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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智除巨閹魏忠賢 第五章 阜城輓歌

第一部 智除巨閹魏忠賢

第五章 阜城輓歌

此時,魏良卿聞言已兩腿篩糠、臉色慘白,他緊張地看著魏忠賢,用目光請示。
一聽這話,大廳里頓時活躍了起來,魏忠賢也一掃剛才的陰霾,開懷大笑:「這崇禎小兒終於領悟了,大明王朝離不開我魏氏家族,若離開我們,這大明誰能支撐?來人,傳我口諭,我魏氏家族凡前往宮廷赴宴者,無論男女長幼均要衣裝整肅、儀錶堂堂,讓這個新皇上好好看看我魏氏家族的風采!」
「陛下!」孫承宗躬身致禮,回復:「恕臣不能領命。」
眾人連忙大聲附和:「為魏公公送行!祝魏公公一路順風!」
魏希孔跪拜起身後,興奮地掃視了一眼眾人,得意揚揚地說:「據錦衣衛偵知稟報,皇上此次是遵照先皇遺旨,對魏公公要委以重任。賜宴乾清宮,是最高規格,場面極為隆重!」
突然,門咚地一下被撞開,魏良卿風塵僕僕、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環視一眼這烏煙瘴氣、醉生夢死的景象,大喝一聲:「別胡鬧了!」
似這般荒涼也,真箇不如死!
當晚,夜深人靜。
魏忠賢推開妓|女,驚愣站起:「良卿,你怎麼來了?」因為按照魏忠賢的謀划,魏良卿是留守京師,以為內應的。
魏忠賢見此,連忙趨步上前:「他就是老奴的二侄孫,少子少師魏鵬翼!」
「皇上嘉譽,老奴理應效盡犬馬之勞!」魏忠賢趨步上前,一臉媚笑。
在密室,魏良卿聽完來人的稟報,直嚇得驚出一身冷汗:「這麼說,要把我們一網打盡?」
壁穿寒月冷,檐淺夜蛩愁。
此次約見的地點,仍在乾清宮內。可誰知氣勢洶洶的魏忠賢剛一進殿,還未及議事,便聽得首輔韓爌等人在咚咚擊鼓。
崇禎煞有介事地扭頭詢問:「殿外何事?」
魏良卿聽著品著,怎麼聽也不像是男女戀情,而是感到這位書生另有所指!他抬起眼來,望望叔公魏忠賢,見他眯著眼睛,並沒有什麼反應,好像專心致意欣賞小曲一樣,魏良卿也只好隨之聆聽下去。
「什麼?這個襁褓中的嬰兒?」崇禎儘管早就得知情報,心中有所準備,但真的見到堂堂的少子少師竟是一個襁褓嬰兒時,仍是大吃一驚!
「一介書生竟也膽敢如此犯上,不能任由他們這樣嘲諷!」
魏良卿跪拜:「卑職叩拜皇上!」
又過了許久,直待魏忠賢稍稍蘇醒過後,馬車方徐徐起動。
沒等多久,崇禎便在王承恩等人的簇擁下,從內宮走出。
聽初更,鼓正敲,心兒懊惱。
這一天,系天啟七年(公元二六二七年十一月四日),一代權奸魏忠賢就這樣在離他老家不遠的阜城縣自殺身亡。
「放肆!」崇禎也早就料到他會搬出皇兄熹宗來壓自己,他不待魏忠賢餘音落地,便厲聲斥責。他一邊拍著龍案,一邊拿起《十罪書》道:「千秋功罪,朕自有決斷!凡事皆有公論,內侍王承恩當朝誦讀。」
狗吠聲越來越近,並隱約可聞人呼馬嘶聲。
「老奴早有耳聞,朝內爭抄內本,流言廣散!」崇禎皇帝的當頭一擊,並沒有使魏忠賢慌亂,早有準備的這位巨閹一掃前些時的隱忍恭順,而瘋狂得無所顧忌:「老奴侍奉先帝,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聖上若是聽信他們胡言亂語,就把老奴殺了吧!讓文武百官看看死心踏地效命先皇的下場!」
魏良卿越聽越不是滋味,深更半夜,唱得如此凄凄楚楚,如同輓歌一般。他想發作,可見叔公魏忠賢依舊無動於衷,便也只好忍住,繼續接聽下去:
「五更了!」魏良卿情不自禁地說了一句。
思量起,當日里,蟒玉朝天。
「上路了!是該上路了!」魏忠賢操起酒壺,臉色木然,然後引頸將壺中酒全部灌入口中,「叔侄結伴而去吧!」
魏忠賢聽此,心中陡地一驚,但隨即便以謙虛地口吻掩蓋道:「實是怕驚擾皇上,當入另席。」
王承恩也煞有介事地躬身回復:「韓爌等一班大臣,說有緊急要事啟奏皇上。」
真箇目斷長途也,一望一回遠。
當他帶著惺忪的睡眼,滿臉愁雲地來到魏忠賢的客廳時,魏忠賢已經端坐在楠木椅子上,冷靜的面容顯然在掩蓋內心的焦慮,他見魏良卿進來,劈頭便問:「良卿,皇上賜宴,非同尋常,你是如何看待?」
王承恩大聲復誦:「聖旨宣少子少師進殿!」
「陛下!」韓爌目視皇帝,跪拜進諫:「臣以為:除惡務盡,斬草除根,忠賢餘黨,應該一網打盡,免留後患。」
又怕酒淡愁濃也,怎把愁腸掃?
