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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智除巨閹魏忠賢 第二章 風波迭起

第一部 智除巨閹魏忠賢

第二章 風波迭起

「魏公公講的都是實情。」毛雲龍仍不放棄最後的機會,「可滿朝文武誰不知道魏公公一言九鼎!不然,全國怎麼會都爭著為魏公公建造生祠哩,都是希望魏公公福壽無疆啊!」他乜斜一眼魏忠賢,語中含有它意地說:「袁崇煥功勞再大,又怎比得上魏公公運籌帷幄,調度有方?再說,當此變幻關鍵之秋,一旦有事,魏公公也得有個掌兵而又聽話的心腹武將啊!」
「那好,」張皇后忍住內心憤怒,「哀家……去東廠!」
一聽是這事,魏忠賢為難地搖了搖頭:「什麼都好辦,就是袁崇煥這件事不好辦啊!」
「善體朕心」的魏忠賢當然最理解皇上的心意,他立即刻意奉承:「好好好!讓老奴替皇上更衣換鞋。」
信王目視著魏忠賢離去的背影,咬著嘴唇狠狠地迸出了一句:「老不死的閹棍!」
魏忠賢滿意地「嗯」了一聲:「毛帥可有什麼打算?」
「就是那四個懷孕民婦。」
楊宛素點點頭:「是,阿媽!」
這位熹宗天啟皇帝對朝政毫無興趣,但對木工活卻極為痴迷。他不僅做工精巧,且設計也極為新穎,無論是前面提到的龍舟車船,還是房舍宮殿,他都做得玲瓏剔透,精美絕倫。今天顯然是又有奇異設計,手癢難耐了!
熹宗再也不願聽下去了:「愛卿善體朕心,有什麼事盡可獨自料理!」說著挪動腰身,「朕今日體力尚好,心情尤佳。想再操斧鋸,活動下筋骨,咱去建造所新房屋吧!」
「熙春院。」
一盞盞照明的宮燈正在熄滅。
妥娘是最敬重袁崇煥將軍的。認為他是明朝的第一英雄,因為有他方得以擊敗后金的入侵,擊敗努爾哈赤。努爾哈赤也是因對明作戰受傷身亡,方保得大明的安寧。因此,妥娘一聽茅元儀是袁將軍的部下,首先便有了好感,加之他敢於上疏反對為魏忠賢建造生祠,更是難能可貴。
一錦衣衛衛士匆匆走進:「稟報大都督,皇後娘娘駕到!」
「我看妹妹似乎用情太專,也是個多情的種子,秉性倔強,對男人切忌一往情深。那個叫茅元儀的公子……」妥娘引入了正題。
一聽這話,信王不由倒抽一口涼氣:「這……」
「來得好快呀!」魏希孔雖然料到張皇后不會善罷甘休,但沒想到這麼快便追至錦衣衛來。他慌忙起身,只見張皇后率人已經走進。
客氏沒有正面問答,而是故作嬌態:「今晚得好好陪陪我喝幾盅!」
周姨媽禮讓地對信王妃:「今日是你華誕壽辰,王妃先飲!」
「卑職不知。」魏希孔態度謙恭,面帶笑容,「或許東廠早已偵知,隱忍未動,放長線釣大魚吧?」
「這跟信王妃的華誕有何關係?」客氏依然迷惑不解。
「金龜!」魏忠賢眼放異彩:「吉祥吉兆之物啊!」
客氏頗為不解:「催命符?你說明白點!」
與此同時,在京師客氏居所,酒碗化成酒杯也正在相碰,同樣發出清脆的響聲。這是客氏和魏良卿在與錦衣衛的魏希孔在聚會。
到了晚上,依舊是這輛轉動的車輪,但車輦卻緩緩停在了熙春院的門口。魏忠賢由侍從扶接下車,緩緩走向熙春院……
「那怎麼辦?」魏良卿急切地,「不許他慶賀,咱去把他封了!就說皇上病重期間,不得宴樂!」
第二天,信王府內,賓客絡繹不絕,果真洋溢著一片喜慶氣氛。
張皇后威怒道:「怎麼,還不快去!」
一看毛雲龍那失望的表情,魏忠賢有些不忍,便連忙解釋說:「想必你也知道,袁崇煥去年打敗滿虜努爾哈赤,如今又獲寧錦大捷,實在是功勞太大了!毛帥雖然也威武強悍,久戍邊陲,立有戰功,但畢竟難與袁崇煥蓋世之功相比啊!何況皇上已傳旨袁崇煥平台召見……」
「謝謝阿姐的教誨。」楊宛素連連點頭。
魏忠賢直到這時,才知道這位河東獅吼的緣由,他不由得目視客氏哈哈大笑了起來。
「奉旨來挑選宮女。至於價錢嘛……」
客氏待這幾個女人剛一坐定,便滿臉堆笑地:「恭喜恭喜啊!誰生兒子,誰就貴為皇妃!」
魏忠賢把手中的茶杯一頓,聲色俱厲:「找你得找,不找也得找,好找難找都得找!」
「用心良苦啊!」魏忠賢感動地點點頭,他以為這次進奉到此為止了,誰知那兩名侍從轉身又抬進一個用紅綢覆蓋的物件來:「這又是什麼寶貝?」
「錦衣衛?」張皇後面帶怒容,看了看王承恩,決斷地說:「走!去錦衣衛!」
毛雲龍躬身一禮:「毛帥駐守皮島,衛戍邊陲,與友邦朝鮮換貨易貨,購進稀世珍寶,請魏公公過目!」
「那阿姐得提醒提醒你。」妥娘關心地看看楊宛素,「你說,那些達官貴人,公子哥兒,家裡妻妾成群,怎麼還花費大把的銀子來到熙春院?」
楊宛素目視妥娘,改過口來:「阿姐!」
魏忠賢擺手讓座,親切地問:「毛帥文龍近來可好?」
「他是欽命要犯!」楊宛素說出又自感失言,「不,不,不!他是……是……」
挑選客氏的正是太監魏源,他借挑選之機,對客氏動手動腳,挑逗撫摸,客氏不僅毫無頂撞,反而投桃報李,與魏源眉來眼去。被選中之後,客氏一是難耐宮中的寂寞,二是對魏源感恩戴德,於是日久天長,二人便明來暗往地結成了「對食」。當時的魏忠賢只是個小角色,而魏源已是權勢顯赫了;魏忠賢因見客氏這位乳娘深得皇帝的寵信,加之風流美貌,便與她挑逗偷情。客氏本不是吃素的角色,當然更喜歡年輕體壯的魏忠賢,於是兩人便勾搭成奸,打得火熱。後來被魏源捉住,當場扭打起來,昏庸皇帝熹宗認為此事好玩,問客氏願意跟誰,客氏回答願跟魏忠賢,於是皇帝便金口玉言地將客氏判給了魏忠賢為對食。魏源怎肯咽下這口惡氣?他耿耿於懷,常常指桑罵槐,於是客氏又與忘恩負義的魏忠賢一道將魏源害死,從此死心塌地和魏忠賢結伴對食,魏忠賢也由是步步高升、飛黃騰達!
