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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雷德梅茵被聽見了

第六章 雷德梅茵被聽見了

「俺不這麼認為。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把他交給我哥哥——阿爾伯特。阿爾伯特是一個個性軟弱,膽小怕事的人,如果他認為羅伯特去找他尋求庇護的話,他也會同意的。」
布蘭登點點頭。
「找到您真不容易。」他說道,「我們僅僅知道您昨晚逗留在達特茅斯,卻不知道具體|位置。那我就想您或許會選擇這裏最好的旅館,還真給我猜對了。如果您方便的話,我會和您一起共進早餐,再告訴您我為什麼會來這裏。如果可以的話在您離開這裏之前,有件事情不得不麻煩您,我很慶幸我來得正是時候。」
布蘭登這時提了一個問題。
「那雷德梅茵先生,你認為她會接受他嗎?」
「那好吧,」他說道,「我正在考慮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你弟弟馬上又會自由了,毫無疑問彭迪恩太太也會在羅伯特離開之後再過來,我可不想整個晚上都呆在那個該死的櫥里。」
在吃晚飯以後,多里亞拿來了一盞燈,來到了他主人的瞭望塔房間里。傑妮也和他們處了一會兒,僅僅十分鐘以後,也上床睡覺去了。外面掛起了大風,開始下雨。在本迪戈開始在房間里不安地來回踱步,並皺著眉頭對著窗外那一望無際的黑暗發愣的時候,從西邊吹來的一陣狂風震得屋裡的燈罩嘎吱嘎吱直響,傾盆大雨開始嘩啦嘩啦地猛烈拍擊窗扉。
「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他了。」布蘭登答道,「其實在達特穆爾慘案發生之前,我就見過他,並且記住了他的外貌。另外,我並不確定他是不是也記住了我。」
「他看起來還是挺正常的。」她回答道,「他既沒有提過去,也沒有說到他的犯罪,或者為什麼他這麼做。但是他已經完全變了。他似乎只剩下軀殼而已,他的音調已經從之前的洪亮大聲,變得像蚊子那麼輕,他的眼睛流露出曾經飽受折磨。整個人變得很消瘦,而且會神經質地哆嗦。他叫我支開多里亞,悄悄和我說,他這次來只為了見您。他已經在這附近呆了一段時間了,一直藏在向西海岸線下面的一個山洞里。他沒有告訴我具體是哪一個,不過無疑是在我們發現他的地方附近。他衣衫襤褸,還受了傷。其中的一隻手已經需要包紮治療了。」
輪到本迪戈問布蘭登問題了。
「俺猜,他唯一會信賴的人就是俺了。」本迪戈斷言,「如果他知道傑妮對他也沒有危險的話,也會信賴她。但是他或許不相信她能寬宏大量到會寬恕他的過錯。不過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想到,傑妮現在和俺住在一起。俺這麼說就好像他是一個正常的人,不過俺對此還是很困惑的。」
「有道理。不過在她所有平靜的外表下,並不總像看起來的那樣。對彭迪恩來說,她是天上掉下來的林妹妹。對任何人來說,要在四年之內使她脫胎換骨都不容易。就像許多的康奈爾人一樣,他可能是衛理公會派中的一員,或者一個蛋疼的禁欲主義者。總之甭管他是不是,他還沒有做到讓她完全改變信仰。現在俺能拍胸膛地說,等一下那個少婦回來,或多或少會受一些身邊那個拉丁人的影響。他可是相當滑頭,知道怎麼花言巧語地哄她開心。儘管她會做很多女性特有的那種白日夢,但是在那可人的臉蛋上卻從來不表現出來。多里亞小心翼翼地去暗示他有著為愛奮不顧身的理想,毫無疑問他已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一定會載著傑妮去看看那些他想要光復的城堡,他不會和她提鈔票,而是先讓她欣賞那些如夢的南面的城堡。總之,如果我不是個毛頭小子的話,就敢打包票地說:一年之內他就會向她求婚,他會體面地去達到這個目的。」