魏良卿低聲呢喃:「七歲。」
更何人,效殷勤,溫寒彼此。
眾人震驚,立即鴉雀無聲。
皇帝賜宴的消息,傳到魏忠賢府邸時,多日死寂的魏府,宛如投入一塊巨石一樣,又激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漣漪。崇禎親賜的「功德巍巍」燙金橫匾,已被高高地掛上門楣,兩旁藍色琉璃瓦的大門樓,在陽光照耀下發出一片耀眼的光芒。大門口的朱漆銅環下,又恢復車水馬龍。
王承恩偏偏又接二連三地高聲唱道:「聖旨宣少子少師進殿!」、「聖旨宣少子少師進殿!」
已經罷官返回薊州老家的崔呈秀,聽說魏忠賢已死,自知難逃法網,於十一月十一日在家中,與寵妾蕭靈犀一起,擺了一桌豪奢的「送終宴」,二人放肆痛飲,並將巧取豪奪的金銀珠寶、珍異酒器九九藏書一一摔個粉碎!發泄完畢,夫妻倆雙雙上弔而死,真的到陰間為魏忠賢「守制」去了!
進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過去,每當他下朝歸來,面對這幢僅次於皇宮的豪宅,一步上那高高的台階,便宛如平步青雲,這豪宅便是宮外的朝堂,主宰大明命運的不在乾清宮,而實是這所魏府豪宅。這已是不爭之事實,大明官吏無人不曉、無人不知。每次歸來,他那在乾清宮中不得不躬腰跪拜的軀身,便一步步地挺直起來,待到步上家門台階時,則變得揚首看天、挺胸腆肚了。而此刻,魏府上下的丫鬟侍女、管家僕人們則早早地排列兩行,待魏忠賢一跨上丹墀,便一齊跪拜在地,三呼「千歲安康」,魏忠賢在這一次次的歡呼聲中步入自己的府第。
「賢侄啊,禍福無常,都是人自找的!」魏忠賢搖頭嘆氣,似乎是對這首輓歌的解說和註釋:「我一輩子在皇帝身邊,忙這忙那,鑽營的就是權力,現在終於明白了:權力使人產生野心,野心使人掉進萬丈深淵。」
魏良卿迫不及待地說:「希孔來了,聽聽他的!」
如今蘆為帷,土為炕,寒風入牖。
而此刻的魏忠賢依然苦中作樂、借酒澆愁。魏忠賢原本就是浪蕩種,過去因囿於自己是太監總管,又在京都皇城,不敢放肆。如今天高皇帝遠,自己又是這般心境,他便藉著酒力依紅偎翠,和歌妓們盡情猥褻調笑,讓歌妓們都大為驚詫:沒想到這位老太監竟如此風騷!
如今寂寞荒店裡,只好醉村醪。
出乎意科的是,一出城門,卻是另一番景象!這裏車水馬龍,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待魏忠賢的馬車駛過廣安門,駛過護城河,來到這城邊橋頭時,只見橋頭長案上已經擺好了美灑,魏良卿、魏希孔等人率領錦衣衛和東廠的武士持槍配刀,排成長長的兩列在夾道迎候。
「噢!」崇禎聽后恍然大悟,立即手諭授命:「孫先生官複原職,拜兵部尚書!」說著將手諭遞給孫承宗。
崇禎擺手一笑:「退下吧。」魏良卿鬆了口氣,剛欲引領魏鵬程退下,但誰知崇禎又追了一句:「那位少子少師呢?」
崇禎聽后,目光炯炯地逼視著魏忠賢:「內容尚未公布,你怎知誣告?」
魏忠賢剛來時的氣勢洶洶,此刻已一掃而光。他開始還強裝硬挺,但到後來直聽得他頭冒冷汗,渾身發抖,不由得雙腿一軟,跪伏在地,痛哭流涕:「冤任,冤枉!天大的冤枉啊!老奴不能事新君,只能隨先帝地下去了!」
「啟奏陛下,臣等正是為魏忠賢而來!」韓爌懷抱象牙笏走上一步,奏曰:「臣再上疏《閹黨魏忠賢十罪書》!」
魏忠賢坐在車上,昔日威風已不復存在,頃刻之間,他彷彿蒼老了許多。衣冠不整,頭髮也散落開來,時間還不到一日,這個曾一言九鼎、威震朝野的權奸便判若兩人。他頹喪地坐在車內,用那雙蒼衰的目光,留戀地回首看著被封的官邸。慢慢地官邸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模糊,一切都留在了身後。