只見魏良卿身著華貴禮服,春風滿面地帶隨從走進信王府。
「快起來吧!」魏忠賢苦苦一笑:「老夫哪有心思開這個玩笑?就是要你找懷孕的女子!」
魏忠賢其實並未走遠,他坐進輦中目視信王府,正對東廠都督魏希孔面授機宜:「加派希孟、希堯、希舜率領便衣日夜看守,嚴密監視,信王府夜裡就是進出一隻貓,爾等也要清清楚楚!」
一進寢宮,見愛卿魏忠賢早已等在這裏,並溫好了太和保聖湯,正等待熹宗回來服用。熹宗一見甚為高興,他端起杯子一飲而盡,且邊飲邊贊道:「這太和保聖湯還真靈驗,朕昨日一夜高枕無憂。」說著便又吩咐,「讓朕再多飲一杯!」
熹宗並不理解皇后的苦心,因為他自己不勤政,當然也就不清楚當前形勢的危殆以及每日巡視內宮的重要。他任性地拽過皇后:「朕久無床笫之歡,芙蓉帳里,難得一度。讓奴才們去巡視吧!」
妥娘一笑:「那他是什麼樣的人?」
對此,連當時的兵部尚書,魏閹同黨的霍維華都打抱不平,並因此而丟官;至於寧遠這批將士更是無法理九九藏書解,直到昨日,驛官送來朝廷聖旨,說召見袁崇煥進京受賞,眾弟兄們才如釋重負、轉悲為喜,故幾位要好弟兄私下設宴,為袁崇煥賀喜送行。
客氏不滿地發著牢騷:「都是花錢買下的,還花這個冤枉錢!」
隨從的一名宮女提醒她說:「知道你是皇上寵幸的!現在是問你:什麼時候受皇上寵幸的?快回話!」
送走這些高官顯貴之後,信王和周妃都很興奮。尤其是周妃,頭一次這麼隆重地過生日,來了這麼多的朝中要人,送來這麼許多的珍貴賀禮,她激動得手舞足蹈。她剛一返回信王府內廳,便急不可耐地拿起那隻熠熠閃光的銀瓶「太和保聖湯」,這可是為皇上御制的仙湯!幾天來,一直傳說皇上盛讚此湯,如今自己過生門,也能飲此仙物,她怎能不興奮、不激動呢?
想起這段曲折的歷史,客氏怎能不悲從中來,傷心落淚呢?可魏忠賢並不知就裡,見客氏如此悲傷,還以為皇上那邊又有了什麼變故,急問之下,客氏竟脫口罵出:「你人老心不老,閹了也風流,花心不死照樣騷!」
魏忠賢臉一沉:「宮中之事是你當問的嗎?你盡可多給錢財。」
張皇后一擺手,直逼魏希孔:「人呢?」
妥娘頭上冒汗顫顫驚驚:「哎!哎!真是要老命了!到哪兒去找啊!妥娘我想想辦法給找一個吧!」
魏忠賢說著便跪在地上給熹宗穿鞋,可卻怎麼也穿不上!魏忠賢低頭一看,只見熹宗的雙腳浮腫,再用手指輕輕摁了一下,熹宗的腳面立即出現一個凹坑。
王承恩將孕婦扔回牆角:「你是怎麼潛入內宮的?又受誰指使?說。」
「他這是另有所圖呀!」魏希孔似有所悟地警覺起來,「過去信王府從未給周王妃祝過壽,即使祝壽也從未張揚過,如今皇上病危,他做兄弟的反倒大張旗鼓地要慶賀起華誕來,會不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行!」魏忠賢一把摟過客氏腰身:「老夫當極盡奉承,包你直奔巫山雲雨,香魂入夢樂悠悠!」
孕婦木木訥訥,答非所問地:「我……是皇上寵幸的。」
待張皇后領著王承恩等,正欲跨出屋門時,負責看管的兩名宮女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娘娘!娘娘……」
分別由兩名妓|女扮成的生旦,正在演唱著《遊園驚夢》。樂曲委婉,生、旦且舞且唱,聲若嬌鶯,楚楚動人。
「請柬發了很多,是信王親自秉筆書寫的。據說朝中的要員全請了!」小太監是魏忠賢安插在信工府的耳目,他儘可能將所知道的情報全都說了出來。
「胞兄有一件小事,想就教於九千歲。」毛雲龍看了看魏忠賢的臉色,收住了話頭。
太監王承恩是個辦事極為認真的人,特別是這次是替代皇後進行巡查,他查起來更是格外的仔細。
「哭什麼?死爹死媽啦!」客氏收起笑容,厲聲制止,「進宮吃好穿好,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福都享不過來,哭什麼喪?」
魏忠賢問:「什麼東西?」
只見毛雲龍手一揮,兩名侍從展開了一幅「廣德祠」實景圖畫。
楊宛素含笑低頭不語。
「沒有,沒有!」魏忠賢端坐太師椅上:「毛大帥毛文龍的胞弟在院里嗎?」
「不送!」魏忠賢說完一揮手,帶著爪牙揚長而去。
「皇上寵幸?我怎麼不知道!」王承恩是皇后所在坤寧宮的總管太監,大凡皇上寵幸過的,無論是貴妃,還是貴人、妃嬪、宮人、選侍,或是宮女、才人,他都有記錄,王承恩質問:「說,皇上何時寵幸於你?」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一個閹過的太監跑到青樓妓院來幹什麼?素稱女中豪傑、勇於任事的楊宛素也為之一驚,原本他將茅元儀藏進熙春院,就是認為這裡是太監閹黨們不可能來的地方。誰知剛來的第一天,便偏偏遇此閹臣!
