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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穴中之死

第八章 穴中之死

「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說道,「有種無名的恐懼。那個瘋子——會攻擊他的親人或者最好的朋友。這種事確實只有瘋子才做的出。他會繼續幹下去的——我們離開的時候,難道您還看不出來嗎?現在『鴉巢』里只有兩個女人了,您敢說事情照這麼發展下去,他不會回來把她們都殺掉?」
布蘭登不久又去了安置『鴉巢』人家的房子里,去那裡僅僅是因為想著傑妮會不會偷偷想著多里亞,並向他傾訴。很顯然從目前的情況來說,他提供不了任何實質性的幫助。多里亞從本質上來說只是一個錦上添花的酒肉朋友。就布蘭登所知,他所講的許多糖衣炮彈的話,對她也不會有什麼幫助的。他看到儘管心裏很難過,她還是不行於色。她發了份電報給遠在義大利的叔叔,儘管她懷疑他是否願意回英國過冬,她希望他能回來。
「怎麼才算神志清楚?您是以什麼為依據判斷其他人的呢?一個足夠冷靜的人才能殺掉小姐的丈夫,並且只有老謀深算的人才能成功逃避警方之後的追捕。您肯定認為他是個瘋子,之後變得正常了,結果現在又瘋了。」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布蘭登對自己的未來有些悲觀,他覺得命運之神已經澆滅了他的滿腔熱情。命運之神以前總是十分眷顧他,而現在,在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面前,卻背離了他。他此刻無意將自己和那個他認定成功的男人作比較,但是命運之神在一點也不幫他的情況下,卻給了多里亞太多的照顧。他對自己說,一個聰明人一定會自己找突破口的。但是如果不扼住命運的咽喉的話,又怎麼才能贏得屬於他的愛情呢?
精疲力盡的布蘭登離開了警察局回到旅館。工作中遇到的挫折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新鮮事,迄今為止他也沒覺得自己比一個好的板球運動員遇到更大的麻煩。他偶爾也會失誤,會因『零分』而出局,而第二局他依舊可以拿到三位數的得分。他最關心的還是比賽中會不會重複犯錯。他會因突髮狀況而慌神,也會對自己的內心產生懷疑。這種茫然失措就和辦案中遇到的艱難險阻一樣,是無可避免的。
「你說得對,」達瑪雷尓警部也承認,「我也不是說事後諸葛亮。只是,正如我之前和你說的,這次我們不該在本可以安全抓到他的情況下,就放棄警方力量的介入。你下了這個命令,我們就執行了。姑且不論兇手所說的對我們還是對他哥哥是否一樣,無論如何他都會請求他哥哥對他網開一面的。現在更多無辜的人也遭殃了,一個該死的致命罪犯——無論是否瘋癲——依然逍遙法外。很可能還不止一個。現在,多說無益。我答應你,會盡全力想辦法逮到他的。」
「或許他還會像之前那樣,從普利茅斯寫信回來。」警部在一旁提示道。
「為什麼別人會那樣稱呼你們?」
「因為我的工作就是要排除萬難,獨立調查。我沒有責怪任何人的意思,也不提任何誤導。但是正如我們之前所做的,我所接受的資訊都是那些別人提供的——明顯又合理的東西,而不是事無巨細地親自去查驗。多里亞,你可能不太懂這些,但對其他人來說,這做得也太草率了。」
「我沒有靠岸,但是我離那個洞口不到五碼。儘管如此,現在已經漲潮了。燈光所及之處,什麼也沒有。請您和我一起去看看,我總覺得那裡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誰會知道他一開始就不懷好意呢?我們有事實依據的,彭迪恩太太曾見過,並和他說過話。多里亞也是。無論如何,就這位小姐來看,她所說的毋庸置疑。她沒有隱瞞任何資訊,所作所為就像一個聖女:看到落魄潦倒的他之後就心生憐憫,替他和他哥哥傳遞資訊。然後突然之間,最後離別時刻那個男人十分害怕——這很正常——所以請求本迪戈,雷德梅茵獨自到他的藏身之地來。一切都順理成章。是我的話,也絲毫不會起疑心。」