崔呈秀畏罪自殺的消息傳到朝廷,崇禎並不解恨,決定以最嚴厲的方式對魏、客、崔三犯再進行懲處,遂下令:
如今別龍樓,辭鳳閣,凄凄孤館。
所謂少子少保、少子少師,均為輔導皇太子的老師,它們與少子太傅一起被稱作宮廷三少。是對朝中大臣的格外恩寵,多是因建有奇功偉業而獲得賞賜的。
「篤!篤!篤篤!」打更的梆子聲已報時五更。
當夜,魏忠賢的馬車將他載回府第時,因其神情沮喪,他不僅沒有注意到府內的燈沒亮,甚至也沒有注意到站在府門前的不是他府中的丫鬟僕人。他慢慢地走下車來,今天沒有挺胸昂首,而是低垂著頭,一步步地向府門口走去,直到兩把長槍十字交叉地橫住他的去路,他方抬起頭來:只見蓋有官印的兩張封條貼在朱漆大門上,四名禁兵威武地分立兩旁。
連歷代為人稱許的唐太宗,在崇禎看來尚有瑕疵,足見他心氣之高。冥冥之中,他儼然已自認為完美無缺、毫無瑕疵可尋的中興之主了!
一向沉穩老辣的魏忠賢,一時竟也不知所措。
魏忠賢隨著酒力的發作,昔日威風重又顯露:「老夫倒要看看,缺了我……朝中將如何運作!」說著端起酒懷,灑酒在地,大喝一聲:「啟程!」
「似這般荒涼也,真箇不如死!」魏良卿下意識地叨念了一遍這句唱詞,然後抓起毒酒,倒滿,淚流滿面說:「叔叔,時候不早了,該上路了!」說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侄兒先走一步!」
緊接著於十二月二十三日,崇禎又正式下令定閹黨逆案,除首逆魏、客二人已明正典刑外,其餘另列七大類,分別為:首逆同謀、結交近侍、結交近侍減等、逆孽軍犯、諂附擁戴軍犯、結交近侍又次等及祠頌,共計二百五十八人。前三類為罪大惡極分子,后四類為從逆分子,對此,分別給以凌遲、斬首、坐牢、充軍、罷官、降職等懲處。
隨著王承恩的唱頌,被點到者均一一恭身站起,叩謝龍恩。
「除惡務盡!」崇禎點點頭,毅然轉向站在一旁的孫承宗:「朕拜請孫先生親自督察校尉,逮捕魏忠賢,所有跟隨群奸,一併拿獲!」
鬧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氣。
這紙批複,使崔呈秀啼笑皆非。崔呈秀的父親去世已是很早的事,因為九_九_藏_書他沒有回家守制,曾遭到大臣攻擊,抨擊他不孝。而此刻風潮已過,皇上卻從此為理由將他罷官,批文上又寫道「父子情深,守制心切。」誰都別道,崔呈秀認魏忠賢為義父,這父子情深,是不是在譏諷他追隨魏忠賢呢?如今,魏忠賢破逐出京,這「守制」,當然也是譏諷自己去為魏忠賢「守制」去吧。
魏忠賢伸手攙起魏良卿等人,與他們一一執手寒暄后,舉目四顧,似乎有些悵然若失。其實眾人順著他的日光,都知道他在找誰,可卻沒有一個人捅破。
王承恩一聽皇上降旨,便連忙高聲復頌:「聖旨宣少子少保、少子少師進殿!」
魏忠賢出行的情景,第二天便有塘報送達天廷。
「不妨。」崇禎固執地堅持:「難得有這樣與你們家族聚會的機會,像少子少師這等重要人物,朕怎能不見?王承恩宣少子少師進殿。」
雞聲茅店月,月影草橋煙。
魏希孔「啪」地一摔酒懷,抽出佩劍:「今日送行,來日再聚!朝中只要有我等,定有出頭之日,再現神威!」
魏忠賢對客氏和崔呈秀的遭遇,雖都已瞭然,但在此情景場面下,沒能見到他們身影,仍是有些悵惘。
魏良卿眼望著那壺毒酒,也潸然淚下:「想不到我們位至公卿,會落到如此下場!」
魏良卿接過小包袱,一陣感動:「謝謝你,真是患難知人心啊!」來人站起身來:「我得回去了。事不宜遲,寧國公一路小心,恕不相送。」
為震懾閹黨分子,除開棺戳屍這一極刑外,客氏的兒子侯國興亦被處死。魏氏一族,除卻已經自殺的魏良卿,後來連同七歲的魏鵬程和襁褓中的魏鵬翼也部未能倖免,一道破除惡務盡、斬草除根了!