「人呢?那四個孕婦呢?」張皇后忽地站起,怒目逼問。
這位小生的調情唱詞,唱出了自己的所思所想,直讓毛雲龍高興得一拍大腿高叫著:「好!真他娘的帶勁!夠味!」
楊宛素倏地站起身來:「阿姐,他不是那樣的人!」
魏希孔連忙躬身致禮:「末將魏希孔參拜皇後娘娘!」
「那幾個孕婦被錦衣衛帶走了!」
此刻熙春院內的一房角落裡,妥娘的秦淮姐妹楊宛素正將一件湖藍綢衫罩在身上。
楊宛素連連搖頭:「他是好人!他原本是遼東袁崇煥將軍的部下。只因反對為閹臣魏忠賢建造生祠,而上疏彈劾魏忠賢,就被罷官削職,發配充軍……」
王承恩止住腳步,佇立靜聽,因系清晨,哭泣聲雖然很小,但仍依稀可辨。
魏忠賢滿口答應:「行!陪你開懷暢飲!」
待到後來搬出皇宮,修建王府,方知沒有聖旨是不得隨意進宮的,因為按大明祖制,藩王必須到自己的封地居住,沒有極特殊的情況,不許到京城,不許過問朝政,不許結交當地的軍政大員。這一切都是防止藩王干政、篡位!對此,經魏忠賢這一悶棍,朱由檢如夢清醒,尤其是眼前這位操縱權柄陰險毒辣的傢伙,自己稍有不慎,他便可以此為借口,使自己死無葬身之地。想到這兒,朱由檢不由得心中打了個寒噤。
「慢!」小太監答應著,正欲離去,卻又被魏忠賢叫住了。魏忠賢拿過請柬,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問道:「可知道請柬發了多少?」
太監王承恩率宮女沿宮察視。邁動的雙腳越過儲秀宮,穿過咸福宮,走向平時杳無人跡的永巷。
王承恩審視地看著這位婦女,雖很年輕,但肚子卻非常大。再一細看,原是懷孕的婦女!宮裡哪來懷孕的女人?王承恩越發警覺起來。他盯著孕婦的驚愣面容,厲聲喝問:「你是誰?」
待張皇后在東廠厂部剛一落座,便厲聲發問:「廠臣魏公公呢?」
毛雲龍手指金龜,介紹說:「這是用千兩黃金鑄造而成,巧奪天工,舉世無雙!金龜通靈,福德無量,皮島和毛帥敬祝魏公公洪福齊天,益壽延年,萬壽無疆!」
妥娘聞之一驚:「他是逃犯?妹妹怎能和這種人交往?」
「那老夫這就回宮稟報。」魏忠賢說著又轉身扔下一句,「萬歲爺龍體近日正在康復,倒是千歲爺需要善自珍重啊!」
妥娘嗔怪地:「看看,叫喊阿姐,怎麼還是阿媽阿媽的喊。」
朱由檢直到這時方清醒過來,連忙靈機一變:「我就是來迎接魏公公大駕光臨!請!」
信王和周王妃相視一笑,連忙致禮答謝。
魏忠賢滿臉愁雲地走了進來:「你們還有心思喝酒慶祝!」
魏忠賢哈哈大笑:「皇后唯一的希望,就是信王。若是我們斷了這條根,何愁她皇后不從!」
魏忠賢目視信王又嘿嘿一笑:「魏某我聽皇上背記《皇明祖訓》,老夫也就牢記心中:自古王侯,妄窺皇位者,無不自取滅亡!想必信王千歲不會忘記吧?」
「唉!」妥娘望著年輕俏麗的宛素,別有所思地問:「宛素,阿姐對你好不好?」
「夫人錯怪老夫了!」魏忠賢得意地說道,「皇上無子,皇后無情,拒不接受過繼鵬翼,逼得老夫只得尋找移花接木,代受皇孕之計!」
張皇后https://read.99csw.com悄悄起床,穿上衣服。可熹宗還是醒了,他躺在龍榻上,睜開睡眼:「怎麼不陪朕再睡會兒?」
「找一個,要生個丫頭,怎麼辦?」魏忠賢打著如意算盤,「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就可將鵬翼充做萬歲爺的龍脈!」
王承恩看看床榻上的熹宗,請示皇后:「要不要稟報皇上……」
毛雲龍被兩名妓|女的《遊園驚夢》引逗得心猿意馬如醉如痴時,一名侍女悄悄地走到毛雲龍身邊,低聲耳語:「毛將軍,九千歲魏公公正在樓下……」
「我才比你大五歲,喊阿媽還不折死我了!宛素,還是姐妹相稱為好。」
「千歲請。」
魏忠賢沒有理睬他謊言的拙劣,而是順勢帶著隨從走進信王府。
客氏驚訝不解:「還找四個?」
聽了這話,魏忠賢方讓車輦緩緩起動,轉動的車輪在信王府前留下了一條深深的痕迹……
「毛帥說,魏公公偉于千秋,功在萬代,有堯舜帝德,為至神至聖。」
皮島乃彈丸之地,荒無人煙,毛文龍率領士兵難民合力開墾,並招攬流民,通商引賈。漸漸地隨著皮島的興旺,毛文龍也發展成一支不容忽視的軍事力量。朝廷得知在後金的腹地有自己的一支人馬,自然欣喜,於是便任命毛文龍為平遼總兵官、左都督、掛將軍印,欽賜尚方寶劍。本來就佔山為王、天高皇帝遠的毛文龍,得朝廷倚重后,更加有恃無恐、驕橫淫意,劫掠過往商船,暗中干起海盜的行當。為了掩人耳目,毛文龍便透過這位弟弟毛雲龍常住京師,疏通行賄、結交權奸。
魏希孔支吾著卻並不起身。
魏忠賢著急地呼喚:「皇上!皇上!」
太監曹化淳正在接受禮單,大聲唱頌:「劉御史敬賀王妃壽誕!賀禮江南織造雲錦緞四匹、陽羡貢茶一擔。兵部右侍郎李大將軍賀王妃壽誕!賀禮蘇州水波綾、紋羅、花紗共六匹。戶部左侍郎賀王妃壽誕!賀禮南海珍珠一盒,玳瑁、象牙各一對……」
妥娘高興地審視著,這是她為歡迎秦淮四大美人之一的宛素而特別購買的:「怎麼樣,喜歡嗎?」
「好好懸榜重賞!」熹宗不當一回事地說:「區區滿虜,怎能撼我大明江山?愛卿就自作處置吧!」
眾人連忙圍上前去,周姨媽七竅出血,中毒而亡!
