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跟哀家去奉先殿！」周皇後轉身匆匆向外走去。

崇禎在此，以其高姿態將皇陵震驚的責任攬下來之後，又悲愴而誠摯地接著說道：

「好！」崇禎舉箸夾菜放入口中。

「臣擬范景文出任。他忠心報國，疾惡如仇，直言敢諫……」

這番正與邪的較量，雖說正義終於戰勝了邪惡，但是最後獲得好處的，卻是另一個權奸佞臣周延儒。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范景文置棺死諫的第二天，便頒布聖諭，欽命周延儒為首輔大臣。喜從天降般如願以償的周延儒，當他應|召進宮時，他已遠不是前些時的那種謹小慎微、憂鬱忐忑，他不僅志得意滿、神采飛揚，就是跨步也格外高遠。當他昂首跨入御書房后，一記長跪在地，侃侃謝恩：

「京城已傳得沸沸揚揚，卑職焉能不知。這已成轟動京城，萬人矚目的大事。」

溫體仁此次既沒有探詢周延儒這謙虛之後所隱藏的真諦，也沒有辨別周延儒臉上所堆出的笑容之真偽，而是徑自按照自己的構想行事。他剛一落座，便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兄弟對周大人榮登首輔相位，無以表達，僅贈一紙銀票，略表恭賀之意，乞請笑納！」

「五弟誠謝皇嫂！」崇禎感動地看看張皇后，舉箸指著菜肴，「這素菜白的雪白，綠的碧綠。」

皇太極舉行了盛大而莊嚴的歡迎儀式，這既是獻璽儀式，實也是接受察哈爾部歸服的受降儀式。對此，皇太極很是感激囊囊太后，不僅接受了她的玉璽，也同時將她收納為妃。

「皇上為一國之君，身子是自己的嗎？大明內憂外患，已是風雨飄搖。陛下哀痛皇陵被毀，拒葷茹素，苛待龍體，自毀自虐，這樣下去，大明何以中興，又何以久安？」張皇后說著不由淚水徐徐，躬身下跪，「哀家拜請陛下勉為開葷！」

範文程激動地說：「汗王！蒙古林丹汗的遺孀歸附我后金，並將這顆傳國玉璽獻給汗王，這是天命昭示，決非偶然啊！」

周皇后大驚，一把抓住王承恩：「你說什麼？鳳陽皇陵被毀？」

「學生公心出發，不求圖報，先生不必懸放心上。」

另一位皇親國丈田弘遇雖然年少了幾歲，可此時懷抱著永王慈照，也忍不住打起瞌睡來。

皇太極思索道：「天命昭示？什麼昭示？」

「溫某知道，延儒兄就職首輔，花費不少，這不過是聊以小補嘛！」溫體仁說著將銀票放在桌上。

「臣受何人指使膽敢冒犯龍顏，指向權奸溫體仁？」范景文匐跪在地，慷慨直告，「陛下，體仁賢于其外，奸于其內，斷不可擢用首輔！」

皇太極高興點頭，略略思索：「朕一生希求政治清明，以我八旗廓清天下，國號就叫……就叫清吧！」

「噢？」

鳳陽，即元代的濠州，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就是濠州鍾離太平鄉孤庄村人，並在這裏的皇覺寺當過和尚。做了皇帝以後，他把父母的土墳改建成富麗堂皇的皇陵，把這個發祥之地稱為中都，在此建中都留守司，改濠州為鳳陽府。

「衣冠這麼整齊，上朝啊？」

代善高興地上前一步：「陛下，得起一個新的國號吧？」

周延儒目視一眼銀票，上面赫然寫到四萬兩。周延儒心中一動：心想溫體仁此次何以這般大方？但這念頭僅僅一閃，便被周延儒燦燦的笑容所替代：

周延儒陡然一驚：「那次輔一職？」

「范景文呢？」

周皇后一聽，如同五雷轟頂，頓時淚水湧出：「那些守城士卒呢？」

漢將孔有德和蒙古貝勒也同時跪倒：「我等漢蒙大臣，叩請汗王受尊稱帝！」

「周延儒私下向我透露，說張真人修行得道，法術無邊，若祭祀七七四十九天，可化災為福、除妖去禍，咒死高迎祥、李自成。果真如此，周延儒豈不成了再造大明的功臣？」

「跪了一天，膝蓋頭還不跪壞了嗎？起來吧！」崇禎見范景文走路有些踉蹌，親切地上前撫慰，並接過疏文，坐上龍椅。「聽說為這一紙疏文，卿已備好棺材，不怕人說你蔑視朝廷，以死威脅朕嗎？」

