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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尋找幽閉恐懼症患者的過去

第四章 尋找幽閉恐懼症患者的過去

「可你是不是認錯人了?」陸風平用提醒的口吻說道,「你應該轉過頭來,看看我的臉。」
現階段的交談還是先循著正常的思路往下進行。
羅飛搖搖手說:「我們又沒有證據,就算拘傳回頭還得放人;再說劉寧寧那邊還需要陸風平的幫助,沒必要把關係搞太僵——還是按照既定的計劃來吧。」
「飛哥,你這是給我出題呢。」梁音嘟起嘴,好像很委屈似的,心裏卻暗暗鉚上了勁。她把照片拿在手裡仔仔細細地審視了一番,然後開始分析:「死者女性,身高在一米六左右,體重約五十公斤。從皮膚及乳|房的鬆弛狀態來看,死者的年齡應在三十至四十歲之間。屍體未見明顯的腐敗跡象,所以案發距離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不超過二十四小時。死者的頭部和雙手缺失,這是兇手戕害屍體所致,並不是死亡原因。死者應該是窒息死亡,說得更直接一點吧:她和高永祥一樣,先是被人勒死,然後又被利器割掉了頭顱和雙手。」
楊興春皺起眉頭,努力想了一會兒。在他腦海中浮現出當時的場景,他能看到每個人相對的位置,但仍然想不起具體的座位。最終他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羅飛道:「昨天晚上樑音被人持刀劫持,差點出危險。」
上午十一點五十二分。羅飛辦公室。
羅飛點點頭,然後撥通了楊興春的電話。把大概情況一說,楊興春那邊也積極配合,並且還主動詢問:「要不要我順路把劉寧寧接過來?」
「是嗎?但我有點睡不著呢。」陸風平長嘆一聲,懊惱道,「剛才如果再多喝一點就好了。」
十六年前,劉寧寧就是在這家餐廳一樓被自己的生母遺棄。
梁音不解:「為什麼不肯放?」
檔案是按年份分開存放的,羅飛找到相應的檔案袋,袋子里收錄著十六年前入院的那批兒童的個人資料。羅飛把一整沓的檔案都取了出來,然後開始翻看。
女孩之前接受過陸風平的催眠,雙方已經建立起一定的信任感。她很聽話地來到了陸風平身邊。
「那你是衝著我來的?」陸風平揣摩對方的來路,一邊悄悄拉了一下右手側的車門把手。他發現車門並沒有上鎖,但現在車輛正在高速行駛,要想跳下車未免太過冒險。
「小女孩就坐在你前面不遠處,現在你能記得她具體的座位嗎?」
楊興春搖搖頭:「她那會兒才多大呀?怎麼會記得?」
「暫時還沒有。」羅飛聳聳肩膀,解釋道,「關於『黑娃』的記憶應該發生在劉寧寧的幼年時代,但劉寧寧是個棄兒,她的養父母對她幼年的經歷也不了解。」
「是嗎?」梁音一下子來了興趣,「具體什麼情況?」
「思路是對的。只可惜——」羅飛遺憾地把手一攤,「警方根本不知道死者的身份,所以沒辦法查到她的社會關係。」
「什麼你喜歡的人?你別自作多情了!」梁音沒好氣地瞪了陸風平一眼,「他是把我當成他女兒了,思女心切!」
那人沒有接茬,只顧繼續開車。
「省刑警隊的韓灝韓隊長說了,要併案也是省隊並龍州的案子,所以不肯放案卷,反而要調我們這邊的案卷。」陳嘉鑫說起「韓灝韓隊長」的時候,故意用了誇張的語氣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也是……不過怎麼也得把大門口的監控查一下吧?作案者多半不是福利院的內部人員,所以他總得有個進門的過程,對不對?」
梁音板著臉,完全沒有理睬對方。她一直都不喜歡這個傢伙,但以前再怎麼樣也只是人民內部矛盾,還可以嬉笑怒罵以對。但現在梁音認定陸風平和胡盼盼失蹤案有關,而自己作為一名警察,和對方已有敵我立場的區別。在這個區別面前,梁音覺得有必要保持足夠的職業尊嚴。
晚上紙醉金迷,上午在家「會客」——這幾乎就是陸風平雷打不動的生活規律。所以要想讓他協助查案,這份工作只能從下午開始。
「你……」梁音怒目圓睜,幾乎要拍案而起。
陸風平聽出梁音的言外之意,他攤開雙手,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你覺得我就是那個兇手?」
羅飛道:「也可以通過當事人的回憶啊。比如說這些孩子當年入院,肯定都要經過院長的手來辦理吧。」
胡盼盼兩年前從職高畢業,此後一直沒找到穩定的工作,只在龍州市內打些零工。案發前,胡盼盼剛剛辭去了上一份工作,已經在家中賦閑約半個月。二月十六日午飯後,胡盼盼獨自外出散心,此後便再也沒有回家。當天傍晚,胡大勇開始撥打胡盼盼的手機,但無法撥通。胡大勇外出尋找未果,于晚間十點十七分來到南城派出所報案。因當時距離胡盼盼失聯尚未及二十四小時,警方按規定未予即刻立案。
「領養者的資料都是附在檔案里的——」陸風平聳聳肩,意思是既然檔案丟了,要想獲得更詳細的信息就有點困難,不過他緊接著又補充道,「老太太記得那個男的姓沈,兩口子是本地人,不過當時已經在省城定居。」
梁音把手插|進頭髮里,抓狂般地「啊」了一聲。
陸風平立刻接話道:「睜開眼睛,看看那個女孩在哪裡!」與先前那些緩慢的誘導語不同,這句話說得簡潔乾脆,充滿了命令的意味。楊興春來不及多想什麼,幾乎是下意識般把雙眼睜開。
陸風平沒有回應梁音,他走到沙發那邊,在羅飛對面坐下。羅飛看著陸風平不說話,很沉得住氣的樣子。
「好了,我們說說另一個女孩吧——」羅飛主動變換話題,「劉寧寧。」
楊興春閉上了眼睛。
「沒錯。」羅飛略略向前探出身體,擺出邀請的態度,「在這個環節上,我們仍然需要你的幫助。」
「因為你是他的助手啊。」
「我自己走了。那個女孩說還想一個人轉轉,所以我們就分開了。」陸風平停頓了一會兒,又補充道,「我是從公園北門出去的,監控里能查到。」
陸風平喋喋不休:「那我能不能問一聲,你現在想去哪兒呢?」
羅飛解釋道:「凌明鼎給我講解過這方面的知識。根據他的描述,人的記憶一旦形成,就像把一份文件儲存在電腦硬碟里,只要硬碟本身不發生物理性質的變化,這份存好的文件是不會丟失的。但是時間長了以後,我們很可能會忘記文件存在哪個目錄下,於是就找不到那份文件了,這就是通常所說的遺忘。而催眠師所做的工作,就是幫助遺忘者找回通往文件的途徑。」
陳嘉鑫撓撓頭:「不知道名字的話,檔案又不見了,那還怎麼查呢?」
