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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智除巨閹魏忠賢 第三章 花落誰手

第一部 智除巨閹魏忠賢

第三章 花落誰手

魏忠賢一聽這話,連忙吩咐宮女:「替皇上擦汗,輕輕扇風!」
信王聞言不由緊握劍柄站了起來,他賠著小心地問小太監:「小公公,能將寶劍放我這兒用用嗎?」
魏忠賢冷視一眼張皇后,極不情願說:「臣領旨。」
「皇上……別說了!」張皇后見皇上如此深情,感動得落下淚來,「臣妾擔心大明江山……」
「女色禍國,也可亡身。」熹宗雖然年輕,但這卻是積一生體驗而得出的八字肺腑箴言。他睜大雙眼,裏面是真摯期待的目光,「五弟要當中興之主,不可貪戀女色!」
「還有!」魏忠賢面帶怒容地:「老夫本想拉他一把,視做心腹,袁崇煥竟然退回賞銀,羞辱老夫,蔑視朝廷。又該當何罪!」
信王仍然跪伏在地……
怎不將天地也生埋怨。
毛雲龍剛邁出屋門,幾名妓|女便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魏忠賢緩緩翻動一下手掌,陰笑道:「那咱就定他個貪生怕死,貽誤軍機,當擊不擊。這該當何罪?」
袁崇煥深施一禮:「請崔大人體恤下官,並請回復魏公公,我遼東將士只為國家血戰,決不受任何私人驅使。倘確蒙魏公公和崔尚書厚愛,請儘速補足軍餉,卑職與遼東將士將感激不盡!」
熹宗雖說一生昏聵,但臨終卻竟然變得清醒過來。也許是手足之情的驅使,也許是良心發現。當此彌留之際,他竟堅持用那支顫抖的筆寫下了四個大字:「傳位信王。」
近來他自己也有些奇怪,過去都是侄兒魏良卿往他那裡跑,可最近不知怎的,有事沒事地倒是魏忠賢往侄兒這裏跑得勤了。一出門,除了皇宮,就是這寧國公府,連奉聖夫人那裡都去得少了,今天這不又鬼使神差地到這裏來了。
崔呈秀猶豫再三:「恐外有義兵啊!」
熹宗雙目微閉,正在連聲呼喚:「五弟……五弟……五弟怎麼還沒有來?」
崔呈秀雖稱智囊,但對此也大惑不解:「魏公公從來都是收受別人饋贈,何曾反其道而行之,對屬下還……」
信王跨前一步:「皇兄好好養息,大病亦可痊癒。」
孫承宗興緻勃勃說:「老夫聞知你不日即將升任薊遼總督,」說著他看看袁崇煥,「將軍正當壯年,一身系國家安危,國家棟樑啊!大明百姓寄望於你了!」
「還有呢?」
「這就是官場啊!」祖象升望著桌上的官盔,不勝悲嘆說:「變白為黑,變黑為白,功可變罪,于天不公,于理難容!既然崇煥兄無功有罪,削職為民,我祖象升的功也不要了,一樣削職為民!」說完也脫下朝服,放在桌上。
魏良卿本還想追問,可魏忠賢一擺手:「讓他進來吧!」
魏忠賢愣了一下,待他轉身正欲留下時,熹宗卻又揮揮手:「愛卿走吧,朕要靜靜安歇。朕熱啊!煩熱難忍……」
天也,你錯勘賢愚枉為天!
「停!」魏忠賢又抬手制止,「他不是沒有出兵救錦州嗎?那咱再定他個畏敵如虎,見死不救,當援不援。又該當何罪?」
袁崇煥跪地施禮:「晚輩叩拜恩師。」
魏忠賢也由宮中的侍立改為斜依在躺椅上,雙眼微閉,一聲不吭。魏良卿和崔呈秀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也同樣是一聲不吭,只不過偶爾呷一口茶。顯然他們都在焦急等盼。
「怎麼處置都不過分!」魏忠賢表情陰冷,從容吩咐:「念袁蠻子並非東林黨徒,從輕發落,削職為民,放歸故里!」
跳閃的燭火,晃動的佩劍。
魏忠賢雙眼逼視崔呈秀:「你倒是說話呀!有什麼想法,不妨明言,我決不怪罪你。」
當竇娥接著呼天搶地唱道:
《竇娥冤》?好!真叫冤哪!冤得感天動地!」毛雲龍一拱手,「兄弟失陪,袁大人,請!」
緊接著魏忠賢便疾步趕到,與張皇后兩人前後只差了一步,時間上也僅僅是只差了一秒。可這一步一秒,卻完全改寫了大明朝的歷史;假如顛倒過來,若魏忠賢較張皇后先到了一步、一秒,那歷史將與現今會是天壤之別!