「從一開始,」本迪戈·雷德梅茵斷言,「他就已經瘋了,雖說看起來和事實截然相反。據他所言,他至今逍遙法外,成功地躲過了兩個國家警方的追捕。只有一種合理的解釋,那就是除了本性的癲狂之外,他還有著驚人的手段。但是,正如傑妮所說,最後他還是黔驢技窮了。他清楚地知道這棟房子的位置,也知道怎麼來。所以俺決定照他說的去做。」
但是布蘭登和本迪戈雷德梅茵還是一無所獲,找不到他們想要的那個人留下的任何蹤跡。在三個小時幾乎涵蓋了這片區域所有的地毯式搜捕之後,本迪戈已經精疲力盡了。於是他們坐上警車返回『鴉巢』。
「彭迪恩太太,即便如此你還堅持認為他神志清晰?」布蘭登問道。
「俺們還沒有在俺那可憐弟弟的來信中發現他的訴求,當然在這樣一九*九*藏*書個糟糕的環境下,他也不可能弄得到錢。這段時間他是如何挺過來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假設發生了最壞的情況,他被檢查出是一個瘋子的話,他又要靠什麼去謀生呢?」
那裡有重磅新聞正等著他們。本迪戈判斷得不錯,那人的確是躲在靠近海岸的地方。傑妮不僅看到了羅伯特·雷德梅茵,還到了他身邊。回來之後她顯得非常痛苦,還有些歇斯底里。但是多里亞則很好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正準備要吹噓他們的見聞。後來還是決定讓這趟奇異旅程中的女主角——彭迪恩太太去講述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們狼吐虎咽地搞定早飯後,多里亞變得很躍躍欲試。他請求布蘭登再帶一個警員,可是被斷然拒絕了。
「既然他還沒有去找他的兄弟,你怎麼知道他就呆在這附近的呢?」
沒問題,這樣他今天的工作就相對簡單一點了。布蘭登讓女孩叫客人進來。兩分鐘以後朱塞佩·多里亞走了進來。
「這麼做很明智,我也很贊同你的決定。」布蘭登說道,「毫無疑問,多里亞一直是你的左膀右臂,到時候你可以依靠他。他也非常有力氣。」
剛才無意間目睹的那幕駭人場面,令布蘭登很發矇,覺得似乎有些違背常理。很明顯,有可能本迪戈包庇兄弟知情不報,他剛剛離開『鴉巢』所聽到的可能是一派胡言。正巧在他來『鴉巢』的這天,被通緝的羅伯特突然在他哥哥房子周圍的區域重新現身,也太不可思議了。然而說他們兩兄弟互相勾結也不太可能,因為布蘭登沒有事先通知本迪戈他要來。
「先生,有一位紳士要求現在就見您。」她說道。「他的名字是多里亞先生。來自雷德梅茵船長的『鴉巢』。」
「嘿,」他說道,「俺覺得不太妙,今晚單獨見他可能不太安全。俺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俺不是個懦夫,也從來不逃避責任。可坦率地說,俺不太想見他是因為:狗總改不了吃屎。當他不講道理的時候,俺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如果他到時候失去控制,對俺給他提的意見十分不滿,就衝著俺撒潑的話,俺也拿他沒轍。到時候只能用一顆子彈結果了他。如果到時候真鬧騰到這個地步,俺也不想去當那個惡人。」