半個小時之後,消息傳播出去,陸上的搜索行動已經展開。布蘭登本人和達瑪雷尓警部以及另外兩名警員,坐著港口總督提供的快速汽艇,進行海上搜尋。他們的早飯都帶到了船上,布蘭登邊吃早飯,邊描述著昨晚發生的情況。早上八點不到,他們已經到了那個山洞,自下而上展開地毯式搜尋。之前布蘭登已經告訴多里亞,『鴉巢』那邊一有風吹草動的話,就馬上升起旗子通知他。但從目前光禿禿的旗杆來看,似乎並無大礙。
多里亞又顯得不那麼著急了。
「一個瘋子什麼都幹得出來。我的失策就在於https://read.99csw.com,相信他回來的時候是神志清楚的。」
帶著極度的困惑,布蘭登事不宜遲地帶上了他的左輪手槍和一把手電筒。接著他和多里亞一起下到海邊,不久就駕船起航了。摩托艇筆直全速航行了一會兒,接著改變了路線,朝懸崖下面開去。布蘭登很快就在懸崖下面靠近海平面的那團陰影里,看到了一道像螢火蟲一樣孤獨的亮光。多里亞隨即放慢了船速,緩緩靠近它。過了一會兒,他關掉了發動機引擎,在要進入羅伯特·雷德梅茵的藏身處入口之前,把船頭靠在一處淺灘上。那盞燈還是很亮,但它所提供的亮光,恰恰表明山洞口沒人。但是亮度還是不足以顯示出它高聳的內部,或者第二個出入口。那裡有一個從後面上去的通道,可以通過在石頭上面開闢出的簡陋石梯爬上去。
「下面有很多淺淺的石梯,後面還有一個長斜坡。再往後,您不得不彎腰爬過一個洞口。之後你就會到外面懸崖當中凸起的一個地方。那是一個寬闊的天然大陸架。在那裡只有一條像我們義大利的髮夾彎一樣的小道,在抵達懸崖頂之前都是崎嶇不平的。路況非常艱險還伴有滑坡——晚上不能打那兒過。」
他又進一步地提了一些注意事項之後,就與他們道別了。
「這個地方,主人以前和我提到過。」多里亞解釋說,「本來是走私販使用的。他們毀壞掉的石梯,現在還在。」
「要是他六個月前已經死了,那就不會再死一次。」他說道,「他有一套特別有效的偽裝自己,找地方躲起來的方法,所以我們到現在還無法抓到他。即使氣味可能已經變質了,明天還是要帶上獵犬再去看看。有一線可能我們都要嘗試。」
「如果您幫我的話,我們可以把它抬進山洞。接著我們可以繼續搜索,那樣它也不會有什麼意外的風險。」
達特茅斯那棟安置『鴉巢』原居民房子的大門敞開著,迎接布蘭登歸來。他讓其他人在車上等他一下,就一個人沿著峽谷而下,走向那棟剛剛失去主人的人家。這個地方似乎沉浸在悲痛之中,氣氛十分壓抑。布蘭登問女傭傑妮上午到哪裡去了,那個受驚的老婆子說了一個她覺得她可能會去的地方。
「這是主人擦煙斗用的,」他解釋道,「他經常用羽毛擦他的煙斗。」
「恐怕,這可能會讓他難以接受。」她說道,「從我們在澳大利亞時被叫做『紅火的雷德梅茵家族』起,現在他是最後一個還在世的了。」
「您已經做得很好了,每個人都儘力了。誰會知道他把哥哥約到這裏來是要殺他呢?」
「我們必須沿隧道原路返回。」他說道,「此外沒有別的回去的路。」
其他一行人在旁邊聽著,接著他們回到大陸架,又並不困難地下到了下面那個亂世叢生之地。他們面前石頭雜亂無章地排列著,無論是布蘭登還是他的同事,都找不到任何最近有人到過那裡所留下的,哪怕是最細微的痕迹。