燭花閃閃，供香冉冉。

「這幫貪官惡吏！」周皇后罵了一聲之後，擔心地問，「皇上……皇上……去哪兒了？」

「唯是行間文武、主客士卒，勞苦饑寒，深切朕念。念其風餐露宿，朕不忍安卧深宮。念其飲冰食粗，朕不忍獨享甘旨；念其披堅冒險，朕不忍獨衣文彩。茲即日起，避居武英殿，減膳撤樂，除典禮外，余以青衣從事，以示與我行間文武士卒甘苦相同之意，以寇平之日為止…」

當晚，張皇后即來到坤寧宮。當崇禎下朝後，一白一綠的兩盤蔬菜已然擺放在桌上。

周延儒怵然一驚。溫體仁這是把雙刃劍，逼得周延儒進退維谷！

張真人由喜變驚：「皇上……怎如此惱怒？」

這是崇禎八年（公元一六三五年）發生的一樁撼天動地的大事。李自成自打從高迎祥處領得五千人馬後，如虎添翼。為了報答高迎祥的知遇之恩，他銳意創業，發憤圖強，不久便操練出一支訓練有素、紀律森嚴、能打硬仗的隊伍。為了取悅高迎祥，顯示一下自己的軍威，他們于崇禎八年正月，兵發安徽，一舉攻克了大明王朝的發祥之地鳳陽。

張皇后：「說素是豆芽蕹菜，論葷是哀家選用上等鮮肉，剁成肉泥，塞入菜中。」

「這可是我們栽樹他吃果，我們養豬他吃肉啊！」

崇禎在朝堂上「減膳撤樂」「青衣從事」的泣涕陳詞，周皇后和田貴圮等htｔps://ｒeａｄ•9９ｃsw.cｏm並未聽得，待崇禎當晚散朝之後來到坤寧宮時，餐桌上按照慣例依然是佳肴美食，酒氣飄香：專事席間奏樂的宮廷樂隊也一併齊坐在餐桌旁，準備奏樂。

眾再度歡呼：「大清萬歲！」「大清萬歲！」

周延儒返回客廳，剛坐定，溫體仁便緩步走進，他判若兩人似的對周延儒執禮甚恭：「體仁拜見首輔大人！體仁祝賀周大人榮升！」

「卑職今日來，就是為向大人密報一事。」屋中雖然再無一人，可毛雲龍仍是神秘地壓低了聲音，「這位張真人上次來京作法，就曾與一宮娥有染。這次前來，又再次與之宿姦淫|亂！」

范景文仍然跪在地上，大聲宣告：「臣抱定一死，懇請聖上：溫體仁當應罷職，斷不可用！」

「尚在猶豫。」

「你怎麼……哭了？」周皇后預感不祥，「是不是皇上……出事了？」

多爾袞等諸貝勒隨之一齊跪拜在地：「請汗王受尊稱帝，諸貝勒如不盡忠，不守臣道，願遭殃處死！」

「皇嫂請起！」崇禎慌忙上前扶起張皇后。

「朕以涼德，繼承大統，意與天下更新，用還祖宗之舊。不期倚任非人，遂致虜猖寇起……虜乃三入，寇則七年。」

「卑職怎敢欺瞞大人！實言相告，看見此事的宮女，即是鄙人的相好。」

張皇后淡淡一笑：「說素亦素，論葷亦葷。」

周皇后拉起王承恩：「皇上呢？」

「難道大人真以為張真人可以成事？真以為張真人法力無邊？」

第二天的武英殿，朝臣百官均全身縞素跪于庭下，偌大的朝堂一派肅穆，唯有崇禎用那悲傷欲絕的聲調，徐緩而沉重地誦讀著他的第一個《罪己詔》：

毛雲龍聽后，微微冷笑了一聲，然後拿起酒壺，為自己倒了一杯之後，方不以為然地說：「此事，周延儒可曾奏明聖上？」

「凡事名正則言順，言順則事成。」範文程激動地說著，「帝為上天之子，萬民之君，有傳國玉璽，進主中原，為華夏各族之主，乃正位正名之舉啊！」

「這個自然。六月降雪，乃皇上親眼所見。」

王承恩揩著淚水，哽咽道：「正月十五元宵節那天晚上，闖賊高迎祥、李自成、八大王張獻忠佔了安徽鳳陽，鑿穿皇陵寶頂，放火燒了皇陵樓殿和龍興寺……」

「不不。」溫體仁謙恭地，「此乃首輔大人之謀划，溫某怎好掠他人之美。」

崇禎望了一眼范景文，見此人相貌堂堂、眉宇間充溢著一股正氣。崇禎喜歡相貌端正的人，對長相醜陋的獐頭鼠輩，往往未及談話便心存反感、厭惡。崇禎見范景文長相堂皇、又知是多年老臣，心中油然生起一絲好感，但當他打開疏文，草草翻閱了一下疏文之後，這一絲好感便迅速消失了。崇禎剛剛舒展的眉頭，重又皺了起來：「噢，短短疏文，竟有三大可惜、四大可憂，什麼意思？」