本迪戈·雷德梅茵先生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您最好給這個可憐蟲準備一些食物和水,還有檯燈。我不知道這六個月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摩托艇現在能出海嗎?」他問道。多里亞覺得問題不大。於是本迪戈接受了布蘭登的提議。
看到出她的情緒深受影響,在整個敘述過程中有兩三次都不得不停下來。本迪戈對這個趟遭遇聽得如此入迷,以致他都不看傑妮正在畫下來的,他那不幸的兄弟的畫像。他們曾在摩托艇上看見過羅伯特·雷德梅茵。
他著手準備馬上要開始的海上搜尋。半小時以後,摩托艇從『鴉巢』的海岸邊加足馬力離開,接著她放慢速度,持續向西航行。這些動作並沒有驚擾到傑妮拿著一架高倍數的蔡司望遠鏡,聚精會神地觀察著遠處的海岸和峭壁。他們不久便駛遠了,化作氤氳霧氣下的一個小白點。他們走了之後,穿了一件P大衣,帶著帽並叼著一個煙斗的本迪戈,拿了一根很粗的狼牙棒,和布蘭登一起出發了。警車此刻還停在路邊上,他倆上了車,不久就開到了羅伯特前一個晚上出現的地點,然後他倆下了車,一起走進了黑森林。
「我們把信,檯燈,食物和水都放在了他之前指定的那個地方。」她說道,「那是一個古老隆起的海灘上荒僻的地方,周圍儘是鵝卵石。」
有那麼一會兒,布蘭登就那麼愣愣地望著月光下的那扇門扉和門后的樹叢,一動不動地站著。松樹下面的杜鵑花和月桂樹枝葉茂盛地生長著,為那個逃犯提供了天然的庇護。這種時候去追捕羅伯特·雷德梅茵不但是徒勞無望,還非常危險。因為在這樣一個鬼地方,貿然行動的獵人很可能會輕易地成為獵物。
「你弟弟很可能正躲在暗處監視著這棟房子了。」布蘭登說,「雷德梅茵先生,現在的問題是,他會怎麼做才能安然無恙地接近你。」
「目前這還不好說。要知道他可是個風月老手,時間會改變一切的。」https://read•99csw•com
「先來吃早飯吧。」布蘭登完成更衣洗漱后,大方地說道,「一刻鐘之後我就會找輛車子,儘快趕到那裡。」
布蘭登懷疑剛才所見只是自己的一個幻覺,但又覺得自己理性的頭腦不太可能會無中生有。他感到那一刻,自己的感覺很強烈,不是神經衰弱導致的精神恍惚,更不是無中生有的迷信。他也知道,那個人突然出現的時候,他腦子裡除了羅伯特·雷德梅茵沒有想起其他任何人。不,他確實看到了了那個最不願意被別人找到的大活人!
「當我在講到這個可怕男人的時候,雷德梅茵先生和彭迪恩太太不約而同地認出了他——他就是那個殺人犯!他們認為有必要馬上通知您,於是派我騎著自行車,以最快的速度來找你。如果說在您離開這裏之前找到您,我是完成任務了,但是我不一定能留得住您。我必須馬上回去,加強安保工作。我不想讓他們沒有安全感。我的老海盜主人一生並不畏懼大海,但我覺得他還是有點忌憚他弟弟的。傑妮女士——她確實也非常害怕。」
雷德梅茵先生傳喚剛剛回來的多里亞。
「肯定不會了,我敢這麼說。當他在殺小姐丈夫的時候,他是沒有理智的。不過他現在並不是這樣子的——他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他只祈求一件事情——寧靜祥和。」
本迪戈於是馬上寫了回信,邀請羅伯特·雷德梅茵在當天晚上一點鐘的時候秘密和他會晤。向他發誓,會保證他的安全,並且他想走的時候就可以自行離開。但是他依然熱切地表達了希望他弟弟在『鴉巢』呆上一段時間的願望,並對弟弟的未來歸宿提了一些建議。他們往摩托艇裏面裝了一些食物,傑妮帶著口袋裡的信,又一次出發了。她想一個人去,因為她已經能像多里亞一樣,熟練地操作小艇了。不過她叔叔可不同意。
「那個可憐的小子會被淹死的,或者摸黑從海邊爬上來,準會摔斷他的脖子。」他推測道。