但魏忠賢雖有趙高一樣的野心,卻沒有同趙高一樣的幸運,他萬萬沒想到僅差一步,讓皇后佔了先機。對此,不僅魏忠賢惱悔不已,而太醫更是誠惶誠恐,因為此前他已收受巨金,保證把遺詔交到魏忠賢的手中,可因張皇后的提前出現,加之又在皇上的龍榻前,太醫未敢放肆,以致遺詔落到了皇後手中。他此次前來,就是想說清此事,請示魏忠賢下一步如何辦理,可他剛要開口,魏忠賢便冷語打斷:「不要說了!皇上駕崩,你已無事。太醫辛苦勞累,回家好好歇息去吧!」太醫還欲解釋,魏忠賢制止地:「你累了,回去……回去吧!」
「如此一說,確當……死罪!」
魏忠賢面色一沉,手指魏良卿:「寧國公,你的意見呢?」
「去那幹啥?」祖象升一聽,便厲聲反對,「你又不是不知道,崇煥兄不置婢妾,從不去青樓妓院!」
袁崇煥偕祖象升、謝尚政、孫祖壽來到熙春院,正欲走進客廳,毛雲龍從客廳走出,不期而遇。
無人為她伸冤,無人為她做主。竇娥只能眼睜睜地綁赴刑場。臨刑前,竇娥不甘如此蒙冤死去,她含血帶淚地繼續唱道:
其時為天啟七年(公元一六二七年八月二十二日),大明朝的第十五位皇帝熹宗朱由校駕崩了,享年僅二十二歲。
難怪耿直的祖象升剛一落座,便大發感慨:「真是今非昔此!過去到兵部、吏部,狗架子挺大;這次是刮目相看,對崇煥兄讚不絕口,讚譽聲充耳不斷!」
一邁進府第,魏忠賢自己還正自發笑呢,朝廷的太醫便氣喘吁吁地接踵闖入。
信王躬身雙手扶起了魏忠賢,緩緩說道:「皇兄深知魏公公的辛勞,快請起來吧!皇兄病重,我等不可多事驚擾!」
崔呈秀思索著,半晌無語……
「大明江山當是朱家大下!」熹宗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太醫,「朕已立下……遺詔。」
「重賞家人。厚葬!」
可憐太醫,一生戰戰兢兢、謹小慎微、幾面討好,唯恐得罪權臣、捲入宮廷的政治旋渦,於是他躲來躲去、小心翼翼,可最終卻仍未逃脫慘叫一聲,倒在血泊中的下場。
信王牢記著張皇后「不要食用宮中湯茶」的警告,他連連擺手拒絕,但他的一雙眼睛卻緊緊地盯視著小太監身上的佩劍。
「驚擾娘娘,乞望恕罪。」魏希孔對張皇后拱手致禮,領錦衣衛武士退出。
太醫實在害怕魏忠賢這兇狠的目光,他努力鎮靜了一下自己,神色緊張而又嚴肅地緩緩說道:「皇上這是虛火攻心,周身浮腫,邪入五臟,腎不攝水,需要靜心養歇。」
傳完張皇后的懿旨,王承恩正待離去,朱由檢指指冤死的小太監:「這該怎麼辦?」
信王妃一聽這話,緊緊地抱住信王,剛剛忍住的淚水,又大滴大滴地滾落下來。
「沒有啊!」魏希孔哭喪著臉,「是信王……王妃的姨媽立斃而亡!」
信王眼望著魏忠賢,驚恐起身,來到熹宗面前。
「謝崔大人!」袁崇煥看了看箱中白銀,將銀票接在手中端詳,疑惑道:「魏府銀票?既是朝廷封賞,何以是魏府銀票?崔大人,這是……?」
孫承宗乃三朝元老,一生統兵,戰功無數。魏忠賢一聽這話,便借坡下驢,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實不相瞞,這是九千歲深愛袁將軍之大才,故從府庫中提出這萬金賞銀,私贈將軍,以表魏公公個人的敬仰欽慕之情。」
竇娥的扮演者楊宛素的住處,已由妥娘另行安頓。這是一處僻靜而又清幽的院落,九-九-藏-書小巧玲瓏,一排翠竹加幾簇花木,點綴得頗具詩意。而進入屋內,一幅軸畫掛在廳房正中,畫面中的潑墨荷花,鬱郁蒼蒼;荷花待放,傲然挺立。一切都體現著女主人出污泥而不染的清風傲骨。
自接到傳他進宮晉見的御旨時起,信王朱由檢便一直凝視著紅木龍舟,久久沒有言語。
信王朱由檢緩緩起身,眼睛一亮,閃出一種異樣的光芒。
「這是什麼世道!忠奸不分,黑白顛倒!老子不幹了!」早就對朝廷不滿的孫祖壽,說著將頭上的官盔摘下,狠狠地擲于桌上!
崔呈秀只得收起銀票,可神情卻是一臉的不滿。
「君命不可違啊!」朱由檢搖了搖頭,他扶住周妃,為她擦拭瞼上的淚珠,安慰道:「只是預防而已。不會有什麼大事的,再說宮中還有皇兄和皇后呢!不過,若是我兩天之內沒有消息,請你帶著家人,火速離京,走得越遠越好!」
袁崇煥已是怒不可遏:「國不成國!是可忍,孰不可忍?」
袁崇煥帶著部將祖象升、謝尚政和孫祖壽奉旨來到北京后,首先到隸屬的兵部、吏部報到,然後方到湖廣會館下榻。過去每次來京辦事,總要一等再等,等上十天半月,甚至等上一個來月,也不見得順利辦成;可這次來,卻是一路順風,暢通無阻,不到半天,該辦的事就全都辦妥了!
魏忠賢雙眼緊盯著遺詔,連忙趨步上前:「皇上,遺詔由老奴封存司禮監。」說著逼視著太醫。
信王聞聲走近,在燭光下認出小太監:「原來是……你?」
小太監將茶水放在桌上,立即摘劍相送:「請信王爺過目。」
「立遺詔!」魏忠賢驚駭得手一松,太醫跌坐在地上。
張皇後接過遺詔,高聲道:「皇上,該速召信王五弟進宮面命啊!」
「姐姐,我不是早就跟您說過,我不會為任何『大人』唱堂會的!」楊宛素把「大人」二字說得很重,聲音里充滿著不悅。
周妃見此憂心忡忡說:「千歲爺深夜進宮,真不知是吉凶禍福?」
朱由檢聞聲,尚未及見禮,張皇后已疾步行到他的面前,威嚴地說:「五叔,當此大明危難時刻,你不挺身而出,你對得起蒼生百姓,對得起列祖列宗嗎?若再存婦人之見,扭捏推託,一旦事有不測,你將是大明朝的千古罪人!」
「請!」袁崇煥回禮示意。