陸風平獨自一人走出了酒吧,他的腳步略有些搖晃。一輛在路邊攬活的計程車機敏地搶過來,在陸風平身前踩住了剎車。陸風平拉開副駕車門,一屁股鑽進車內,報了個地名道:「工人新村。」
「和高永祥一樣,死者的身體上並沒有抵抗傷。而在死者的腿腳附近,這裏,」梁音伸出一根手指在照片上點了點,「你們看,這一片的雜草呈倒伏狀態,並且有反覆摩擦的痕迹。我相信這些特徵正是死者被人勒住脖子,雙腿在草地上蹬踹掙扎時留下的。」
陸風平「哦」了一聲:「那得找到她的親生父母才行。」
「別管別人了,先把自己的事做好吧。」羅飛看看手錶,十點多了。他問梁音:「你和陸風平最後有沒有約個準確的時間?」
羅飛轉頭看向義工王海,問道:「有誰動過這袋檔案嗎?」

05

陳嘉鑫問:「什麼事?」
陸風平耐著性子解釋:「去工人新村應該往右拐,這條路是往城外去了。」
陸風平承認自己和胡盼盼有過一次邂逅,但他否認自己和胡盼盼的失蹤有關。陸風平聲稱那天他和胡盼盼一塊在城市公園內小坐,隨後便各自分別,自己也不知道女孩後來去了哪裡。

02

羅飛等人則在客廳等待。
梁音帶著埋怨的口吻說道:「哎呀,你們的安防設施也太不到位了吧。」
梁音的精神重又一振:「是嗎?那這兩起案子能不能併案啊?」她看著羅飛,期待對方的判斷。
陸風平一臉無辜:「事實就是這樣嘛。」
梁音立場鮮明地駁斥陸風平:「剛剛不是你催眠了楊哥,然後找到那個位置的嗎?現在又說不對,你這不是抽自己嘴巴?」
「是晚上,不過天還沒有完全黑透。」
羅飛困惑地皺起眉頭,目光看向身旁的楊興春。關於劉寧寧被遺棄的信息正是由後者提供的。
「操!」陸風平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他把身體靠回到椅背上,從牙縫中吐出五個字來,「這個神經病。」
羅飛懶得聽這倆饒舌,他揮揮手催促道:「趕快出發吧。」
一個多月之後的三月二十https://read•99csw.com日,案件又發生了一個轉折。當天晚上,胡盼盼的母親黃萍收到了一條手機簡訊,這條簡訊正是由胡盼盼的手機發出,具體內容如下:
「名字?那我可不知道。」羅飛攤著手說,「昨天我翻到那頁檔案的時候,匆匆一瞥,只記得照片上是個女孩,名字什麼的就沒在意了。」
看完兩遍案卷,羅飛對於案發經過有了較為完整的了解。陸風平在此案中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這確實是個耐人尋味的問題。羅飛知道南城所的幹警肯定不是陸風平的對手,這件事自己確實得過問一下。
「哎呀飛哥,你怎麼總說喪氣話。」梁音嘟著嘴抱怨道,「搞得我都沒有信心了。」
「搜索?」
「你們去那裡幹什麼?」
「這兩天里你沒有找過她嗎?一個電話都沒打?」
「會客?他能有什麼客人?還不是一幫狐朋狗友的混混!」發出這番抱怨的人正是梁音,她剛剛和陸風平通過電話,後者說家中有客來訪,諸事不約。
「那可真有意思……」陸風平翻了翻眼皮,揶揄道,「一個思女心切的父親,會持刀來劫持自己的女兒嗎?」
「是嗎?」楊興春凝起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陸風平一番。等對方走到身前,他主動伸出右手,招呼道:「你就是那個催眠師吧,幸會。」
胡盼盼,女,現年二十一歲,本市戶籍,未婚,一直與父母同住。今年二月十六日,胡盼盼離家后未歸。當天晚上,胡盼盼的父親胡大勇到南城派出所報案,南城所于翌日立案展開調查。
「是沒有難度啊,我的催眠很成功。」陸風平為自己辯解,「只是沒有找到那段記憶。」
陸風平指了指楊興春找出的那張椅子:「坐在這裏。」劉寧寧坐下后往四下里看了看,神色中有幾分緊張,也有幾分期待。
「如果你能在車上睡一覺,那就不會知道了。」
林萃路曾經是龍州的市中心,這裏擁有全市第一家肯德基餐廳。多年前這家餐廳開業的時候,市民們曾排著長龍來嘗鮮,那幅熱鬧的場面令很多人至今記憶猶新。
「好吧。就算我是兇手,他有什麼事衝著我來啊,劫持我喜歡的人,這算什麼呢?」
羅飛微微點了點頭。胡盼盼和梁音長得像已經成為眾人的共識。陸風平對梁音一直抱有某種特殊的情感,他因此在咖啡館內主動向胡盼盼搭訕,這個解釋倒也合情合理。只是一旁的梁音很鬱悶地癟著嘴,看起來不太喜歡這個理由。
羅飛卻擺擺手:「不著急,先查另一件事。」他的神色頗為凝重。
「一個多小時吧。」
梁音不滿地「嘁」了一聲:「你這活幹得倒輕巧。」
羅飛還認真比對了檔案上的照片和劉寧寧母親所提供的劉寧寧幼年時的照片,確認為同一人。總之從檔案資料上看不出任何謬誤之處。
陳嘉鑫打開隨身攜帶的文件夾,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梁音。
「你確定就是這一片?」陸風平輕輕地拉了楊興春一把,後者的身體轉過來,面向他剛才所指的那片區域。
羅飛說出三個字:「排除法。」
「你是怎麼去的,走路還是開車?」
「什麼?」梁音頗為意外,「到現在也沒查出死者的身份?」
「這也不能怪你,這兩起案子確實太像了。」陳嘉鑫幫梁音打圓場,「你還不知道吧?這個女人的頭顱和雙手也是被鋸子鋸掉的,手法和眼前這案子一模一樣。」
女孩的小名叫「囡囡」,是由高嶺派出所的楊興春警官送來,入院的原因是被母親遺棄……這些信息看起來都沒問題。
雖然陸風平的嫌疑很大,但警方在後續的調查中並未找到切實的證據。後來這條線索只好不了了之。只是胡大勇了解情況之後,卻認定了陸風平就是擄走女兒的兇手,他曾多次到南城所申訴,要求警方將對方繩之以法。警方由於職責所在,只能虛以應付。
警方隨後又調閱了咖啡館內的監控錄像,試圖了解胡盼盼與同行男子之間的關係。監控顯示,那名男子先於胡盼盼來到咖啡館,他點了一份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獨飲。大約半小時之後,胡盼盼也來到了店內,她坐在男子的鄰桌,為自己點了一杯紅茶。胡盼盼當時並沒有和旁邊的男子打招呼,看起來兩人應該互不相識。
「當然不是。」那人一直目視前方,看也不看陸風平一眼。
「我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陸風平半轉了身,指著獨坐在不遠處的劉寧寧,「那個女孩當年根本沒有被遺棄在這裏,是你們的偵查找錯了方向。」
梁音「嘿」地冷笑了一聲:「他這是怕案子被咱們破了,省隊臉面上掛不住吧?」
「確實很難。」羅飛聳了聳肩膀,「所以我們又得向那個傢伙求助了。」