布蘭登接受了這個建議。他把警車派走了,並且告訴達馬雷尓警部在他發布下一條指令之前,不要輕舉妄動。接著,他就跟著那個老水手一起攀爬到了上面的瞭望台里,檢查了那個櫥子,並且確定他能在裏面非常舒服地觀察到外面的一舉一動:櫥子的四個面上,每一面都打好了洞,大概都有半便士大小。另外他的腳底下還有約三英寸的支架。布蘭登發現他的眼睛和耳朵剛好處在很合適的位置。
「目前他想要食物,和一盞天黑以後能給他帶來光明的檯燈。但是最重要的,本迪戈叔叔,他懇請您能讓他單獨來看看你。最後他說如果我們是他忠實的朋友的話,現在就可以帶話回去了。談話就這樣結束了。如果您想見他,他可以在您指定的任意午夜時分前來,但是您首先必須要給他,您手寫——在上帝面前發過誓的,保證到時候現場除您之外絕不會有第二個人的信,您也不能設下圈套或者想要不讓他走。他希望您能給他一些錢還有衣物,以便他能安全地離開英格蘭,去到義大利的阿爾伯特叔叔那裡。他讓我們發誓不泄露他的藏身地點,接著他又透露給我一個秘密接頭地點,這樣我可以在天黑之前,把您的親筆的回信帶過去。到時候我只要把那封信放在接頭的地方,馬上離開。之後他就會過去查看您的意向。」
「俺還是會從內心深處遵守誓言的。因為俺發過誓,允許他來去自由。如果他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的話,俺就必須遵守約定。」
接著布蘭登紅光滿面地和『鴉巢』的主人一起站在旗杆下面,一起目送這那艘小艇遠去,直到最後看著她化作一個向西的小灰點。入夜以後,本迪戈和我們的偵探還在討論這個完全出人意料的狀況。
「考慮到你和彭迪恩太太的安全,」他解釋道,「你不會想看到悲劇重演,如果我們能不藉助警方的力量就找到他,並把他帶回來。那就更好了。他本人可能也會喜歡這種人道主義的處理方式。昨天我看到他臉的時候,也看出他內心飽受煎熬,可能已經到達了苦痛和崩潰的邊緣。如果他真的崩潰了,很可能就會敵我不分了。這裡有兩個搜索區域特別值得注意:一個是海岸邊,要注意搜查海平面以上的洞穴和地質裂縫。還有一個就是昨晚我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縱身躍入的茂密樹林。今天早上我已經檢查過那裡了,那片樹林非常茂密,不過也有強悍的人徒步穿越的痕迹。你們可以仔細觀察一下這些綿延幾百碼的痕迹。」
「你這麼做並不需要什麼理由,」布蘭登說道,「如果你心裏已經不害怕他了,那就可以按照你所想的去見他。你明白,可是,是否有必要如他所願,我們要幫助他逃避法律的制裁?」
「接著我問他,請他告訴我他的打算,或者我有什麼能夠幫到他的。他考慮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如果本迪戈叔叔能夠單獨見他,並且在上帝面前發誓,不在他們見面之後以任何方式使詐,限制他自由的話,那他就會今天晚上等所有人都睡著之後,造訪『鴉巢』的。」
「你剛剛說到她丈夫改變了她性格,他是怎麼做的呢?」
本迪戈並沒有花很長時間來思考這些羅伯特提到read•99csw.com的事情。布蘭登也同意他這麼去做。
「如果彭迪恩太太不介意天氣問題,而且今天坐小艇出發也沒什麼危險的話,那我建議就按照你前面說的,你侄女做摩托艇去查看一下洞穴。」他說道,「毫無疑問,多里亞會在後面好好照顧她的。與此同時,我們就駐守在樹林里。如果能和他取得聯繫的話,就有可能不鬧出太大動靜地把他帶出來。」
