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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義莊詐屍

第五章 義莊詐屍

見兩人已經準備就緒,一老司大聲的喊道:「子時已到。」
見父親扶著太姑婆從祭台上下來,當下上前詢問,唐老虎答道:「事情有變,你太姑婆說要等到抓完老司再回。」
祭拜完畢,吟唱驟停,唐老虎上前與那老者說:「張大哥,我看可以開始了,等下還要抓老司。」
一行人俱是抹了老姑婆的防臭秘葯,義莊內早有一個老者迎出,唐晨知道這個村子的張姓人早年都是從臨近貴州的坂山縣搬下來的,只見那老者戴著口罩,吱吱嗚嗚的說道:「隊長,可把你給盼來了。」
終於,前方的燈火宣告了這段夜路結束了。見狀,三個後生俱是長吁了一口氣,只覺得這段路彷彿已經走了幾個小時一般。
眼見得跑完了第二圈,張家人開始有些緊張起來,在旁觀看的老司,已經派人前往祭台開棺,最後一圈過後,便是跳棺。
定眼看去,只見她一頭銀絲,雖然瞎了雙眼,卻是臉色紅潤,腰不駝背不彎,腳上穿了一雙小巧的紅色繡花鞋,當是包過裹腳的,看上去儼然比唐晨的爺爺身體來的健康,暗想她在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非常端莊標緻的美人。而且,這老人家還清晰的給了他一種神秘詭異的感覺。
小路在山崖谷底穿梭,山間古木參天,不時的可以聽到夜貓子凄涼的哀號,夾著猶如嬰兒般啼哭的娃娃魚叫聲,把這山裡的夜晚托顯的格外陰森恐怖,偶爾在手電筒光亮的所及之處,還能看到綠瑩瑩的雙眼竄過,那是野貓山狸在作怪。
見狀,唐老虎輕聲問道:「姑婆,您可有什麼發現?」
「別聽他胡說。有我爹和太姑婆,就算有鬼也不怕。」唐晨嘿嘿笑道。
只見那派出的老司「嗖」的一聲竄上板凳,「咚咚」幾個箭步跨出老遠,年輕後生彷彿等的就是這一刻,見狀,也是跨到了板凳上。
殊不知在這些做道場的老司中,老早便曾挑選一人專門練跳棺,而每個村子的家族,為了在跳棺的過程中能夠抓住老司,同樣會挑選人員在平日進行練習,有些人甚至在抓老司的過程中抓出了經驗,比如用腳把板凳搖晃,老司只要站不穩便會跌倒,那樣便能更加輕易將其抓獲到手。
「年輕人心直口快,又不習得地方風俗,自然不知常理。」老姑婆笑了笑,並沒有任何的責怪之意,說罷,卻向舒雪招手,「丫頭,你也過來,讓姑婆看看你。」
見狀,唐晨趕緊和爺爺上前迎接,成風老人激動萬分,恭敬的拜道:「姑姑,無事不敢驚擾您,還望寬恕侄兒。」
唐晨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聞不到任何的臭氣,就連嗅覺,彷彿也消失了一般。
唐晨點了點頭,read.99csw.com拿出瓷瓶后按照父親的吩咐,讓王傑和舒雪依次抹了,待他自己抹過,方把瓷瓶交給父親。
「果然神奇的緊。」舒雪大為驚嘆,轉身對唐晨說,「咔,封了屍水和屍臭,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抓老司有個規矩,老司會在靈場內跑三圈,最後從揭開了棺蓋的棺材上跳過去,此舉稱之為跳棺。
很快,老姑婆已是把石灰全部灑在了黝黑的棺材上,不用多久,奇怪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王傑心裏很不舒服,這座義莊雖然不像電視中看到的那樣停滿了棺材,此刻親臨,卻讓他心頭更覺壓抑。
「應該是吧!我還怕你的怪事發作呢。」唐晨擔心的看了一眼舒雪,心裏也希望早點回去,這義莊,實在是不想久呆。
庄內有些冷清,除了張木匠生前的親人、同行師兄弟和幾個花了大價錢請來的道場師傅,竟是沒有任何多餘的人在此。每人雖然都戴了口罩防臭,但從他們緊皺的眉頭可以看出,這裏的味道很不好。