「閉上你的眼睛。」陸風平重複道,稍稍加了些命令的口吻。
「嗯——」陸風平滿意地點著頭,他一邊伸手和對方相握,一邊讚美道,「自知之明!」
今晚陪伴陸風平的那個妹子酒風豪邁,身材更是火辣。陸風平本來很有興趣和她深入「交流」一番,但喝到下半場的時候,他發現妹子偷偷把沒喝完的洋酒往垃圾桶里倒。這種雞賊的舉動令他一下子沒了胃口,於是便叫了買單,準備草草收場。那妹子還自作聰明般黏在陸風平身旁,指望對方帶她出去呢。陸風平嘿嘿一笑,踢了一腳垃圾桶說:「想跟我走?先把欠的酒補上。」妹子討了好大個沒趣,悻悻然撤了。
陳嘉鑫接過話茬道:「會不會是福利院的檔案出了差錯?」因為他們是通過福利院的檔案記錄找到楊興春的,當羅飛提出這個思路后,他首先想到是不是這裏出了問題。
楊興春閉著眼睛娓娓道來:「我先把車靠在路邊,停好,然後下車。我向著肯德基走去,透過玻璃門,我看到有不少人聚集在店裡,在看熱鬧。等我推門進去的時候,有人看到了我,就喊起來:『警察來了!』這時我聽到了小孩的哭聲。人群自動分開,為我讓開了道路。我看到有個小女孩坐在那裡,面前有一堆吃剩的食物。小女孩在大哭,有兩個服務員在旁邊安慰她,但是沒什麼效果。」
羅飛還在繼續翻看那份資料,似乎還沒有完全死心。直到檔案翻過了最後一頁,下面已經出現另一個小孩的資料時,他的動作才停了下來。而恰恰就在這時,他似乎發現了某個玄機。
羅飛也覺得有必要確認一下這個問題,他當即作出決定:「去福利院,再查一查那份檔案。」
「吃醋了呀?」陸風平嬉皮笑臉地看著梁音,「你別生氣嘛,那個女孩長得是有點像你,但是身材嘛,那肯定比你差多了。」
梁音堅決地撇過頭去,臉色鐵青。
「很好。」陸風平道,「請閉上你的眼睛。」
一個奇妙的瞬間出現了——幻想中的回憶場景和眼前真實的景象同時刺|激著楊興春的視覺神經。當這兩個場景重疊在一塊的時候,哪怕只有短短的零點幾秒,也已足夠。
陸風平品出些滋味來,他「嘿嘿」乾笑了兩聲,反問道:「溝通?還是審訊?」
當然也有可能陸風平殺死胡盼盼之後,先作出獨自離開的假象,隨後又從監控盲區返回公園,將屍體帶走並清理了現場。只是轉移屍體可是一項大工程,要將這事做得不留一絲痕迹談何容易。所以在沒有證據支撐的情況下,這思路僅能作為一種猜測罷了。
陸風平得意地挑起嘴角,他沖劉寧寧招了招手,呼喚道:「到這邊來。」
羅飛卻拒絕了對方的提議:「不,我不需要做催眠。」
楊興春早就聽說過陸風平的臭德行,所以也不介意,反倒哈哈大笑起來:「越是煩我們的人,我們還越要和他打交道。從這個角度來說,警察還真是一種讓人討厭的職業啊。」
楊興春的思緒變成了一輛在夜色中穿行的警車,他駛過一個又一個街區,那些熟悉的場景如過電影般在他的腦海中接連浮現。最終那輛車停在了林萃路肯德基店外,楊興春下意識地說了句:「到了。」
福利院的義工王海帶著羅飛等人來到資料室,上次看檔案的時候也是這個小夥子作陪。
「你還真是專業。不過——」陸風平沉吟道,「既然你在開車,你要怎樣才能扼住我的脖子呢?」
「我就知道那傢伙滿嘴胡扯!」梁音已經按捺不住要給陸風平作個論斷。
羅飛正色道:「自從胡盼盼進入公園之後,她就徹底失去了蹤跡。監控錄像里看不到她的身影,遊客中也沒有目擊者。」
梁音和陳嘉鑫也把腦袋湊過來查看。那是一個小男孩,名叫陶偉,年齡看起來比當時的囡囡要稍大一些。
羅飛之前一直在琢磨用什麼方式來提及胡盼盼的案子。因為在高永祥一案上他還需要和陸風平繼續合作,陸風平下午也是為此https://read•99csw•com事而來。如果很生硬地把陸風平一下子定義為失蹤案的嫌兇,那肯定會引起對方的抵觸。以陸風平的性格,很大可能會傲然離去,那局面就尷尬了。現在藉著梁音翻臉,倒正好有個切入話題的契機。於是羅飛便主動向陸風平解釋道:「她在生你的氣呢。」
羅飛卻不像梁音那麼樂觀:「資料室附近好像沒有監控探頭啊。」

01

工人新村在市中心,應該向右拐的,現在這條路卻是出城的方向。確定自己判斷無誤,陸風平忙開口道:「哎,這路不對吧?」
梁音「啊」的一聲:「就這麼一張照片,要我說?」
「確定啊,資料室的鑰匙就是我一個人保管,中間肯定沒人來過。」
「睡不著的話,我可以幫你。」那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沉穩姿態。
「這些話就別說了,沒有意義。」羅飛擺擺手,把這不太友好的氣氛給截斷了,然後他吩咐陳嘉鑫,「你儘快把我們手上的案卷整理好,給省隊那邊送一份復件。」
梁音一拍手,贊了聲:「好!」
陳嘉鑫還在繼續糾結:「可是要知道當年有哪些孩子入院,不也得通過檔案來查嗎?」
陸風平「嘿」地乾笑了一聲,反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不在了。」羅飛給出非常確切的答覆,「前幾年福利院遷了新址,以前的老院子早就被拆掉了。」
「我們失去了可供模擬的情境。」陸風平解釋說,「如果福利院舊址還在,我就可以把老太太帶到那個環境里,這樣我們就回到了當年的空間。然後通過其他孩子的檔案來確定時間。我會把那些孩子帶入到老太太的記憶里,當她看到這些孩子時,就好像回到了十六年前。然後我帶著老太太前往孩子們的宿舍,她可以一個個床鋪地看過去,念出每張床上孩子的名字。如果有一個孩子並不在檔案中,這個孩子就是我們要找的目標了。」
陸風平一進屋就在最靠近門邊的位置上坐下來,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精神看起來萎靡不振。
楊興春略略一怔:「嗯?」
「你可以在腦子裡想象一下當時開車的過程。從你離開派出所開始,這條路你應該非常熟悉了,對嗎?」
一隻手臂突然從後排座伸出來,繞過陸風平的頭顱,將他的脖子牢牢地箍在了椅背上。陸風平用儘力氣掙扎,但那隻手如此地強壯有力,竟難撼動分毫。不消片刻,陸風平便覺得整個腦袋越來越漲,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
陸風平卻把眼皮一翻:「有什麼好幸的。我最煩和你們這些警察打交道了。」
「這是我的車。」那人怪笑了一聲,「要去哪裡,當然是我說了算。」
羅飛沒有理會對方的挑釁,直接進入話題道:「我剛剛看過案卷,在胡盼盼失蹤之前,你是最後一個和她有過接觸的人。」
梁音眉頭緊鎖——這幅場景,和高永祥命案現場的情形何其相似!