周延儒連忙將他扶住：「別，別！」

周延儒也是久居朝堂之人，故也深知此事的斤兩，他並沒有隨同溫體仁的激動而激動，他手擎著茶盞，依然猶豫：「周某擔心，事關重大，一旦有所閃失，豈不成了欺君之罪？」

周皇后並沒有聽到武英殿上的聖諭，但多年一直視崇禎為金口玉言的她，並不想分辯解釋，而是噙著淚水，上前跪拜：「皇上日夜辛勞，免除葷食，終日茹素，身體怎麼吃得消呢？」

周延儒聽了此話，眉開眼笑，他微笑上前祝賀：「陛下洪福齊天啊！」

「鮮美無比！」崇禎高興稱讚，又夾了一口菜，吃著吃著發覺味道不對，不由放下筷子，「請問皇嫂，這是素菜嗎？」

隨著夜色的越來越深，人們的興緻和興奮漸漸地被焦急和疲倦所取代。坤寧宮的主人周皇後站在門口，更是焦慮不安，她不時地向乾清宮方向翹首張望。已年近七十的國丈周奎禁不起長夜的煎熬，不自主地伸臂打了一個哈欠。

可已經抱定一死之決心的范景文，沒有被此而嚇倒，他聲淚俱下地冒死相諫：「陛下！廟堂不以人心為憂，朝廷不以人為重，一大可憂；外夷滋攏，內亂叢生，國土漸成土崩瓦解之勢，二大可憂；直言敢諫，概遭排斥，阿諛迎合，備受重用，三大可憂；國家當以進賢退奸方可昌盛，今日閣臣溫體仁包藏禍心，廉恥盡失，假公行私，培植羽翼，與魏逆餘黨爪牙暗中勾結，妄圖攫取首輔，四大可憂也！」

毛雲龍因與溫體仁長期沆瀣一氣、狼狽為奸，所以溫府只有他可以不經通報而直入室內。當他一走入室內，便朗聲問道：「聽說溫大人獨自在喝悶酒？」

「如此至善！朕誠謝各位真人道仙！」崇禎躬身一拜，「請在萬壽宮建羅天大醮。」

「妖孽災異斬殺收回了嗎？」崇禎滿臉怒氣，直氣得渾身顫抖，「后金皇太極不僅沒死，現已稱帝建立了大清滿州國，而闖賊高迎祥、李自成也再度囂張，殺了我肱股大將曹文詔，朕被你們這幫妖道邪術整整騙了七七四十九天！」

崇禎看看豆芽：「難道這豆芽也能塞入鮮肉？」

太子慈烺已是懂事的年紀，他穿著禮服龍袍，走到周皇後身邊，低聲道：「母后，父皇怎麼還不來？不會忘了吧？」

「就看他胃口怎麼樣啦！胃口不好，吃了也要吐出來的！」

張真人望著桌上的山珍海味，美饌佳肴，急不可奈地走到桌前，滿臉堆笑地答道：「葷素皆可！皆可！」

張皇後點點頭：「白的是豆芽，綠的是蕹九-九-藏-書菜，老百姓俗稱空心菜。」

王承恩哀嘆一聲，繼而連連搖頭：「巡撫昏庸無能，皇陵衛指揮唯財是貪，平素剋扣兵餉，暴虐百姓，闖賊一到，四千官兵竟攜八門紅夷大炮全部投賊，市井百姓供著香火迎賊入城！」

李自成等也正因如此，才把他們出師的第一戰選在這裏。起兵那天是正月十五，一年一度的元宵節，鳳陽城內一片太平氣象：仕女如雲、笙歌徹耳。農民軍是打著進香的旗號，騎兵在前、步兵在後，大搖大擺地闊步入城的。及至城內到處火光四起，歡度佳節的人們才大夢初醒，驚呼狂奔，可此時農民軍已進抵鳳陽鼓樓。駐守的千戶陳弘祖、陳其忠稍戰即潰，留守署正朱國相自刎而死。農民軍進入紫禁城，焚燒皇陵享殿，太祖朱元璋親筆題寫的龍興寺（即皇覺寺）碑，也付之一炬，皇陵鳳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崇禎迫不及待地迎上前來：「七七四十九日已到，求問道仙，上帝可有話語傳給朕？」

張皇後邊聽邊擦著眼角的淚水：「皇上太苦了！你們再好言勸勸嘛！」

周延儒以為，此次能意外地得以高登首輔，完全是范景文無畏死諫之功，而聽太監們講述當時的情景，崇禎對范景文的忠誠又是大為感動、讚許有嘉。心想舉薦范景文一定可以取悅于崇禎，使之龍心大悅。但誰知周延儒的話音還未及落地，崇禎便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激怒地：「直言敢諫，若大臣們都學他的樣子，個個直言敢諫，朝廷還像個朝廷嗎？朕還怎麼整治朝綱？」