事已至此,魏忠賢只好無可奈何地跪伏在地:「臣接旨。」
「為什麼?」
魏良卿驚訝地抬頭:「叔叔這種時候……」
想當初,開夜宴,何等奢豪。
魏忠賢見事已如此,雖說著急,卻也無可奈何。過了一會兒,魏良卿領著一個七歲的頑童魏鵬程緩緩走進。
「嘲諷?犯上?你我現今是什麼處境?還管什麼人家嘲諷不嘲諷?」
魏忠賢被捧為上賓,正坐主席,歌妓左右相陪。
魏良卿看出了叔叔的心思,為掩蓋不快,他率先舉懷上前:「叔叔遭貶,侄兒心中痛苦萬分,特在橋頭設宴,為叔叔送行!」說著端起灑懷一飲而盡。
「放肆!」魏忠賢厲聲斥責,連忙用力拉著魏鵬程跪下,「老奴攜侄孫少子少保魏鵬程給皇上請安。」
「宣他們進來。」
寂靜寒夜,凄涼的歌聲在小店上空久久盤旋。
夜將中,鼓咚咚,更鑼三下。
「賤妾攜犬子魏鵬翼叩見皇上!」
城樓上,鼓四敲,星移斗轉。
將魏忠賢于河間府戳屍凌遲,崔呈秀屍于薊州斬首,客氏屍也一併斬首示眾。
……
崇禎又煞有介事地掃視了一遍:「朕今日約請廠臣魏忠賢,與之有關的公事可奏對,其餘都改日再議。」
可憐滿枕凄涼也,重起繞房走。
這位如夫人舉了舉懷中的嬰兒:「犬子魏鵬翼即是少子少師。」
孫承宗按過手諭后,大聲回稟:「臣領旨受命!逮捕魏忠賢!」
回到旅舍,魏忠賢叔侄倆雖也擺好酒菜,可隔著桌子面對面地坐著,竟是久久地相對無言。
與此同時,在距離魏忠賢家鄉肅寧縣不遠的阜城縣城的如意樓內,正一派燈紅酒綠,歡語笑聲,熱鬧非凡。
此時那位書生的歌聲,又適時響起:
魏良卿再看叔公魏忠賢,他那張處亂不驚的臉色也漸漸在變,知道叔公此刻肯定怒火中燒,於是他跳下炕去,操起腰刀,正欲跨步出門,魏忠賢睜開眼睛:「放下!幹什麼去?」
當夜,新任的兵部尚書孫承宗連夜點起人馬,向阜城縣乘馬賓士。
「酒菜都已經上來半天了,涼了會傷了萬歲爺的胃口。」
魏忠賢一死,引起政局的極大震動。因魏閹雖不通文墨,卻是一個精於權謀術數的宵小之徒,他得勢后傾全力結黨營私、蠅營拘苟,朝廷內外大權盡歸一身,其死黨有什麼「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兒」以及「四十孫」等,自內閣、六部至四方總督、巡撫,盤根錯節,遍置閹黨。
崇禎驚詫地望著孫承宗:「孫先生,你這是……?」崇禎的未盡之意是,孫承宗你是不是也怕魏閹,不敢前往緝拿?
崇禎微笑著走向龍倚坐下,和顏悅色:「愛卿平身,不必拘禮,眾親眷快請入席!」
最為興奮和活躍的還是那位年輕的侄媳婦,她雖然也出身於官宦人家,但因長時間隨同父親戍守邊關,進京嫁給魏良卿為妾,也僅僅一年有餘,加之不久便懷孕生子,尚沒有機會進宮、沒有吃過宮宴,當然就更沒有見過皇帝了,昨晚一聽說皇上要親自設宴邀請魏氏整個家族,她高興得一夜都沒有睡好,今晨天還不亮,她就又爬起來,翻找挑選衣服、梳洗打扮。
待兵部尚書孫承宗率領人馬趕到阜城縣時,只見到旅舍裏面並排陳列的兩具屍體。
魏良卿在叔父面前,沒有任何掩飾,他連連搖頭,道出了自己的擔心:「就怕是鴻門宴啊!」
夢才成,又驚覺,無限嗟嘆。
文武官員韓爌等疾步入殿,跪拜。