安頓好茅元儀之後,院主妥娘又略施粉黛,方滿面春風地連忙迎上,對著魏忠賢深施了一記大禮,笑語連聲地說:「哎喲!哪陣風把魏公公吹來了?親登青樓,可是難得難能、難請難見!」說著引魏忠賢進入客廳,妥娘忙不迭地親自倒水上茶,試探地問:「魏公公親自登門,有什麼要事吧?」
「有什麼就說嘛!」
第二天的深夜,明月當空,微風習習。
「不!這是天賜良機,天遂人願。」魂忠賢搖晃著手中的請柬,陰險地說:「這是信王他自己送來的催命符!」
誰知魏忠賢竟將手一擺:「一個不要!」
客氏任性不滿地盯視一眼魏忠賢:「這是怎麼啦?難道不慶祝倒該哭喪嗎?」說著遞過一隻酒懷:「來,一塊喝一杯!」
一聽「早添貴子」四宇,周妃臉刷地紅了。因為她早就聽說此仙湯的妙用,而今天在座的還有她的一位姨媽,年近三十,尚未受孕,整個周氏家族都為此鬱鬱不樂。於是,她停下了放到嘴邊的酒杯,而將它轉遞給姨媽:
眾人一聽不由驚訝無語,再無喝酒的興緻。
「呸!狗屁夫婦!」客氏說著哭了起來,「你個挨千刀的!老娘對你怎麼樣?剖開胸脯你看看這顆心!幾十年,對你一往情深,忠貞不二!你就這麼對待我啊!」客氏說著說著,竟傷心得大哭起來。
魏忠賢沒有再解釋,而是興奮地吩咐:「良卿,你去備車;希孔,你去準備賀禮,明日去信王府祝壽!」
魏希孔連忙好言阻止:「東廠在東華門外,已經出宮了,娘娘不必勞此大駕,請暫且回宮,卑職親自前往,一經查出,立即呈報!」
「不,不,不!」信王裝著一陣頭暈,「我身體不適,難以行走,請魏公公代我看望皇兄,祝皇兄龍體早日康復!」
「胞兄毛帥一直銘記九千歲的恩德!」毛雲龍說著一揮手,兩名侍從托盤走進。
魏希孔拍著胸脯:「義父大人放心,就是一隻老鼠也逃不過咱東廠的眼睛!」
此時正是黑夜與白晝換防交替的時刻,東方雖然開始露出曙光,但黑夜卻遲遲不肯輕易離去,依然示威似的籠罩著人煙稀少的內宮,本來就寂靜的宮廷,此刻更顯得特別的安寧和神秘。
「弟兄們替我封上官啦?」袁崇煥幽默一笑,隨即端起一碗酒,「弟兄們人人報效朝廷,理當陞官加餉,我袁某祝賀弟兄們為朝廷,再立戰功,步步高升!干!」
「你胡說些什麼啊!」魏忠賢忍住內心的憤怒,知道自己來晚了,女人又發醋意,於是便極力表白:「我對你一片真情,這顆心……」
魏希孔佯裝不知地說:「人?什麼人?」
魏忠賢忍不住地一陣大笑:「哈,哈,哈……信王千歲不免年輕氣盛啊!」他帶著深不可測的陰險,「于私,信王千歲和皇上是手足兄弟;于公,信王千歲和皇上可是有著君臣的天地差別啊!老夫替信王千歲著想,一旦千歲爺越過君臣界限,恐會招致殺身之禍。」
皇后見熹宗說出這樣話來,知道他時日無多,不要太拂了他的美意,在吩咐親信太監王承恩代替自己仔細巡查后,重又脫衣上床,陪伴熹宗。
清晨,內宮室內。
原來皇后他們走後不久,熹宗皇帝便起床了,他自己感覺很好,便由兩個小太監攙扶走回了乾清宮。
這無疑是最後通牒!
「來,干!」客氏抿了一口酒:「壓壓老娘一場虛驚!藏得那麼隱秘,皇后竟然也查出來了!」她掉臉對魏希孔,「幸虧賢侄結果了那幾個大肚子!來,嬸子單敬你一杯!祝賀,祝賀!」
待張皇后領著王承恩等到達錦衣衛都督堂時,錦衣衛大都督魏希孔剛坐下端起茶盞呷了一口茶。
妥娘站立一旁,因心中記掛著楊宛素和茅元儀,便連忙開門介紹:「新近剛從江南蘇州、揚州、杭州進了幾位絕色佳人,個個色藝俱佳,楚楚動人,魏公公是要聽曲陪酒,還是撒金一賭……」
魏忠賢連連擺手故作謙虛:「不可,不可!老夫怎能與堯舜相比,恐怕要惹世人笑話哩!」
魏忠賢隨即又倒上一杯端送熹宗:「皇上龍體安康是百姓群臣的眾望,大明江山的洪福啊!」
「我……我!」孕婦說著坐在地上失聲痛哭,「我哪敢私自進入內宮啊?我要……回家啊!」
「別再哄我騙我了!」客氏抹去淚水,截住魏忠賢的話頭,「你的心早就被狼吃了、狗叼了!」
眾人舉杯一陣喝彩!