面對乘客的提醒,司機卻既沒有減速,也沒有掉頭,他只管繼續往前開,像是完全沒聽見對方的話語。陸風平加大音量又喊了一聲:「哎,你走錯路了!」說話的同時他轉過頭去看向了那個司機。只見那人戴著帽子和口罩,面部只露出一雙眼睛。在黑暗的夜色中,很難分辨對方的相貌。
「如果無關的話,偷走檔案的人何必費這個周折?」
這回司機倒是搭腔了:「我沒走錯,我認識路。」他的嗓音嘶啞,像是聲帶被烈火灼燒過一般。
「哦。」陸風平交叉雙手撐著自己的後腦勺,懶洋洋說了句,「那就有點麻煩了。」
「對。」楊興春在高嶺派出所待了二十多年,對轄區內的每一條道路早已了如指掌。
羅飛很痛快地回答:「那正好啊,你接一下吧。」
肯德基餐廳內只留下陸風平和劉寧寧二人。現在劉寧寧已經置身於多年前被遺棄時的情境中,而陸風平將要施展催眠術,幫對方喚醒那段塵封已久的記憶。
一旁的梁音實在按捺不住了,脫口而出道:「刑滿釋放人員名單!」
羅飛追問:「具體說說,怎麼知道是勒死的?」
確實,南城所曾組織警力在城市公園裡細細搜過,既沒有找到胡盼盼的屍體,也沒有發現疑似兇案現場的痕迹。這也是南城警方後來對陸風平中止調查的主要原因:雖然陸風平是胡盼盼失蹤前接觸的最後一個人,但如果胡盼盼並未在公園內遇害,那後來發生的事似乎也難以和陸風平扯上什麼關係。
楊興春沉默著,在記憶中搜尋一番后,開口道:「那天我值夜班。剛剛吃過晚飯就接到了報警電話,說林萃路肯德基有個孩子找不到媽媽了,哭得很厲害。我立刻動身前往現場。」
梁音不滿於對方的態度,怒氣沖沖地提高了聲調。陸風平連忙高舉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不敢再與對方爭辯。
「剛才不是說了嗎?他精神不正常,都是被兇手害的!」
羅飛的思維跟隨陸風平的話語極速運轉。這段話本身已經蘊藏了大量的信息,令羅飛激動不已。不過他還是希望能找到這個女孩,能面對面和對方做一些更為直接的交流。所以當陸風平停下話頭之後,他立刻追問:「領養她的人叫什麼名字?」
「好的。」陸風平繼續用語言引導對方的思維,「想象一下,在那個還沒有黑透的夜晚,你一路開著車,往林萃路肯德基駛去。沿途的路程是如此的熟悉。我要你在腦海中完整地重複這個過程,就像你真的在開車一樣。你要駛過每一條路,拐過每一個岔口。當你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請告訴我一聲。」
「他還真以為我們在求著他呢?」梁音憤懣難消,向羅飛建議道,「我看咱們也別慣他的臭毛病,直接發個傳票,看他來不來。他要是不來,就拘傳。」
「你喜歡侵入別人的潛意識世界,由內而外地控制別人的情緒和思維模式——這就是你們這些催眠師慣用的手法。而我的方法是由外而內的,相對來說要簡單許多,也直接了許多。」
「劫持她的人叫作胡大勇,你應該認識吧?」羅飛一邊說一邊凝神看著陸風平,關注對方的反應。
「好什麼呢?」陳嘉鑫在一旁不解地嘀咕著。重要的線索已經丟失,怎麼還喝起彩來?
梁音愈發不解:「我們討論省城的案子幹什麼?」
羅飛認同梁音的判斷。既然兇手要刻意隱藏女屍的身份,正說明這個身份對於破案意義重大。當初就應該抓住這個突破點猛攻,現在時間拖得太久,早已錯過了查訪的最佳時機。
羅飛吩咐陳嘉鑫:「到技術科找最好的畫像師,十分鐘后在我的辦公室會面。」
「怎麼了?」
「你罵人幹什麼?」梁音皺著眉頭責問道,「他是因為女兒失蹤了,精神才變得不正常。這事又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那個擄走胡盼盼的兇手。」
梁音一愣:「什麼?又冒出個無頭女屍?」
下午四點三十七分,眾人來到了福利院老院長家中。陸風平帶著那幅模擬畫像,在書房內對老太太實施了催眠術。
楊興春點點頭,確認道:「沒錯。」
羅飛及時轉頭向女孩遞了個眼色,按捺住了對方的脾氣。然後他繼續看著陸風平問道:「你的意思是,你們故意找了個隱蔽的地點,避開了公園裡的攝像頭和其他遊客?」
「不需要而已。」羅飛解釋道,「我只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自己慢慢回憶。」
陸風平饒有興趣地追問:「什麼風格?」
羅飛輕輕地「咦」了一聲,目光盯住了下一個孩子的照片。
「開車。」
聽羅飛把情況介紹完之後,陸風平眯著眼睛問道:「那份檔案是十六年前的?」
胡大勇的患病對警方來說倒是一個解脫。因為此時黃萍相信女兒在外地打工,而持否定態度的胡大勇已失去了民事行為能力,這樣警方的辦案壓力便大大減少。於是此案就擱置下來,拖延至今。
陸風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帶著種小伎倆被人看穿后的尷尬。隨後他又自嘲般苦笑道:「好吧,現在我相信了,你沒有認錯人。」
羅飛繼續問道:「你和胡盼盼約會的過程中,她有沒有說過接下來要去哪裡,或者會和其他什麼人聯繫?」
「你說有人偷偷進來?」王海愣了一下,繼續搖頭道,「這不太可能吧,這裏面又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要看檔案的話直接找我就行啊,也沒有什麼好保密的。」
陳嘉鑫笑笑說:「你別緊張,不是我們這邊的案子,是省城的。」
梁音在一旁撇著嘴,譏諷道:「你不是說沒什麼難度嗎?」
梁音聽出了對方的潛台詞,她臉上的表情愉悅起來,口中仍不饒人地揶揄道:「哼,以後還敢小看我們飛哥嗎?」
「請繼續回憶當時的情形。現在我要求你把那些情https://read•99csw•com形描述出來,你做了些什麼?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完事就撤了啊,我剛才說過,一個多小時。」
梁音瞪眼:「為什麼每次都是我?」
九月十一日,下午兩點十分,刑警隊會議室。
下午三點三十二分,兩人起身離座。男子前往吧台買單,胡盼盼則在門口等待。隨後兩人便一同離店而去。
梁音一聽就明白了:「對!那人為什麼來偷檔案?說明檔案里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信息。我們只要把他想藏住的東西找出來,這案子就不難破了。」
