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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彼得·甘斯陳述案情

第十七章 彼得·甘斯陳述案情

「甘斯先生,區區一杯啤酒何足敬意。我和其他員警都得好好敬你一大碗!」布蘭登說道。
「孩子,我說的渴死了。你得賞我一杯啤酒喝喝。」甘斯說道。
「在彭贊斯如願取得情報之後,我又馬不停蹄地趕往達特茅斯。我迫切地想知道本迪戈·雷德梅茵雇多里亞當他的船夫,確切是發生在什麼時候的事情。因為孤僻的本迪戈沒有任何朋友,所以那裡不會有突破口。不過我找到一個他的私人醫生,雖然他無法向我提供確切的情報,但他認識一個住在離海岸不遠多闊斯的小店老闆——他可能知道。」
甘斯吸了一口鼻煙,繼續說道。
「現在我們再回來看,要除掉『鴉巢』的本迪戈所需要做的準備工作。至於他們是怎麼計劃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你再次意外造訪達特茅斯,無疑加速了這個進程。你的出現只是一個開始,其實在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你離開之前,彭迪恩就已經想好了要讓假羅伯特·雷德梅茵出現在你面前。而且他不滿足於此,還要製造出更大的效果:隨後羅伯特·雷德梅茵闖入了斯特里特農場,被一個叫布魯克的農夫所目擊。而隔天早上,『多里亞』就跑到達特茅斯告訴你,謀殺邁克爾·彭迪恩的兇手又現身了。」
他倆一同起身前往餐車。
「那就意味著——邁克爾·彭迪恩有一個弟弟的假設不攻自破,也就是說邁克爾根本就沒死,死在達特穆爾的是他老婆的叔叔——羅伯特·雷德梅茵。我的孩子,邁克爾從此開始一個人演兩個人的角色。」
「她經常會回義大利去。約瑟夫無疑很後悔自己當初率性而為所做的決定。他和我說,他曾經想過要離婚,但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也就沒採取進一步的措施。小邁克爾是支持他母親的,也經常陪她回義大利。後來這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一下子變了——我也說不清具體的原因是什麼。他變得沉默寡言,而且懂得了察言觀色,也從來沒有和父親發生過正面衝突。」
「兩個雷德梅茵家族的成員,已經如願被解決掉了,還剩一個。在整個計劃的順利實施的過程當中,這對夫婦又擦出了愛情的火花,所以多里亞又和她結了一次婚。而且他們高調地昭告天下,告訴了老阿爾伯特和你。雖說沒舉行什麼隆重的儀式,但不用說,接下來他倆就以夫妻的名義去了義大利。他們適當地放緩了一下節奏,便又開始把注意力放到我那倒霉的朋友身上。」
「現在我來說說,我是怎麼一步步逼近事情的真相,以及這個真相是如何經過了屢次的推敲——讓我最終接受了它,並採取抓捕行動的。」
「我們再過頭回來看這個案子,有大量的資訊(包括前景,中景和背景)顯示出,這是一出可以自圓其說的戲劇。如果你站在編劇的角度來看,一切還都很合理。我敢說,他那誇張的虛榮,會要求他自己在大結局前,把所有一切都交代清楚的。他所編劇的這一齣戲里沒有什麼是真的,而他也在聚光燈下密切地注視著舞台上的一舉一動。可能在他被送上絞刑架之前,你想聽他好好講講他的歷險記,你也希望如果可以法外開恩的話,讓他以自己的方式自我了斷。」
「明眼人馬上就能想到,他玩的是一人兩角的拙劣把戲。在他們夫妻倆合力唱的這一出雙簧,簡直把你都搞暈了。他從你看到傑妮和他走得很近,而產生的嫉妒情緒中,得到了莫大的滿足。而傑妮——是的,她重新考慮一下對你的態度,從而給自己帶來更大的利益。她可真是個不錯的演員。至於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是出於對彭迪恩的愛,或是出於對她倒霉親戚的恨,還是從她天才的演技中獲得了純粹的樂趣,又或者和這些都有關係?誰知道呢。」