「你怎麼看?」他問布蘭登,只見布蘭登依舊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他們周圍的地面,又掃視了一遍山峰和下面突出了的臂架之後回答道,「不管怎麼說,在他處理掉屍體之前——都從未來過這裏。大陸架下面那些凹凸不平的石堆我們也得去找一下。或許羅伯特知道那兒有條小道,我猜他可能先把屍體丟下去,然後人再爬下去,找塊石頭把屍體結結實實地蓋住。很可能會是那裡,因為別的地方無法辦到。我們應該已經查明他沒有把屍體帶到山頂,在我看來,即使他想這麼做,也無法擺脫物體本身的重力。他應該嘗試過這麼做,但是一個像他這麼壯的人,也發現那是不可能辦到的。所以,那具屍體應該被藏在大陸架下面的石堆中。」
「除了一個牧師之外,沒有人來。」他對布蘭登說,「這裏的東西我們來的時候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子。」
「蒼天在上,一切都有可能發生。」多里亞邊說邊抬起頭遙望那棟懸崖上的房子。
達瑪雷尓警部停下來休息,猛地一屁股坐到了山頂的草皮上,氣喘吁吁地說。
兩分鐘之後他站起來,開口道。
「這對那位可憐的太太來說太殘忍了,」她回答道,「她說她來了之後就帶來了厄運,並祈求上帝可以讓她替主人去死。多里亞先生想讓她別那麼難過,可惜沒能做到。她讓他出去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從早上起就哭得非常傷心。」
「我們稍後再坐汽艇回去。」他說道,「告訴局裡,把我的敞篷車開到鷹喙山山頂上。再讓他們拿一些三明治和半打巴斯啤酒來。我想中午會用得上。」read•99csw.com
「如果你們有什麼要報告的,就打電話給警察局。」他命令道,「如果那個人又出現並試圖闖入的話,就制止他。」
要過隧道最後十碼的時候,布蘭登不得不跪在地上往外爬。最終他終於爬了出去,發現自己站在地面和海面之間的一塊高聳的大陸架上面。周圍的一切非常昏暗,悄無聲息。他把多里亞也拉了上來,兩個人仔細地確認了一下周圍的動靜,耳畔除了底下海潮傳來低緩的拍擊聲外,沒有任何其他聲響。他們腳下是一塊延伸開來的大草坪,冬天里已經呈現成棕色,上面滿是海鳥糞便。多里亞順著手電筒照的地方撿起了一些灰色的羽毛。
她對這樣的讚美不以為然。
他們把警車栓在路邊。當他們往下走,去大陸架下面凹凸不平的石堆中搜索的時候,開警車來的員警也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因為我們大家都是紅毛。每一個我們祖父的孩子都是紅頭髮的,阿爾伯特也是。他妻子也是紅髮。您看,現在家族裡唯一的第三代也是紅頭髮。」
為剛才所浪費的寶貴時光感到惋惜的同時,布蘭登用不了多久就幫多里亞把摩托艇抬進山洞,他走在前,打著手電筒照路,兩人開始往深處走去。除了一連串滴下來的血跡之外,石梯上沒有其他的線索。可當他們走到石梯盡頭時,發現向左拐的地下通道,在一塊堅硬岩石的隧道裏面。他們穿過一個有明顯上升梯度的斜坡,從頭頂的石縫裡滲出水滴,地上有一排筆直拖過泥濘路面的痕迹。繼續往前約五十碼左右,頭頂山體下降,隧道變窄了。但仍舊有一道平整清晰的重物在地上拖過的痕迹。除了偶爾對喊一兩聲外,兩人都沉默著往前走,但布蘭登總聽到背後的義大利人不斷嘀咕著:「我的主人,我的主人——死了!」
「往上面的路在那裡?」他詢問道。面朝草坪東面而立,畏畏縮縮的多里亞,馬上指了一條可以往上爬的多岩石人行小道。這條人跡罕至的路看起來很險,上面布滿了荊棘和死去的植被。他們沿這條路往上走,布蘭登讓多里亞小心行走,不要破壞任何痕迹。如果有必要的話,等天亮了再來仔細勘察。這條小路左右直轉幾乎呈180度,且伴隨著上升的坡度,但還不至於完全不能走。它的盡頭是懸崖的頂端。在那裡,五十碼不毛之地的後面,一堵砌起來的矮牆,把農民的耕地和懸崖隔絕開來。可是觸目所及連個人影都沒有。在山頂草皮的盡頭,也沒留下什麼足跡。
「打起精神來!快幫幫我。」布蘭登說,「情況隨時都會有變化。我看是有人曾被從這裏拖過去。這可能嗎?」
