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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協議

第七章 協議

接著他轉向布蘭登。
「處在一個哥哥的位置,俺想請您在俺見到那個倒霉蛋之前,都不要貿然出動。」
「我們義大利人通常會儘可能地多和愛人的父母套近乎。」多里亞解釋道,「您現在就等於是她的父母,要贏得您的信賴,對我來說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難道不是嗎?她不能獨自這樣生活下去,上帝可不是要她一直當個小女孩,或者一個寡婦。這句話在我心裏憋了好久:『她生下來就這麼美,註定是要被娶回去當新娘子的。』我也擔心會有其他人來爭奪她。」
「你說的可能是空頭支票也可能是至理名言,俺不好說。俺從未趟過愛情那趟渾水,也從未有人讓俺愛得死去活來過。」本迪戈回應道,「但現在聽老夫的,你必須先和她保持六個月的安全距離,以後你會獲得回報的。因為有點可以肯定:傑妮不可能在目前的狀態下有心思去和你談情說愛。」
「是的——俺是這麼認為的。為什麼不呢?難道在你的經驗里,不認為一個男人會對一個花姑娘有致命的吸引力?」
不久以後,他們在西邊的海面方向,看見一道深紅和翡翠般的閃光,接著聽到了雷德梅茵那艘摩托艇開回來的聲音。布蘭登希望看到的是羅伯特·雷德梅茵接受他哥哥提出的條件,現在一併回來了。不過這並未發生。過了大概半小時不到,只有朱塞佩·多里亞回來了,他也沒有多少新情況要說的。
「不了,不需要——你走吧,回去睡覺吧。像個紳士一樣,接下來就別多管閑事了。俺會和那個可憐的傢伙兒講道理的。俺猜一切都會進行得很順利。俺們都知道他飽受炮彈休克,和相關後遺症的折磨。所以俺敢說,法律不會對他太苛刻的。」
「彭迪恩夫人,那只有一個理由:因為我嫉妒多里亞先生。」
「你覺得她會……」
「比普通人還高級一點呢。是的,我覺得沒有理由去懷疑他的故事。很明顯他是一個好人,也有著自然純樸的天性。成長環境和所受的教育是完全不同的東西。您會發現,他雖說沒讀過什麼書,卻有著一顆天生敏感的心。」
「確實如此,」她很坦率地就承認了,「我總覺得自己虧欠他些什麼,因為他有著很棒的藝術鑒賞能力,而且在某些方面和我有著驚人的相似。
他又思索起個人問題,發現自己追求傑妮的希望正變得渺茫。她當前的心事由於自身處境而變得很微妙。他從來沒有考慮到未來她會擁有他也無法企及的巨額財富。他期待著並且以為:機會將在接下來的某天,在某些私人的談話場合眷顧他的。可是,就算機會真的到來的時候,他又能和她說些什麼呢?在他入睡以前,暴風雨停了,黎明開始顯露曙光。
「相信我吧,這麼說也合情合理。在你和他見過面並且回來報告之前,我們都不會輕舉妄動的。雖說有些不合規定,但出於人道主義我會這麼做的。」
「您相信多里亞對您所說的一切嗎?他在這裡是被當做一個下人還是一個普通人?」
「他現在很正常,而且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也非常後悔。」多里亞說道,「您看到他的時候會覺得他浪子回頭的,長官。」
「如果,」本迪戈說道,「俺弟弟對他過去的所作所為,都有合理的解釋能夠說服俺。打個比方,他無意間錯殺了彭迪恩只是出於正當防衛。這倒是俺可以接受的,那麼俺就不會把他交出來,俺會站在他那邊。您會警告說,這麼做是妨礙公務、干擾執法,但俺才不管那些哩。請您處在俺的位置想想,畢竟血濃於水啊。」
「好了,」他對多里亞說,「你走吧。像往常一樣,樓上樓下再仔細地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然後就回去吧。就在樓下大廳里留一盞燈,前門帶上就行了,別鎖。你有留意羅伯特戴沒戴錶,知道確切的時間嗎?」
「快說。」本迪戈說道,「是俺應該出去和他見上一面,還是他已經走了?」