從此，崇禎果然再不食葷，一律減膳素食，雖食欲不振、食不下咽，可崇禎依然堅持著。

崇禎正一身素服，跪在香案前，熱淚簌簌，已哭成淚人。

「妖孽災異一概斬殺收回！」崇禎一聽，大為驚喜，「這麼說，闖賊和滿夷皇太極將必死無疑了？」

「不會的！」周皇后強顏一笑，「今日是你弟弟定王慈炯、永王慈照冊封王位的日子，皇上怎能忘了呢，定有要事在身，再等等吧！」

眾齊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真人道士們一齊蜂擁到餐桌前，一個個喜形於色……

「都從早上等到天黑，從天黑等到現在了！」太子撅著嘴嘟囔道。

「不，去周府拜賀。」

溫體仁露出一絲不為人察覺的冷笑之後，也上前跟著恭維：「我大明可長治久安了！」

「請恩師留步！」陳新甲一聽，連忙拱手致禮，轉身離去。

溫體仁猛地將酒杯往桌上一放，死死地盯視著毛雲龍：「果有此事？」

家僕走過來稟報：「老爺！溫體仁溫大人前來拜見！」

「范大學士所言極是！玉璽已昭告天地，汗王當應受尊稱帝！」大貝勒代善首先撲地跪拜，「我大貝勒代善對天立誓！汗王受尊稱帝，我代善如對弟弟不盡忠竭力，心口不一，違背誓言，不守臣道，將遭殃立死！」

毛雲龍一邊抿著老酒，一邊冷笑地搖了搖頭：「我看未必。」

「為袁崇煥鳴冤叫屈」，這是當時最為嚴重的罪名！首輔、次輔韓爌和錢龍錫都是因此而被罷官罹難的，而且袁崇煥已經被皇上親筆御批，剛剛判處了剮刑。為袁崇煥鳴冤，不就是等於在指責皇上昏庸無道、枉殺無辜嗎？這是罪在不赦、罪不容誅的滔天大罪呀！

田貴妃、袁貴妃見此也一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臣妾求皇上以御體為重，依照常例舉箸開葷！」

「天意難測，這也是常有之事。」周皇后扶起慟哭欲絕的崇禎，「臣妾以為，皇上應節制悲憤，一面當應祭天，告慰祖宗驚魂之靈；一面則應調遣精兵強將，剿滅闖賊，以雪國恥！」

「放肆！朕豈能當食言天子！所有葷腥，即刻撤除！」

張皇后憐惜地看看面龐消瘦的崇禎說：「悉知皇上免葷茹素，特地做了兩樣小菜請皇上品嘗。」

待崇禎安頓好周、田兩位老皇親之後，款步來到坤寧宮外殿時，崇禎不僅已經消去了怒氣，臉上還堆出了一簇笑容。

「既如此，果能咒死高迎祥、李自成啦？」

溫體仁唯恐周延儒再猶豫後退，便又做出一副極為誠摯的表情，懇切地說道：「張真人果有仙力，即可在四十九天內咒死賊酋夷首，免去刀槍流血，完成大明中興之偉業，周大人豈不是功在社稷、功德無量？」

王承恩見是周皇后，連忙揩乾淚水，躬身叩拜：「老奴在！聽皇後娘娘吩咐。」

自從上次溫體仁以一張四萬兩的銀票打開周府的大門以後，溫體仁近來已成為周府的常客。溫體仁每次到來，周延儒都是滿面春風地笑臉相迎。今晚周延儒將溫體仁迎進客廳后，殷動地看座、上茶：「溫大人深夜來訪，定有見教？」

崇禎看完塘報，笑臉變成怒容，他猛地將桌子一拍，手指張真人：「你們這幫妖道！」

回到家中，溫體仁原本一進家門就習慣性地脫去朝冠，換上休閑的便服。可今天，他卻一反常態，回到家中許久了，他依然還是衣冠楚楚，並不時地在整飭著衣冠。

王承恩抬眼看看周皇后，忍不住啜泣起來：「娘娘……」

「可張真人已發誓可咒死高、李二賊，可咒死皇太極，而周大人身為首輔，隱匿不報，豈不既是欺君，又是通敵嗎？」

周皇后淚水盈盈：「皇上太過於自苦了……」

眾仙人道士正欲放開肚皮，饕餮大吃之時，太監王承恩手拿塘報匆匆跑來，急切道：「萬歲爺！萬歲爺！」

張皇後點點頭：「這是哀家用針一根根掏空豆芽reaｄ•９９ｃsw.ｃoｍ，塞入肉泥。」

「哎呀！皇上獨自一人出了事怎麼辦！」周皇后急得直跺腳，責難道，「公公怎麼能不跟著皇上呢！」

「什麼，去周延儒家拜賀？」毛雲龍驚詫地望著溫體仁，彷彿不認識一樣，因為他最清楚溫體仁與周延儒的貌合神離、鉤心鬥角，「我們忙活了半天，讓他坐享其成，爬上了首輔寶座，大人您還要去拜賀？」

