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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奸佞誤國溫體仁 第十七章 浩氣長存

第三部 奸佞誤國溫體仁

第十七章 浩氣長存

「怎麼不義?你名為部屬,實為兄弟,自袁督師蒙冤受害,我被罷免還鄉以來,你我一直相濡以沫,同甘共苦,是我最知己之人!這封書信,是寫給家鄉兄弟的,你有此信,他們即可為你招募成千上萬的人馬。我是想為大明……多留一個有用之才呀!」
誰想祖象升竟平靜如初:「此已在我意料之中!」
「不!」祖象升起身扶起他來,「關於你的去留,本帥已有安排。正朝,取令牌來!」
陳新甲過去一直以為祖象升是一介多勇少謀的戰將武夫,沒想到竟有如此的宏圖遠略、高風亮節。陳新甲鑒於此,只得接過令牌泣涕拜別,「咚咚咚」連磕了三個響頭:「既如此,新甲唯有從命了!」
楊正朝走近床榻,低頭俯首:「祖大人,我去請大夫來吧?」
「此去,當可全勝嘍?」
楊正朝因長途奔勞,至今仍呼呼地喘著粗氣:「南京兵馬本已集結待發,後來謝尚政突然變卦,說朝中傳令,改為別用。我找到謝尚政,說大戰在即,十萬火急,我連說帶勸,苦苦哀求,他就是按兵不動!祖大人,我們不要指望他了!」
楊正朝將乾糧分給他們,直到袋內空空。
祖象升本就是個膽大如斗、吃軟不吃硬的鐵漢,一個小小毛雲龍豈能將他嚇倒!毛雲龍不提舊交還好,提起舊交,過去的仇怨一股腦兒湧上心際,祖象升本想忍隱的火氣,此時再也壓抑不住,他猛地拍案而起:「祖某有拂溫大人的美意,實是對不住!不過,也請毛大人記住,我祖某生來愚笨,此次受聖命來朝,只知為國為民,不知有它!」
「小人在此恭候將軍已經多時,首輔溫大人吩咐,祖將軍一到,請立即過去!」一頂嶄新的八抬大轎過來,家人躬身揮手:「祖將軍,請上轎。」
「什麼事?」這次是瀅兒的聲音。
楊正朝一愣:「什麼?」
「要是真有兩萬五千兵馬還好了呢!」參將禁不住插言道,「前天,溫大人以京師防務為由,己將大同的一萬人抽走了!」
「借多爾袞之手,清除自己的政敵。刀不見血,死不留屍,你何罪之有?」
「是,夫人。可客人是從北京星夜趕來的,說有緊急公事。」
祖象升氣勢如虹地:「諸位將士,諸位弟兄!今日我們將以五千將士與二十倍於我的清兵決戰。我祖象升世受皇恩,明知必死也要勇往直前,全節全義;但各位將士,還可以做最後一次選擇。各位如是獨子獨苗,家有老母懸念,妻子兒女掛記的,趁尚未開戰之際離去;如有願隨我與敵軍拼個一死的,則請留下。」他轉向楊正朝,將令旗向西南方一指:「上天有好生之德,不願從死者就拿此令旗逃生去吧!」
楊正朝迸發而出:「螻蟻尚且貪生,誰人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弟兄們都是因為受大人的感召,義不獨生!」
楊正朝低垂著頭,沉吟不語。但當轉過街口來時,他卻猛地怔住了:「大人,你看!」
陳新甲跨步上前:「下官陳新甲參拜祖大人!范大人回京四方遊說,上下奔走,集得些糧草、五千兵馬,命下官帶領前來增援!」
「對不起!祖某我一路所見,餓殍載道,饑寒遍野,京師內外也到處賣兒賣女……想起這些,眼前美味佳肴,祖某實在難以下咽!」
衣衫單薄的士兵,一個個地從外面抱著雪塊走進營帳……
「陳大人請坐!」毛雲龍為陳演斟上酒,「說起祖象升,陳大人印象如何?」
范景文長哀嘆一聲:「那現今,唯有指望南京一路的十萬兵馬了!」
「還談什麼決戰!原想四面圍敵,后改為兩面夾敵……可現在,一切均成泡影!」他舉起尚方寶劍,悲愴地哀嘆,「調動不了一兵一卒,尚方寶劍又有何用?我祖象升唯有以身殉職而已!」
祖象升慌忙扶起:「這是為何?」