布蘭登沉默了,她問了他一個問題。
「我現在還只是一個下人,我的職責就是服侍雷德梅茵先生。」他答道,「這就是他讓我捎回來的話,那個通緝犯覺得在他還沒有單獨看到他哥哥之前,一個人呆在這房子附近不安全。所以他現在又回到昨天傑妮和我發現他的位置——那個靠海的洞穴附近了。那個地方面朝大海,可以做摩托艇到達。洞穴內部也有一個秘密通道,可以使他從下面的峭壁上慢慢地爬進去。他會一直呆在那個地方,等明天午夜十二點以後他哥哥去找九*九*藏*書他。但是那條從陸上通往洞穴的秘密通道,隱藏得非常巧妙,所以他不能確切地說出具體|位置。我的主人,您必須通過海路到達那裡。他這樣對我講,如果您去的話,他會在山洞里點一盞燈。當您從摩托艇裏面看到燈光的時候,您就可以進去找他。這就是他所提的要求。如果其他人想和他哥哥一起上去的話,他就會朝他們開槍。他發誓,到時候他就會把發生的一切都說出來,本迪戈一定就會消除所有困惑,站到他那邊的。」
「它就在一處淺灘的上面,那個淺灘會在退潮的時候顯露出來。在那裡可以看到很多的貝殼。」他說道,「主人有一次讓我們編製刺繡品,我帶著小姐一起去那裡採集過小貝殼。」
布蘭登彎了彎他的腦袋。
「我的酒神大人呦。」他咒罵道,「這麼說我的知心話都被你聽去了?你這個無恥的東西。」
最後,夜幕降臨了。天空儘管非常黑,但能見度還行,很寧靜。『鴉巢』下面的海浪,也好像什麼事沒有似的,在懸崖的腳邊細細低語:它們毫無規則地拍擊著懸崖,發出細碎的聲響,潮汐正在開始形成。午夜時分,本迪戈·雷德梅茵穿了一套能應付惡劣天氣的衣服,步履蹣跚地走下那長長的樓梯,來到海邊。布蘭登和傑妮站在旗杆的下面看著,不久之後他們聽到小艇的馬達發出隆隆的聲音,快速地劃破黑暗。
「您做的也非常棒,讓我覺得很溫暖。」她答覆道,「別以為我不知感恩,沒有找到羅伯特·雷德梅茵並不是您的過錯。而且,怎麼才算最後成功呢?只有真正抓到那個可憐的傢伙兒之後才行吧。現在我希望他意識到,除了投奔哥哥以外沒有別的路可走,並且應該相信他的親兄弟會對他網開一面的。」
「感謝上帝,今天這個可怕的懸念終於要結束了。」她說道,「布蘭登先生,對我來說那真是一個令人絕望的噩夢。」
「可他沒有什麼拓展這些能力的機會啊。」布蘭登不情願地說道。
過了好一會兒,本迪戈才緩過神接受了這突如其來的改變。接著他提高嗓門,不是對多里亞,而是對藏在暗處的布蘭登說。
一個令人不安的想法閃過我們偵探的腦海。會不會是多里亞在之前和本迪戈討論自己私事的時候,就已經發現躲在壁櫥里的他,從而警告羅伯特·雷德梅茵別去和他哥哥單獨會面呢?他很快又打消了這個猜疑,因為當時多里亞看到他時,表現出的驚訝和憤怒都是裝不出來的。但是也完全無法解釋,為什麼多里亞會站在那個逃犯一邊。
他描述了一下那個山洞的位置。
多里亞顯得神情很萎靡,他開口解釋道。
「不,他不會到這間房間來了。我已經見過並和他說過話了——他不會過來見您。」
「我正要去最後巡視一圈,剛要像往常一樣拿走前門煤油燈的時候,我看到了雷德梅茵先生。那是半小時之前發生的事情,因為晚上非常暗,為了方便他看得清楚,我覺得最好給他留盞燈。我還沒走下台階的時候已經被他看到了。他就躲在另一邊道路的荒石堆中,那是一個由天然的石頭堆積起來的單面矮牆。他看到並認出了我,走上前來和我聊了一會兒。他嚇得直哆嗦。說人們在全力追捕他,即使這個時候也會有人,呆在附近想要抓他。我和他說事情並不像他想的那樣,對他發誓房子里只有您一個人,並且也想幫他。我好言好語地勸他,祈禱他快點進來,好讓我儘快地把外面的門關上。但是他的警覺性提高了,眼中流露出像知道要被捉住的獵物的那種驚恐。他誤解了我的意思。巨大的恐懼佔據了他,剛才我所說會確保他的安全,卻起了相反的效果。他決定不踏進大門。如果您仍舊想挽救他的話,他讓我捎個話。現在他人非常虛弱,也撐不了多久了。在煤油燈光下,我看到了他眼中求死的意願。」