汽艇開走了,他們再一次檢查了石階,包括後面的那個長斜坡,懸崖外面那個突出的大陸架也都通通被仔細地檢查過了。警員們一步一步慢慢前行檢查著,可是並不見通常會滴在石頭上的一連串血跡,也沒有發現昨天晚上物體被拖過的痕迹。
「您還沒說下一步該怎麼辦呢。」他喊道,不過布蘭登並沒有答話。此刻的他看起來像背負著沉重的心理負擔和挫折感。
「他可真是個力士參孫。」布蘭登說道,「想想如果是你或我,把一個厚實的男人裝進麻袋拖到這裏,會怎麼樣。」
「他也用了和六個月前同樣的方法,消失得無影無蹤。」達瑪雷尓警部推斷道,「布蘭登,你提醒了我,這可能是不止一個人乾的。這個古怪的行為里,有很多都是見不得光的——就像上次的一樣。其實很容易說清楚,因為我們找不出為什麼那個男人會突然發瘋。這是查明整個案子的捷徑,但它不能按照我們所看到的常理分析。這個傢伙兒狡猾地把他哥哥引誘出去幹掉了,整個過程做得滴水不漏。他編了一個故事,在得到了他哥哥保證之後,突然改變想法,心生一毒計,老邁的本迪戈完全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之後——」
接著他又想到了另一個情況,細細思量傑妮最近說過的每一句話。他覺得他們都得出了同樣的結論:再過一段恰當的時間之後,她便會允許自己去愛多里亞的。就現在看來,她已不知不覺開始這麼https://read.99csw.com做了。這一點讓布蘭登感到很驚訝,包括她甚至親口承認了那個男人的魅力。他很難相信傑妮第一個丈夫的形象,已經在她的記憶里變得暗淡。他想起了她在普林斯敦的極度傷悲和為此所做的聲明;他甚至看到了她穿喪服的樣子。她確實非常年輕,但是她所呈現在他面前的性格,卻從來不是活潑輕鬆的。恰恰相反,他也是在她悲傷和難過的時候才遇見她的;他還記得那個日落時分,她在荒野中唱著歌經過他身邊的樣子。在丈夫離世前或許她活得無憂無慮,但他那洞察人性的經驗告訴他:她本質上並不是輕浮之人。當時她臉上的甜蜜的氣色都能為證。在對於她丈夫有限的認識當中,這個嚴肅的問題令他很感興趣。但那或許是僅僅是她的無心之舉,就好像是對她所處環境的一種微妙的反應。而他也從未真正改變過什麼,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後。和那個義大利人在一起的時候,沒錯,有時她會開心地笑,忘記煩惱。多里亞喜歡喋喋不休談論的那些私事,無疑可以把彭迪恩夫人從自己哀傷的沉思中解救出來。而且無論如何,在她那個年齡,不可能一直都愁眉苦臉的。
「我可做不到。」達瑪雷尓警部坦誠道,「但是事實就是這樣。夏天的時候我們在貝恩角也這樣興師動眾地搜查過。我們像一群獵犬一樣在峭壁上搜尋。不久就在海面上的某個隱蔽角落的兔子或獾洞里發現那個麻袋——我猜這次也可能會這樣。」
「我們必須走同一條路,才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摩托艇還夠利索嗎?」
「替我問彭迪恩太太一聲,是否方便現在見我。」他說道。老女僕讓他等她進去問一下。之後布蘭登收到了一條失望的消息,傑妮說自己今天這個樣子實在無法見人,希望他明天再來,或許那個時候她會好些的。
「一切看起來都糟透了,」她說道,「就和在普林斯敦差不多。在這些倒霉事還沒發生之前,本迪戈叔叔曾經和我說——他從心底里認為弟弟羅伯特已經死了——可能法律上的死亡確認還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現在我們知道他並沒有死,而可憐的本迪戈卻死了。官方不會馬上認定他死亡,很可能只是定義為失蹤。羅伯特叔叔所有的檔和檔案都被收走調查了,他也沒有留下遺囑。他的財產,從法律上來說,會平分給他的幾個兄弟。我想現在可能會全歸我義大利的叔叔。而可憐的本迪戈叔叔,我覺得他已經寫好了遺囑,因為他是一個條理清楚的人。至於他會怎麼分配他的房子和財產,我們還不知道。」