張皇后似乎等了好長時間,方見魏希孔獨自一人回來。
魏忠賢不耐煩地搖著頭。
孕婦被這威嚴的架勢嚇壞了,她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皇上哪能寵幸我呢?……」
熙春院門口懸挂的燈籠發出誘人光芒。燈籠上「熙春院」三個大字赫赫醒目。這是京師最聞名的青樓妓館。明朝末年,本來就是中國歷史上盛https://read•99csw•com產名妓的時代,其中尤以南京的秦淮最為著名。這座熙春院,就是一位名叫徐妥娘的秦淮名妓來此開辦的。她風雅超然,有文采、通音律、能詩能畫,可謂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加之大家風範,清麗動人,故引得京都的名人雅士,趨之若鶩。后因從秦淮陸續送來一批江南秀色,更使得熙春院名噪京師,連一些道貌岸然的顯官貴胄,也以一睹妥娘的芳宅而引為榮耀和時尚了。但太監到這裏來,還是鳳毛麟角;而像魏忠賢這種年近古稀、權傾朝野的巨閹魁首來此青樓妓院,更是前無古人的新鮮事。
毛雲龍隨這位侍女一進客廳,便躬身參拜:「末將毛雲龍拜見魏公公!」
一杯杯盛滿酒杯的太和保聖湯……
近時追隨袁崇煥的同鄉兄弟謝尚政更為興奮地:「弟兄們!此次寧錦大捷,我們人人官升一級,薪加三等,連京城不著邊的文武百官都晉職加爵,論功行賞,崇煥兄再怎麼說也是薊遼總督!」
「信王千歲,泰山之尊老岳丈周全大人前來祝賀!」
客氏看著魏忠賢賭咒起誓,也一下冷靜了下來,問道:「好!那你老實說,今晚到哪兒去了?」
「上有天,下有地,我若對你有二心,做了對不起你的虧心事,就遭五雷轟頂,死無葬身之處!」
原本早在幾天前,客氏便與魏忠賢約好,今晚共度良宵,於是客氏早早便吩咐下人準備了豐盛美酒佳肴,並支走閑雜人等,只待魏忠賢如約前來。可她左等右等,總不見魏的身影,到門口張望,也未見任何動靜,後來等不及,便派人前往魏府打探,結果告知說他去熙春院了!一個太監竟去青樓妓館鬼混,作為他「對食」的客氏、貴為堂堂奉聖夫人的客氏,怎能不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呢?
孕婦們頓時啞然失聲。
「在在在!二將軍剛剛來到本院,正在樓上與小姐尋樂哩!」妥娘看著魏忠賢的臉色,隨即吩咐侍女:「把毛將軍快快請來!」
孕婦獃頭獃腦,依然重複:「我……我是皇上寵幸的。」
錦衣衛原為大明朝護衛皇宮的親軍,掌管皇帝出入儀仗。明太祖朱元璋為加強專制統治,特令兼管刑獄,賦予巡察緝捕的權力。自此後,錦衣衛的威勢大增,所屬的北鎮撫司又專理詔獄,直接取旨行事,用弄尤為殘酷。而到熹宗年代,因他寵信魏忠賢,將魏忠賢這個太監管轄的東廠西廠與皇上直屬的錦衣衛並列,統歸魏忠賢指揮,因此,錦衣衛上上下下已儘是魏忠賢的爪牙。其中大都督魏希孔便是魏忠賢的心腹「五彪」之一。
「他來幹什麼?」妥娘雖也詫異,但她很快在驚愕中保持著鎮定,拉過楊宛素,悄聲吩咐:「快叫那個茅公子趕快離開!」
曹化淳接過禮單,唱頌:「寧國公魏良卿大人代表九千歲和奉聖夫人,敬賀王妃壽誕!賀禮特製御飲太和保聖湯。」
侍從托舉著銀瓶,魏良卿躬身致禮:「太和保聖湯乃皇上飲用的仙湯神劑,敬奉信王千歲和王妃與皇上共用!王妃和千歲同飲,即可多生子嗣,早得貴子!」
「啊!」張皇后情不自禁地驚叫了一聲,心想皇上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又病了呢?
「民女愚鈍,實在無法理解魏公公的旨意。既然不要處|子,不要天仙,那難道還要開過苞、受過孕的大肚子不成?」
「我對你一片真心,沒做任何對不起你的虧心事!」魏忠賢頗為誠懇。
「那……怎麼辦?」錦衣衛出身的魏良卿是個得勢時張牙舞爪,可一到關鍵緊要處便六神無主的人。
魏忠賢停下腳步,品味了一會兒這甜美的麗喉佳音,並四周環視了一眼之後,方緩緩邁步,走進了熙春院。
「神經病!笑什麼?」客氏嗔怒地。
張皇后「嗯」了一聲,隨即吩咐:「讓他們把孕婦帶來,哀家要親自察問。」
魏忠賢搖搖頭,沒有同意。
眾人連聲附和:「對呀!是啊!」
魏希孔頭冒冷汗,慌了手腳:「娘娘,血肉模糊,慘下忍睹啊……」
信王點頭應道:「見物如見皇兄!皇上久病,思弟心切。」
魏忠賢見妥娘還欲啰嗦分辯,便霍地站起,厲聲打斷她:「明天來領人。少一個,封了熙春院,說出去,殺了你的頭!」
魏忠賢沒待朱由檢說完,便陰陽怪氣地打斷他:「想必信王千歲也是想見皇上心切了?」
「你說得也有道理。」魏忠賢沉思地點點頭,隨即一聲吩咐,「來人!」