「嗯,大概描述一下事情發生的經過。從你接到報案的時候開始說起。」
「隨後你們去了哪裡?」
陳嘉鑫使勁想了想,還是沒想明白,只能再問:「什麼環節?」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胡盼盼失蹤的?」
「你說讓老院長來回憶這事?」陳嘉鑫搖搖頭,「這也太難了吧,都十六年了,老院長已經一把年紀的。如果說你拿著哪個孩子的資料給她看,或許她能想起點什麼。現在是少了一個孩子,讓她去想少了哪個。這要是能成,就是說她能清楚地記得十六年前入院的每個孩子,這可能嗎?」

03

「還有其他的方法嗎?」
此時並非就餐高峰,餐廳內人流並不多。羅飛向經理說明來意,後者積極配合,很快就把樓下的客人全都轉移到了樓上。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楊興春恰好也帶著劉寧寧抵達現場。
計程車麻利地向前方開去。陸風平感覺有些憋悶,便把車窗搖下來透氣。「早知道那娘們耍詐,何必跟她喝那麼多!」他在心裏暗自嘀咕著,也不知是在埋怨對方姦猾,還是在檢討自己的疏忽大意。
羅飛揮了揮手,對楊興春等人說道:「我們出去等吧。」眾人也知道接下來要避免一切干擾,於是便跟隨羅飛退到店外等待。
梁音不知道這個男孩和他們所關心之事有什麼關聯,便問羅飛:「怎麼了?」
九月十日,上午九點十七分。刑警隊會議室。
「有什麼好找的?本來就是露水情緣,我也沒想要繼續發展。」陸風平又把目光轉到了梁音身上,壞笑道,「我的心,早有所屬。」
「這樣看來,兇手就是想刻意隱藏死者的身份呢……」梁音若有所悟,她抬手在腦殼上拍了拍,「剛剛我的思路好像有些亂了。」
陸風平半張著嘴,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這……怎麼了這是?」
「得了吧。我看你根本沒那個本事,所以才編出這麼個借口!」梁音扭頭對羅飛說道,「羅隊,你可別信他的。這傢伙張口就來,我最了解他了。」
「一個多小時……你們做了些什麼?」
「那我們也下午碰面吧。」羅飛站起身來,做了個散會的手勢。
那人便直言道:「只要用手臂夾住你的頸部,一分鐘之內就可以讓你昏睡。」
「後面?」
下午三點四十五分,羅飛等人率先來到了林萃路肯德基餐廳。
陸風平搖了搖頭,說:「我沒有找到她被遺棄的那段記憶。」
楊興春立刻回答:「是秋天。」
羅飛沒有立刻回答,他低下頭把整袋檔案從前往後徹底翻查了一遍,像是在找什麼似的。翻完之後他告訴梁音:「劉寧寧的檔案確實沒問題,是後面的一份檔案不見了。」
「你幫我?」陸風平笑了,「莫非你也會催眠術?」
「怎麼幫?」
或許是出於母親的美好期望,黃萍相信這條簡訊確實是女兒發出的。只可惜她想要回撥女兒電話時,手機卻再次關機。而胡大勇卻堅信女兒已經出了意外,這條簡訊其實是擄走女兒的罪犯所發,兩人在南城派出所就此事產生分歧。胡大勇大發雷霆,他當著眾人的面對妻子動武,甚至和前來勸阻的警察也發生了肢體衝突。警方把胡大勇制伏之後,發現對方的精神狀態不太正常。后經精神病院確診,胡大勇已經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你們在公園裡待了多久?」
梁音表示質疑:「你只是無意間掃了一眼而已,這能複製得出來嗎?」
「上次來看檔案的時候,我也是把劉寧寧的檔案翻過了最後一頁,直到露出下一份檔案。就是這裏——」羅飛一邊說一邊把檔案又翻到相應的位置,然後他指著那張男孩的照片,「當時我記得,後面應該是一個女孩,而不是這個叫作陶偉的男孩。」
此刻夜色已深,道路暢通無阻。計程車很快便駛過了兩個路口,然後又左拐而去。陸風平一愣,探著身子向路邊張望。
「那我就給你點信心吧。」羅飛微笑道,「其實呢,我們現在突破的機會,並不在於找到那個偷檔案的人,而在於找到檔案上的那個小女孩。」
梁音聳聳肩膀道:「他說得下午才能過來。」
「十六年前……當時福利院的那些老樓還在嗎?最主要的是孩子們生活和學習的那些場所。」
羅飛和陳嘉鑫並排坐在了陸風平對面,梁音也走過去坐在了羅飛身邊。陸風平不幹了,他剛剛伸完一個懶腰,手掌落下來在身旁的椅子上一拍,對梁音說道:「哎——你是我的助手啊,坐這兒來!」
「還在生我的氣呀?」陸風平攤開雙手,好像很委屈的樣子,「我都解釋清楚了嘛,胡盼盼失蹤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可胡大勇這個瘋子非得賴著我。」
「你們查出『黑娃』是誰了?」陸風平問道。上次他的催眠探索正是卡在這個關鍵處。
「信不信,隨你們。」陸風平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白天還是晚上?」
「是的,我太先入為主了。」梁音癟著嘴,表情略顯沮喪。
陸風平問楊興春:「當時小女孩坐在哪個位置?」
「我看到了!」楊興春興奮地大喊起來,「就在這裏!」他大踏步向前走去,指著某個空空如也的座位說道:「那個小女孩,她當時就坐在這裏!」
羅飛道:「六年前省城的那樁無頭女屍案。」
那人道:「知道太多對你沒什麼好處。」
半個小時之後,陸風平走出了書房。梁音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她立刻迎上去問道:「怎麼樣?」
羅飛好像還沒聽過癮,繼續向梁音發問:「如果要破案的話,你會給出什麼建議呢?」
梁音咧咧嘴:「那室內的線索呢?指紋腳印之類的?」
「哦?」陳嘉鑫的情緒也跟著緊張起來,他隱約窺到些端倪,卻又不得頭緒,只好又追問:「要怎麼查?」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那我就是最大的嫌疑對象。」陸風平懶懶地翻著眼皮,「可惜啊,你們一直沒找到胡盼盼的屍體哦。」
陸風平淡淡道:「沒有找到記憶並不是我無能,而是那段記憶根本就不存在。」
看完這番錄像,那個半路殺出的男子便成為警方的重點關注對象。警方很快就查到了他的身份——此人正是陸風平。
羅飛問道:「你和她以前並不認識,對嗎?」