他感到自己已經出局了,心卻還是對傑妮戀戀不捨。依然想要去贏得她,因為他自詡能比競爭對手給她帶來更多的快樂。實際上他也知道,從長遠看,像多里亞這種樂觀開朗又多才多藝的人,會更討傑妮歡喜。因為多里亞能抽時間整天陪著她,而對於把結婚和成家僅僅當做人生規劃中一部分的布蘭登來說,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忙。他也深知這一點,不管站在傑妮的位置會怎麼想,他都不會放棄給他帶來聲望的事業。只一事,他為她反覆掂量:擁有非同尋常英俊面孔的多里亞,過不了多久也會暴露他們義大利人的特性——很快就厭倦一個女人的。
「她在自己房間里。多里亞正在寫信,他說他必須儘快找到新的工作,因為一個月之後這裏或許就不再需要他了。」
「時間快到的時候,我過去了。」他說道,「潮汐時分上漲的海水把我帶到了那個山洞口附近。燈光還亮著,但一個人影也看不見。我朝裏面喊了兩聲,但沒有回應。一切都像墳墓般安靜,我盡量駛向岸邊,確認了那裡沒有人。山洞里一個人也沒有。我害怕極了,就回來找您。」
多里亞的任務現在已經完成了,在命令他以後要把婦女們送回去之後,布蘭登又命令他們在有新消息之前,一直在房子里待命。
「它很快就會變成灰白色的。」她說道。
他檢查了大陸架,再一次指出了那個圓形重物拖過的地方,它又被放在什麼地方。這麼看來也不太可能把屍體扔到海里。因為它下面恰好有一個約一百英尺左右突出的斷崖。而且斷崖離下面的海平面之間還隔著幾個傾斜的斜坡。如果從那邊丟屍體的話,就一定會暴露在他們視線之下的。可是從這個角度來看,下面並沒有那個消失的人或是他拖的麻袋存在過跡象。但是那條通向山頂的髮夾彎上,並沒有發現任何重物被拖過或是鐵蹄靴踩過的痕迹。這條路上僅有清晰的腳印,是昨夜布蘭登和多里亞留下的。現在員警們登上去細細勘察,這條路上的每個拐角都不放過。最後在下午才爬到了山頂。從山頂放眼望去,那可真是個令人頭暈目眩的位置:突兀地高高聳立著,往下可以看到一片大海。有許多從六百英尺高的山崖上向外突出來的臂架。任何從鷹喙山山頂上丟下去的物體,一定會在從下往上的搜索中找到。九-九-藏-書
「您的頭髮並不是火紅的。如果讓我說的話,您的秀髮是非常漂亮的紅褐色。」
兩人登岸以後,多里亞迅速停好船。接著,這裏發生過慘案的清楚跡象出現在他們面前。山洞的地面由非常好的鵝卵石和沙子混合而成,四面牆體都損毀得非常嚴重。岩石中的地層部分已經被剝蝕,裸|露了出來。那盞油燈被放在一塊礁石上面,往地上投下約半徑距離的一圈光暈,這裏放置過前些日子提供給羅伯特的食物和飲料,很明顯他已經大快朵頤地吃完了,但在損壞開裂的地面上還留有明顯的痕迹:笨重的厚靴子在上面踩過,還留下了清晰的印子。還有一處留下的一些跡象顯示,這裏彷彿發生過激烈的打鬥。在那裡,布蘭登發現了血跡——一個暗色的小斑點已經幹了,因為它滴落到地上沙子鵝卵石的位置,已經被海水沖淡了。
「這個鬼地方通向哪裡?」
布蘭登想儘快返回達特茅斯,這樣黎明時分就可以組織一次搜捕。多里亞想了一下走水路和陸地那個快,後來決定做摩托艇去那裡比公路更快一些。
「這件事我們先放一放,等吃好飯以後再去看吧。」警部邊回答道,邊招呼大家走向最近的一個公路站。那裡已經有一輛警車在等著他們了,大家一起在那裡用完餐。開車過來的員警沒有帶來什麼新消息,不過布蘭登覺得達特茅斯那邊可能會有新的動向。他相信在目前這種強度的搜尋下,不怕找不到犯罪的確切證據。
「對一個壯漢來說或許可能,但羅伯特的身體很虛弱。」
「你把我放下以後,就去通知彭迪恩太太和僕人鎖好房門,和我們一起走。」他說道,「她們最好還是到達特茅斯去,以後也可以再和你一起回來。讓她們動作快點,別磨嘰。」