「干!」袁崇煥豪爽地端碗一飲而盡,「象升兄弟,托你吉言!崇煥我此次回京述職,定將弟兄們的豐功偉績稟報皇上,再增遼餉,讓弟兄們拚死力戰,毫無後顧之憂!」
魏希孔突然雙腿跪地,顫顫驚驚地:「啟稟皇後娘娘,刁婦兇悍,拒不交代,口供全無,東廠大刑伺候,一個個竟然弱不禁風,全部受刑而死。」
楊宛素含笑點頭:「喜歡,阿媽費心了!」
夫妻二人正欲舉杯對飲時,太監曹化淳匆匆跑進:
魏忠賢又一擺手:「處|女一個不要!」
眾人自然又是一陣興奮:「對!兵部尚書。」
「幸賴愛卿侍奉啊!」熹宗端杯又一飲而盡,「太和保聖湯真乃神湯仙液,愛卿替朕賜送信王五弟一瓶,與朕一併享用!」
這是一處冷宮!已經多年閑置,無人居住,怎麼會有女人哭泣呢?王承恩猛地推開房門,只見一婦女在牆角處低聲啜泣。
魏忠賢上前細細看著,驚喜地說:「這就是毛帥在島上給我建的生祠?太宏偉了!」
「魏公公當之無愧啊!」毛雲龍指著畫細細介紹:「毛帥踏遍全島,親選祠址,背依薊遼,面迎東海,取名廣德祠。頌揚魏公公人倫德范,清廉自正;廣德天下,模範永垂!」
毛雲龍一面觀言察色,一面說:「此次寧錦大戰,袁崇煥擊敗滿夷皇太極,可以邀功升遷。毛帥想……拜請魏公公舉薦他督師薊遼,代替袁崇煥總御遼東,以便於……」
魏忠賢走近龍舟細細看了一陣后,說:「這可是皇上的心愛之物啊!」
正所謂越擔心有鬼,就偏偏遇上鬼來敲門。當妥娘正為宛素得罪此權奸而擔心時,只見一個丫鬟匆匆跑進稟告:「阿媽,朝中魏公公魏忠賢來了!」
宮廷內,忽有一串腰如圓鼓的身影,在暗夜裡踟躕遊動。走近一看,只見四名大腹便便的懷孕婦女抹著淚水,在客氏的指揮下飲泣走進內宮。
「敢情你是想學呂不韋,暗渡陳倉想當『仲父』啊!」客氏含情脈脈指著魏忠賢:「誰都比不上你猴精!鬼精!」
待到魏忠賢來時,剛一進門,客氏便將一杯酒迎面潑去、破口罵道:「你個老禿驢,到哪兒去野了?我是傻婆娘等漢子,白白傻等了一整晚上!」
信王朱由檢端起酒懷:「愛妃請。」
「一個不行,得找四個!」
所謂建生祠,即是一批無恥文人和官吏,為了討好魏忠賢,吹捧他功比孔孟,是當今聖賢,於是便紛紛建造祠堂供奉,這是所有正直和有良知的人都為之不恥之事,但懾于魏閹的淫|威,大多敢怒而不敢言,這位茅元儀竟能上疏彈劾,仗義直言,可見是位敢作敢為血性的正人君子。妥娘對此人又平添了幾分敬重。read.99csw.com但敬重歸敬重,現實是現實。目前正是客、魏聯手把持朝綱的時代,反對他豈不等於以卵擊石,而宛素妹妹豈不也要隨之連累……一想到這兒,妥娘長嘆了一口氣,「唉,他怎能和魏忠賢作對呢?」
「已經押往東廠?」張皇后思索問道,「東廠何以知道此事?」
「算了!花錢消災吧!」魏忠賢厭煩地一擺手,「各戶再優恤一百兩白銀,讓他們去買老婆吧!」
小太監聞聲而進:「奴才在。」
張皇后看看魏希孔:「哀家這次非要探個究竟,弄個明白不可!」
隨來的魏希孔見事已至此,只得畢恭畢敬地據實相告:「魏公公已經進宮侍奉皇上去了。四名刁婦正由希堯、希舜提審。」
魏忠賢去了青樓妓館熙春院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對食」客氏的耳中,直氣得客氏拍桌打凳、河東獅吼、醋性大發!
熙春院二樓,被稱作二將軍的毛雲龍正在高興地觀看堂會。
「哼!秉筆太監九千歲去了青樓妓院!」客氏酸溜溜地斜視一笑,「老娘早知道你去了那兒開葷!怎麼樣?迷上了哪個小狐狸精?可惜中看不中用啊!」
「哦?」毛雲龍聞言起身,雖戀戀不捨地一再回眸,但卻不得不轉身離去。
「夫人息怒,你我情比夫婦。」魏忠賢耐心解釋著,「有什麼話好好說。」
「正在懷孕的大肚子?」妥娘驚詫地睜大眼睛,竟半天也未能眨一眨,直過了好久,她撲地一下跪倒連連求饒:「魏公公……您老人家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可不能開這個玩笑,作賤賤妾的熙春院啊!這熙春院雖是青樓煙花世界,可從來賣藝不賣身,哪來的懷孕女子?即便偶有偷情懷孕的,本院一經發現立即逐出,放歸原籍。」她說著幾乎要哭出來,「求魏公公高抬貴手,放生、放路,讓賤妾有條活路……。」
「臣遵旨。」魏忠賢接過杯盞,見皇上今日情緒很好,便說道:「老奴有件要事啟稟皇上:滿虜皇太極親率鐵騎進攻我寧遠、錦州,奴才運籌了一下,也是皇恩浩蕩,袁崇煥竟打得皇太極抱頭鼠竄,落荒而逃!」
「這幫刁民!」客氏憤憤地說:「他們敢鬧,就通通投進大獄!」
魏忠賢玩弄著手中的酒杯,彷彿賭博的銀白骰子一樣,他苦笑地搖了搖頭:「只知斗勇,不知鬥智,勇而無謀,難成大器啊!」
正在大家苦苦思索仍不得要領時,一名小太監手捧請柬走進,客氏接過一看,見是信王為慶賀周王妃生日而送來的請柬,她生氣地一把摔在桌子上!