「他們要是有本事破案,用得著等到現在嗎?」梁音還是不太服氣,「我看這案子,最重要的就是查明無名女屍的身份。他們六年都沒查出個頭緒,就算拿到我們這邊的案卷,又有什麼用?」
「對。」梁音立刻表示贊同,「省城那案子的詳細案卷呢?快拿出來,我們好好研究研究。」
陸風平撇撇嘴:「凌明鼎雖說草包了點,紙上談兵倒也能說得頭頭是道——那他有沒有告訴你,催眠師用什麼方法來尋找被遺忘的途徑呢?」
下午兩點,陸風平來到了刑警隊。一眾人再次聚集在會議室內。
羅飛也看著梁音:「說說吧,你有什麼看法?」
「你要我從一個老太太那裡尋找一段十六年前的記憶,找一個曾經在福利院里待過的小女孩——這肯定不容易,但對我來說呢,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陸風平故作玄虛般頓了頓,接著說道,「因為記憶這個東西,只要存在過,就不會消失。」
陸風平回答說:「是啊。」
「生氣?不會這麼小心眼吧?」陸風平委屈地咧著嘴,「我早上確實要接待客人啊。」
「那也不能一直在那兒待著吧?」
「那個小女孩叫什麼名字啊?」一旁的陳嘉鑫插話問道,顯出一副躍躍欲試的姿態。
「可是這袋檔案確實被人動過。」羅飛的語氣堅定無疑,隨後他又若有所思般看著王海,沉吟道,「既然你不知情,那這事就很有意思了。」
劉寧寧在旁邊看了楊興春一眼,隨即便低下了頭,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
陸風平上下打量了羅飛幾眼,笑道:「看來我需要先給羅警官做一次催眠?」
「哦?」陸風平興趣更甚,「那可真得請教請教了。」
梁音冷笑:「那也叫成功?」
陸風平無所謂地撇撇嘴:「那好吧,你先試試。」看他的態度,似乎料定羅飛必然會失敗,最終還得回來求自己。
一個多小時之後,羅飛拿著九九藏書完成的模擬畫像回到了會議室。畫上是個臉圓圓的小女孩,從相貌上來說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鑰匙你一直帶在身上嗎?會不會被人取走過?而且——」羅飛的目光往門鎖方向看了一眼,「這種老式的插鎖安全性是很差的,拿卡片什麼的一捅就開了。」
梁音冷冷說了句:「案子沒破,你就擺脫不了嫌疑。」
「是的,不堵。」
陳嘉鑫在旁邊躍躍欲試道:「有這些信息應該可以查了,只是需要花一點時間。」
「我們一定會查明真相。」羅飛一字一頓地說著,像是一種宣誓,更像是一種警告。
警方對陸風平進行了傳喚。
一早陳嘉鑫送來了胡盼盼失蹤案的卷宗,羅飛已抽空看過一遍。這會兒他從樓下食堂打了午飯上來,趁著午休的時間,一邊吃飯,一邊又細細閱覽。
「四歲的小孩已經具備完整的記憶能力。」陸風平一搖三晃地走過來,悠悠然說道,「曾經的往事都儲存在她的腦海里,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找到。」
羅飛看著梁音:「麻煩你再跟他聯繫一下吧。」
陸風平看著梁音:「怎麼啦?」
「當年省城警方一直沒有查出死者的身份。據說他們把全省的失蹤人員都查了一遍,現在看來,他們很可能遺漏了一個重要的環節。我需要你立刻去核實這個環節。」
「十多年前,路上應該不堵吧?」
梁音昂起頭,露出一個驕傲的笑容。
「約會唄。」
陸風平先把那張模擬畫像還給羅飛,用自嘲的口吻說道:「不錯啊,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羅飛把話題扯回來問道:「那福利院遷址這件事,對我們的計劃有什麼影響呢?」
「這不是很正常嗎?因為我們倆要做的事情,不想讓其他人看見啊。孤男寡女約會嘛——」陸風平嘴角露出一絲淫邪的笑意,「羅隊長,你不會連這事都不懂吧?」
不管那人是不是計程車司機,他所開的確實是一輛計程車。駕駛位的防盜網將前排的兩個位置完全隔開。要想扼住陸風平的脖頸,那人必須下車繞過來才行。
楊興春立刻把手一攤,道:「這不可能。」
羅飛和陳嘉鑫卻沉默著,沒有搭梁音的話茬,他們的表情似乎有些尷尬。梁音不明所以,便用胳膊肘拱拱陳嘉鑫,問道:「怎麼啦?」
陸風平指指楊興春:「他確實有這段記憶。」然後又指指劉寧寧,「但是她沒有。我只能告訴你們這些,別的事與我無關。」
「那你為什麼要請她喝茶?」
王海立刻搖頭:「沒有。」
羅飛皺起眉頭:「給我做催眠?」
楊興春往餐廳西北角上指了指,說:「大概就是這一片吧,具體的座位我可說不準了。」
「我明白了。舊的福利院已經被拆除,所以這個情境模擬就無法完成。」
「你放心,我下手很有分寸。」那人不緊不慢地說道,「首先我絕不會扼住你的氣管,所以你不可能窒息。另外你頸部有兩條大動脈,我只會扼住其中的一條,不會讓你的大腦受到不可逆的傷害。你會覺得疲倦,然後就會睡上一覺,沒什麼可怕的。」
羅飛也沒有把話說死,只道:「至少可以深入比對一下。其實這樣的案子並不多見,我覺得是同一個兇手的可能性還是蠻大的。」
「確實沒有。」王海證實了羅飛的判斷,「整個福利院只裝了三個監控探頭,一個在大門口,一個在孩子的住宿樓,還有一個在財務室門口。」
陸風平攤攤手,看著前方的路:「可我總會知道的,或早或晚而已。」
當初正是楊興春收留了劉寧寧,讓他們兩個提前相處一會兒,對劉寧寧恢復記憶也有好處。
然而事情的進展卻不像眾人預想般順利。半個小時之後,陸風平首先出來了。羅飛迎上去問道:「怎麼樣?」
「哦?」陸風平略略有些詫異,「原來羅警官對記憶理論也有所研究。」
對胡盼盼失蹤案的調查似乎走入了僵局。陸風平雖然嫌疑很大,但應對警方的說辭卻滴水不漏,即便是羅飛一時間也找不到突破口。另一方面,羅飛本身也無暇在此案上投入過多的精力,因為他的重點還是在高永祥一案上。
「好吧。」陸風平也回歸正題,「女孩小名叫楠楠,是和劉寧寧一同被送到福利院來的。這女孩出生在一個問題家庭,父母都是吸毒人員。後來她的父親被警方擊斃,母親則被判了重刑。小女孩沒人照料,只好送到福利院。她在福利院里待了不到一年,就被一對夫婦領養走了。」
「檔案是按照年份整理的,我們只要知道那一年有哪些孩子入院,然後再看檔案里缺了哪一個,這不就行了嘛。」梁音斜眼瞥著陳嘉鑫,似乎嫌棄對方思維太慢。
「不認識啊,那天只是在咖啡館偶遇。」