「唉!哀,莫過於無為;痛,莫過於心傷!」孫承宗嘆息說著,「我為大明江山憂思難眠啊!皇上病如秋末,久不臨朝;閹黨操掌國柄,屢興冤獄,東林黨數百名高官橫遭誣罪,被置於死地。」
熹宗連連搖頭:「唯有天命在,達者識生死啊!」
魏忠賢不由驚喜道:「死了?」
「皇嫂親臨,五弟不勝惶恐!皇嫂如母,這治國施政,乞望皇嫂悉心賜教!」
直至天近拂曉,這夥人浩浩蕩蕩地衝進張皇后的住處。為了先聲奪人,手持利器的錦衣衛武士,便八字排開地佇立廳堂,儼然一群凶神惡煞。
袁崇煥見此,深為感動,他一邊幫弟兄們拾起掉在地上的衣物,一邊勸慰:「弟兄們的功是朝廷論功行賞,皇上親批御賜,是用命換來的,怎能不要呢?」
袁崇煥尊為恩師的孫承宗,系河北高陽人,萬曆三十二年(即一六零四年)殿試第二名,授編修。熹宗就位后,他以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執掌兵部,后因遼東危急,他挂帥印出鎮山海關,對袁崇煥的為人及謀略都極為賞識。當時袁崇煥剛由知縣擢升為兵部職方主事,尚是一位人微言輕的小官,但在孫承宗的全力支持下,推倒經略王在晉的方略,力排眾議和非難,支持袁崇煥修築寧遠城。經袁崇煥、祖象升等一年多的苦心經營,終使寧遠成為關外的一大重鎮。加上袁崇煥勤于職守、撫恤士卒,有誓與寧遠共存亡的決心,所以寧遠便成為抗擊后金、捍禦關門最穩固的前哨。
「姐姐,請等一下。」茅元儀也是為官之人,對朝廷官員甚為熟悉,便搶前一步攔住妥娘:「請問您所說的袁大人……不知是朝中的哪位袁大人?」
崔呈秀也深深鬆了一口氣:「兵不血刃,一舉成功!再好不過!」
魏希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萬般遺憾:「差一丁點兒……就死了!」
「聖諭已下,皇叔還不趕緊叩謝皇恩!」張皇后的聲音充滿了不容抗拒的力量。
「先生雖不能領兵治軍,還在操練家勇,不忘報國!」袁崇煥慨然嘆道。
不提防遭刑憲,
太醫躬身而進。太醫本來答應,待熹宗的遺詔一到手,便立即送交魏忠賢。魏忠賢也滿心以為遺詔到手后,可像趙高一樣恣意矯改。當年秦始皇便是死神來臨時,令丞相李斯、中書令宦官趙高擬定詔書,命長子扶蘇繼承皇位。可詔書落到趙高手中后,經其篡改,變成了幼子胡亥繼承帝位,從此秦朝皇帝成了宦官趙高手中的玩偶。
「我是信王千歲。」
卻原來也這般順水推船。
「唉!」妥娘一聲長嘆,「據說本來是奉旨進京受封領賞的,可不知怎的得罪了魏忠賢,現改為削職問罪,放歸故里。難怪他要點《竇娥冤》!唉,既然妹妹不願意唱,我就去回了他吧。」
待袁崇煥來到孫承宗家院時,一群家丁兵勇在孫承宗老將軍的指導下,正操練刀槍。
「你不要再推辭了!」熹宗打斷了朱由檢,「朕的病情,朕自己心裏明白。你不可辜負朕意!」
「寧遠巡撫袁崇煥。」
「差一丁點兒……就死了?」魏忠賢急切地,「誰?信王?那信王究竟死沒死?」
「去吧!去吧!」魏忠賢不想多作解釋,一揮手:「老夫急需用人,求賢若渴啊!」
朱由檢重又轉向熹宗,謙恭地問:「皇兄囑託的第二件事?」
袁崇煥微微一笑:「早聽說熙春院佳麗如雲,可以銷魂攝魄,忘掉國事,慰藉心懷嘍!」
袁崇煥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氣憤的情緒,他猛地站起,嘩啦啦一聲,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我袁某和弟兄們浴血疆場,報效的是國家,既是賞銀,緣何有勞魏公公私贈?」
「不好定?」魏忠賢露出一絲冷笑,「什麼叫指鹿為馬,你總該知道吧?」
熹宗皇帝的再告病危,使得太醫提心弔膽,誠惶誠恐,連給皇上把脈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雖因嚴密封鎖消息,未能鬧得滿宮風雨,但皇上駕崩畢竟是像天塌下來的大事,知情的魏忠賢和他的同黨們依然如喪考妣,宛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惶惶不可終日。就連平時一向鎮靜老辣的魏忠賢,也揩著哭得紅腫的眼睛,連放哀聲說:「皇上歸天了,我心亂如麻啊!」
「對皇后需先禮後兵!」魏忠賢雖對張皇后搶走遺詔也如鯁在喉,但他畢竟歷經三朝,經驗老到,知道值此關鍵時刻,稍有疏忽不慎,便會陰溝翻船,全軍覆滅。「皇上屍骨未寒啊!皇后她若交出遺詔,咱拜她為太后:如若不從,再……」說著比一個將手掌迅速砍下去的動作。
張皇后目視魏忠賢離去后,輕輕舒了口氣,連忙吩咐太監王承恩:「快請孫大人進來!」
崔呈秀顯然比魏良卿更有城府,幾天來他一直在為熹宗駕崩后的命運而憂慮,他深知皇廷歷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而魏忠賢雖是賭場大閹,但他從來未把賭注放在信王身上,相反地對待信王本人和他的生母、養母,又是百般歧視虐待。假若熹宗駕崩,一旦傳位給信王,自己這伙魏氏閹黨能有好下場嗎?所以這些天,他一直為此憂心忡忡,今見小太監報說https://read.99csw.com信王已死,心腹大患已除,他的高興絕不亞於魏良卿!但他沒有那樣喜形於色,而只是深深地鬆了一口氣。