「在找到這個重的突破口之後,我重新理了一下頭緒,發現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有趣起來。每當走到死胡同的時候,我都期待著天上會掉餡餅,可這等好事永遠也不會發生。很多蛛絲馬跡都顯示出——邁克爾·彭迪恩可能還活著。但直到我離開達特茅斯,帶阿爾伯特回倫敦之前,還沒有發現整個案件最重要的拼圖。整個案子的根基並沒有開始動搖。依然還有很多疑點,但我不再懷疑事情已經出現轉機,一些令人難以置信的細節與已知的事實有出入,一切都逐漸露出了曙光。而邁克爾·彭迪恩本身的性格,就是其中最大的催化劑。」
「要不是阿爾伯特把我叫去幫忙,他們才不把我放在眼裡呢!誰是彼得·甘斯?那個有名的美國大傻帽?好極了!他們殺戮的鐵蹄已經停不下來了,這次說不定會引起世界read.99csw.com性的轟動呢!阿爾伯特必須在身邊有人的情況下被幹掉。美國,義大利,英格蘭的警方都聯合起來,要保護阿爾伯特,揪出羅伯特。可羅伯特依然有辦法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殺人。」他看了布蘭登一眼,「我的孩子,因為你,他們成功了!」
「因此,冒牌的『赤發鬼』還得重現江湖。這還不夠,傑妮還得向她叔叔報告羅伯特在科莫附近出現的消息。一個路人也是必須的:阿桑達看到一個穿著紅背心,留著紅頭髮和紅鬍子的大個子。她還報告說傑妮在覺察到突然現身的羅伯特時,暈了過去。記住這一點:那個時候阿爾伯特還以為多里亞在都靈呢。然後,老把戲又開始了。多里亞不久后就親自趕過來。他們兩個人簡直在玩殺人遊戲,還逐步完善了每個細節:讓可憐的被害人充滿恐懼,把你也叫去,一如既往地玩弄於股掌之上。」
「沒什麼比這句話更有殺傷力了。阿爾伯特一下子慌得把什麼都忘記了,五分鐘之後,他就動身趕往貝拉焦。小船在夜色之中很快就駛到了湖心,老阿爾伯特就在那裡被殺害,並棄屍湖底。彭迪恩顯然只要推他一把就能結果他了——或許手法同他對付羅伯特和本迪戈的差不多。再後來,他肯定找了很重的大石頭,把被害人沉到了湖底。不久之後,他又找了一艘乾淨的小船,回來了。他把偽裝道具藏在自己的口袋裡。他當然也備好了不在場證明,我們隨後會發現,回別墅之前,他在一個小酒館里喝了一個多鐘頭的酒。」
「與此同時,他又製造了『多里亞』在『鴉巢』受到雇傭的假像。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麼?出現了第一條線索——那封聲明是羅伯特·雷德梅茵寄給他哥哥的偽造信。是誰去寄的呢?在傑妮·彭迪恩經過普利茅斯去本迪戈叔叔家的路上,馬上又會遇見她丈夫——於是他們可以一起商討接下來的計劃。正如我所言,他們應該是舞台上的兩個角色,同樣對雷德梅茵家族的巨額財富垂涎三尺。彼此的血液里都有著犯罪基因,都發現對方和自己有著完全相同的遠大志向,簡直是天造地設!他倆都著了魔。毫無疑問,在了解了對方心裏那無法無天的設想之後,兩人又都覺得應該齊心合力。馬克,我覺得她可真是個不形於色的蛇蝎美人。而且還很懂戀愛的那套技巧。沒有人說過,妖婦不能像良家婦女一樣去談情說愛——恰恰相反,她們還更精於此道。」
「我首先去了彭贊斯,花了一段時間去調查了一下彭迪恩家裡的情況。在仔細調查邁克爾·彭迪恩家族歷史的時候,我一下子就聯想到了他本人,並取得了重大發現。邁克爾的父親——約瑟夫·彭迪恩,經常到義大利去打理他的沙丁魚生意,並同一個義大利女人結了婚。婚後,她和丈夫一起住在彭贊斯,併為他生了一男一女。那個女兒很早就死了。約瑟夫太太因其拉丁人浪漫的天性,和奔放的生活方式與定居地方虔誠而嚴謹的英國人的生活習慣格格不入,從而陷入了一系列的醜聞。