他剛走沒多久,刷拉拉打在瞭望塔落地玻璃上的雨聲就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接著,布蘭登從他的藏身之地爬了出來,活動活動身體。本迪戈以一種半滑稽,半冷峻的表情看著他。
「看來在情場上咱都是小屁孩,這俺也說不準。他當然會遵守諾言,也可能情不自禁地越線,這沒什麼可多說的。」
「您可能猜不到,」傑妮已經把他逼得沒有退路了,他只好回答道,「我相信如果多里亞是一個紳士的話,我就不會嫉妒他。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心裏所想的是不會對您和任何人說的。不過嫉妒他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您問我為何這麼做,我就誠實地告訴你。命運只賦予他特權,讓他能引領您脫離苦海。您所欣賞的他的同情心和直覺讓他獲得了成功。您或許會說,沒有一個英國人會做得像他那樣好——也許您是對的。但是沒有一個英國人會在這種機會擦肩而過的時候,不打心底里難過的。九-九-藏-書
「他說的時候看起來很正常,但是已經走到末路了。他之前肯定是個彪形大漢,但現在大不如前了。」
不久之後,在接近午夜一點的時候,他打算重新回到櫥子里。不過在這麼做之前,老水手說了最後一番話,這使得布蘭登對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產生了深深的擔憂。
傑妮先開了口。
「那這樣吧。」他說道,「這關係到他的死活。很抱歉,咱們還得再等上一晚。到時候開著小艇去那裡,等看到亮光的時候,再進去和他打個照面。」
本迪戈點燃了他的煙斗,開始翻閱房間里擺放的唯一那本書。這是赫爾曼·梅爾維爾的不朽之作《白鯨》,它是陪伴老水手度過很多年枯燥航海生涯的唯一文學慰藉。這本書幾乎包含了生命中所有令他著迷的東西。而現在他所要學會的,是平靜地接受人終有一死的事實,並相信還會有來世。《白鯨》還承載著他與大海無法阻斷的深厚情感,那對現在的他來說,也是必不可少的。
「我不明白您為什麼不喜歡他,如果您對他的成見很深的話,就會看不到他身上的閃光點。他的性格中到底有哪些讓您看不慣,或者為什麼他也不喜歡您呢?在我看來,您是那麼一位親切而又真誠的好人。當然您也不會對其他民族的人抱有偏見——您是一位世界和平主義者,不是嗎?」
布蘭登後面還有過其他暗示,但她還是轉移了話題,不再談有關多里亞的事情了。所以他也不再懷疑她對那個義大利人的欣賞,會在短時間內轉換成愛情。他發現自己真的害怕在她身上發生這樣的事情,儘管他一直胡亂地猜疑,但是他的這種庸人自擾——本質上是自私的,是由於自己的愛欲受挫而引起的,而不是真正擔心她。
「我倒覺得女性會討厭男人身上的那種娘娘腔。」
這時,本迪戈開口了。
「那個不幸去世男人的妻子可是羅伯特·雷德梅茵的小天使。他起先也認為,她不會原諒自己。但是她的眼神已經表明,她寬恕了他的罪過。我能在離開之前和您的侄女說幾句話嗎?」
這是一個全新的態度,我們的偵探也沒說什麼,當樓下大廳裏面的鐘聲敲了一下的時候,他回到壁櫥里,合上身後的門。本迪戈剛剛點上另一根煙斗的時候,門外傳來上樓的腳步聲,但是他們所聽到的腳步聲卻一點兒也不鬼鬼祟祟。這表明上來的人既不遲疑,也不小心掩蓋所發出的聲音。他快步走上來的時候,老水手佯裝鎮定地站起來,去迎接他弟弟——可惜不是羅伯特·雷德梅茵,而是朱塞佩·多里亞上來了。
「無論如何,這件事情得先放個半年再說。」本迪戈邊說邊點燃他的長煙槍,「俺認為,你們國家和俺們這邊的風俗人情應該差不多:追求一個女娃還是要講究正確的方式。瞧俺們家女娃,剛新寡不久——在她如此難過的時候——俺想你應該明白,最好過些時候再和她卿卿我我。」