此後三年,袁崇煥又奉孫承宗之命,向東拓疆二百里,並分別派遣將領據守錦州、松山、杏山、右屯及大凌河,築城高防。但就在這步步為營不斷推進之時,孫承宗卻因不肯附庸魏氏閹黨,便事事掣肘,連遭彈劾,不得已請求致仕還鄉。
魏忠賢說著,兩眼一瞪。隨著魏忠賢這兩道凶光,錦衣衛武士彷彿得到將令一樣,刷地一下抽出利劍,後宮大廳頓時寒光四射。
「皇上好好養歇。」魏忠賢因心中有事,見此也想躬身退去。
「就是孫承宗大人,我的恩師!」
「找皇后?」魏忠賢手一使勁,衣領抓得更緊了,「皇上要幹什麼?」
天地也,做得個怕硬欺軟,
崔呈秀迎過來微笑抱拳:「寧錦大捷,袁將軍血戰沙場,勞苦功高,崔某特奉命送來賞銀萬兩,請袁將軍笑納!」說著又將銀票遞了過來。
熙春院一掃往日艷情淫|盪的靡靡之音,隨著一陣悲憤蒼涼、高亢挺拔的河北梆子,楊宛素一身縞素,帶著傷痕淚痕和天大的冤情出場。她所扮演的竇蛾是一良家寡婦,因受流氓張驢兒的迫害,被誣控殺人。昏聵的官吏、腐敗的官府竟將無辜的竇娥判處死刑,善良、正直的竇娥面對這是非混淆、黑白顛倒的黑暗社會,悲憤地唱道:
太醫聞聲一驚,看了看魏忠賢,又看了看皇上,見皇上點頭示意,便轉身將遺詔獻遞給張皇后。
太醫甚為誠惶誠恐,他趕緊拿出遺詔。
此時刻漏房一位負責值更的小太監,從房外經過時聽到響動,繼而又看到了門縫透出的燈光,便問了一句:「裏面有人嗎?是什麼人啊?」
他們來到草亭分坐,家僕端上茶水。
「皇上!皇上!」隨著這情真意切的呼喚,張皇后匆匆走進,坐在了熹宗的身旁。
小太監和侍女們早已準備好「慶功酒」,他們很快便布置妥貼,美酒、乾果和下酒的小菜,並給每隻杯子中都斟滿了酒。
魏忠賢一行來到側殿廊么,只見信王朱由檢正孤身呆愣地坐在桌前。
一陣敲門聲后,妥娘微笑走進:「茅公子,打擾了!」說著轉臉對楊宛素,「今日有位大人慕妹妹芳名,點唱堂會『竇娥冤』。」
崔呈秀見眾人均面呈不悅,於是趕緊解釋道:「爹爹德高位重、萬民稱頌,固是事實,但這是皇上在位,爹爹可假皇上之名號令天下。一旦拋去朱氏皇牌,天下還會聽咱們調遣嗎?再者,孩兒我雖掌兵部,有調兵之權卻無兵可調;希孔、良卿他們執掌錦衣衛、東廠,可這些人均紈袴子弟,平時錦衣玉食,神氣活現,可若真打起仗來,兩軍對壘,攻城奪寨,恐怕非亂不可。而那些一直對咱耿耿於心的領兵大臣,一旦以勤王之名兵臨城下,進而引發天下大亂,殘局恐怕就將難以收拾。唉,怕只怕這外有義兵啊!」
「怎麼,袁大人來京啦!」茅元儀兩眼一亮,神情中透著驚喜。
「還留她幹什麼?殺掉算了!」還未等魏良卿開口,客氏搶先答道。
熹宗喘息地拉過信王的手:「天降大任,五弟可要做個堯舜之君啊!」
「皇后軟硬不吃,拒絕交出先皇遺詔。是留是殺,請魏公公定奪。」魏希孔連忙低聲稟報。
袁崇煥是個耿介火暴脾氣的人,一聽此話,氣憤得霍地站起:「我等豈能讓閹黨之流欺君罔上,捏|弄朝政!」
周妃猛然醒悟:「你是怕……?」
魏忠賢一見這神情,連忙放下酒懷,直視著魏希孔:「你嘟囔什麼呢!什麼就差一丁點兒?」
杜勛:「說是為了遺詔的事,前來謝罪。」
頃刻間遊魂先赴閻羅殿,
魏忠賢「哇」地一聲哭出來,他聲淚俱下地撲到龍榻前,嗚咽說道:「謝陛下知遇之恩!老奴即使做牛做馬,也難以報答皇上的恩德。老奴多想替皇上生病,來換取皇上的安康!」說完,復又倒地痛哭起來。
「立遺詔。」
「快起來!」熹宗復又拉起信王親切勸慰:「五弟當初戲言,如今已成現實。諸弟相繼夭亡,朕也病入膏肓,為兄只能把大明江山託付五弟了!」
「哈哈!」魏忠賢得意笑著,「小毛孩子怎敵得過我東廠之主!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啊!」
「這是為了娘娘的安危。」
說著站起身來提筆去書寫方單。
一聽這話,滿屋子的人都為之振奮起來。魏希孔連忙應和地:「對!諒他信王也不敢!」
「皇上!」客氏此時突然插入,截斷了皇上兄弟間的談話:「信王爺既然這般害怕,謙讓,陛下就別再難為他了!我看還是上回我跟你說的,就把魏忠賢侄兒魏良卿之子收養過來,過繼為你的兒子,替皇上延續一脈香煙。」
謝尚政長長嘆了一口氣:「我這心裏面憋得慌啊!」他見弟兄們都沉悶著,再也沒有話說,便突發奇想地:「崇煥兄,何不今晚我們去熙春院玩玩如何?一解憂煩!」
砰地碰杯!待大家正欲開懷暢飲時,錦衣衛大都督魏希孔沮喪地走進,邊走邊嘟嘟囔囔:「就差一丁點兒……」
魏忠賢斜視了一眼魏良卿,目光移向崔呈秀,「崔尚書,你看呢?」
「所以你要立即派人封鎖皇宮、寢宮,務必要把遺詔拿在咱手。」魏忠賢思慮地邊走邊說:「遺詔只要掌握在我手!」他停下腳步,冷冷一笑,「到時矯改一下,還不好辦嗎?」
崔呈秀一聽給袁崇煥問罪,他竟驚詫得張口結舌!心想此次以御旨召喚袁崇煥進京,本意是要論功行賞的,再說昨晚去送銀票,名目也是慶功,怎麼一夜之間慶功就變成問罪了呢?抬眼見魏忠賢緊盯著自己,便頗感為難地:「魏公公,袁崇煥連戰皆捷,功高蓋世,這罪……不好定啊!」
「不!此事從緩,暫不宣告。」魏忠賢過了許久方鎮定下來,他決定先學歷史上的秘不發喪,然後再慢慢圖謀,切不可過於心急。為此,他告誡黨羽:「皇上留有遺詔……遺詔!」
「孫大人集合家丁兵勇正在途中。」
對此,信王不由一怔:心想王承恩對國事不敢做主,但對小太監這類棘手的事卻是頗為幹練果斷。而王承恩則也在心中暗忖:這又將是一位疑心很重的皇上,今後切記要小心從事!