熹宗朝首輔、次輔的任免,因都操縱在魏忠賢的手心,他們一切都俯首貼耳,仰視魏、客二人的鼻息,九-九-藏-書不敢有一點作為。而韓爌這位首輔則不然,他不僅剛正不阿,自從被打入東林黨圈內而慘遭迫害后,便發誓與魏客閹黨誓不兩立,以剷除閹黨為己任。有這樣的首輔大臣統率,滿朝上下的倒魏浪潮,自是一浪高過一浪。先是對劣跡昭著的崔呈秀開刀,繼而很快便將炮火集中在了魏忠賢和客氏這對禍國殃民的狗男女身上。
剛剛在朝廷受到貶斥、封家、逐出京城、遭冷遇的魏忠賢,見此情景,大為感動,兩行熱淚不由自主地滾落了下來。他連忙抬起袖口擦拭掉,鎮定了一下情緒,然後重振往日的雄風,緩緩走下馬車,魏良卿等跪拜迎接,眾人又是一陣歡呼。
魏忠賢一看,王承恩、曹化淳手拿誥命已立在眼前。正所謂虎落平陽,威風不減,魏忠賢也是。他眼望著這兩名過去的屬下,不無嘲諷道:「王公公、曹公公,來得好快啊!竟走在老夫前面來了!」
王承恩沒有理睬他,而是聲色俱厲地喝道:「魏忠賢接旨!」
「這少子少師……」這次不僅魏良卿,連魏忠賢也變得更加慌亂了,他呆愣好久,方回道:「萬歲爺還是不必見了吧?」
想當初,睡牙床,錦繡衾綢。
少子少保是朝中大臣極受人尊重的官街,崇禎疑惑地望著魏良卿身邊的孩子,故作驚詫道:「他是誰?他就是少子少保?」
王承恩斜睨了一眼魏忠賢后,高聲朗朗頌讀:「廠臣魏忠賢十罪書:一曰欺君:凡封章奏疏必先為廠臣歌功頌德,儼然與先帝並立;二曰蔑后:操刀禁苑之中,外脅群臣,內逼宮閹;三曰篡權:太祖垂訓,宦官不得干預朝政,忠賢一手遮天,六部大權,邊腹重地,錢穀衙門,皆置心腹……」
魏良卿惶恐地連忙再跪叩首:「他就是犬子魏鵬程。」
和自己的媳婦相反,魏良卿雖說也是一宿沒睡好,但他不是高興,而是擔心。
在座的酒囊飯袋及賣笑的妓妾,見縣令如此,自是一片奉迎歡呼。
一個黑影提著小包袱悄悄地潛進魏良卿的寧國公府。
「如意,如意!」魏忠賢忘卻了戴罪之身,乘著酒興,淫邪地說:「酒如意,歌如意」說著,摟過一個妓|女,「嬌娘美女更加如意!」
魏忠賢見大門被封,正想發作……
阜城縣令是個利祿小人,過去一直想巴結魏忠賢,均因官卑職微而未能如願,今見魏忠賢突然降臨,宛如天神下凡一樣。他迷離著醉眼,手端酒杯極盡諂媚地為魏忠賢接風:「下官乃阜城小吏,為魏公公接風洗塵,實乃三生有幸!啊,三生有幸!魏公公雖遭不測,在下官心中永遠是九千歲!啊,永遠是九千歲!魏公公此去鳳陽,乃明主發祥飛龍之地,魏公公不久也必將重操國柄,振羽騰飛!」
王承恩朗聲念道:「朝臣屢奏逆惡魏忠賢罪狀,朕俱已洞悉。忠賢身受三爵,位至極尊,忠賢不報國恩,竟串通客氏,表裡為奸,盜弄國柄,擅作威福,陷害忠良,草菅人命,狠如虎狼,……幸賴祖宗在天之靈,天厭巨惡,忠賢原形畢露,本應凌遲處死。朕念服侍先帝左右之微勞,從輕發落,削職鳳陽,看守皇陵,中官押送,即刻起程。二犯家產,籍沒入官……」
崇禎走下龍座,異常親切地用目光掃視一周后,熱情讚譽:「魏氏親族,一門五侯,大明股肱,蓋世絕倫!真是功德巍巍,功德巍巍啊!」
九卿稱晚輩,宰相謁私衙。
再則,這次剷除了魏客閹黨,甚至斬草除根,但宦官作亂是不是就此銷聲匿跡,會不會重又借屍還魂、死灰復燃呢?昭雪閹黨製造的冤獄,會不會又滋生出新的冤獄呢?