「他們不想讓我呆在旁邊礙事,所以我就回來了。」他說道,「一切看起來都不錯,他呆的山洞離我們著陸的地方很近,燈光的可見度只有區區兩英里,我把船開過去,看見那個人站在一處淺灘的一個小山洞前面。他語氣冷淡地喊了句『歡迎』,接著又說道,『本,如果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要上岸的話。我會毫不客氣地朝他開槍的。』我的主人說他什麼也不怕,在我們的船頭剛剛碰到沙地的時候,他就蹭地一下跳上了岸,並叫我馬上回去。他倆一起進了山洞,所以我一小時不到就回來了。」
「您說的很對,我一直在掩飾自己的內心,平時只敢用眼神悄悄愛撫一下她。九_九_藏_書
「快說,發生了什麼見鬼的事情?俺弟弟馬上就要來了。」
「那他會不會遵守諾言,在接下來的六個月中不再輕舉妄動?」
「那她是怎麼想的呢,多里亞?」
「我能體會到您的心情,彭迪恩夫人。同時也很欽佩您的忍耐能力。」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不會浪費時間去做無用功。」布蘭登插話道,「你知道的,我來這裏只是為了辦案。至於你多里亞,你的個人野心也好,抱負也罷,對我都沒什麼影響。」
多里亞把布蘭登放到岸上,並且再次駕船離開。他請求布蘭登同意他為晚上即將到來的行動,做一些實地的勘察準備。那個據說第一次發現羅伯特·雷德梅茵的海灘高地,離這裏大概有五英里的距離。多里亞推測,也許再往西一些就可以找到雷德梅茵的藏身處。
多里亞抽了幾根香煙,又下去了。二十分鐘以後,那艘摩托艇又一次出發了,傑妮和多里亞道了晚安也回去睡覺了,她覺得在他們回來的時候,還是最好還是別去見他們了,布蘭登也同意了她的觀點。
本迪戈打開他的水壺,從桌子的另一頭拿來一個空的玻璃杯。多里亞坐下來理了理頭緒。
本迪戈聳了聳他那厚實的肩膀,把手插|進他那紅色的頭髮。
「這倒是真的。」多里亞說道,「相信我,我會小心翼翼地藏好我的心意,謹慎行事的。她悲傷的境遇應該值得同情——這不是自私的想法,因為您沒看錯,我是一個靠譜的人。」
「哎呦!愛情是自私的。但您肯定是最後一個,我不願意傷害的人。您對我非常不錯,傑妮也非常愛您。在最理想的情況下,她將不會得罪曾經對她那麼好的您。」
多里亞把他的雙手比劃向右邊,擺出一個誇張的姿勢。
「她嘴上雖然不說,但是我能從她的眼睛里讀到希望。
早上的時候本迪戈開始變得很焦躁,渴望一個人獨處一會兒。他明顯地煩躁不安,叼著煙斗,捧著那本《白鯨》,把自己關在頂樓的瞭望塔小房間里。布蘭登只是對見到傑妮比較在意,她陪他單獨呆了一會兒。她早上從他那裡聽說了昨晚發生的一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早餐時分傑妮正在煮茶的間歇,他出現了。多里亞稍稍遲了一些過來吃早餐。但是平常總是早起的本迪戈,並沒有下來吃早飯。傑妮把他的早飯給他端上樓去。
「嫉妒!為什麼啊,布蘭登先生——您為什麼要妒忌他呢?」
本迪戈下來吃了午餐。吃過午飯以後,多里亞用摩托艇載著布蘭登去了達特茅斯。布蘭登去了當地的警察局,解釋了一下推遲行動的原因,並且認為現在沒有制定詳細抓捕方案的必要。他告訴達瑪雷尓警部,已經發現了逃犯,可能不出二十四小時,他就會繳械投降。布蘭登也打電話到蘇格蘭場,報告了相同的情況。不久之後,他返回了『鴉巢』。天色依然陰霾,下著細雨。但是狂風已經平息了,晚上會變得相當安靜。
「他是不是對你很著迷?」
「你覺得俺會怎麼看呢?」
「這就是全部的真相。」他說道,「現在你也知道了。」
本迪戈點了點頭,拿起一根粘土煙槍。這時,多里亞又開口了。
他非常清楚自己,也知道這種異常而又奇特的戀愛中里情感,至少對他來說,是某種深沉的,感覺自己不所不能,不會有任何利己、自私的想法,也不會有純粹個人幸福的渴望。甚至多里亞也承認,隨著愛情考驗的升級,他會把女人的一切放在首位,而不去考慮個人的迫切慾望。布蘭登卻對此很懷疑。
布蘭登爬了出來,多里亞看到他很是驚訝。他顯然還沒有完全緩過神來,不過已經氣得滿面通紅。
「有什麼好說的?」他回復道,「俺知道你為她考慮得很周到。不過這件事情不應該問俺,得她說了算。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很有主見了——儘管她表面上是個弱女子,可背地裡主意大得很呢。」