他意識到根據他的發現,要做好有必要在本迪戈領地逮捕羅伯特·雷德梅茵的準備。但是在尋求達特茅斯警方協助抓捕之前,他想先聽聽傑妮·彭迪恩的看法。覺得她應該不會欺騙自己,用說謊來掩蓋事實。或許之後,他會相當痛苦地得出結論:如果雷德梅茵舒舒服服地躲在『鴉巢』的話,她就已經騙了他。不只是她,這裏的所有人:包括多里亞和唯一的一個女傭,都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布蘭登陷入了沉思。他更傾向於認為那個通緝犯呆在森林里的可能性大一點。此外他也知道現在的本迪戈,只不過是一個不中用的老水手,而這種小型的敞篷摩托艇,難保在海上的巨大風浪下不會有翻船的危險。
布蘭登開車追上多里亞,並且載著他一起回到家。昨晚的狂風已經停了,早上的道路顯得空曠而寒冷。下面的海岸邊激起一道巨大的海浪,但也很快消散了。
不過本迪戈搖了搖頭。
「你今天也在旁邊偷瞄過那個倒霉蛋。」他說道,「作為一個洞悉人性的聰明人,你怎麼看我弟弟?」
這時他轉過頭,問了多里亞一個問題。
「俺同意今天晚上,或者明天凌晨讓他過來。俺爭取叫他一點的時候來,他會看到敞開的大門和大廳裏面的燈火。他可以筆直走到塔頂和俺相會。俺會按照所發下的誓言那樣,不安排其他人在場,而且他想離開的時候就隨他去。這麼做會讓他冷靜下來,讓俺有機會去進一步了解他,看看俺們彼此的立場。俺們當然也可以安排伏擊他,不過即使是對一個瘋子,俺也不能違背誓言。」
「等他一走就沒問題了。」本迪戈回答道,「如果您把您的車子派走,那就意味著從這一刻起,除了我們之外所有人都相信您已經回達特茅斯了,不會在明天早上之前再回來。」
「俺保證過和他單獨見面,或者不對他撒謊。那是建立在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他不使用暴力的情況下的,這樣,他就不會知道這附近還埋伏著其他人。如果到時候俺的生命受到威脅,俺就會叫人一起給他來個過肩擒拿。可是一旦俺一個人,他又以武力威脅的時候,很可能會發生一些完全出乎俺意料的事情。」
「俺們三兒——傑妮,俺和你,知道他長啥樣。俺打算讓俺侄女和多里亞到下面海岸邊去做摩托艇。他們一面往西開一面巡視,這樣就很方便在那些小海灣裏面靠岸,可以輕鬆地找到俺弟弟翻動過,或者是躲在其中某一個洞穴的痕迹。在這片荒涼的土地和峽谷的後面,可以找到那些中間有通道的洞穴。那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區域,因為很難找到食物填飽肚子,他不可能在那裡堅持很久。他們兩個就去那裡找上一段時間,我們就往上面走。或者俺載你做摩托艇,讓他倆到黑森林去搜尋。您看怎麼樣?」
「現在的問題是這件事情結束以後,我要怎麼恢復清白。」布蘭登腹內打稿。「只要你弟弟一離開這棟房子,彭迪恩,還有多里亞馬上就會知道發生了什麼,還有你是怎麼策劃這一切的。」
「她現在正在十字路口徘徊。」本迪戈斷言道,「俺能感受得到她內心的掙扎,俺也知道她很愛她丈夫,她丈夫讓她性格變了許多,不再像一個懵懂的小女娃。但毫無疑問,多里亞正正越來越痴迷於她——但是在追求的過程中,他也發現她是不會輕易向自己妥協的。俺堅信俺侄女現在只是情不自禁地同情那個人而已,但她總會偷偷地不好意思——是的,她會深深地感到羞愧——因為彭迪恩先生僅僅去世六個月後,她就又有心上人了。」
她要走的時候,已經快到傍晚了。多里亞駕著那一葉扁舟,飄然而去。
他們繼續在森林中穿行,不久就被一個對入侵者不太友好的看林人給攔了下來,在了解了他們此行的任務以及對於那個逃犯的詳細描述之後,就給他們放行了,並且答應會繼續嚴密地監視。這個看林人有兩個同伴,他也會提醒他們注意的,他也非常明白在沒有抓住逃犯之前沒有必要打草驚蛇,讓更多無關的人知道這件事情。