「至於周王妃從未祝過壽之說,因王妃年紀尚小,剛剛十六,此事倒無可厚非。」魏忠賢放下手中的酒懷,胸有城府地緩緩說道:「說到皇上病危,身為皇弟的親王卻要大擺宴席、遍請朝臣,這的確一反往常,不是信王的風格……」說到這兒,他猛地一拍腦門兒,醒悟道:「嗯,明白了!他這是見進宮不便,藉此來聯絡朝中要員啊!」
魏忠賢走上前去,伸手揭開蓋住的紅綢,一隻閃耀光亮的金龜呈現在眼前。
魏希孔名副其實是一位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惡狠狠地說:「現在無處可退,只有鋌而走險!錦衣衛隨時待命,可一次成擒!」
「草民李王氏,」孕婦嚇得膽戰心驚,「草民哪敢冒充宮妃啊?冤枉啊!……」
魏忠賢驚恐地:「皇上……皇上的腿腳有點……虛胖啊!」
毛雲龍見魏忠賢開心滿意,自己也非常高興,覺得自己此行不辱使命,所以也咧嘴笑著站在一邊。
待侍女退出了許久,魏忠賢也沒有談他那件「小事」,只是端起茶盞呷了一口又一口……
「皇上正在安歇,不必驚擾了。待哀家前去察看。」張皇后說著也不顧梳理,便匆匆走向屋外。
妥娘一副苦不堪言的神情:「熙春院千好找,萬好找,就是懷孕女子不好找,這可怎麼辦哪?」
客氏嬌媚一笑:「就會紙上談兵!」
張皇後知道魏希孔是在敷衍搪塞,她沒有聽從魏希孔的勸阻,而是率領王承恩等馬不停蹄地直奔東華門外的東廠厂部。
「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小姐呵,見了你緊相偎,慢廝連,恨不得肉兒般團成片,逗得個日下胭脂雨上鮮!」
這位號稱二將軍的毛雲龍,本不是什麼正經貨色,他完全是依賴他哥哥毛文龍,方得以作威作福、吃喝享樂的。
「受刑而死?」張皇后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她當然明白這內中的陰謀,但她壓住內心的疑慮,「是的,她們該死,可四個人八條命啊!是不是有人殺人滅口?」她緩了緩語氣,看看魏希孔,「哀家既然生不見人,那就死要見屍。」
張皇后鎮靜發問:「什麼事?」
「皇上好好安歇,太祖有訓:勤持內宮。臣妾每日巡視,不敢有誤啊!」張皇后好語安慰著熹宗,因為皇上自有病以來,已經許久沒來坤寧宮了,這次能來,皇后很是感激。本想多陪陪他,可一想到近來宮中的反常氣氛,還是堅持起來了,欲去查巡。
性情豪爽的祖象升,首先端起一碗酒:「我說朝廷不會忘了咱崇煥大哥吧?若是這寧錦大捷忘了咱崇煥大哥,那就太無天理了!來,我祝崇煥兄凱旋迴京,陞官晉職,再回薊遼,率領弟兄們收復關東,讓皇太極小兒喝鴨綠江水去吧!干!」
魏忠賢不無得意地:「我命院主找四個孕婦,充作宮女,生下嬰兒,換上侄孫鵬翼……」
魏忠賢見信王朱由檢猶如木樁一樣呆立在那裡,微微一笑道:「怎麼,信王千歲不歡迎老奴哇?」
「怎麼樣?」魏忠賢見一場風雨已過,拉起客氏的手,「孕婦明日半夜進宮,還得有勞夫人精心安置,到時奉聖夫人就是太皇太后啊!」
他哥哥毛文龍系軍伍出身,當過兵、做過教官、任過練兵游擊,后因當時統帥的一次輕率出擊,導致全軍覆沒,整個遼東盡入后金版圖,而毛文龍僅以二百兵卒得以僥倖脫險,被隔在遼南海邊,無法歸營。毛文龍破釜沉舟,奇襲了鴨綠江口的皮島。
「是!」太監聞命退出。
「哦!」魏希孔連忙應答:「這些懷孕刁婦竟然混入內宮,東廠恐內外勾結,防止走漏消息,已經押往東廠秘密拘押審理,以便查實內情,一網打盡!」
「這可不單單是個錢的事……」
「干!」眾口一詞,祖象升、謝尚政、孫祖壽、老家丁等幾位親朋好友,正在寧遠營帳內給袁崇煥設宴送行。
信王端起酒杯遞給周妃:「請愛妃先飲此杯,祝福壽延年,早添貴子!」
「什麼?朕的腿腳浮腫啦?」熹宗驚懼萬分,話沒說完便精神崩潰地癱倒在龍榻上。
原來客氏最早的「對食」並不是魏忠賢,而是引領魏忠賢進宮的遠族叔叔魏源。
這本來是張皇后托客氏警告他的話,而此刻魏忠賢卻以此來敲擊、震懾朱由檢,朱由檢果然心驚肉跳!
去年,袁崇煥率領弟兄們在寧遠擊潰努爾哈赤的滿洲鐵騎,這是明朝對后金作戰以來的首次大捷,使得后金大喪元氣,努爾哈赤本人也因此病倒而亡。但這次大捷,魏忠賢將首功居為己有,他的親信、弟侄乃至孫子都得以加官晉爵,袁的部下也獲得升遷,獨獨功勞最大九-九-藏-書的袁崇煥,因不肯在駐地為魏氏建造生祠而得罪了魏閹,只得了一個加俸一秩的犒賞。
「對!就要開過苞的,正在懷孕的大肚子!」
待到信王和周妃左右簇擁著周全笑談著走進屋內時,只見周姨媽已倒在桌旁。
「好!」楊宛素感激地看著妥娘,「宛素八歲賣入青樓,孤苦無依,是阿姐撫育至今,琴棋書畫,刺繡女紅,乃至茶道花經,樣樣都是姐姐傳授,宛素能有今日,全憑阿姐慈愛如母。」
「一個不要?那要什麼?」妥娘驚訝地叫了起來。
「胡說!」客氏不解地說,「皇上病重,怎麼能代受皇孕哩?」
客氏冷冷扭過臉去:「鬼知道!說得好聽!」
妥娘是從來賣藝不賣身的。高傲的品性,使她對那些風流浪子充滿了輕蔑:「這些人看見漂亮姑娘猶如餓鬼投胎,切記不要聽他們的甜言蜜語,玷污了自己的身子,自己要像池塘的荷花,只可讓人遠視,不可讓人近褻。我們熙春院絕不是下三流的青樓妓院!」
信王和周王妃連忙放下酒杯,起身迎出。
為人樸實憨直、平時很少說話的孫祖壽,也喃喃說道:「依我看,崇煥兄可晉陞兵部尚書!」
魏忠賢剛端起酒懷,一親信太監便匆匆走進稟報:「魏公公,孕婦親屬來要人,都鬧起來了!」