「如果無法模擬情境,那就需要一些更直接的信息。比如說要找的小女孩的姓名,或者她的照片之類。總之我必須掌握某些信息,然後才能展開記憶搜索。」
「十六年前……」陸風平判斷道,「那女孩當時有三四歲了吧?」
「媽,我在外地打工,一切都好。你不用挂念我。時機成熟之後,我會回來看你的。女兒胡盼盼。」
羅飛點點頭:「對,就一張照片。」
羅飛凝起思緒,把這件事從頭到尾又捋了一遍。他不會輕信任何人的言辭,但他也不會忽視任何潛在的可能性。最後他總結道:「如果陸風平的催眠術確實可靠,那隻能說明一件事:老楊確實在這裏收留過一個被遺棄的女孩,但這個女孩並不是劉寧寧。」
司機卻反問:「誰說我要去工人新村?」
不過更讓羅飛奇怪的還是陸風平的反應。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孜孜不倦地追求了這麼多年,現在終於有機會與對方接觸了,怎麼還端起了架子?難道真有什麼客人,這人對陸風平來說竟比梁音更加重要?可是以羅飛的判斷,那所謂的訪客根本就不存在,只是陸風平拒絕別人的託辭。
羅飛點點頭表示理解。回想昨天陸風平對楊興春展開催眠時,就是通過匹配記憶的方式,成功地讓對方回憶起十六年前那個被遺棄的小女孩在快餐店所坐的具體座位。隨後陸風平又用這個座位做匹配,試圖喚醒劉寧寧被遺棄時的記憶。但第二次匹配卻沒有成功,陸風平因此作出論斷:所謂被遺棄在快餐店這件事,在劉寧寧身上並沒有發生過。
「既然陸風平暫時過不來——」羅飛沖陳嘉鑫招招手,「先把無頭女屍那事拿出來討論討論吧。」
羅飛道:「我可以試試。」
「昨天?」陸風平晃著腦袋使勁地想,「昨天有什麼事?」
「是啊。像這種發生在荒郊野外的無名屍案,確定死者身份本身就是最關鍵也最困難的工作。這具屍體被人割掉了頭顱和雙手,身邊也沒有任何遺物,真是不太好查。另外你注意沒有?死者的衣服被扒光了,但屍體上並沒有性侵害的痕迹。」羅飛一邊說,一邊用目光與梁音交流著。
「兩天之後吧,警察來找我的時候。」
「沒錯——」陸風平並不否認,「我請那姑娘喝了杯紅茶。」
「我知道,所謂失憶,其實只是忘記了通往記憶的途徑。」
「只是匆匆一瞥,就能憑記憶複原照片,這種能力確實少見。」陸風平打量著羅飛,用揣摩的口吻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羅警官在畫像的時候應該做了自我催眠吧?」
看著梁音那副氣惱的模樣,羅飛捕捉到一絲微妙的少女心思。陸風平糾纏梁音多年,令女孩不堪其擾。即便如此,當梁音遭受對方冷遇的時候,卻也難免有些失落。羅飛禁不住暗自感慨:女人的情緒還真是難以把握,有時候恐怕連她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羅飛迎上前,首先問了楊興春一句:「怎麼樣,她還記得你嗎?」
「十六年前,劉寧寧的生母把她遺棄在本市的一家快餐店。你可以對劉寧寧再實施一次催眠,幫她回憶當時的情形,或許能找到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這個倒沒具體說。」
羅飛點點頭:「你的確是一個人離開的。而胡盼盼卻再也沒有出現,就像憑空蒸發了一般。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性:第一,胡盼盼在公園內遇害,屍體被人藏匿了起來;第二,胡盼盼自行從某個監控盲區離開了公園。」
陸風平並不著急,又道:「現在請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女孩身上。忘掉周圍的人,只看那個女孩。如果你做到了,請告訴我。」
胡盼盼坐下后很快就引起了鄰桌男子的關注,那男子轉過頭來,先是觀察了胡盼盼一陣,隨後又側過身體向對方搭訕。因為監控錄像沒有聲音,警方無法知曉男子說話的內容。不過胡盼盼似乎很快便被對方吸引,兩人聊了幾句之後,女孩乾脆端著自己的紅茶和那男子拼桌,兩人相對而坐,又聊了許久。
陸風平攤攤手,繼續無奈。
那並不是原版的read.99csw.com照片,而是複印在A4紙上的一份附件。照片顯示的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草叢中仰面躺著一具全|裸女屍,屍體沒有頭,也沒有雙手,血液從碩大的傷口中流淌出來,漫了一地。
陸風平沒興趣跟著羅飛跑,一個人先行離去,不知又到哪裡放縱瀟洒。楊興春則要開車送劉寧寧回學校,最後來到福利院的只有羅飛、陳嘉鑫和梁音三人。
陳嘉鑫豎起拇指誇讚道:「你的分析和屍檢結果完全吻合。」
「好吧。」陳嘉鑫雖然不太樂意,但也只好照辦。
陸風平拿著那幅畫揣摩了一會兒,然後問梁音和陳嘉鑫:「你們覺得像嗎?」
陸風平微微一笑,同樣鄭重其事地說出四個字來:「翹首以待。」
「你覺得這起案件和高永祥一案很像,潛意識裡已經把兩起案件聯繫在一起了。在高永祥一案中,兇手並沒有隱藏死者身份的目的,所以在這起案件中,你也忽視了這種可能性,默認死者的身份會很容易確定,對嗎?」
羅飛的態度如此堅定,讓陸風平看出了什麼。後者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羅警官對催眠好像很有戒心呢。」
「現在只要把偷檔案的人揪出來,案件就能突破啦。」梁音建議道,「趕快去保衛室查一下監控錄像吧。」
深夜十一點四十二分,樂菲菲酒吧。
陳嘉鑫告訴梁音:「這是六年前發生在省城的一樁命案,至今未破。」
羅飛點頭道:「沒錯。」
「那會造成我大腦缺氧——」陸風平咧嘴道,「會很危險。」
「你確定?」
如果有人偷偷動了檔案,又是在羅飛他們查案的關鍵節點上,這事當然可疑。梁音和陳嘉鑫明白其中的邏輯,但他們一直沒看出那檔案到底是哪裡被人動過了。
「對,我可以幫你回想那張照片的模樣。雖然你只看了一眼,但只要那張照片曾經映在你的腦海里,還是有機會把它複製出來的。」
陸風平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好吧,像不像的話,只要找那個老太太驗證一下就可以啦。」陸風平一邊說,一邊懶洋洋地站起身來。