接著,在山洞和與之相聯隧道內的一場艱苦卓越的搜捕行動開始了。上午的陽光灑滿了空曠的山洞,勘測人員有條不絮地檢查著,不曾遺漏任何一個縫隙。但是他們在大白天的辛勤努力,並沒有比布蘭登在夜色中取得更多的進展。除了被踩過的沙子,部分吃過的儲存食物,放在石頭上的煤油燈,呈黑色斑點的血跡,某些圓形物體被拖過石階時,壓過的淺淺痕迹。潮水正在退去,但是淺談的水位還處在標記過的高水位。達瑪雷尓警部回到汽艇上,讓船長先返航。
「你沒有上岸去看?」
第二天布蘭登很早就起床了,和達瑪雷尓警部一起制定了一份系統性搜索計劃,上午九點一大隊人馬就出發了。可這又是一個既沒有電報,也沒電話帶來消息的早晨。很顯然,雷德梅茵繼續逍遙法外。
「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一樁謀殺案找不到屍體更可惡的了。」達瑪雷尓警部在往下走的時候說道,「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踩在真實的大地上,每做一項勘察都得面對這樣一個事實:不能僅憑間接證據來斷案。每一個得出的結論都可能面臨這樣一個悖論——你發現得越多,可能離真相越遠。一品托的血跡並不意味著一定是謀殺,但是這個叫羅伯特·雷德梅茵的傢伙兒,有喜歡在身後留紅色尾巴的癖好。」
此外沒有其他可以告訴布蘭登的消息了。她非常焦慮,想儘快離開那個懸崖上孤獨的小屋,越快越好。不過她還是打算先聽聽阿爾伯特·雷德梅茵的意見再說。
最後他終於困了,可是腦子裡想的不是那個老水手的生死,而是傑妮·彭迪恩的事情。因為叔叔的突然死亡而悲痛欲絕這很正常,他也沒有感到太詫異。因為她是一個敏感的人,所以走出失去丈夫的人生磨難需要一點時間,而與此同時,當她又發現自己與另一樁飛來橫禍聯繫在一起時,很可能引起神經衰弱。在這個關頭,誰能去解救她呢?她又會想見誰呢?以後她又會去哪裡呢?
「您怎麼看?」多里亞問道,「您在處理這類問題的時候,腦筋轉得很快。是不是我的主人——同時也是我的好朋友,他已經死了——那個老海盜死了嗎?」
多里亞領命下去了。十分鐘之後,他帶著茫然無措的傑妮出來了,受驚的女僕還在一旁笨拙地幫她扣著上衣的紐扣。她們都驚慌失措地有一大堆話要問,但是布蘭登讓她們保持安靜。他提醒傑妮,最糟糕的情況可能已經發生在她叔叔身上了,他所提供的情報讓她緊緊地閉口不言。於是他們抓緊時間趕路,在太陽升起之前就趕到了港口,很快就坐船到了達特茅斯。
布蘭登也沒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就出去了,準備坐車離開。多里亞從房子里跑出來追上他,報告說今天這裏一切正常。
「如果把這個和福格金托發現的,澆鑄成石膏的模型相比較的話,你會發現它們來自同一雙靴子九-九-藏-書。」他說道,「這並不奇怪,證明我們遇到的是同一個人。」
現在他們在那滿是石塊的地方,首先查看這片區域,尋找被翻動過的痕迹。接著又繼續在地表以下進行了一次非常徹底的搜查。每一塊石頭都被檢查過了,所有的一切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可也找不到一丁點兒能證明這裏曾被踩過或者翻動的證據。布蘭登起先在大陸架正下方,他認為麻袋會落下的地方搜尋,但什麼也沒找著。那裡的石頭都光禿禿地裸|露在外,沒有任何血斑和任何曾經闖入過的證據能引起搜尋人員的注意。三小時之後,天完全黑了下來,這些人在兢兢業業完成他們所能做的一切工作后,結束了這場無用功的折騰。布蘭登之前信心滿滿所做的推測,完全失敗了,他倒也很坦誠地承認了自己的判斷失誤。
但多里亞仍舊單獨返回『鴉巢』了,他稍後所說的一番話,也讓偵探改變了計劃。因為多里亞很替他主人著急,擔心災禍已經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這聽起來不太像彭迪恩太太的作風,」布蘭登說道,「她現在在哪裡,多里亞又在哪裡?」