不用多久,石灰已是備好,當下吃了晚飯,照例是唐老虎背著姑婆,王傑拿了石灰,唐晨則拿著太姑婆的錦花布袋,一行四人打了手電筒,沐著夜色,快速的往隔壁的王家沖趕去。
見四人到了神龕前,道場師傅敲了三下鑼,一片依依呀呀的吟唱聲很快響起。
按照當地風俗,人死了同樣要大擺白宴,人們披麻戴孝的吃一頓,村裡人都要幫著死者家屬處理後事,可是張木匠死的不明不白,對於這種白事,人們自然甚是忌諱,故此他的家人連白宴也沒張羅。
「這個,我看還是得考慮下,我這個人向來講義氣,就把中間被鬼傷這種事情讓我一人來承受吧!」王傑嘿嘿笑道,邁開步子快步的跟了上去。
「噓——,你會吵著他的。」老姑婆示意他噤聲,竟然擺脫了孫子的攙扶麻利的走到了棺材前,伸手不住的撫摸著棺材搖頭不語,看的王傑不禁陡起涼意,這老姑婆,儼然好像在與棺材中的張木匠說話私語。經過狗皮膏藥一事之後,王傑再也不敢用絕對肯定的態度去面對那些難以理解的怪事。
「小心點!」唐老虎突然低聲提醒道,「注意腳下,有屍水,千萬沾不得,有毒的。」
唐老虎的話讓王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腦海中,那些從電影里看到的無頭屍、斷肢的、內臟滿地開花的、被無數屍蟲啃噬的屍體,紛紛現於眼前,甚至還有披頭散髮的貞子,此刻,那張木匠,又會是什麼樣子呢?棺材內流出屍水的他,是不是已經腐爛的不成人形了呢?
對著棺材好一番竊竊私語后,老姑婆方從錦花布袋內掏https://read.99csw.com出小人偶一個,紅頭繩一根,當下把紅頭繩麻利的挽了數圈繫於小人偶身上,一邊吩咐唐老虎遞石灰給她。
舒雪咯咯的笑個不止,暗想王傑這人太幽默了。
進了亂葬崗,亂葬崗內的陰幽之氣讓三個後生頭皮發麻,驚駭中哪裡還敢再講話,腳下只顧木木的緊跟在唐老虎身後。
「哇吧唧。」唐晨答道。
「姑姑,張木匠死了,死後很不順暢,屍水從棺材內流個不止,臭壞了村子,我想您去幫幫忙處理屍水,他的死,或許和你的曾孫子有關聯,其他事情,等您回來之後我們再細說。」唐成風的話語中帶著幾分內疚,慚愧的看著姑姑。
「姑婆,前面便是棺材。」唐老虎輕聲告訴老人。
「不管等下你們看到什麼,都不要怕。現在我們就去義莊。」唐老虎說完,邁開步子往村口外一處亮著燈火的宅院走去。
停放棺材的祭台是用竹子和木板搭成的,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不讓棺材沾到地氣,棺材擺放在祭台中央,正前置有一神龕,兩邊各放了兩幅巨大的紙畫,畫著鬼推磨、赤發鬼吃小孩等恐怖圖像。
「嗯,手中一個從字,兩人緊緊牽在一起,男前女后,丫頭好命數。」老人呵呵笑道,圓睜著一雙瞎眼把舒雪的手遞到了曾孫唐晨的手上,直把她窘的滿臉通紅,「有人拉著你走,就是這樣,你的人生路,將會一帆風順。」
王傑眼裡有些濕潤,或許是眼前的這一幕讓他受到了感動,心裏卻也緊張,因為這個老婆婆早就已經從唐晨口中有所耳聞,知道她是這裏最為著名的神婆,會很多神通。
只見張木匠的親人紛紛解開口罩,大口大口的出著氣,看樣子,那屍臭味道已經消失殆盡。
追逐中,那老司的壓力顯然更大,每當後生逼近之時,必須得設法躲開後生伸到的雙手,兩人好一番追趕,一圈下來,腳下的速度雙雙開始放慢。
說罷,向唐晨招了招手,老婆婆嘴角泛著笑容,儘管年事已高,嘴裏卻依然是滿口白牙,待唐晨在她身邊站定后,顫抖著伸出手,親切的在唐晨臉上不住的撫摸著。
一旁的舒雪也是緊攥雙手,默默的為那兩人捏了一把汗。
唐老虎點了點頭,轉身去和張木匠的家人交待:「事情已經處理,我看趕緊做完法事,然後葬了張木匠吧!」
王家沖村內,村民們紛紛在家門口壘起大堆柴火點上,只見到處都可見衝天火光,景象頗是壯觀。