「一個不行,還得四個?」妥娘欲哭無淚,「天哪!誰家懷孕待產的女子願意進宮哩?請問魏公公,您怎麼千不要,萬不要,偏偏非要那懷孕女子呢?」
「你懂什麼?頭髮長見識短!」魏忠賢將酒杯一放,爆發地對客氏宣洩內心的煩惱,及見客氏沉下臉來,方將語調緩和下來,深深地嘆了口氣:「唉!腹案件件落空,預謀個個敗露,事事難遂心愿!我真犯愁啊!愁的是皇上舊病複發,天意難違,留不住皇上,老天爺給我們的時間太少、太短,來不及圖謀大事啊!」他目視客氏,「到那時,奉聖夫人奉聖誰呢?」
客氏淫聲說:「再陪老娘溫存溫存!」
此刻張皇后已經起床,正在鏡前梳妝,王承恩支走梳妝的宮女,對著皇后悄聲耳語。王承恩雖是輕聲耳語,但在張皇后聽來卻宛似驚雷!直氣得張皇后將手中的木梳往地上使勁一摔,秀目圓睜:「氣死人了!竟有如此荒唐之事!」
「干!」幾隻碗碰在一起發出「鐺鐺」的響聲。
妥娘知道事關機密,便給侍女使了個眼色,侍女領意退去。
信王朱由檢見周妃那躍躍欲試的樣子,便打開銀瓶,親自斟酒:「王妃壽誕,家人同慶,太和保聖湯乃皇兄專用,今日一起同享!」
魏忠賢見毛雲龍送完禮物並不急於走開,知道他還有什麼話說,便率先開口問道:「你為毛帥耳目,常住京師,近來可聽到什麼重大要聞嗎?」
妥娘一聽來挑選宮女,便裝作十分高興地:「知道知道!大明國庫的金磚銀錠,魏公公是隨便支用的!這批新來的姑娘,個個處|子,尚未開|苞,人人皆可充做宮女侍奉……」
「砰」地一聲,幾隻盛滿米酒的大碗碰在一起。
魏希孔正不知如何方能阻止張皇后時,突然坤寧宮一名宮娥急匆匆跑來:「娘娘!娘娘!皇上舊病複發,昏迷不醒,速請回宮!」
自從接到張皇后的便條后,他只想到這是天賜良機,自己如何登基承繼大統,卻完全沒有想到這皇位可能給自己帶來的災禍。記得兒時皇兄剛剛登基做皇帝時,他曾天真地問熹宗:「哥哥,你這個皇上,我能當嗎?」熹宗愣了一下之後,開懷大笑:「能。等過幾年,就讓你當!」事後,許多人都嚴厲告誡年幼的朱由檢再也不許提此事,這可是要殺頭的。
信王端起酒懷,恭謙地說:「皆為至親,不必拘禮!長者為先,姨母請飲!請!」
這幾位懷孕婦女聽了這話,不僅沒有喜悅,相反地哭聲反而大了起來……
毛雲龍打仗不行,拍馬屁可是頗具水準:「末將知道萬歲爺龍體欠安,朝政仰仗魏公公輔弼之力,君臣相保,大明江山才有長治久安!」
大明朝皇帝的奶娘一職,是個令所有平民少婦為之垂涎的角色。因其進入皇宮后鮮衣美食、生活優越、身隨帝貴,無比威風榮耀,所以每次挑選都極為嚴格,不僅注重年齡相貌,還要挑選頭髮、皮膚、身材、體味,尤其對乳|房的要求更是苛刻,不單要潔白細嫩、碩大豐美,還必須奶水厚而充足。此外,還有一關,就是挑選內官看得順眼不順眼。
「姨媽久未孕育,祝你早生貴子,姨媽請先飲!」
信王朱由檢和王妃高興地接待來客,一一回禮寒暄。
竟然不要處|女,妥娘更驚愣了:「那……那要什麼?難道魏公公要天宮仙女、月中嫦娥不成?」
突然,身後隱約傳來女人的哭泣聲!
魏忠賢躬身點頭:「老奴怕驚擾皇上,已經傳召袁崇煥進京述職,予以重賞。」
「這……這是常情。」信王雖被擊中心曲,但這是在自己家中,所以他鎮靜了許多,從容說道,「一樹同根,兄弟手足之情,于公于私,當在情理之中。」
「信王送來的請柬,為他老婆過生日!哼,朝廷都焦頭爛額了,他還有心思要慶賀什麼愛妃華誕?蛋個屁吧!告訴他們,我們沒那閑心閑工夫!」
驚恐與悲憤一齊凝聚在信王臉上,他操起酒杯和銀瓶狠狠向地上砸去!
一陣絲竹琴聲悠揚旋轉,穿過夜空,傳來女子柔美嬌音:「裊情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
「那我派錦衣衛去信王府把守,看朝中的哪個大臣敢跨進信王府?」魏希孔也氣勢洶洶。
王承恩率領宮女折身走向廂房,循著聲音摸去,哭聲越發清晰。
「不!」魏忠賢擺手制止,「讓他在花樓痛快玩一會兒,我們先談一件小事!」說著抬眼看看侍女。
「又進奉什麼來了?」魏忠賢高興地問。
家僕一路傳報:「寧國公魏良卿魏大人到!」「寧國公魏大人到!」
魏忠賢命令道:「以皇上旨意立刻召袁崇煥進京述職!」
「大胆刁民!」王承恩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揪起孕婦,「竟敢私自潛入內宮,冒充宮妃,假稱寵幸受孕,玷污皇上血脈!件件都是死罪!」他手指孕婦,「還不快快如實招來!說!叫什麼名字?」
「是深是淺,是輕是重,信王千歲可得掂量掂量啊!」魏忠賢進一步以攻為守,「信王千歲如果思念皇上心切,老夫馬上陪你進宮,求見萬歲!」
魏忠賢滿意地開懷大笑:「回去可得替我好好謝他!」
魏忠賢隨信王步入客廳,一眼就看見案上供奉的紅木龍舟。在香燭燈火的映襯下,紅木龍舟熠熠閃光。
客氏一一掃視過後,低聲而威嚴道:「再說一遍,你們懷著身孕,都是皇上的寵幸!不許想家,不許串門子,就在這兒安安分分等著養孩子!不管是誰,生了兒子就是龍種龍胎,誰就封為貴妃!」
「那就不客氣了!」周姨媽笑容滿面,以袖掩口,一飲而盡。
「這都是九千歲暗授機宜,先有所料!」魏希孔和客氏喝了杯酒,「真險哪!是該慶幸祝賀!」
順藤摸瓜,王承恩又相繼找出了另外三名孕婦,待把他們安頓好了,並派兩名宮女留下看管后,王承恩便匆匆趕回了坤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