但是多里亞還是顯得很生氣。他欲言又止,先瞪瞪布蘭登,再看看他主子。急促地喘著粗氣。
「彭迪恩夫人可能很多年之內都不會想結婚。也許沒有一個英國人能真正打開她的心扉。」read.99csw.com
「您明晚就留守此處吧。」老水手接著說道,「如果俺能說服那傢伙兒,俺就把他帶回來。之後咱們再一起好好做他的思想工作。咱們必須注意到一點:沒人知道那傢伙兒到底做了些什麼?」
「您看起來真的沒問題了嗎?真的不需要我藏在這裏,在您需要的時候幫上一把?」
他們聊了大約一小時。布蘭登覺得老水手是一個持宿命論觀點的人。他幾乎已經認定他的侄女不久就會和那個義大利人再婚。沒什麼能改變本迪戈這種看法。布蘭登發現本迪戈先生,對此既不反對也沒有提出異議。這位傑妮的叔叔顯然沒有預料到,以後她或許會後悔自己和第二任丈夫結婚的草率決定。布蘭登站在一個客觀的角度,不得不說一個如此富有朝氣,英氣逼人的男兒,遲早會給這個年輕的女子的生活帶來陰霾。他也知道自己內心愛的分量,但是此刻把它說出來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因為在這個關頭並不能為她做些什麼。然而,他是一個有毅力的人,現在只能祈禱在將來某個關鍵時刻,他能及時趕到幫上忙,不求任何回報。
「可能是我用詞不當。我指的是他有一種很自然而然的同情心和相比男人而言,女人更擅長的某種直覺。」
「俺不知道。俺只知道她心裏到底有幾分悲傷,她著魔似地迷上了多里亞——而且他也不是英國人。」
她笑了。
聽完這番話之後,義大利人逐漸恢復了平靜。
「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多里亞大聲說道,「我從未考慮過這些事情,也不想去想它。我對傑妮那那顆金子般的心,是沒有什麼能和它相比的。不管她貧窮還是富有,此情不變!我是如此全心全意地傾心與她——所以我心房裡面滿滿的全是她,再也容不下其他對財富永不滿足的慾望或是對未來貧窮生活的恐懼。真正的快樂絕不取決於錢多錢少,但是如果沒有愛的話,這個世界上將不會真正的快樂。」
他以一定的馬力駕船離開,四十五分鐘之後,在黃昏降臨的時候,他又回來了。但是沒有取得什麼新的進展,他沒有在他之前預測的地方找到一個洞穴,於是重新推斷羅伯特·雷德梅茵的根據地,一定在比他們先前認為的還要近的地方。
他顯得不太高興。布蘭登在壁櫥里一字一句都聽得很清楚,但也毫無辦法。
「你給我閉嘴。」本迪戈大聲說道,「是俺讓布蘭登呆在這裏的,那樣對俺弟弟比較好。俺想讓他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至於你的風流韻事和別人又沒關係。他才不會沒事到處亂說,這關他鳥事。你剛才說道羅伯特說啥了?」
「傑妮心裏面還有許多創傷需要平復。你能明白當然最好。但現在一切還都是未知數。既然他的丈夫沒有留下任何遺囑,也沒有其他任何人對此有疑義,那就意味著她或許可以一個字兒也不少地拿到她丈夫五百磅一年的俸祿。對她來說那可是一大筆錢,俺哥哥阿爾伯特和俺都打光棍一輩子了,沒有孩子,我們最親近的下一代就只有傑妮了。事實上你會說,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她終有一天會麻雀變鳳凰。可能要買下衰敗的古堡或許還不夠,但要說一份殷實的家底還是綽綽有餘的。還有屬於那可憐的羅伯特的份子錢,如果這次和他談崩的話,他也一時半會兒拿不到這筆錢。」
「他說話的時候,神志清楚嗎?」
「給我點熱水喝吧,」他說道,「可把我給嚇壞了。」
在不經意間,她說出那個義大利人受洗時所取的名字。想必她平時一定叫的駕輕就熟,這毫無緣由地像一把匕首,刺進了布蘭登的心裏。這也給了他問一個問題的勇氣。九*九*藏*書