張木匠的親人們急到了嗓子眼,個個臉色凝重,眉頭緊皺,小後生迫於壓力,行動竟是大不如前,那老司越跑越來勁,遠遠的把後生甩開了距離,跑完https://read.99csw.com三圈后,「噗通」一聲從板凳上跨到了祭台,幾個箭步往棺材上空蹦去。
「那根線,聽我太姑婆說過,叫穿心線。」唐晨悄悄的對身旁的王傑說,「一根穿心線,了結百世憂。」
老者哪裡肯讓他連夜回去,一番苦留卻是留不住,當下只好應允。
「難怪我沒看到屍水,原來就這樣子的。」王傑輕聲嘆了一句。
「那你太姑婆剛才在說什麼?」王傑長舒了一口氣,釋放掉心中的壓抑。
舒雪愣了愣,見老人向她伸著手,當下趕緊把手給老人。
「乖曾孫,是不是怕了?有姑婆在,什麼都不用怕,之所以要等到十二點,是因為張木匠死於非命,屍水是封了,卻不能斷定會不會還有其他的事情發生,十二點抓老司,要開棺一次,如果那時屍體沒有意外,我們便回去,好么?」老姑婆頗是疼愛這個曾孫子,唐晨從小便乖巧伶俐,每次和爺爺探望她,都會把她樂得合不攏嘴。
「太姑婆,您說的其他事情,不會是屍……」王傑怯怯的問道,話未說完,卻被唐老虎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噓道,「這話乃是大忌,此刻可千萬講不得,小心招來眾怒。」
吃完飯,卻是快到抓老司的時間。老司是對那些道場師傅的統稱,但唐晨從爺爺口中得知,真正的老司,卻是指過去的那些趕屍匠。
「成風,你是姑姑看著長大的,你父親去的早,我倆雖是姑侄,卻和姐弟一般無二,姑姑的眼睛雖然瞎了,心裏可是亮晃著,說吧,有什麼事情是你解決不了的。」老姑婆睜著一雙只有魚白的眼睛看著侄兒,空洞無神的眼內,卻彷彿透著一股魔力一般,未容侄子答話,繼續說,「我的乖曾孫,快到太姑婆這裏來。家裡好像來了不少客人啊!」
「如此,那我們先回家,有事情再通知我,能幫的定會全力幫忙。」唐老虎無奈的說。
「啊!」張家的人齊聲驚呼。
從山坡村到王家沖有七八里的路程,山路難走,夜山路,更難走。
老人看手相打消了三個年輕人心中的恐懼,此時已然不早,張木匠的家人開始給道場師傅、守夜人和到場的祭客們準備夜宵。
飯菜是在村中做好的,全部用籮筐籃子挑來,義莊的廳內置了三四張桌子和數張板凳,人們圍了三四桌,燒了香紙祭了張木匠后,由於沒有了屍臭,飢餓之下面對豐盛的菜食,個個倒是吃的暢快。
「不怕,有我在,要不我倆換個位置。」唐晨停下腳步,示意舒雪走前。
看著茫茫黑夜,想到要過亂葬崗,王傑倒吸了一口涼氣。
「回去再說。」老人淡淡的應道。
「來晚了。」唐老虎抱歉的說,在分田到戶前他九九藏書曾當過隊長,很多人現在一直改不了口。
他的話讓舒雪彷彿吃了定心丸一般,當下冷哼了一聲,故意在王傑的腳後跟踩了一下,嗔道:「定是你自己怕了,要不你和咔咔換個位置吧!」
呼聲中,卻見還沒有跨過棺材的老司一個趔趄,猛的從空中翻滾而下,「撲通」一聲掉進了棺材里。
唐晨走在父親身後,聽罷本能的往後一跳,三人低頭看去,果然在朦朧的燈光下,可見地板上有濕過的痕迹。
天將入黑時分,唐老虎回來了,他還背著一個人——唐晨的太姑婆。
所有鑼聲和吟唱嘎然而止,庄內安靜的出奇,人們都把目光放在了張家的年輕後生身上,能否抓捕成功,就得看他的了。
火光,讓王傑安定了很多,舒雪也是慢慢的恢復了鎮定,打著手電筒放開了唐晨。回到山坡村,已是到了凌晨一點多。
「呵呵,我們這裏的規矩不同的,不僅棄屍停在義莊,那些暴死的,死的不吉利的,或者死後有不祥之事發生的,村民們都不允許屍體進村,認為那樣會對村民不吉利,故此都在義莊辦喪事,山坡村同樣有義莊,只不過是在村西口。」
有人搬來座椅請祭客就座,按照當地風俗,非死者親人前來弔喪者,皆稱祭客。待姑婆坐下,唐老虎上前取了九根香點上,一一的分到唐晨三人手中后,方才帶頭往祭台上走去。