「沒什麼能推翻我對約瑟夫·彭迪恩的妻子,就是朱塞佩·多里亞生母的懷疑。但是我必須要搞清楚其中的很多疑點,才能證實我的猜測。我琢磨如何才能進一步進行下去的時候,我想到了朱塞佩·多里亞。不得不說我們確實走了很多的彎路,才最後回到正軌。通過這個階段的調查,我也沒想到,多里亞和邁克爾·彭迪恩會是同一個人——那是後來的事情了。當時我覺得有可能在彭贊斯那些清教徒眼睛里,行為不檢點的約瑟夫夫人,可能在她自己的國家,又生了第二個兒子。我猜邁克爾和他那同母異父的兄弟也許也互相認識——兩個人打算聯手除掉雷德梅茵家的男同胞們,以便讓傑妮獨佔那龐大的財產。」
兩個男人並排坐在一列從米蘭駛往加來的豪華列車裡。甘斯的左臂上別著一個黑袖箍,他的同伴也是一臉悲痛的神情——這讓布蘭登看起來顯得蒼老了許多:他的臉色非常憔悴,聲音也異常低沉。
「聽到這裏的時候,本迪戈讓你從櫥櫃里出來。而多里亞——我姑且這麼叫他,則假裝大吃一驚,並且惱怒異常。」
「這對懷著不可告人秘密的夫婦,卻意外地受到了歡迎。隨後——多里亞又把羅伯特——雷德梅茵從墳墓里請了出來!他又要開始耍你了!這是他計劃中的致命弱點!有很多簡單的方法,可以讓老阿爾伯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住在一個偏僻的地方,沒有心計,容易相信別人,這些性格都很九_九_藏_書容易讓他成為別人的攻擊目標。但是邁克爾的爆棚的虛榮心已不滿足於此了。他是個藝術家,渴望通過他一貫的風格,來完成最後的犯罪。這必須是一幅可以裱起來,懸挂于最高級別犯罪殿堂的作品。他那藝術家的傲慢,才不允許自己用最簡單的方法解決問題呢:一切都必須以和最初構想同樣的方式來結束。雖說到後來,他已是瓮中之鱉,黔驢技窮了,但為了完成最後的犯罪,也極可能孤注一擲。
「諾亞·布萊茲先生是一個非常精明幹練的小夥子。本迪戈·雷德梅茵也認識他。在坐著多闊斯旅館老闆——布萊茲的摩托艇,出海釣了一個禮拜的魚之後,老水手決定為他的『鴉巢』挑一個打雜的。他選的第一個船夫並不如意,然後他打算另外找一個,並收到了很對的應聘信。過去他的船上有很多義大利人,他也很喜歡和他們一起工作。於是他錄用了推薦信看起來非常不錯的朱塞佩·多里亞。多里亞是一個人來的,兩天後,他又開著敞篷摩托艇帶著本迪戈去多闊斯找布萊茲。」
「除了你所知道的,其他也沒什麼。在彭迪恩被引渡回英國之前,他一直選擇保持沉默。所以我們也只能靠猜測。但我覺得差不多應該是這樣的:在你看到彭迪恩離開了別墅之後,他老婆開始用談話牽制住你:她肯定用甜言蜜語迷住了你,讓你無法分神考慮其他事情。她說的不外乎是,讓你幫她脫離她丈夫的魔爪之類的話。」
「先生們,晚飯準備好了。」他說道,「如果沒問題的話,你們去吃飯。我替你們鋪床。」
「當我第一次看到阿爾伯特侄女,和她交談的時候。我開始反省之前的工作失誤,並迅速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有必要徹查傑妮的前夫。別以為從那個時候,我就開始接近真相。還差得很遠。我只是作為例行的懷疑,想要獲取更多——關於邁克爾·彭迪恩底細的情報罷了,而他的老婆也有義務提供這些資訊。除了她所提供的資訊之外,我絕對需要再了解更多關於他的情況。我之前就問過她丈夫的事情,可她不是支支吾吾,就是刻意地迴避這些問題。她的三個叔叔當中,只有羅伯特一個人見過彭迪恩。本迪戈和阿爾伯特都沒見過他。雖然一開始並沒有很明顯的線索,但隨著我調查的深入,事情開始逐漸浮出水面。」