「那是命中注定的,」他說。「我剛開始計劃的時候,愛神還沒有降臨。以前我從未談過戀愛,也沒打算這麼做。我以為等結了婚,有了足夠的錢和閑暇的時候,愛情才會出現。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時光飛逝。來了個觀音菩薩,取代了原來心心念念的風流寡婦。現在我也不要什麼貴婦了,我只要她——那個喚起我沉睡的激|情,讓我目眩神迷,心甘情願地匍匐在她腳下的妙人兒。生活本無意義,但是風華絕代的英國美人傑妮——讓它煥發出五光十色,璀璨奪目的光芒。那些浮華的城堡和頭銜——空洞的盛大與榮耀——怎麼能和她相提並論呢?一切都是浮雲。
他顯得非常激動,眼睛閃閃發亮,氣喘吁吁地用手撩起前額頭髮,臉和肩膀上都是滴滴答答水跡,顯然他剛從外面的大雨里跑回來。
「他沒戴手錶,不過彭迪恩太太發現了這一點,把自己的那塊借給他了。」
「如果雷德梅茵上尉有理的話,他就不會逃跑,也不會以一種離奇的方式把他的受害者藏起來。」布蘭登回答道,「別想當然地認為那是在正當防衛下會做的事。如果到時候能證明,當時在炮彈休克症的影響下,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話,我們多半會放他一馬——也就是說他之所以殺了邁克爾·彭迪恩,不是事先有預謀的謀殺,而是當時腦子出了問題的話,那他犯下的這樁案子就可以無罪開脫。」
「現在出來吧,布蘭登。」他說道,「正如你所聽到的,今天晚上的這個遊戲結束了。多里亞看到了羅伯特,顯然他嚇到了那個可憐蟲,不管怎麼樣他不會來了。」
「是的,但是沒有人會去開發自身的這些能力。我來到這裏的時候,幾乎是半瘋癲的狀態。我叔叔總是試圖去表現得很仁慈。但是他沒有任何想像力,而且不會有比給我讀《白鯨》上面的文字更高的藝術鑒賞力。多里亞和我是一輩人,他身上有一種大多數男人都缺乏的女性特質。」
「那你的抱負要怎麼實現呢?你說過你要和一個貴婦結婚,發誓要贏回你祖先的領土和那早已易主頭銜,要怎麼說呢?」
「別擔心。」他說道,「相信我,這半年您就別再操心這事了。祝您做個好夢,主人。」
布蘭登躺在床上,聽見隔壁房間的本迪戈,明顯在為自己兄弟感到難過地嗚咽著。覺得對方處在這樣一個境地是如此傷心,不過他也非常高興地看到,再過幾個小時一切就都會真相大白了。他打心裏對這樣的處理結果感到滿意,想先把羅伯特·雷德梅茵在皇家監獄里關上一段時間,之後,如果醫療檢測結果屬實,再把他放出來。
多里亞保證說第二天一早會把新的剃鬚刀發到浴室里,接著他就退下了。本迪戈發現自己有些餓了,就和布蘭登一起去了餐廳。布蘭登上床之前也吃了點東西。
面對這樣的質問,布蘭登感覺到自己確實在不知不覺中,表現出了一種毫無緣由的負面情緒——沒有任何徵兆地發泄出來。無論如何,他或許應該開誠布公地說出來。然而當他坦率地說出來的時候,他的反應也沒有給到她足夠的驚喜,儘管她看上去顯得十分震驚。
「不管是誰撞到了那個可憐蟲,除了忍耐還能怎麼辦?我甚至可以這麼說,他已經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可能比死亡還要慘。布蘭登先生,您不久之後就會從羅伯特·雷德梅茵的眼睛里看到那些東西,連多里亞在我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也心軟了。」
突然間,多里亞改變了態度,半嚴肅半好奇地打量著本迪戈。接著他自嘲似地笑了,結束了這段談話。
「小夥子畢竟年輕啊。你們義大利人可比咱英國人要開放太多了。」
「希望如此。現在咱們最好回去睡覺。」本迪戈說道,「俺有一個空著的客房,裏面除了浴室里沒備剃鬚刀之外,應有盡有。你們年輕人喜歡用新型的剃鬚刀,不過沒問題,多里亞可以借你一把。」
「本迪戈叔叔喜歡用各式各樣美麗的貝殼去做裝飾品。」傑妮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