舒雪打著手電筒走在最後,心裏頗是忐忑,腳下的步子越走越快,總感覺身後好像有什麼東西跟著,胸口彷彿揣著一隻小鹿般的砰砰狂跳不止,藉著手電筒光,隱隱的可以看到前方的山路兩旁布滿了無數大小不一癟脹有別的土包,知道那是墳塋,終於忍不住拉了拉前面的唐晨,顫聲道:「咔,我怕。」
「好。」舒雪定下心神,和唐晨交換了位置。
道場師傅們抽完煙休息了一陣,終於開始鳴鑼吟唱,清脆的「哐啷」聲遠遠的傳到了村外的深山內。鑼聲中,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約摸三十左右的年輕老司,笑眯眯的走了出來。
「又是哇吧唧。」王傑有些犯懵,哇吧唧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實在是有些難以理解。
見狀,唐老虎帶頭把香插入香爐,又在棺材前拜了三拜,方才示意三個年輕人依次接上。
「姑婆,我們到了。」唐老虎舒了一口氣,回頭看著身後的幾個年輕人,交代道,「張木匠的遺體停在義莊,再往前走一點就可以聞到臭氣,死人氣味同樣能臭的人悶腦。晨兒,你到太姑婆的錦花布袋裡面找一個小瓷瓶,用手沾點瓷瓶里的水抹到鼻孔下,太姑婆怕你們受不了這份罪,故此早有準備。」
「啊,那不是要過了十二點去了?」唐晨鬱郁的應道。
「千萬九-九-藏-書別換,舒雪,走中間不好。」王傑突然轉身滿臉正色的看向她,幽幽的說,「老人們有句話,叫做兩邊打樁,中間被鬼傷。」
義莊內靜的出奇,兩人的話聲雖然很輕,卻哪裡能夠逃過他人的耳目,唐老虎狠狠的瞪了一眼兒子,示意他立馬噤聲。
如果死者的家人能抓到老司,便是好的徵兆,否則,便會認為不吉利,故此,很多老司為了讓死者的親人朋友放心,往往都會故意的在跳棺前讓對方抓到。
那老者點了點頭,吩咐家人們燒香燒紙,老姑婆在唐老虎的攙扶下,魏顫顫的往祭台走去。
「也只有這樣了。」老者黯然的應道。
後生簡衣短裝,跑動自然方便。老司穿了黑袍吃了虧,卻是經驗十足,腦後彷彿長了眼睛一般。每當後生抓到,要不是裹緊袍子,要不是歪扭身子,竟總能躲過衝勁十足的小後生。
「這哪裡是在抓老司,儼然就是看電影嘛。」王傑心中異常激動,暗想兩人在只有兩個巴掌寬的板凳上疾奔追趕,如果一不小心就有跌下來摔斷骨頭的危險,這種鏡頭,只有在電視中才能看到。
人群里頓時又爆出一陣驚呼,那追趕的後生見狀,哪裡肯放過這個機會,終於將黑袍老司抓在了手裡。
「你以為真像流水啊?一個人就這麼大的身體,哪來那麼多水流出來。」唐晨幽幽的嗔道。
「come on,come on,fighting!」王傑急的直跺腳,恨不得自己跳上去攔住那個黑袍老司。
「既然和我曾孫子有瓜葛,此事我自當全力處理,儘早讓張木匠入土為安。時候不早,老虎,你馬上去準備三升石灰,我們這就出發。」老姑婆木木的望著門外,示意唐老虎快點準備。
抓捕老司的路線已經設好。義莊內不是很寬敞,人們用板凳和桌子圍成一個大圈,抓老司便在這些由板凳和桌子鋪設好的路線上進行,第三圈的時候,老司會從板凳上跳到祭壇完成跳棺。
張家自然不甘示弱,早已定下了一個善於奔跑、身手靈活的後生上場。
「前面是一處亂葬崗!有我在,你們別怕。」唐老虎在前領路,大聲的給幾個後生打氣。
出了義莊,舒雪一直不敢放開唐晨,唐老虎被幾個年輕人弄得沒有辦法,只好向老者索了幾個火把,叫王傑舉了兩個,唐晨舉了一個。
老司成功被抓住,雖然發生了這一幕小意外,張家人總算是定下心,老姑婆又等了一會,見沒有什麼異常發生,這才放心,準備招呼大家回村子。
「伯伯,傳聞這義莊不是停放棄屍的地方嗎?」王傑不安的問。
說話間,唐老虎已是負著背上的老嫗進入了堂屋,唐成風親自拖來一張大木椅伺候著姑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