「這是我們得到的另一個有關逃犯羅伯特·雷德梅茵惟妙惟肖的報導。本迪戈最後同意上那兒去見他。那裡的油燈已經點好了,把那個蜂窩結構海岸邊,據說是羅伯特藏身的洞穴照得一清二楚。到了半夜,本迪戈就被殺掉了。或許他剛剛上岸就被幹掉了,然後丟到海里餵魚了,所以後來那裡又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彭迪恩回來找你,他老婆則呆在『鴉巢』里。他報告說兄弟兩個正在聊著,並指出了那個洞穴的具體|位置。他不久又去了,第二次去的目的,是為了把血跡沿著石梯,一直撒到大陸架上,給第二天警方的搜尋工作製造麻煩。」
「我的辦案習慣是,當腦子裡猛地來了靈感的時候,甭管它是對還是錯,我都會順著直覺的指引,去做大量的調查和取證,並把所有已知的資訊和它對照著看。當我第一眼看到照片上邁克爾·彭迪恩的母親時,我一下子想到了多里亞那俊美的臉龐。於是馬上回想起對那次普林斯敦案件所做的調查。苦思冥想了一番之後我發現,沒什麼確切的證據可以否定我的新推論。這種可能性是確實存在的!」
「不用想也知道接下來的搜尋工作是徒勞的。彭迪恩把每件事的每個步驟都考慮到了,所以很容易就能想到,接下來警方的例行工作就完全就是一出鬧劇。」
「我們再來看那個偽造的『赤發鬼』。我們一步步往下看,本迪戈一次都沒看到他所謂的弟弟,你同樣也沒見過他。你所制定的搜素計劃什麼也沒找到。但傑妮和他丈夫卻乘著摩托艇帶回了關於他的消息。她的小臉上泛著淚光,說自己見到了那個謀殺她丈夫的兇手。還說自己和多里亞還和他說了幾句話。他們詳細地描述了他落魄的樣子,讓本迪戈不禁想馬上見他弟弟一面。他們描述了這樣一幅栩栩如生的畫面:羅伯特只想單獨見本迪戈——他躲在山洞里,需要食物和一盞燈——他曾在法國呆過一段時間。馬克,這些都是故意說給你聽的,其實到這裏為止,故事的懸念已經不大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甘斯說道,「愛神朝你揮了揮手,所以隨後發生的事情也無可避免。彭迪恩當然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並加以利用。可能一開始傑妮向你求助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這點。他無疑在普林斯敦的時候就觀察過你,了解到你還未婚,所以很清楚你腦子裡在想什麼。事到如今,你九九藏書也能心平氣和地回首過去。你必須以一種置身事外的角度來看整件事情。別再想傑妮了。我不得不說,你從她身上得到的打擊,比你所犯的錯誤還要嚴重。」
「這樣也行,」甘斯邊說,邊打開他鍍金的鼻煙壺,「我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這樣就會有更多的體會,這些東西不光對你的事業,對你將來的人生也同樣有意義。別被一個惡女所打敗——記住,那是你有幸去目睹,並研究我們造物主做出的最罕見的魔女:她有著天使般的臉蛋和魔鬼般的心。隨著時間的流逝,不久后你就會發現:這是人生中必須要經歷的一部分。很多更有價值的東西和美好的生活,正在前方向你招手。不管怎麼說,放棄一件非常適合你的工作,簡直有違天意!」
甘斯說了些安慰話,試圖讓他振作一些。布蘭登似是而非地聽著,思緒卻不知飄到什麼地方去了,整個人像一尊被石化了的雕像。
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辭去警部的職務,另外找一份工作來度過餘生。
「也因為你,他們最後頁付出了代價。」布蘭登答道。
「謝謝你,」布蘭登恭敬地說道。「事情差不多就應該是這樣的。甘斯,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麼我的腦子到了關鍵時刻就一團漿糊了呢。如果回英國之後,你能放慢一下辦事節奏,我會萬分感激的。我想再重新去幾個案發地點看一下。你到時候不需要站在法庭上作證,可我別無選擇。希望上帝保佑,這將會是最後一次。」