「哀家是一介女流,祖訓不得干預朝政,一切由五弟自主吧!」張皇后盯視著魏忠賢,乘機遞給信王一張便箋。
「起來起來!」孫承宗上前親切扶起袁崇煥,「來來來,草亭坐敘。」
信王大驚失色,連忙返身跑回,跑上養心殿,大哭著奔喊:「皇兄!皇兄!」
將桀騖不馴的袁崇煥削職問罪,雖然使魏忠賢吐了一口惡氣,但他心中卻並不痛快,也不踏實。在家中假寐了一會兒,也未能靜心,於是他信步來到寧國公府魏良卿的家中。
從此那位戰戰兢兢、弱不禁風的清秀少年,一躍而成了威風八面、金口玉言的真龍天子。「萬歲」的歡呼聲雖然使崇禎熱血沸騰、心旌搖蕩,位他從魏忠賢一棵的目光中,清醒地讀出他們的無奈和警覺,意識到自己周邊的危機。他有意將目光躲開客氏和魏忠賢,而是投向了對自己恩重如山的張皇后:
「他來幹什麼?」魏良卿警覺地問道。
哎,只落得兩淚漣漣。
魏忠賢等人便趁熹宗昏睡過去之時悄悄離去。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信王握緊手中的寶劍,警覺道:「夜已經這麼深了,怎麼還有read•99csw.com這許多人在宮中?」
熹宗完全沒有體味這其中的風險,他掙扎著坐起,撫摸著張皇后的纖纖玉手,喃喃而語:「……朕來日無多,沒有留下子嗣,讓你孤單一人,朕……實在不忍心撒手西去啊!」
崔呈秀對於魏忠賢甘願以權奸自許,並沒有多想,但趙高那僅僅是鹿與馬的識別問題,而袁崇煥卻是盡人皆知的蓋世之功。
「不!」,袁崇煥微笑著搖了搖頭,「要說沾光,我們都沾了孫大人的光!」
崔呈秀聞言羞慚地退縮,可張皇后卻不吐不快,她把手指向魏良卿:「寧國公喜得貴子,哀家本欲祝賀,可你們喪心病狂,妄想偷梁換柱,把朱明王朝變成魏家天下,難道你們就不怕天下義兵四起,遭到滅頂之災嗎?」
熹宗點點頭,立即吩咐魏忠賢:「愛卿速召信王千歲進宮。」
魏忠賢默默點頭,以示贊同,正欲說點什麼時,錦衣衛都督魏希孔走進稟報:「文武百官聚集午門外等著上朝,是穿朝服還是喪服?」
信王誤殺了小太監,正不知該怎麼辦時,張皇后處的王承恩來了,他告知信王朱由檢,明天便宣讀遺詔,皇后已派心腹親信去密召孫承宗孫大人,令他率兵進宮,護王繼位!
「國得賢臣則安,國失賢臣則危。」熹宗手指魏忠賢,「忠賢服侍皇兄,操盡勞苦,既忠且賢,五弟可委以重任。」
中國的皇帝號稱天子,即是天的使者、人間的尊神,是代表天來實施統治的,天下的一切盡歸他所有,權力、財富、金錢和美女,一切他都可以享用和擁有!所以他至高無上、至尊至貴,權力無邊、富貴無邊。但現今身處冷宮的信王朱由檢,卻絲毫沒有這種貴為天子的感覺,他現今所擁有的除了孤寂、恐懼之外,再就是警覺!
袁崇煥側視一眼毛雲龍,回道:「驚夢夢不驚,斷橋橋不斷,沒意思!袁某要來『竇蛾冤』!」
魏忠賢對此毫不理會,而是手一揮:「走,咱先去看看信王。」
信王朱由檢正走進殿內,聞聲連忙跪伏在地:「臣弟朱由檢奉旨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熹宗面色如紙,側身伸手拉著信王坐在床邊,親切地說:「五弟還記得否?七年前,朕剛繼位時,你曾問我說:皇兄這個官兒我能不能做?我當時允你說,等我做幾年之後,就輪著你來做。」熹宗說著臉上泛出無力的微笑,「現在幾年過去了,大明皇帝真的該你做了!」
正在這時,小太監杜勛走進說:「魏公公,太醫求見。」
信王壓低聲音,警覺地說:「皇后讓人傳來口信,讓我入宮后,千萬不要吃宮中食物,喝宮中的湯茶。」
毛雲龍別有用心地看看袁崇煥,問:「袁大人是來『遊園驚夢』?還是『拷紅』、『斷橋』啊?」
楊宛素哀婉的唱詞,真情的投入,將個帶恨含冤的竇娥呈現到觀眾面前。袁崇煥等也已忘卻了是在看戲,而是很快便進入戲中,隨著竇娥的劇情、命運而起伏、而激動、而氣憤!尤其是袁崇煥這個很少看戲的人,感同身受,更是很快便與竇娥的冤情相共鳴!當他看到這麼好的善良婦女,竟被蒙冤判處死刑時,他直氣得握緊雙拳,怒目圓睜。
身穿孝服的張皇后冷冷掃視他們一周之後,鄙夷道:「索請遺詔需派錦衣衛來『請』嗎?」
「外有義兵?」魏忠賢聽后,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從此再無言語。
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
魏忠賢聞言一怔,連忙站起身來。
小太監是個機靈的角色,見這位即將當皇上的王爺肯要自己的東西,連忙巴結道:「送給您吧!請王爺笑納、王爺笑納!」
想到這兒,剛剛還有些睡意的朱由檢,連忙從床上跳下來,重新坐好,警惕地環顧四周。
回到乾清宮內,魏良卿望著空空的皇帝御座,長嘆了一聲:「唉,難道就這麼偃旗息鼓了?」
當袁崇煥返回湖廣會館時,已近深夜。門房告訴袁崇煥說兵部尚書崔大人來訪,待到袁崇煥疾步來到客廳,只見一派銀光閃爍,兩箱白銀堆放在客廳,泛出誘人的銀光,令人眼花繚亂。
毛雲龍聞聲過來,遠遠地看著,嘴角露出得意的竊笑。心想,你袁崇煥的命運也許比竇娥還要冤呢?