「我們發現了他。」傑妮說道,「就在離出發的海岸線下游兩英里的地方。他就坐在靠海邊五十碼的地方,當然也看見了我們,但當我們達到離岸半英里距離的時候,因為他沒有望遠鏡,所以也無法認出我來。接著,多里亞建議我們靠岸,以便能更加接近他。他讓我有可能的話就去和他當面對峙。除了害怕知道他為什麼要毀掉我的生活以外,我並不怵他。他可能會害怕與我對峙。」
「我們繼續往前行駛,就好像我們沒有發現他一樣。然後虛張聲勢地繞了一圈,以便我們能甩掉他的視線。之後我們上了岸,快速停好摩托艇,按照之前說好的偷偷靠近他。中間沒出什麼差錯。我馬上就從望遠鏡里找到了羅伯特叔叔。多里亞走躡手躡腳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一直走到離他不到二十五碼位置的一個地方。那個可憐的傢伙兒看到我們的時候,就一躍而起。但說時遲那時快,多里亞已經一下子衝到他面前,解釋道,我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來的。如果他打算魚死網破地逃跑的話,多里亞也做好了撲倒他的準備。好在他並沒有那麼做。羅伯特·雷德梅茵看起來疲倦極了,顯然是熬過了許多艱難的時刻。當我走向他的時候,一開始他顯得十分緊張,差點崩潰。他不由得朝我突地跪了下來。但是我很耐心地開導他,並讓他明白,我這次不是以一個敵人的身份過來的。」https://read.99csw.com
「那就好辦了。如果您能把您的警車開走,並和局裡說您明天再去彙報工作的話,那麼警方就不會在我們開展下一步行動之前打擾我們了。您可以直接到瞭望塔里,爬進那個俺放旗子和那些雜七雜八東西的大櫥子里。那裡面從地面到一個人的頭位置的地方,留有方便透氣的小孔。如果您呆在那裡的話,您能看見和聽見外面所發生的一切,如果俺的生命受到威脅的話,您也能在五秒之內衝出來。」
假如傑妮請他高抬貴手,放羅伯特·雷德梅茵一馬的話,他還會有理由繼續堅持自己曾親眼目睹那個逃犯嗎?有些人或許會在考慮到這種可能性的時候,會做出『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決定。但是布蘭登既不會混淆愛情和職業操守之間的界限,也不會做『魚與熊掌得兼』的美夢。他所能做的僅僅是提出問題,然後解答。他快速地決定,如果第二天他不到現場指揮逮捕羅伯特·雷德梅茵的行動的話,不單單傑妮和她的叔叔本迪戈,還有其他人都會製造一系列的麻煩。他確實一點兒也不懷疑事實就會是這樣。當天晚上沒有什麼大的動靜,在一天不尋常的折騰之後,他睡得很好,第二天早上也起得很遲。八點半他起身更衣的時候,一個女服務員過來敲門。
「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再加上她丈夫突然過世的巨大打擊。很可能會拖垮她,壓垮她的精神。只要一次就足夠了。」
「我們就是知道。我每天很早就去山上的斯特里特農場去買牛奶和黃油。今天早上我到的時候,聽那裡的人講了一個恐怖的故事:說昨天晚上有人闖進了斯特里特農場,拿走了食物和飲料。農場主聽到了動靜,走過去看到一個人正坐在廚房裡面大快朵頤——一個有著紅頭髮,留著紅鬍鬚,披著紅馬甲的大漢。那個大漢看到布魯克先生的時候——我說的是我們的農場主——他朝廚房後面他來的地方,撒腿就跑。布魯克先生並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他告訴了我昨晚的這段經歷。然後我回去報告了我的主人——本迪戈。」