「他倆就在『鴉巢』安定下來,慢慢等邁克爾·彭迪恩失蹤案的時效過去。表面上看,傑妮雖然是一個寡婦,但背地裡只要她想,依然可以隨時和丈夫逍遙快活。然後他們又在一起商量怎麼擺脫可憐的本迪戈。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邁克爾·彭迪恩,所以這使得『多里亞』的騙局易如反掌。這裏要提一下——只有邁克爾自己知道的,很重要的一點: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計劃在殺人!這讓我困惑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羅伯特·雷德梅茵去普林斯敦之前,已經和同他侄女以及彭迪恩達成了和解。那個時候他已經做好了去本迪戈家應聘的準備,他清楚地知道不久之後,他會以一個化名和虛構的身份到那裡去。我傾向於認為,當羅伯特令人意外地到達特穆爾去的時候,他就將計就計地開始想後面如何對付本迪戈的事情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正是羅伯特的意外造訪,給他提供了一個恰當的時機。但他隨後又留下了資訊,告訴你他真正在想的又是什麼。」
「我和你說過,你並沒有從這個案子真正的起點開始調查,你都沒找到問題出在哪裡。」他說道,「這是一切的癥結所在。你一開始就處在旁觀者的位置。你並不知道,這都是那個對自己有著強烈自信的罪犯,故意設下的圈套。而他也因為自己強烈的虛榮,最後跌進了深淵。這就是他計劃的一部分——如果你喜歡的話,也可以把它視作完美的犯罪藝術——在他的計劃當中,必須要選一個名偵探,並把他當猴耍。於是你就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邁克爾·彭迪恩那盤大餐中的重要調料——那味道簡直能咸死人!如果他僅僅停留在最初的完全犯罪上的話,恐怕沒有那個偵探能抓得住他的把柄。但他和別的大魔頭一樣,玩過頭了,又在計劃中加了很多不必要的細節。他可真是個藝術家——只是太喜歡炫耀,也太隨心所欲了。所以毀掉了這個『世紀懸案』。正是他性格當中的致命缺陷,讓他最後全盤皆輸。
「正因為如此,他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修改自己最初的計劃。所以你也不能斷定,是否他一開始就想在那天晚上結果本迪戈。但有一點不容置疑,那就是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包括和羅伯特的會面,也是早就安排好九*九*藏*書的。很多人,包括你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他妻子幫他一起轉移屍體。毫無疑問,他們的計劃甚至已經具體明確到了最後一步。因此,一切的決定權都在彭迪恩的手上。如果你那天晚上沒有躲在那個房間,而是回去的話,第二天一早再過去,可能會發現本迪戈已經失蹤了。你可能會在那個瞭望室中找到搏鬥的痕迹,和地上一品托象徵意義的血跡。除此以外,你什麼也找不到了。」
列車正全速地在漆黑的辛普朗隧道中行駛。在一段長時間的停頓和沉默后,甘斯繼續講述如何一步步揭開這個案子的謎團的。
「她肯定讓你以後照顧她,或者類似使你忘記自己職責的話。哦,我親愛的阿爾伯特啊。如果我真的是一個傻子,或許還能原諒自己。不久以後,當你重新回顧案情的話,你會發現最大的問題不是因為你,而是出在我身上!邁克爾·彭迪恩——他一旦脫離我們監視的話,就會找一艘小船,然後再巧妙地喬裝一下——我們在他身上發現了假鬍鬚——他划船轉了一圈之後又回來了。他見到了並沒有認出他的阿桑達,聲稱他剛剛從鮑奇先生那邊趕過來,而鮑奇的生命正危在旦夕!」