而此時,張皇后所在寢宮的側殿則是劍拔弩張,緊張萬分,錦衣衛形同閻羅分列門口四周。
他們走向幽靜的草亭,孫承宗邊走邊說:「老夫雖然遭貶賦閑,但也詳知袁巡撫鎮守遼東,捷報頻傳,連敗夷賊,令人欣慰啊!」
魏忠賢一見太醫的神情,心頭一緊,知是皇上出了事,他一把將太醫抓住,提著衣領喝問:「皇上……皇上怎麼了?」
謝尚政見狀,也邊脫朝服冠帶,邊說:「對!我的功也不要了!」
「孫大人?」謝尚政因系不久前,才由廣東東莞老家前往寧遠,追隨同鄉同學袁崇煥的,對以往的歷史糾葛不甚了了,所以他不解地問。
沒來由犯王法,
「皇上駕崩,四海同悲,望娘娘節哀自重!國不可一日無君,老臣立刻處置。」魏忠賢說著退出廳堂,此刻,這位目不識丁的閹臣倒頗有些文質彬彬。
「如果哀家不從呢?」
熹宗卻突然發話:「愛卿留下,好好陪伴朕!」
張皇后笑著讚許:「王承恩,王承恩,你好機靈啊!」
熹宗突然駕崩,使得魏忠賢一夥慌作一團、忙成一團的時候,皇宮內有一個人卻是格外的孤寂和冷清,他就是準備當皇帝的信王朱由檢。
太醫顫抖的手捧著遺詔正欲遞給魏忠賢時,張皇后突然起身,雙目像利劍一樣逼視著太醫:「遺詔系及大明命脈,理應由哀家收存。」
信王連忙點頭:「請皇兄明示。」
孫承宗見袁崇煥依然是如此火性,盛怒難消,連忙岔開話題:「走走走!去看看家勇的習武操練。」
「給臉不要瞼!」魏忠賢將銀票狠狠地摔在桌上,「目中無人!大胆放肆!袁蠻子既不識抬舉,就……拿他問罪!」
魏良卿高興得喜淚掛腮:「蒼天保佑,上天有眼啊!」
「不!」袁崇煥出人意料地一反常態,「一生難得清閑,今天我請客,請弟兄們去熙春院,一飽口福眼福耳福,喝上瓊漿玉液,讓絕色佳麗做伴,看一回嬌滴滴長袖起舞,聽一回軟綿綿吳越嗲音!」說著禁不住悲憤難平,「削職為民,放回故里!好啊!」
王承恩深施一禮:「奴才見他們不安好心,怕加害皇後娘娘,謊報孫大人求見。」
「皇兄訓示,五弟銘記在心!」信王信誓旦旦地再度叩首。見熹宗氣力用盡似的閉上了眼睛,便趕緊躬身退出。
「可不是!對我們都奉為上賓!」謝尚政不像祖象升那麼粗獷高大,人很清秀,性格也是溫文爾雅,此時他也高興說道:「這都是沾了崇煥兄的光啊!」
「恐有義兵啊!」崔呈秀搖頭嘆息,他拍拍魏良卿的肩頭,「良卿,暫且不爭一日之短長。一切要從長計議。我聽說熹宗爺要傳位給信王時,把這位信王爺嚇得戰戰兢兢、不知所措。我想他比那位晏駕的萬歲爺也強不到哪兒去,一個十七歲的娃娃,怎敢跟咱威震朝野、一言九鼎的九千歲斗?即使斗,內閣、六部、九卿和各地督撫,都是咱千歲爺提拔舉薦的,再加上咱控制的東廠、錦衣衛,咱九千歲一跺腳,整個神州都為之震顫。哪個大臣吃了豹子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小太監離去后,信王朱由檢更加不敢入睡了!
這幅畫顯然是剛剛張掛上去的。茅元儀眼望著這幅畫,憂思悲憤地:「如今朝廷奸佞當道,遼東滿虜猖獗九_九_藏_書,男兒當學岳武穆,而我竟碌碌無為,無所事事!」
一直侍立在旁的魏忠賢,用一雙利劍似的眼睛狠狠地盯視著他!
「可這位袁大人……」院主妥娘知道妹妹楊宛素的性格,見她已秀眉緊蹙,便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改口道:「好吧,我去回絕了他。」
此次大捷,袁崇煥以弱勝強,轉敗為勝,重挫后金,使其大傷元氣,其功勞可謂蓋世齊天。但袁崇煥並不居功、貪功,而是逢人便說,大功應歸恩師孫承宗。
太醫深施一禮,返身正欲退出時,魏良卿突然拔出劍來,對著太醫猛地一劍刺去!
魏忠賢見崔呈秀面有難色,便問道:「你說說,袁崇煥他都是什麼功勞?」
自從熹宗駕崩,他無法返回王府,臨時被安置在一處冷宮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顧及到他。魏忠賢的人都去忙皇帝喪事去了,而其他人或許壓根不知宮中還有這麼一位即將當皇帝的人。
魏忠賢朝崔呈秀會意地一笑,然後從躺椅上走下來,一聲吩咐:「拿酒來!」
「啊?!」眾人一片驚愕。
「孫大人沒來?」張皇后聞之一怔。
「魏公公!」一親信太監匆匆跑進來,「死人了!信王府死人了!」
信王目視熹宗,點頭應道:「陛下盡可放心,小弟一定善待勛舊老臣!」
「兵部已收到袁崇煥述職文書,惡戰慘烈,驚天地,泣鬼神啊!」崔呈秀當然也為之一振,此時他方拿出卷宗,「魏公公可代皇上單獨召見,論功行賞,賜職升遷。」
倒是崔呈秀此刻還頗為冷靜:「皇上駕崩,禮部應迅速布告中外。」
熹宗剛仙逝的時候,信王曾一陣心動:「我朱由檢不久就是大明朝的皇帝了!」但這念頭也就那麼一閃,很快便被恐懼和警覺所替代。因為他清楚,整個宮中都是魏忠賢的人,自己如不小心,隨時都有可能遭到不測,很可能在未登皇帝寶座之前便丟掉了性命。回想起周妃過生日那天的毒酒,他至今仍不寒而慄!心狠手辣的魏忠賢和客氏這對狗男女,一直對自己耿耿於懷,怎知他今晚不會對自己再下毒手呢?
崔呈秀連連點頭……
崔呈秀深深咽了口唾沬后,清了清嗓音,介紹說:「經略高第恣意妄為,招致東線慘敗后,后金便舉兵西度,以十萬之眾圍困寧遠。寧遠城中僅有萬人,袁崇煥立即召集將士誓死守御、書寫血書以激勵將士忠義之心,然後堅壁清野、嚴陣以待,最後交戰數日,終使后金死傷慘重,被迫撤圍敗走。這是以少勝多……」
魏忠賢改派他的黨羽高第替代,此人無能且又驕橫,后金得知情報后,努爾哈赤率兵突破高第的東線,爾後大舉西渡遼河,直逼寧遠。寧遠因有孫老將軍五年經營的基礎,袁崇煥僅以萬人便抵禦了后金的十萬餘眾,血戰數日,后金死傷慘重,努而哈赤也因此而身亡。這是努爾哈赤自起事以來,所遭受最為慘烈的一次致命打擊,也是大明朝未曾有過的以少勝多的戰爭,這便是歷史上所說的「寧錦大捷」。
魏忠賢等被訓斥得面紅耳熱,正欲惱羞成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來個魚死網破時,太監王承恩匆匆跑進:「稟報娘娘,孫承宗孫大人率領家勇前來求見皇后!」
「不!」袁崇煥打斷話頭,嚴肅地施禮以拒,「我袁某為人行事,歷來公私涇渭分明!若將公務變成私授,豈不有辱我將士效命國家的初衷?請崔大人諒恕,魏公公美意袁某斷不敢受!」說著將桌上銀票推了過去。
謝尚政忍不住失聲啜泣,他揩著淚水說:「崇煥兄,你……冤枉啊!」
眾人一齊端起酒杯,向魏忠賢同聲祝賀:「恭喜魏公公定策之舉,蓋世之功!」
「唉,無論吉凶禍福都得去呀!」信王思慮地嘆了一口氣,「俗話不是是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嗎?既是皇上聖諭召喚,不去能行嗎?去吧,給我準備點葷腥肉食。」
「我自幼就喜歡茹葷吃肉,尤其喜歡自家曬制的肉脯肉乾,你給我多帶點!」
「這麼說,是有人要投毒害人?」周妃大驚失色,不由驚恐地撲進信王懷中,淚如雨下:「不當那皇帝了!走,咱離開京師,太太平平地到外地去。若是為當皇上連命都保不住,當這幹啥?由檢,你可千萬不可進宮啊!」
崔呈秀是個得過功名的人,當然知道這個出於《史記?秦始皇本紀》中的典故:「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驗,持鹿獻於二世,曰:『馬也。』秦二世笑曰:『丞相誤耶?謂鹿為馬。』問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趙高。或言鹿者,趙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這個典故是說權奸誤國,有意顛倒黑白,混淆是非。
御旨傳到信王府時,朱由檢並沒有像上次那樣,在驚詫之外充溢著抑制不住的欣喜,此次只有驚和詫,而沒有任何欣與喜。
崔呈秀一向是收受別人賄賂之輩,從未想過還有送錢不要之人,尤其是像魏忠賢這種權奸巨閹,人們巴結唯恐不及,怎麼也沒想到竟會將魏忠賢的饋贈拒之門外,因此他頗為尷尬和為難:「袁將軍執意不受,崔某我回去難以復命啊!」
叫聲屈動地驚天!