布蘭登想著這種可能性。
「如果我們要抓他,勢必會打草驚蛇。」多里亞這麼認為,「他是一個不尋常的罪犯。如果有人能逼迫他躲進地洞,並最終把他抓出來的話。一定會鬧出動靜,還會因此獲得嘉獎呢。」
「俺想問,您是不是想悄悄地進行一場二十四小時搜捕?」他問道,「往後,要是我們不能以一種相對安全的方式包圍他的話。也就是說您必須調動其他警力來對付他。今天我們可以到您讓我們仔細搜尋的那些地方去,我猜很有可能碰上那個可憐的傢伙藏身的巢穴。我敢打賭,要是我們原定按兵不動的話,他會天一黑就躡手躡腳地到我這裏來。不過我們必須聽從您的命令,去看看海岸邊和樹林里有沒有什麼情況。」
「你的意思是說,他不太可能再一次施暴了?」
「我的老天爺啊。您是怎麼知道的?」他問道。
「他住在法國——他是這麼說的。」
布蘭登在研究了這一大片地區的實地測量地圖后,對轄區內最可能藏身的幾個區域,制定了一份快速搜捕計劃。
「那就最後只能是你和你弟弟去面對的問題了。」
「以後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本迪戈重複道,「俺會陪羅伯特一起下去,送他到大門口,您可以跟著俺,趁他沒發現的時候就悄悄溜走。或者您可以在他走了之後,第二天一早就去告訴傑妮,說您希望這件事情就此結束,除了俺之外,你沒告訴過任何人。這是最好的處理方式。她看到您的時候,就會覺得您前一個晚上休息得不錯。」
「是不是謀殺邁克爾·彭迪恩的兇手,羅伯特·雷德梅茵現身了?」布蘭登刮好他的鬍子,悠然地問道。多里亞看上去很驚訝。
當布蘭登出現在傑妮和她叔叔面前的時候,他懷疑那些住在本迪戈房子里的人們,都提供了虛假的證詞來混淆視聽。傑妮表現得很緊張,而本迪戈則很淡定。根據布蘭登前一個黃昏的親眼所見來看,幾乎可以確定,昨晚闖入斯特里特農場搶食物吃的人是羅伯特·雷德梅茵。因為在那個亡命之徒造訪斯特里特民宅幾個小時前,他就看到過他。那羅伯特現在人在哪裡,還有他為什麼要到這附近來呢?現在所有的猜測,就是那個掃把星很可能已經從法國或是西班牙逃回來了,現在就在這附近,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去找他哥哥。https://read.99csw.com
「他還算正常吧?」本迪戈問道。
多里亞已經準備好了一壺水,一瓶燒酒,一小桶煙草,還有兩到三支黏土煙槍。因為老船長喜歡在吃好晚餐以後,舒舒服服地吞吐雲霧一會兒,再去睡覺。
既然先前的準備工作做好了,布蘭登就呆到了那個大櫥里,本迪戈檢查了一下,確認了他到時候不會被發現。雷德梅茵先生的習慣是如果他人不在的話,就會鎖上瞭望台的門。所以在午夜來臨之前,他必須這麼做。他同傑妮和那個義大利佬一起共進晚餐,並且已經把食物送到布蘭登的藏身點去過了。通常情況下,老水手會在晚上十一點鐘的時候返回頂樓的陋室,在那之前布蘭登都保證會乖乖地躲在那個大櫥子里。
本迪戈點點頭。
本迪戈邊走邊不停談論著有關他侄女的話題,顯然布蘭登對於這個話題也非常感興趣。
「是的——除了有一些過度的恐懼以外。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嚇得直哆嗦是蠻正常的。這個可憐的傢伙,已經覺得走投無路了。他自己可能不知道,如果最後被證明他瘋了的話,或許能逃脫死刑的懲罰。我勸說他和我一起坐船回去看看本迪戈叔叔,相信他的罪過會被寬恕的。在和他對話的時候,我不覺得自己像一個表裡不一的人。我想,雖然他現在看起來很正常,但骨子裡肯定是瘋了。因為他過去的所作所為,只有瘋子才做得出來,他將會受到相應的審判。但是他本人非常警覺,只是一個勁地地感謝我,卻一點也不信任我們,也沒有上船的打算。他一直表現得相當緊張,後來似乎又擔心,我們會不會安排別人來伏擊他。」