「好了,這些都是已知的事實。本迪戈決定在午夜的時候單獨見他弟弟。但他心裏也還是沒底——誰能僅憑這點,就說他膽子小呢?他秘密安排你躲在他瞭望塔房間里,以防見面的時候發生不測。他又寫了一封信,還托傑妮和多里亞把食物和檯燈給他弟弟送去。他們走了以後,你就躲到了瞭望室里,近距離觀察接下來的會面。那對男女回來以後,本迪戈告訴傑妮,你已經回達特茅斯去了,第二天早上再來。你肯定還記得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到了晚上的約定時間,你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本迪戈也準備好了接待他兄弟。可是羅伯特沒來,多里亞卻來了。他和他主人扯了一通關於傑妮的事情,告訴老水手自己對傑妮的那種無法抑制的感情。你就躲在暗處聽著這整個故事,然後本迪戈讓他先冷靜冷靜,過半年再談這個事。」
「你有沒有想過,這對視人命如草芥的夫婦心裏會不會有一絲人性的溫暖?遇到一個像阿爾伯特這麼一個慷慨,慈祥的人之後,會良心發現?不,他們沒有,還是決定殺了他。而對此毫不知情的阿爾伯特,還每天興高采烈地和要殺他的兇手生活在一起。我們很有趣地發現,他喜歡多里亞的程度,甚至超過自己的侄女。他曾經和我說過,傑妮讓他摸不透。老阿爾伯特似乎無法理解她這麼快就忘記了自己的前夫。他那溫柔的性情似乎無法理解此等冷漠。他肯定還記得她侄女早年不顧家族的反對,執意要與彭迪恩結婚的事情,以及她父親那暴躁的性格與種種任性行為。」
「你不需要知道所有我取證調查的情況,我在這裏只挑重點講。在所謂的邁克爾·彭迪恩遇害當晚,有人看到了羅伯特·雷德梅茵。『他』曾返回佩恩頓的家。在別人都還沒起來的時候,『他』又走了,此後就一直杳無音訊。但就在同一天——可能是那天中午的時候,朱塞佩·多里亞來到了『鴉巢』——這是一個之前誰也沒看到過,並了解他底細的義大利人。」
「接下來的一件事情,又困擾了我很長一段時間。但我想我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有彭迪恩發表最終聲明——如果他有這個打算的話,才能予以澄清。但我猜,他頭一次去找本迪戈談話的時候,你就已經暴露了。他是一個火眼金睛的人。我敢打賭,在他和本迪戈聊完傑妮,離開房間之前,就清楚地知道你躲在裏面了。」
「沒有人能給我提供關於那個男孩相貌的更多資訊,也沒留下他的任何照片。有一位年長的親戚告訴我,邁克爾·彭迪恩是一個沉默寡言,難以捉摸的人。她隨後拿給我看了一張老照片,上面是他雙親正抱著他。那個時候他才三歲多。他的父親其貌不揚,可他母親天生就是個美人胚子,我通過放大鏡仔細地端詳過她的輪廓,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的腦海里閃過一張陌生而又熟悉的臉。」
「愧不敢當,愧不敢當。我也實在沒做什麼。你要是沒有被愛情束縛住手腳的話,也會得出這個結論的。永遠記住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怪過你——特別是想到我最好的朋友阿爾伯特的時候。我只是怪我自己:因為最後的致命失誤的責任在我,而不是你!我不找其他任何藉口,是我大意了。我應該明白,你在那妖婦的干擾下是靠不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所以你不小心犯錯了,我疏忽大意了,邁克爾·彭迪恩最後也失敗了。馬克,你該聽過這樣一句話『不管人還是老鼠,再怎麼滿打滿算,還是猜不透結局。』犯罪天才最終辱沒了完美犯罪的名聲,守法的公民無意間往誠信記錄上抹黑,智囊般的大腦突然有一天不靈了——這些都是因為想要把一切做到盡善盡美,無論對好人還是壞人,聖人還是惡棍,道理是一樣的。」https://read.99csw.com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布蘭登總算有點回過神來了。