「謝恩師栽培！」陳新甲欲行大禮。

范景文見崇禎進入外殿，連忙挺直上身跪拜，呈交疏文：「陛下萬歲！萬萬歲！」

周延儒送出客廳，放低聲音：「范景文免職后，兵部侍郎一職現正缺空，老夫準備請你補上，靜待佳音吧！」

周延儒本來就是篤信宗教之人，如今經溫體仁這麼一番蠱惑：心中也痒痒地興奮起來，尤其是溫體仁那句「完成大明中興之偉業」一語，更使得這位一向小心謹慎的周延儒變得功名熏心、忘乎所以。他把茶盞一放，霍地站起：

崇禎感動地看看張皇后：「難得皇嫂一片苦心！」起身對張皇后一拜：「恕五弟不恭，既是葷食，概不受用！」

「罷職還鄉。」

「不，他直言敢諫，乃忠良之士，忠誠之舉，忠心可嘉！」崇禎看著范景文，完全被他的這股大無畏的浩然正氣所感動，一聲吩咐：「來人，找頂好轎子，好好照顧著，把他送出宮門吧！」

第二天，周延儒領著張真人等一行道士走進武英門。道士們一個個道風仙骨，袍帶飄逸，當他們跨入武英殿內后，崇禎立刻召見了張真人這一行道士。

這所謂的「三大可惜、四大可憂」，實是等於在曆數崇禎登基以來的七大失誤。對此，崇禎不解地望著這個不怕死的范景文：「你是背後有人指使，膽敢如此狂言吧？」

「哎！體仁兄，你我同朝共事，相知相助這麼多年，這就不必了吧！」周延儒拱手笑道。

杜勛也趁機進讒：「呈上，范景文冒犯龍顏，應立即賜死！」

張皇后：「皇上不允，哀家長跪不起。」

李自成等之所以選取鳳陽，就是因這裡是太祖朱元璋的老家，也是大明王朝幾代先帝的陵塚所在。對平民百姓，祖墳被挖，已屬不共戴天的奇恥大辱，更何況君臨天下的皇帝萬歲爺！難怪崇禎自打得知消息后，便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痛不欲生啦！

崇禎聞言擦去淚水，站起身來，無比激動道：「小丑敢辱大軍，兵民敢於抗上，滿夷入境三犯，流寇橫虐七年，是可忍，孰不可忍？不過，皇陵罹難，終是朕不德所致。朕要發哀痛罪己詔，避居武英殿！」

「其味如何？」

曹化淳見此，悄聲走到崇禎跟前：「皇上，范景文大胆狂妄，惡言犯上，罪不容赦！」

這時，田貴妃也走了過來，她擔心地輕聲說道：「皇上會不會病了？要不要過去看看？」

周府的主人，意外獲得首輔相位的周延儒更是滿面春風，他正將前來祝賀的陳新甲送至門庭：「新甲放心，老夫終生不忘你的鼎力相助！」

「今年正月流氛震驚皇陵，祖恫民仇，責實在朕。」

首輔、次輔的人選聖諭公告朝廷之後，溫體仁的府邸撤銷了原本準備好的慶賀儀式，改為不冷不熱的低調慶祝。退居次輔，遠非溫體仁之所願，他不僅對范景文恨得咬牙切齒，就是對周延儒也耿耿於懷。但是，老謀深算的溫體仁將這一切都壓進了心底，朝堂之上，他談笑風生、慷慨陳詞，沒有任何人看出他有一絲的不悅。

