道。可是他到底看不住到處亂跑的葉瘋子,一眼照顧不到,人就沒了影。這樣折騰兩回,關尚武也就絕了這個念想。最近兩個月,他一直沒再見到葉瘋子。
沈恕說:「你回答不上來,因為這件事,自始至終,你都在撒謊。」
關尚武的眼圈濕了,說:「你們都是爺,我是孫子,一會兒要我說這樣,一會兒要我說那樣,到底要我說哪樣嗎?」
https://read.99csw.com恕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半晌無言。關尚武不敢和他對視,低下頭,身體在囚椅上蜷成一團,恨不得縮到地洞里去的樣子。
大窪縣拘留所審訊室。
審訊結束后,沈恕向高大維通報案情,並申請「在全市範圍內,抓捕張帆」。
沈恕搖搖頭,說:「關尚武,你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好怕的?按你目前交代的供詞,你犯的是故意殺人罪,殺人償命的道理你懂吧?你老老實實地交代,或者還有活命的機會,如果繼續撒謊抵賴,恐怕只有死路一條。你自己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沈恕不動聲色地聽完,又問:「葉瘋子的身體上有沒有什麼記號,比如胎記之類的東西?」
關尚武猶豫了一下說:「領回去過。」
關尚武張口結舌:「我,我……」
沈恕從他的嘶吼中大概了解到他招供的原委,進一步刺|激他說:「認罪就放你出去?關尚武,就算你不懂法律,殺人償命這句話你總聽說過吧?按你供述的罪行,槍斃你一點不冤,寬大幾read•99csw.com分,你也得把牢底坐穿。」
沈恕說:「沒人讓你說哪樣,事情是怎樣的,你原原本本說出來就成。」
關尚武嘆口氣,眼淚撲簌簌地淌下來,說:「我說,都說。」
關尚武看一眼,沮喪地說:「是。」
關尚武渾身一震,如果沒有遮擋,一定會從囚椅上滑下來。「不,不認識。」他緊張得上下牙齒不斷叩擊,帶著顫音。
關尚武默不作聲。
沈恕說:「你要分清楚,誘|奸和殺人誰輕誰重。誘|奸是輕罪,情節不嚴重、認罪態度又好的,可以免予重罰;殺人是重罪,無論有什麼減刑情節,都要坐牢的,嚴重的有死刑。你不說實話,案子就不能查清楚,你就要繼續背著殺人的嫌疑。」
楚原的風氣就是這樣,他心裏默許你的事情,保證辦起來一帆風順,儘管可能有許多不符合規章制度的手續,他都能找到相應的、聽上去非常合理的解釋。他不願你辦成的事情,保證辦起來束手束腳,就算你手續完備無可挑剔,他也能從浩繁的故紙堆里找出一兩條來刁難你。規章制度在九*九*藏*書這些人的眼裡是尚方劍、擋箭牌、遮羞布,在他們的手裡是橡皮泥、彈力球、被扒光衣服等待蹂躪和凌|辱的少女。
關尚武的臉色發青,眼睛瞪得像是要從眼眶裡蹦出來,牙關咬得咯吱作響,混著血絲的白沫從嘴角溢出來。
關尚武身高不到160厘米,精瘦,皮膚黝黑,加上常年在野外放牧,臉上矇著一層洗不去的風塵。他穿一身肥大的囚衣,戴著手銬腳鐐,整個人顯得怯懦而萎靡。不過四十齣頭,看上去有五六十歲。
和大窪縣公安局踢了整兩天皮球,沈恕終於如願坐在了關尚武對面。
沈恕揚一揚手裡的卷宗,說:「這是你交代的殺害張芳的供詞,那好,你回答我,你是使用什麼手段把她誘惑到你房間里去的?又是怎麼把她制伏,並把她拘禁半個月的?這半個月里,你對她做了什麼?怎麼能保持她身上的衣服整齊而乾淨?你又是怎麼殺害她的?你家距離拋屍的磚窯有幾百米的距離,你是怎麼把屍體運到磚窯里的?如果藉助了交通工具,你藉助了什麼交通工具?現在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