魏忠賢邊哭邊環視左右,但朝中群臣均投以輕蔑的目光。魏忠賢見此,知一切均無法挽回,便抹著老淚道:「老奴犬勞先帝,落下一身病痛,不能供職,乞請萬歲爺恩准辭職回鄉!」
面對潮水般的彈劾,魏忠賢也變得色厲內荏,大為惶恐。他後悔自己錯過時機,對崇禎優柔寡斷、舉棋不定,沒能趁崇禎立足未穩時,發起宮廷政變,以致使崇禎利用韜晦之策站穩了腳跟,而如今大臣們投靠新帝和閹黨紛紛倒戈,使他感到如不及時制止,則將大勢已去。
崇禎看著魏忠賢的狼狽樣,心中有種壓抑不住的喜悅。原本崇禎對能否剷除魏忠賢這個一手遮天的巨閹是心存疑慮的,準確點說,是有所恐懼的。如今見這個前無古人、不可一世的龐然大物,終於敗倒在自己的腳下,他高興得真想跳起來大聲呼叫一場!可他壓住了,面對魏忠賢的乞休辭職,他依然不動聲色,只是嘴角浮出了一絲微笑:「悉從雅志,回私第靜養。」
崇禎冷冷地問:「今年幾歲啦?」
至此,正氣弘揚,民心大振。年輕的崇禎看上去瘦削柔弱,但登基僅三個月便一舉剷除了中國歷史上危害最大的魏客闔黨,挽救危亡,變革朝政,這不僅使弱帝自身增強了自信,同時也給大廈將傾的大明王朝帶來了中興之望。對此,揚揚自得的崇禎頗為躊躇滿志,當他問大臣欲國家大治,當效法何人時,群臣回說當效法唐太宗。崇禎不屑地一笑:「別的暫且不說,太宗後宮的混亂,朕深信自己決不至此!」
乾清宮內的宮廷盛宴,果然非比尋常,隆重排場又大。魏氏親眷早早便來到宮內,他們濟濟一堂,熙熙攘攘,人人臉上都掛著抑制不住的喜悅和自豪。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魏忠賢及其家眷連忙跪伏在地,高聲唱頌,「老奴祝萬歲爺龍體萬安!」
阜城縣令見魏忠賢玩得九*九*藏*書這般開心,便討好似的湊過來:「魏公公,這如意樓還如意嗎?」
「遵旨!」王承恩應聲上前,接過《十罪書》。
「人生就是賭博啊!」魏忠賢點頭苦笑,往一隻粗碗中擲出骰子。骰子無力地轉動兩下,顯出輸點的「么、么、么」。
「尚不滿三個月?」崇禎倏地站起,直氣得全身震怒,手指著這兩個孩子,厲聲道:「這就是寧錦大捷殊死拼殺、屢建奇功的英雄義士?魏忠賢,你將功勛卓著的袁崇煥削職罷官,卻把功勞授給了如此襁褓中的嬰兒,你將朝綱法紀置於何處?將大明天子置於何處?你等豈不是將這大明江山視同兒戲,玩乎於你魏家的股掌之中嗎?」
眾人一聽,盪起一陣鬨笑,也就更加放肆地嬉鬧起來。
只見來人點點頭:「寧國公也早作打算吧!務請轉告魏公公,奴才至死不忘魏公公的栽培!」說著遞出一隻小包袱,「這是百兩黃金,請交魏公公備用。」
與此同時,崇禎又大規模昭雪冤獄,對遭到閹黨迫害的官員一一平反。
「皇上賜宴老奴親族,聚集一堂,浩蕩皇恩,令老奴受寵若驚!」魏忠賢說著起身遞過家族名單。
魏忠賢聞言目瞪口呆,他抬眼環顧,只見武裝內侍不知何時已悄然布滿四周。
崇禎接過王承恩呈上的塘報,看著看著,一股怒氣便爬上了臉:「魏逆忠賢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私聚亡命之徒,身佩刀槍兇器,前呼後擁,勢如叛賊。」
隨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馬聲嘶。
魏忠賢見狀,連忙過來拉起魏鵬程:「鵬程快給皇上磕頭請安。」
「汪,汪,汪…」屋外傳來一陣狗吠聲。魏忠賢側耳細聽,知是孫承宗所率兵馬已到了村邊。
「正在賤妾懷中安睡,尚不滿三月。」魏良卿如夫人指指襁褓中的嬰兒。