「皇嫂快快請起，五弟聽從皇嫂吩咐就是了！」

「什麼事，竟讓他又搶了先？」

「哼，都是你乾的好事！」崇禎瞪視一眼周延儒，拂袖而去！

「我們都不敢支聲啊！」周皇后淚水盈眶，「皇上自幼就喜歡吃葷食，如今葷腥一概免除，眼看著皇上日漸消瘦卻毫無辦法，只有求請皇嫂面奏皇上開葷。」

「體仁兄，延儒此次奏請皇上，請體仁兄出任次輔。望你我二人鼎力合作，方可中興大明、國泰民安啊！」

王承恩連忙遞過塘報，看了一眼滿臉油漬的張真人。

周皇后隨同王承恩來到奉先殿。奉先殿內依次供奉著明朝列祖列宗的畫像：明太祖、明惠帝、明成祖、明仁宗、明宣宗……

這些天里，其實不快活的，還另有一人，他就是溫體仁。當毛雲龍來到溫體仁府宅時，溫體仁正獨自一個人喝著悶酒。

「那到哪兒去了？」周皇后立時鳳目圓睜，厲聲斥責道，「今日冊封大事難道不知道嗎？你怎麼不提醒皇上？」

一見崇禎走進，周皇后領著田貴妃、袁貴妃施禮迎接：「臣妾請皇上進膳。」

周皇后、田貴妃、袁貴妃也一起跪在地上：「皇上！」

桌子上的杯碗菜肴，被震得嘩啦啦地一陣顫響！

「住嘴！」崇禎不可理喻地盛怒不止，「再敢胡鬧，把你們統統打入冷宮！」

崇禎望著這些貌古神清、身懷絕技的真人大仙，一掃多日來因祖墳被掘的苦楚愁容，興奮地含笑點頭：「近來天災屢見，宮禁多妖，皆是朕不德所致。拜請各位大仙真人，除妖滅怪，以安社稷！」

毛雲龍悄然走近，低聲問：「溫大人，這是要出門呀？」

二人相視大笑起來。這笑聲，使得幾天來一直籠罩在溫府的陰霾一掃而盡，溫體仁操起酒壺和毛雲龍大杯大杯地喝著、笑著，好久以來溫體仁還從未這樣開心過。

「行了！」崇禎打斷了他，「朕且問你，這次輔一職，準備由誰來充任啊？」

樂手們雖說退出，但仍未能清除崇禎的惱read.99csw.com怒，他目視著桌上的佳肴美酒，依然發著脾氣：「膽大包天！朕已下旨減去美食，撤除大樂，吃齋茹素，竟然置若罔聞，將朕置於何處？所有魚肉葷腥之類一概免除！」

周延儒見狀，高興地一揮手，宮廷大樂隨即響徹萬壽宮，絲竹交響，樂音繚繞，正所謂八音齊奏，雅韻鏗鏘。

「制誥之寶。」範文程目視國璽，款款說道，「汗王！這可是中國歷代帝王傳國的天符瑞器，失落了二百六十多年的絕世奇寶啊！」

音樂戛然停止，樂手們面面相覷，本來周皇后告知說皇上今天心情不好，讓他們多來些人，賣點力氣演奏，讓皇上高興高興……哪想到剛一開場，就無端地遭此劈頭蓋臉的責罵和痛斥！皇命大如天，無處說理，樂手們只好忍氣吞聲地躬身退出。

當夜，溫體仁就是踏著這開心的笑聲，來到周延儒官邸的。當然，進得門后，溫體仁已然收起了他那淫邪的奸笑，而代之以滿臉的莊嚴與肅穆。

張真人躬身一禮：「吾皇引咎自責，安撫天下，早已感動上天，豈有天心不順、妖賊不除、百姓不和之理？貧道願竭誠設壇建醮，以報聖恩！」

「張真人信誓旦旦，說只需七七四十九天，不僅可咒死高、李二賊，還可咒死皇太極！」

此刻的周延儒官邸，到處都洋溢著喜慶的氣氛。高高掛起的紅燈綵帶，加之祝賀的楹聯賀匾，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周府正沉浸在歡樂之中。

周皇后話音剛落，樂隊也隨即奏起了宮廷大樂。

聽周延儒的話音，彷彿溫體仁的次輔是由他推薦的。其實，溫體仁通過曹化淳早知詳了內幕。知道周延儒奏請的次輔並不是他溫體仁，而是范景文，被皇上駁回后，是皇上欽點的他溫體仁。哪裡是你周延儒「奏請」的！溫體仁對此雖瞭若指掌，但他並不將此捅破，而是謙恭地一躬到地：

「哪裡！哪裡！」周延儒對溫體仁的到來，先是一怔。因為他知道兩人的明爭暗鬥，芥蒂頗深。可今見溫體仁主動示好，且執禮甚恭，便連忙上前扶起溫體仁，謙虛地，「托皇上洪福，聖意不可違啊！體仁兄，請坐！」

「就是請張真人祈禱一事！皇陵被毀，聖上切齒痛心，一面敕命洪承疇清剿闖賊，一面敕旨設壇祭天。周延儒早知聖意，便搶先舉薦江西龍虎山太乙張真人，主持祭祀。」溫體仁放下酒杯，轉向毛雲龍，「怎麼，你至今尚不知此事？」

溫體仁落座后，一本正經地說：「周大人上次所談張真人可咒死高迎祥、李自成、皇太極之事，溫某思慮再三，只擔心張真人果有神力？」

「當然是溫體仁啦！」

周皇后輕輕走過去，掏出一幅綃巾遞給崇禎：「皇上，不可過於悲傷，悠悠天下大事，莫大於皇上龍體安康！」

禮官太監撲哧笑了一下，但瞬即他便趕緊收起笑容，手捧冊封詔書在一旁佇立等候。這是內宮在等候皇上冊封皇子的盛典，特意選在正宮皇后的居所、特意選在二月二龍抬頭這一天，但誰知，已經如此夜深了，可皇上崇禎仍遲遲不見蹤影！