二月十七日,胡盼盼仍無音訊,且手機持續處於關機狀態。當天中午,南城派出所正式立案,對胡盼盼失蹤一事展開調查。警方根據胡盼盼離家的時間,調取了相關路段的監控錄像。監控顯示,胡盼盼離家後步行來到了不遠處的一家咖啡店,在店內坐了約兩個小時。下午三點三十七分,胡盼盼和一名男子一同離開了咖啡店。兩人步行穿過了兩條街道,來到附近的一處城市公園。進入公園后兩人便脫離了監控區域,警方的查訪線索也就此中斷。
劉寧寧的資料在整沓檔案中部偏下的位置,羅飛憑記憶很快就翻到了相應處。他開始認真閱覽檔案上的內容。
陸風平微微一笑,目光轉向羅飛身旁的女孩,回答道:「因為她長得和梁音很像。」
「四歲。」
羅飛又道:「監控錄像顯示,你和胡盼盼離開咖啡店之後,又一同去了附近的城市公園?」
梁音道:「從照片來看,案發現場環境複雜,能找到的直接線索恐怕不多,所以得從外部信息入手,要調查死者的社會關係,尤其是案發前夕她曾和哪些人來往。」
陳嘉鑫苦笑道:「省城那邊不肯放案卷……這張照片還是我托朋友偷偷複印出來的。」
陸風平略帶得意地笑了笑:「其實就是兩個字——搜索。」
「監控是得查,不過就是走走程序,別抱太大希望。」羅飛繼續給梁音潑涼水,「福利院又沒有圍牆,只設了一米來高的柵欄,要想翻越太容易了。如果你來偷東西,你會不會從大門口進來?」
「那就沒什麼難度了。」陸風平顯得很有把握。
楊興春的思緒跟隨對方的語言,那個小女孩的形象越來越清晰,他聽見了對方的哭聲,甚至看到了那些滾落在腮頰上的眼淚。於是他說了句:「我做到了,那個女孩,就在那裡。」
「調整你的呼吸,慢慢地沉靜下來,腦子裡不要想任何事情。」陸風平用低沉的語調開始引導對方。片刻后,感覺到楊興春的呼吸已經變得沉穩而勻凈,陸風平這才又開口問道:「那件事發生的時候,是什麼季節,你應該記得吧?」
「雖然檔案不見了,但我曾看過那上面的照片——」羅飛沉吟道,「也許可以通過模擬畫像技術,把那張照片複製出來。」
梁音和陳嘉鑫雙雙搖頭,不是說不像,而是不知道。因為他們根本對那張照片毫無印象。
「這事和劉寧寧的案子有關?」
陸風平酒喝得再多,此刻也知道不對勁了。他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凝眉問道:「你什麼意思?」
「前天你不是分析過無頭屍案的幾種情況嗎,」陳嘉鑫解釋道,「後來羅隊讓我查查以前有沒有類似的案子,我還真查到了,在省城就有一起!」
「哦?看來你不是計程車司機。」陸風平眯起眼睛,愈發專註地打量著對方。
王海略帶疑問地「嗯」了一聲,不太明白對方的意思。
羅飛說得更具體一些:「我們昨天不是來看過檔案嗎,我們走了以後,直到今天再來,這中間有沒有其他人動過這袋檔案?」
「你這活還沒幹,先把台詞埋下啦。」梁音直言不諱,「噢,一會兒找老太太協助調查,如果成功了,那就是你催眠的功勞;如果不成功,那就是飛哥畫像畫得不好。你倒是兩頭都討得巧。」
「你不笨。」那人頓了頓,又讚許道,「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沒辦法啊。」王海開始訴苦,「福利院的財政一直很緊張,有點錢都花在孩子身上了,裝不了太多攝像頭。再說了,我們這兒又沒什麼油水,一般小偷也懶得光顧。裝那麼多攝像頭也沒意義啊。」
「沒錯。」那人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是另外一種風格。」
梁音知道羅飛說得在理,只能不甘心地撇了撇嘴。這種無可奈何的感覺在她與陸風平多年的交鋒中,似乎從未改變。
「我不會轉頭的。」那人一口回絕,「我知道你的催眠本領。讓你看到我的眼睛,會很危險。」
「沒錯。」陸風平延續羅飛的思路展開講解,「電腦里的文件找不到了,我們可以想辦法搜索出來。只要輸入文件名或者部分文件內容,然後啟動查找功能,很快就能鎖定那份丟失的文件。人腦其實也一樣,在一個龐大的資料庫里存儲著某段記憶,可惜我們已經不記得具體的儲存位置。這時只要拿某一個記憶的碎片去匹配一下,也能夠把那段記憶查找出來。當然了,對普通人來說,這樣的查找工作量太大,腦力是跟不上的。而催眠師可以通過催眠的手法,深入其潛意識的世界,最大限度發揮其腦力潛能,找回那段記憶就不在話下了。」
「對。」

04

梁音不說話,帶著默認的意思。
梁音忍不住要問羅飛:「你怎麼知道這檔案被人動過?我看劉寧寧的檔案很完整,沒什麼問題呀。」
陳嘉鑫和梁音同時露出不爽的神色。他們知道,所謂那個傢伙,指的當然就是陸風平。
陸風平看看梁音,又看看羅飛,非常誠懇地說道:「那你們可得早點查明真相,恢復我的清白。」
羅飛道:「不是早上的事,是昨天的事。」
「是啊。公園北邊不是有片林子嗎,挺深的,很少有人往裡跑。我們倆就在那兒待著。」
「這位是高嶺派出所的楊所長。」羅飛在旁邊介紹,「當年劉寧寧被母親遺棄,就是他出的警。」
陸風平回答:「沒有。」
只要車輛停下,就有了逃脫的機會。陸風平在心中暗自盤算著。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梁音聽不下去了,「哼」了一聲,甩出兩個字來:「下流!」
「你們先別吵。」羅飛以調停的姿態對陸風平說道,「這裏面可能有些誤會,我們需要好好地溝通一下。」
羅飛「嗯」的一聲:「你什麼意思?」
「哦?那就是說,後面那個女孩的檔案不見了?」
梁音冷冰冰地插話道:「姓名和照片都在檔案里。」她的潛台詞是如果有這些信息,那還要你來幹什麼?
「啊?」陸風平被嚇了一跳,他從椅背上彈起半個身子,急切地問道,「怎麼回事?」
羅飛不想討論這事,他直接切了話題:「說說這個女孩的情況吧。」
「如果能找到可疑的指紋,那真是我們撞大運了。那傢伙既然算到我們還會回來,不至於那麼粗心把指紋留下來吧。至於腳印嘛,我們在命案現場已經提取到疑似嫌兇的腳印,能大概推斷出嫌兇的身高體型,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意義。」
「他就是故意擺個臭架子的——這傢伙一貫如此。」陳嘉鑫在一旁表達出同仇敵愾的情緒。兩天前他和羅飛上門拜訪陸風平的時候,也曾因同樣的理由吃過對方的閉門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