熹宗見朱由檢終於答應了下來,如釋重負地說:「有兩件事,五弟要……答應我。」
慶功變為問罪,奉旨進京領賞成了削職為民,放歸故里!這消息傳至湖廣會館,怎能不讓人義憤填膺、憤怒至極呢?
魏忠賢上前一步致禮:「信王千歲,請穿喪服祭奠受命,然後去皇極殿行告天禮,頒布遺詔。」
魏良卿連忙應道:「客媽媽說得對,乾脆把她連同信王一塊殺了,咱趁亂奪取皇位……」
信王對小太監試探地:「這柄劍能給我看看嗎?」
信王駭然一驚!他惶恐地看著熹宗,又轉臉看看立正一旁的魏忠賢,耳旁立即響起魏忠賢那威脅警告:「妄窺皇位者,無不自取滅亡!」這威懾的聲音,至今仍如雷貫耳:「妄窺皇位者,無不自取滅亡!」
魏忠賢剛坐在太師椅上,便厲聲問道:「現在皇后態度如何?」
皇帝繼位登基,本應是極盡隆重和奢華,但因信王朱由檢處此心境,借口先帝剛剛晏駕,而一切便都從簡了。他在御筆圈定年號為崇禎之後,便來到三天前剛剛落成的皇極、中極、建極三座金碧輝煌的大殿,接受文武百官三呼萬歲的朝賀,大明朝的第十六位帝王便這樣登基了!
「慢!」茅元儀伸手攔住了妥娘,然後轉身面向楊宛素,深深一揖:「宛素,袁崇煥是元儀心中活著的岳武穆啊!他就是寧錦大戰打敗皇太極的抗金英雄!是元儀最崇敬之人!」
搖動的羽扇變成了魏忠賢官邸中的四名侍女,她們分立兩旁正在為魏忠賢扇著羽扇。
信王接過便箋,只見上面赫然寫著三個宇:「除閹黨。」
小太監「啊」地一聲捂胸倒地,懷中抱著的乾糧、水果滾了一地:「信王爺,我是來給您送……」
「今夜魏公公下令,錦衣衛出動,保衛皇宮和皇后。」小太監說。
「不!」魏忠賢接過卷宗,思索地:「先以老夫名義私贈他白銀萬兩!」
可哪裡知道,信王步出殿外,剛剛走下台階,殿內竟暴發似的傳出宮女的哭泣聲!
此乃殺頭之罪,眾人一片駭然!可皇帝朱由校卻絲毫沒有怪罪之意,而是面帶歉意地解釋道:「認義子的事,皇后不同意啊!皇后執意讓朕傳位給信王。可誰知五弟又不願意當皇上……」
太醫本來就心情緊張,被魏忠賢這麼一揪一抓,又看見他那兩眼噴火似的凶光,更是慌恐得連聲音都在顫抖:「皇上……皇上大限將至,難過子九九藏書時……讓我去找皇后。」
這當頭一擊,使朱由檢驟然清醒,他抬頭望著皇嫂,見她目光中有威嚴、有責怪、更有急切的期盼!
難耐的焦慮和等待,使得魏忠賢煩燥起來,他揮手打掉宮女手中的羽扇,斥責道:「越扇越熱!退下!退下!」
熹宗睜眼看看信王,立即招手:「五弟……快快過來。」
楊宛素敬佩地點點頭:「我去!」
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
「怎麼?」周妃不解道:「進宮還要帶肉食?」
「得了!」魏忠賢揮手打斷了崔呈秀:「后金來了,圍著他,他是不是沒有出擊?」
熙春院的確是一處讓人樂以忘憂的場所。它不管你春去秋來,也不管你世態炎涼,只要一到傍晚,熙春院門前的紅燈籠,便照例發出誘人的光芒,絲竹琴聲照例飄出舂院,青樓女子的陣陣咯咯嬌笑照例傳出好遠好遠。
宮女應諾,分列兩旁,給熹宗輕搖羽扇。
楊宛素溫情勸慰:「妾恨不能效花木蘭從軍大漠,學梁紅玉擊鼓金山!元儀兄,無須過慮,好好研讀兵書,自有出頭之日,報國之時。」
信王朱由檢剛一抬頭,正碰上魏忠賢那兇狠的目光,信王連忙低下頭去:「臣死罪、死罪!臣罪該萬死!皇上正值盛年,只要精心調理,龍體自會康復、萬壽無疆的。萬歲爺請……」
「威脅內宮,居心何在?」張皇后豈是一般女流!她不僅沒有被這陣勢嚇倒,相反地更加氣憤填膺,大義凜然,厲聲斥責道:「哀家身可殺,志不可奪!哀家早知從命死,不從命亦死!從命死,我無顏見列祖列宗;不從命死,我無愧見太祖在天之靈!」說著她揚頭挺胸,跨前一步,手指魏忠賢,「魏公公在朝,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尊稱九千歲,皇上賜名『忠賢』。今皇上屍骨未寒,便如此率兵強奪遺詔。『忠』在何處,又『賢』在哪裡?」接著她又一轉身,迎向崔呈秀,厲聲質問:「你身為兵部尚書,理應奉領疆吏守土禦敵,如今卻私闖內宮,以武要狹,難道崔尚書就是這樣報效朝廷,捍衛大明江山,保護黎民百姓的嗎?」
小太監一聽是信王爺,連忙倒地跪拜,並殷勤地端水送上:「信王爺,請用茶水。」
信王掉頭一看,正與魏忠賢的目光相碰,二人雙目對視。
「事不遂願,件件敗露,投毒不成,恐會招來殺身之禍啊!」
魏忠賢官邸,此刻更是一派煩亂。滿屋子的人都在那裡低頭蹙眉,沒有一個人言語,只有唯一的女人魏良卿的媳婦,懷抱著孩子來來回回地走著,搞得人更加心煩意亂。但屋中人一切都是以魏忠賢馬首是瞻的,魏忠賢沒有發話,其他人當然就只有沉默。直到懷中的孩子哭起來,這位侄媳婦將孩子抱走,魏良卿才打破沉寂,發出了一聲哀嘆:
熙春院自是一派愕然!