「鴻門宴還不至於,杯酒釋兵權倒有可能。」魏忠賢話剛出口,又皺著眉頭自我否定,因為魏良卿的擔心,正是自己的擔心。他停頓了許久,方疑惑地說道:「如若懲治,怎麼會屢壓奏表,賞賜照舊?如若恩寵,又怎麼會笑納美女卻打入冷宮?這次的媚香事件,也出乎我的意料。事情敗露,對杜勛並沒有嚴厲的懲戒,相反還把那位穆姓的紫衣女子納為貴人。你說,皇上到底是真的不好色,還是做給大臣們看的?若是真的認為女色誤國,那為什麼不懲治杜勛、不懲治那紫衣女子、不懲治我們,相反還要賜宴我們整個魏氏家族呢?唉,老夫伴君二十余年,這是第一遭猜不準、摸不透!」
此刻,侄媳婦也不敢再賣弄風騷,直想抱著孩子悄悄地溜出宴會廳,可誰知「哇」地一聲,懷中嬰兒竟驚得大哭起來。
正寒冷,風凜冽,霜拂征衣。
剛才還亂鬨哄、喜氣洋洋的宴會廳,頓時像急速冷凍一樣,一個個都僵在了那裡,不知所措。而崇禎則聲色俱厲,語音顫抖,最後直氣得一下子掀翻了桌子,整個大廳嘩啦啦地一陣脆響。
魏忠賢的府第,坐落在宮外的東城,深宅廣院,蒼松翠柏,花紅柳綠,假山奇石,歌台舞榭,比起崇禎過去所住的信王府,不要說布局設施的精巧,就光是規模也要遠比它大上三倍四倍。氣勢宏偉的的三層院落,曲徑迴廊,再加之數百成千盞的細紗宮燈,將偌大一座庭院照得如同白晝,更顯得富麗堂皇、氣勢非凡。
「如此名門英豪,怎能另居別席?再說,朕也一直想領略一下這兩位殊死拼殺、屢建奇功的英雄風采!」崇禎說著不待魏忠賢回答,便大聲吩咐:「宣少子少保、少子少師進殿!」
聖旨一出,魏忠賢知道大勢已去,無法挽回。幾天來,一直強挺硬撐的神經頓時崩潰,雙腿一軟,人如同沒了骨頭似的,泥癱在地。後來是那四位禁兵平抬著把他送上馬車的。
崔呈秀作惡太多,即使同黨對他也頗為記恨。崔呈秀一見風向不對,便早早停止了與同黨的鉤心鬥角,斂跡韜晦,以減少崇禎及大臣的注意。但誰知後院起火,最先遭到同是閹黨彈劾的,便是他崔呈秀自己。而待韓爌等人在崇禎的縱容下發動圍攻,崔呈秀自然又成了眾矢之的。此後,他接連三次遞交辭呈,崇禎均未予理睬,而在魏忠賢被貶的當天,崇禎卻立即提筆在已經「留中」的辭呈上批複:
可他不願意看到幾十年建築的霸權偉業,就這樣頃刻崩塌。那不是跺跺腳就使整個大明王朝為之顫動的廠臣魏忠賢,也不是奉聖夫人為之引以為傲的魏忠賢。這不是魏忠賢的性格,也有愧於九千九百歲的雅號!為此,魏忠賢決定找小皇帝崇禎,憑自己的巧舌詭辯,進行最後一搏!
歡送的人群中沒有客氏,也沒行崔呈秀,這兩個人曾是魏忠賢的左膀右臂。他們兩個是先魏忠賢而遭到彈劾的,崇禎的目的是先除枝杈,后動樹根。待借賜宴之機一舉扳倒魏忠賢的同時,本已被逐出宮門的客氏重又被召回宮內,但這次回來,並不是像她自己所期盼的那樣用八抬大轎抬回來,而是由一群衛士強扭押解回宮的。這位靠兩隻乳|房而一生養尊處優的女人,過去對下人宮女一向頤指氣使、飛揚跋扈。她原本是農家婦女,在宮中卻一日也未從事過勞作,這次將她押來,放到最苦最累的浣衣房,並派過去一直受她欺壓打罵的下女看管。
大明王朝建國之初,為加強中央集權,廢除了宰相一職,而設有華蓋殿、謹身殿、武英殿、文華殿、義淵閣及東閣大學士,為皇帝的政務顧問。後來這些大學士入閣機務,為內閣長官,成為明代的九-九-藏-書政務中心,事實上握有宰相的重位。其中首席大學士便被尊為首輔,次席的被稱為次輔。自明嘉靖、隆慶、萬曆三朝以後,首輔權位日隆,主持大政。
魏忠賢把桌上的酒拿起來,喝了一口,緩緩說道:「無處可逃,大勢去矣!與其被捕,不如自決。喏,這壺是毒酒,也是咱叔侄的斷腸酒!」說著掏出骰子,「良卿,陪叔叔再賭一把!」
中興,固然是所有人都翹首企盼的。這次,崇禎以霹靂手段剷除了閹黨,但是否僅僅剷除魏逆閹黨或者僅僅勤政、不近女色,就可得以中興呢?