「你這麼認為?」
他們一行人又再一次往上爬到山頂。在那裡靠近一條主幹道上,他們見到了一兩個自願協助警方搜尋的當地人,但是他們也稱沒見過,或聽過那個逃犯的消息。
「這不能怪您的,」多里亞回答道,「為什麼您會懷疑聽到的那些話呢?」
他們遠遠地看見『鴉巢』的旗杆下站著一個人影,不久后都認出了那是傑妮·彭迪恩。她沒有揮手喊他們,但是她的出現顯然讓多里亞心神不寧,他關上引擎向布蘭登請求道。
布蘭登沒說什麼。他很苦惱,也知道瑪雷尓所言不假。
「有人死了——死了!」他重複道,說話間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眼珠盯著周圍黑暗,害怕得直打轉。
布蘭登同意了,於是他們沿著那條髮夾彎慢慢下山,走過那片有草坪的大陸架,穿過隧道,不久又經過石梯,走出了山洞。他們熄滅依舊燃燒著的煤油燈,很快就坐船返回了。迎著微露的曙光,小摩托艇全速前行著。船頭激起大片的浪花,在駛過的灰色海面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白色尾波。
「是的,」布蘭登凄楚地說道,「我看事實就是那樣。事實上發生了一件我本該能阻止的——那條人命不應該白白送掉的。其實從一開始起,我就太大意,太相信別人告訴我的所有事情了。」
他轉身喊達瑪雷尓警部。
「你說得對,走吧。傑妮的處境看起來很危險。」
即使如此,他還是給多里亞布置了任務。
在那個凸出的大陸架上,他們休息了一會兒。此時布蘭登發現了一些清晰的鞋印,他認出那是一雙厚重的鐵蹄靴留下。這些鞋印就在隧道出口外的一塊柔軟的地上。他想起了釘在鞋子上那種三角形的鞋頭鐵片
頭頂上方遮天蔽日的懸崖峭壁給人的壓迫感,就好像往天空上潑了黑墨水一樣。而與之相對應,上方午夜的雲朵卻顯得比較亮。布蘭登也在草坪上找到了一段類似屍體拖動距離的證據。他還在邊上找到了另一個印記:很明顯有一個大活人曾在那裡休息過一陣。在這塊地方旁邊的草地上有凝固的血跡,不過在當前漆黑的有限環境下,再也找不到其他證據了。布蘭登在腦海中又前前後後回顧了一遍邁克爾·彭迪恩的死,從敏銳的職業角度來看,現在這件事立即引起了他的警覺。本迪戈·雷德梅茵的弟弟很可能已經殺了他兄長,顯然像之前一樣地轉移受害人的屍體——把他裝進一個麻袋——沿著那條小路,從下面的山洞拖上來。那個麻袋很可能是布蘭登之前所發現的,在被拖動的時候沒有改變形狀的,笨重滾圓的屍體。
摩托艇返航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距離傑妮離開,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布蘭登還覺得她走的太快了一些。他猜這次本迪戈·雷德梅茵和他弟弟一道坐船回來了,也準備回房裡休息去了。他也打算玩一次失蹤,除非羅伯特·雷德梅茵想見他,並和他討論未來該怎麼辦。
「我明天再來。」布蘭登說完,就坐上警車走了。
這隻是一個幹掉的血斑,而不是一灘血跡,在手電筒下的照射下,布蘭登發現一連串其他不規則的滴落痕迹,一直延伸到山洞的後面。是把一個失去知覺的身體費力拖過鵝卵石地面時所留下的。他推測他們兩個人中的一個把對方擊倒,並拖到山洞後面的開口或者隧道那裡。血斑和拖動那副沉重身軀的痕迹,一直沿著地面到了石梯那裡,最後消失了。
我們的偵探在那裡停了下來,問多里亞石梯的長度和它通向那裡。但是他的同伴好一會兒都不知所措,無法回答。多里亞臉色刷白,露出一副無法掩飾的悲慘表情。
在達特茅斯有一個意外掃興的消息在等著他們。這一天的搜索毫無收穫,連羅伯特·雷德梅茵的影子都沒找到。達瑪雷尓警部還是堅持以前的自殺說,但是布蘭登不認為是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