「很明顯,一開始他就把重點放在兇手,而非被害人的身上。似乎很難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彭迪恩之死只是我們的假設,卻從未被證明過。我們手裡有很多關於羅伯特·雷德梅茵的資訊,但縱觀所有的官方調查記錄,沒有發現任何一個被害人的屍體。你從他妻子那邊了解到這麼一個人,而傑妮最初和你的對話發生在普林斯敦——那個時候她邀請你到她家去。這無疑也是彭迪恩的主意——為了按下整個案子的開始按鈕。這一步棋太絕了,因為從任何角度來看,都做得天衣無縫。」
列車隆隆地駛過萊茵河附近的山谷。車窗外暮色四合,遠處的山峰,已被夜色所吞沒。這時,一名列車乘務員走進了車廂。
「法國和義大利的員警,同我們美國人的辦事方法差不多,」甘斯說道,「他們通常不會像你們英國人那麼有所保留。你們蘇格蘭場,一切對外都是保密的。你說你們的辦案體系比其他國家先進,而數據也恰恰說明了這一點:1917年的紐約,有236個殺人犯,但最後只有67人被宣判有罪。在1919年的芝加哥,有不少於336個兇手,最後認定了44人。很誇張——是不是?在巴黎,每年的惡性犯罪數量是倫敦的四倍。要知道,巴黎的總人口可比倫敦少很多。瞧瞧,其他國家的員警都是幹什麼吃的?相比英國,法國警方只偵破了其中一半的案子。你們所獨創的資訊檢索體系,該為此感到自豪!」
「最後約瑟夫太太死在了義大利,她丈夫也出席了她在那不勒斯的葬禮,隨後就帶著自己的兒子回英格蘭去了。那個男孩隨後成了一個牙醫的學徒,並勵志在那一行闖出些名堂。他是下了決心,並且通過了考試,也在彭贊斯嘗試了一段時間。可是過不了多久,他就變卦了,選擇子承父業了。為了協調照顧沙丁魚的生意,他經常去義大利,在那裡往往一呆就是一個月。」
「談談可憐的阿爾伯特吧。」他開口道。
「這個時候雷德梅茵家族的滅門慘劇,才剛剛在普林斯敦拉開序幕。這一幕是如此的戲劇性,以至於布萊茲都沒時間注意那個新來的船夫。我們所知道的是,慘案發生的后一天——也就是本迪戈得知自己的弟弟——羅伯特可能在福格金托石料廠闖了大禍的那天——他所雇傭的新人——朱塞佩·多里亞,就跑去『鴉巢』報導了。」
「讓我們從彭迪恩活了下來,而羅伯特·雷德梅茵死了這個假設開始說起。我們進一步假定:在福格金托處理好他妻子叔叔的遺體之後,彭迪恩就換上了他的叔叔的衣服,戴上他標誌性的紅鬍子和紅色假髮,騎著羅伯特的摩托車到貝恩角去了。他車子後面還拖了一個看起來像裝著屍體的麻袋。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為了讓我們覺得他是去處理屍體了。可他並不打算拋屍大海,他不打算冒險讓羅伯特的屍體破壞了他的整個計劃。不對,被害人從來就沒有離開過福格金托。或許邁克爾不久後會告訴我們該去哪裡找屍首。」
「說到這裏,我覺得有必要誇獎一下邁克爾傑出的演技。我認為他最初創作出『朱塞佩·多里亞』這個角色的構思非常不錯,而且也是深思熟慮的一步棋。他完全融入了這個角色之中,而且讓這個角色形象一天天地鮮活起來。他展現出一種與他真實的內斂陰鬱完全不同的性格來。他和他老婆真是一對奪命鴛鴦啊!
「只有在彭迪恩知道你出門的條件下,這一切才會發生。我想如果他確信他主人那天半夜一點鐘,一個人呆在房間里的話,他可能會重擊他的頭,然後一切照原計劃行事。但他並沒有這麼做。他走進來大為添油加醋地描述自己和羅伯特見了第二面后,他改變了主意。說自己只想在天黑以後,在自己的老窩裡單獨約見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