崇禎看了一眼洋洋得意的魏忠賢后,拿過王承恩手中的名單,粗略地瀏覽一下后,突然故作驚訝地問:「寧錦大捷中,因功受賞、授銜少子少保和少子少師的兩位親眷,怎麼沒來呀?」
眾人簇擁著魏忠賢登車。馬車徐徐啟動,眾人前擁后護地隨車送行,威風凜凜,儼如天子出巡。
就這樣,崔呈秀當晚便帶著愛妾蕭雲犀,悄無聲息地溜出了京城。
「呈秀棟樑之臣,舍之可惜,而父子情深,守制心切,准乘驛傳歸,期滿回朝,勿勞朕念。」
待魏忠賢的馬車剛一跨上橋頭,眾人便一片歡呼:「恭送魏公公出行鳳陽!」
孫承宗搖頭一笑:「老臣受閹黨排擠打擊,罷官撤職,至今乃一介布衣!」
魏良卿沒有立即回復,而是心情沉重地擺擺手:「快散吧!皇上已經下旨前來逮捕。」
魏良卿聽到這兒,再也忍不住了,他霍地站起來!什麼「想當初,勢傾朝,誰人不敬?」什麼「九卿稱晚輩,宰相謁私衙」,朝中誰有這麼大的威勢?這分明是在譏諷叔公魏忠賢,陰陽怪氣,幸災樂禍。
叔侄倆側耳傾聽,只聽這位書生唱道:
自從賜宴風波傳出后,整個朝堂頓時為之沸騰,參奏彈劾魏忠賢的疏文一天多似一天地飛向崇禎的龍案。這裏,不僅過去因遭受魏忠賢打擊迫害而關押、流放或冤死的正直人士,一齊將矛頭指向了魏忠賢;就連他們閹黨內部,那些追隨附逆魏忠賢逢迎拍馬的猢猻們,眼見大樹將傾,也均紛紛倒戈,或是想洗清自己,或是欲斷臂脫身,或是為戴罪立功。至於長期受魏忠賢欺壓迫害、不共戴天的東林黨人,當然更是猶如狂潮一樣湧向魏客閹黨,其中一馬當先者,即是首輔韓爌。
二更時,輾轉愁,夢兒難就。
正不知如何打破這沉寂和尷尬時,突然不遠處傳來一位書生的唱歌聲,夜深人靜,歌聲聽得分外清晰。叔侄倆不由得同時豎起耳朵來,唱的是民間小調《掛枝兒》,這是當朝最為流行的小曲,內容多為男女戀情。
崇禎臉似一塊生鐵:「人呢?多大啦?」
宮女和太監們也都精心打扮,穿起節日的盛裝,來往穿梭地服侍著。
面對魏忠賢這自言自語似的詢問,魏良卿正不知如何回答時,魏希孔興沖衝來到大廳。
魏鵬程從小嬌生慣養,稚氣驕橫:「幹嗎我要給他磕頭?在府上都是別人給大爺我磕頭請安。」
侄媳婦抬頭見崇禎滿瞼怒氣,嚇得連忙跪倒在地,渾身抖顫起來。
魏忠賢一聽,立即反駁:「啟稟萬歲爺:《十罪書》謊言連篇,件件捏造!臣乞請皇上明察是非,分辨黑白,以誣告罪反坐!」
「啊!」人們聞言,立時像炸鍋一樣,四向逃散。
魏忠賢是條十足的賭棍,一生都在賭。從因欠賭債自閹當太監起,到巴結客氏、剷除魏源、操縱熹宗、位極人臣,號稱九千歲,他無時不在賭。在朝堂上賭,在牌桌上也在賭,而且是每賭必贏!可今天,竟出現從未有過的「么、么、么」點。對此,他默默地看著骰子,許久方長嘆一聲:「輸了!輸了!徹底輸了!」
魏良卿一聽此話,頓時像針扎破皮球一樣,泄氣地停住腳步。是呀,生命尚且不保,哪還管得了人家嘲諷?!落入孫承宗之手還有好下場嗎?魏良卿想到此,不由長嘆了一聲,「被捕回京,不是腰斬,就是凌遲處決。」
如今勢去時衰也,零落如飄草。
歌聲也正唱到「五更」:
想當初,勢傾朝,誰人不敬?
為徹底清算,斬草除根,崇禎以霹靂手段首先拿「五虎」之首的崔呈秀和妖婦客氏開刀。在查抄妖婦客氏的卧室時,竟查出多種春宮圖和歡喜佛,這些用來對少年天子性啟蒙、性教育的物品,歷朝歷代都是住深宮中開闢專門的殿堂,專供皇帝一人受用,秘而不宣的!而這個大胆的妖婆竟將這宮中禁物私藏在自己的卧室,可見關於她勾引先皇熹宗淫|亂之傳聞並非虛誑。崇禎得此秘報后,大為震怒,立即下旨將她在浣衣局鞭笞處死,罪名是她私自將八名孕婦攜帶入宮,妄圖效法古時之呂不韋,覬覦皇位。
「你是何人?」崇禎詫異地望著魏良卿的如夫人:「朕宣的是少子少師,你來何干?」
命官一聲長呼:「魏忠賢接旨!」
王承恩接過名單高聲唱頌:「今日赴天子聖宴者計有:寧國公魏良卿,東平侯魏志德,東安侯魏良棟,錦衣衛大都督魏希孔、都督魏希孟、魏希堯、魏希舜……」
聖旨大如天。魏良卿見魏忠賢沒什麼反應,只得硬著頭皮,無奈地走出。少頃,魏良卿的那位如夫人懷抱嬰兒隨之走進,這位年輕的如夫人,仗著有幾分姿色,加之魏忠賢的寵愛,在府內甚受嬌寵。今天又能有如此機遇,得在咫尺之距一睹皇上的龍顏,她十分興奮。根本沒注意魏忠賢的緊張和眼色,而是扭動腰肢,徑自大搖大擺地走到崇禎的跟前,跪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