毛雲龍是消息靈通之人,他早已知曉袁崇煥的厄運,故作驚訝:「哎呀,這不是袁大人嘛!想不到四位大人結伴而來,幸會,幸會!」
「篤篤篤!……」宮中巡夜的擊梆聲傳來,報時三更。
「這恰恰說明魏公公對袁將軍器重非常啊!」崔呈秀嘿嘿一笑:「什麼公呀私的,魏公公所言所行,論公為私,論私亦公……」
「自古以來,賢臣往往敢於直諫而失寵,奸臣善於求媚而得勢。奸偽小人,平素承意探微,出言必合聖意;一旦竊權手中,便可矯變聖旨。」孫承宗嘆息道。
「如若不從,那就休怪老奴無禮了!」
「皇後娘娘。」魏忠賢在武士站定后,方緩緩走入,威風凜凜說:「老奴侍奉皇上忠心可鑒,今特來索請遺詔公布天下,輔佐新主,登極皇位。」
刀槍飛舞,殺聲陣陣。
信王從袖中掏出布袋,取出一隻兔腿,但啃了兩口,干嚼難咽,他看著桌上的茶水,伸手端起欲飲,終於忍住乾渴,將水倒掉!
「不,不!」朱由檢誠惶誠恐,「陛下這樣說,臣弟實是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魏忠賢將這一切都看在了心裏,他非常理解崔呈秀,其實自己何嘗不也是深深鬆了一口氣呢?
「臣朱由檢奉旨謝恩!」
「死了!死廠!七竅流血,倒地而斃!」
魏忠賢哭得是那樣悲痛,那樣傷心,這除卻對熹宗的知遇,如今靠山即將崩塌之外,他哭的還有那一步一秒,若是自己早到一步,或早來一秒,那遺詔就將落入自己的手中,而那時的大明就將不再姓未,而是我魏氏的天下了!想及此,他怎能不悔恨痛哭呢?
「一朝太子一朝臣啊!」魏希孔非常清楚,一旦信王朱由檢繼位,他和張皇后肯定會對魏、客閹黨不利,於是他眼露殺機說:「依孩兒之見,錦衣衛立即出動,包圍皇宮,對皇后……」
「這……?」崔呈秀遲疑了一下,但隨即便領悟地點頭唯諾:「對,就定他個貪生怕死,貽誤軍機!」
魏忠賢呆立在那裡,他不知太醫是怎麼走的,也不知魏良卿是何時來的。直到魏良卿開口說話,魏忠賢才清醒過來:「遺詔肯定傳位信王,怎麼辦?」
待侍女躡著手腳悻悻而去后,魏忠賢禁不住喃喃自語起來:「皇上危在旦夕,日子真難熬啊!」他看著天花仮,問魏良卿:「信王府怎麼還沒有動靜?」
孫承宗聞聲扭頭一看,見是袁崇煥,連忙跑過去,大聲呼喚:「崇煥。」
袁崇煥目視精採的刀槍對練,竟情不自禁地大喝了一聲:「好!」
魏忠賢上前輕輕拍了一下信王肩頭,信王不由驚顫地抬起頭來:「信王千歲,皇上召你上前!」
信王拿起桌上的寶劍凝視,劍鋒閃出逼人的寒光……正這時,門悄悄地被人推啟,信王一驚,操起寶劍一劍刺去!
信王朱由檢連忙翻身跪地:「臣死罪!死罪!當初不過兒時戲言,陛下如今出此言,臣弟罪該萬死!」
「學生不才!」袁崇煥感激地目視孫承宗,「想當初,正是孫大人經略遼東,築城布防,方令學生痛擊滿虜,實不敢掠人之美,居功忘祖!崇煥能有今日,皆是恩師栽培,終生難報!」他關切詢問,「恩師近可安好?」
熹宗寫完遺詔,彷彿像完成了畢生的大事似的,元氣用盡,氣喘吁吁地跌躺在龍榻上,一直侍奉在側的太醫,連忙將遺詔小心翼翼地收放在袖中。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
信王朱由檢來到養心殿時,不僅魏忠賢和張皇后依舊守候在熹宗床前,奉聖夫人客氏和寧國公魏良卿也聞訊趕來,齊聚在養心殿內。
魏忠賢見此,跨前一步正欲發話,張皇后卻搶先叫了起來:「信王!」
「皇兄。」信王痛楚地呼叫。
信王接過寶劍,抽出劍身細細審視,只見劍鋒閃出幾道寒光。
崔呈秀疑惑地點了點頭。
「還有就是錦州被圍,皇太極希望借圍城之機引出袁崇煥,但袁崇煥識破詭計……」
「居安思危啊!」孫承宗手捋鬍鬚,「一旦國家有用,老朽也可抵擋一陣!」
待魏忠賢和客氏在魏良卿、崔呈秀的簇擁下進入門內時,錦衣衛都督魏希孔躬身迎進。
袁崇煥眼裡閃動著晶瑩淚光……
「放心吧!」魏良卿篤信無疑,「信王府喜事變喪事,立時可見!」
袁崇煥進入園門后,倚在一旁靜靜觀看。
「這叫好事多磨!」魏忠賢礙於某種原因,對侄媳婦的走來走去,雖已心煩,但他沒有發作,此時聽到魏良卿這番沮喪的言辭,立即不滿地瞪視一眼,「你怕!信王更怕!敗露……我怎麼沒有看見?如若有人上奏老夫投毒信王,那就是自投羅網,以誣告治他的罪!」他抽|動鼻翼,哼哼兩聲,「諒他信王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