剛剛慷慨陳詞宣布「減膳撤樂」的崇禎，一聽這宮廷樂聲，再看桌上的魚肉葷腥，立刻火冒三丈，他勃然大怒地指著樂隊：「出去！馬上給我出去！」

「去周延儒家。」

當周皇后急匆匆地來到御書房時，御書房內竟空無一人，只有王承恩守候門外，在暗暗垂淚。

「當然。張真人去年曾游術京師。聖上命他設壇祈禱，六月降雪，他設壇五日，果然六月下雪！此乃皇上親眼所見。」

崇禎看了一眼他們的道袍裝束，關切地問：「各位道仙忌食葷腥嗎？」

崇禎一聽，臉立刻像一塊生鐵一樣冰冷，他厲聲訓斥：「你這是為袁案鳴冤叫屈！」

張真人煞有介事地掐指默念了一下，然後猶如仙人指路似的，慨然回道：「皇上！貧道法術盡施，妖孽災異，上帝已命北極佑聖真君一概斬殺收回。」

「好！」崇禎高興地一聲吩咐，「賜道仙真人黃金千兩，修繕龍虎山道觀！朕今日備上大樂，正式開葷，請各位道仙入席！」

「唉！」溫體仁見是毛雲龍，便毫無避諱，因為他們除親戚之外，還是無話不談、休戚與共的朋友。溫體仁又呷了一口酒後，長嘆一聲：「這次又被周延儒搶了先，故此心中憋悶。」

「你……」溫體仁將酒壺一推，甚為不悅，「此話何意？」

崇禎冷冷說道：「皆為捕風捉影，無根之言，下去吧！」

崇禎對於范景文的備好棺木、以死相諫，雖說雷霆大怒，但經過一番思慮，最後決定仍是壓下怒火，讓范景文到外殿等候。

「奴才該死！」王承恩無奈道，「奴才本要跟著，萬歲爺死活不允啊！」

「溫某一切仰仗周大人提攜，一切唯周大人馬首是瞻！」

「天命歸金！汗王！當今朝鮮納貢，蒙古臣服，漢將耿仲明、尚可喜又攜明朝水師來投，四境之敵，已滅三者，只有一個明朝了……」範文程侃侃剖析，「而明朝，鳳陽皇陵被毀，龍脈破損，中原動亂，昭示明朝已千瘡百孔，即將崩潰。而我可借暴民之力，善待時機，坐收漁利，一舉問鼎中原！」範文程說到這兒，有意停頓了一下，接著莊重地跨前一步，大揖到地，「依臣之見，今傳國玉璽歸汗王擁有，上天已經昭告天下，天下歸金。即天下將盡歸我后金！汗王當為命世之君，故此，臣懇請陛下順應天命、順天應人，建國號，稱皇帝！」

范景文起身拱手：「陛下九*九*藏*書！臣為大明安危捨生求義，冒犯龍顏，不惜一死！」

「陛下！」范景文對此似乎早有準備，他面對變臉變色的皇帝，全然沒有任何畏懼，而直抒胸臆，「韓爌被罷，錢龍錫投獄一大可惜：崇煥冤死，國失良將，二大可惜；象升被逐，孫承宗大人放歸，三大可惜！」

張真人指著道士一一進行了介紹：「這是驅雷掣電真人、這是移星換斗真人、這是呼風喚雨真人、這是祛妖除災真人、這是宣祥致瑞真人。」

范景文的一番冒死相諫，終於感動了皇上，阻止了權奸溫體仁篡奪首輔的美夢。范景文從此被溫體仁記恨於心，成了繼袁崇煥、祖象升之後，又一個不除不快的死敵。

「皇恩浩蕩！微臣出任首輔不勝惶恐，雖肝腦塗地，也不足以報答陛下恩寵。今後，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張真人得意地躬身致謝：「謝皇上隆恩！」