「那樣太費時間了。」布蘭登說道,「我們很容易就可以抓到他。在去『鴉巢』見本迪戈,聽取情報之前,我不會採取任何行動。如果羅伯特·雷德梅茵真的私闖民宅找食物吃,他一定已經走投無路了。」
「我近距離地觀察過他,還聽過他說話,」他回答道,「因此我認為,他感到非常內疚。」
布蘭登同意了這個提議,在小摩托艇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回去了。本迪戈叔叔告訴傑妮,說探長先生已經走了,他還要去做某些調查,不過第二天一早就會回來的。她對布蘭登的離去顯得很驚訝,宣稱在那個亡命之徒來之前,他呆在這裡是非常有必要的。
布蘭登陷入了沉思。
「不,」他回到道,「俺會以一個非常好的理由支開他和俺侄女。俺不想讓他們過多地牽涉到這個事情中來。俺不想讓他們,或者其他任何人知道,在羅伯特來的時候,俺還在瞭望塔里藏了一個朋友。他們知道俺要單獨見他,因為俺已經命令他們到時候躲得遠遠的,萬一出了事的話,也不去叫他們。俺想讓您藏在俺身邊——也只有您能幫俺了。」
「這確實是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他回應道,「如果遇到這種情況,即使你無法遵守那白紙黑字寫下的誓言,也不必為自己的行為自責。」
「我承認剛一收到你弟弟消息的時候,我就有這個打算了。但根據他當時提的那些條件,我也就沒有堅持了。」他說道,「現在我接受你的提議。此外,我認為沒有人——甚至連住在你屋子裡的人都不知道我藏在那裡,是非常有利於保密工作的。」
「哦,俺猜他教會了她明事理。你到現在也看不出她是一個紅髮雷德梅茵家族出來的人——沒有耐心,易發怒,熱情似火,是不是?雖說還是一個年輕人,但她確實是我們家庭成員之一。她父親比其他人都更早地,將雷德梅茵家族的基因傳給了後代。他女兒是一個任性的人——既膽大又喜歡惡作劇。因為不遵守學校的紀律,所以也沒什麼朋友。有一所學校還因為過分調皮把她除名過。這就是俺之前記憶中傑妮的樣子。這次她來找我,已經是以一個寡婦的身份了。所以俺覺得邁克爾·彭迪恩,不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顯然很關鍵性地教會了她保持心平氣和與判斷是非對錯。」
「我們國家必須想辦法安置他,」布蘭登說道,「他的未來動向,不應該是任何一個親戚的煩惱。現在我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希望不久后的他能處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狀態,這樣對他自己和別人都好。你最好和他見上一面,問問他需要什麼幫助,聽聽他想說些什麼。雷德梅茵先生,你做完了這些之後,我會建議你,把剩下來的事情都交給我。」
九點鐘的時候,義大利人啟程返回了。他前腳剛走,布蘭登後腳就去了警局,問局裡借了一把左輪手槍和一副手銬,這麼做也表明了他此行的目的。並且讓人儘快備好一輛警車。一名警官載他出發之前,他告訴當地主要負責人——達瑪勒尓警部,上午留在值班室的電話機旁邊等候消息,並下命令抓捕行動嚴格保密。
「我們很恐懼。」多里亞接住話茬,「他還沒有去找他的哥哥,不過他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