張真人肯定地點頭一笑：「他們已是雙目失明，雙耳失聰，不日將命落黃泉！請皇上寬心，國家祥和綿久，造福萬子萬孫！」

周延儒見皇上愁雲盡掃，興緻勃勃，他也立刻高興起來，笑眯眯地站立在一旁，插言道：「太乙張真人只要七七四十九天，闖賊高迎祥、李自成，滿夷皇太極就可以無疾而終！」

崇禎扭過頭來：「什麼事？」

周皇后一聽這話，扭身便走向門外。

「嗯。」溫體仁輕輕答應了一聲，仍專註地穿戴。

永王慈照大定王慈炯三歲，正是調皮的年齡。他望著昏昏欲睡的田弘遇，用手拔了一下外公的鬍子，田弘遇猛地驚醒。

張皇后思忖地點點頭：「那好，待哀家去試試。」

崇禎接著話鋒一轉，引入正題：

周皇后心頭一緊，急步走到門旁，連忙問道：「王公公！……」

皇太極望著眼前的景象激動得熱淚盈眶，他上前扶起眾人：「群臣如此殷切勸進，朕就勉從眾議吧！」

「溫大人盡可催促他奏報皇上。」

陰曆二月初二，這是中國習俗里傳說「龍抬頭」的日子。這一天的夜晚，坤寧宮內燈火輝煌、交相互映。元宵節雖已過去半個多月，但後宮依然是一派喜慶的節日裝飾。

「皇上沒在書房。」王承恩垂首低聲說著。

王承恩：「萬歲爺悲痛欲絕，獨自一人去了奉先殿。」

崇禎九年（公元一六三六年）四月十一日，皇太極在後金及內蒙古眾臣的擁戴之下，在盛京瀋陽登極皇位，成為滿州國開國皇帝，改國號為清，建立了中國最後一個封建王朝。皇太極改年號天聰為崇德，皇太極被尊稱為太宗皇帝，即清太宗。

「好好，恕不遠送。」

崇禎壓住內心的不悅：「何以亦葷亦素？」

在大明設壇拜神，以求剪滅后金、咒死皇太極的時刻，后金的清寧宮內，不僅沒有絲毫的感覺與畏懼，相反，整個后金國正在大張旗鼓地普天同慶。清寧宮中，一枚碩大的傳國玉璽正端放在大廳的中央。國璽通體碧翠晶瑩，交龍為紐，鮮紅的印面上篆刻四個狀如盤龍的漢字：「制誥之寶」。這是天聰九年（一六三五年），多爾袞奉命征討察哈爾林丹汗的殘部，林丹汗兵敗出逃青海灘，后出痘病死。多爾袞率精騎再行追剿時，得遇林丹汗的妻子囊囊太后率部來降，並獻上此傳國玉璽。據說此寶自漢代傳到元朝，一直藏在深宮內院，元順帝逃跑后攜帶在身，他死後，玉璽失落，不知去向。又過了二百余年，有一個牧羊人在山崗下牧羊，見一隻羊三天不吃草，只用蹄子刨地，牧羊人奇怪，便刨開這塊地，發現了這塊玉璽，進獻了林丹汗。多爾袞得此玉璽，驚喜萬分，連夜派人馳奉皇太極。

「這太好了！」溫體仁把茶盞一放，猛地站起，裝出一副激動而又極為高興的樣子，「周大人趕快奏明聖上吧！」

「出大事啦！」王承恩一聲抽泣，「鳳陽皇陵被毀了！」

溫體仁聽后，一絲奸笑浮現臉上：「這麼說，他不是真人，而是假人嘍！」

皇太極驚喜道：「建國號，稱皇帝？」

崇禎一下撲在皇後身上，越發泣涕漣漣：「皇后！你是最了解朕的。自登基以來，朕廢寢忘食，勵精圖治，不敢有一日荒廢朝政，專心祈盼大明中興，國泰民安。可誰知老天竟不開眼，一會兒邊疆失事，一會兒賊民作亂，使朕不得一日安寧。如今這刁民闖賊，竟又毀我皇陵，玷辱祖宗，朕為不肖子孫，愧對列祖列宗啊！」

而年幼的定王慈炯，則在周奎懷裡已經沉沉入睡。

「周府？哪個周府？國丈周奎家？」

周延儒變得臉色刷白，連忙躬身上前：「請陛下息怒！……」

周延儒、溫體仁陪同張真人等道士笑吟吟地步入宮內。

數日之後，周皇后將此事告知了先帝熹宗的張皇后。

「這麼說，大明並沒有傳世的國璽，原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朝廷！」皇太極也甚為驚喜。

「所謂官場沉浮嘛！」溫體仁依然平靜地，「大丈夫要善於化敵為友，能屈能伸。」

張皇后對崇禎可說是恩重如山。若沒有張皇后，崇禎會不會被魏忠賢所謀害、會不會活在世上都尚且難說，更何況皇位！其實，這皇位也是張皇后鼎力相助，崇禎方得以承繼的。所以，崇禎一直敬重這位皇嫂，視皇嫂如母，今見張皇后長跪不起，他如何消受得起！崇禎看了一眼皇后和貴妃后，連忙恭敬扶起張皇后：

此時，大明朝的萬壽宮內，兩桌豐盛的酒席擺放在大廳，宮廷樂隊坐在一旁準備奏樂。

「走！溫大人，咱們連夜去奏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