「什麼苟生?」祖象升陡然變色,訓斥道,「在朝為官,應一切以百姓蒼生為念!此次令你北上,不是為你,是為那一萬生靈啊!他們都是有父有母、有妻有子之人。為了這一萬名蒼生,為了他們的父母兒女。新甲,這也是你的功德呀!」
毛雲龍連忙奉迎地:「對對對!不喝花酒,只是充饑!來,祖將軍,干!」
「不指望他,又指望誰呢?」陳新甲激憤地站起,大聲哀嘆,「以兩萬五千人馬,迎戰十三萬敵兵,無疑以卵擊石,叫什麼決戰?」
毛雲龍把手中的酒杯一放,余怒未消說道:「溫大人本想盡釋前嫌,與祖象升修好。溫大人為此在這裏隆重設宴,親自布置、親自過問。當朝首輔屈尊如此,應是給足了祖象升面子了吧?可他竟然不識抬舉,來了個麻衣拒宴!」
「只需兩日。」祖象升自我寬慰地:「有南京這十萬兵馬,雖不能全殲清兵,總可以和多爾袞為之一戰!」
眾皆驚詫:「怎麼?」「是不是來不了啦?」
「北京來的?」謝尚政插言,「是什麼人?」
謝尚政本想不予理睬,可誰知外面的敲門聲又重新響起。謝尚政不情願地坐起身來,厲聲喝道:「誰?」
毛雲龍剛才在祖象升面前,宛如遇虎羔羊一樣亡魂喪膽、鉗口結舌,現今一見祖象升等人離去,立時又恢復了他酒肉小人的本色,他躥到桌前,順手操起一隻雞腿,氣呼呼說:「他不吃,來!咱們吃!」
楊正朝本來就是一位將軍,也是一位俠義剛烈之士,只因看不慣奸佞的欺天昧法、陷害忠良,才隨同祖象升一道棄官不做、卸甲歸田的。今見祖象升沉冤昭雪、撥雲見日:楊正朝也儼然換了個人一樣威儀赫九_九_藏_書赫、浩氣昂昂,打馬前行,興奮異常。
「有人來拜訪謝大人。」
「我和你不同。你尚未招致溫體仁的忌恨,而我則不然。此番決戰,已經落入了他們設置的陷阱,必敗無疑。而一旦戰敗,作為主帥,即是死罪。我不是死在敵國多爾袞之手,就是死於同朝溫體仁的暗算,是斷無生還的!但人死,要死得尊嚴,所以我已選定戰死沙場。」
「是」參將退下。
「這麼說,只剩一萬五千啦?這仗怎麼打呀?不是明明去送死嗎?」陳新甲此刻已由憂慮與焦急,轉至了憤憤不平。
「尚無消息。」
「那溫大人讓你找我的意思……?」陳演是個極會察言觀色、見風轉舵的角色,他一面目視著毛雲龍,一面急速地沉思著。
而熙春院內,幽靜的一層層房舍、廳堂此刻都已擺滿了桌椅、杯盞和碗筷。男女侍從分兩排站立著,在靜靜地等候。
「臣領旨。」祖象升躬身一拜,轉臉向溫體仁,「溫大人……」
「此人不同凡響!皇上八天之內,連著兩次賜授尚方寶劍,本朝決無僅有!」陳演呷了口酒,侃侃談道,「老夫細細想過,祖象升的確是一位頂天立地的熱血男兒,有膽有識,勇於任事,朝野上下,有口皆碑,是位忠於國,孝於家,誠于友,能于軍,守其正,全其節,仁義天下的將才帥才啊!」
「溫體仁一向巧舌如簧。他以拱衛京師、解京師之危為名,聖上焉能不允?」
陳新甲望著祖象升手中的令牌,遲疑地說:「祖大人,僅僅一萬五千兵馬,如再抽出一萬,就只剩五千人啦!」
「此一時,彼一時也!」祖象升把茶盞一放,激昂慷慨地,「當時,皇太極初登汗位,羽翼未豐、國力不強,百姓缺衣少食,皇太極故有議和之意;而今,夷虜稱帝,東征朝鮮,西滅蒙古,又數次入關掠我大批財物,其國力已十倍於前!皇太極歷來野心勃勃,意欲圖我中原,此番又揮兵南下,連破我數城,他怎肯甘休罷手呢?再則,前些時皇太極主動議和,遭我拒絕,皇太極已惱羞成怒,在此情況下,如我因戰敗而議和,必然割地償銀,大明將名譽、財物、人心、土地盡失!況且皇太極已得傳國玉璽,志在吞我大明江山,做中原之主,即使此刻他應允議和,也必是『佯和而實戰』!放鬆我朝戒備,更利於他侵吞中原!」
「這明明是釜底抽薪,以報私怨嘛!皇上聖明如此,怎麼竟然連這點都看不出呢!」
「至今,唯有中原逐鹿,拚死一戰,方可保我江山社稷!」
「試想想,此次中原決戰,如大敗清兵,大明中興,這再造江山之蓋世首功,當祖象升莫屬,祖象升是個不計較功名利祿之人,最看重的當屬情義!昔日他冒死違背聖命,領兵出走,繼之回師京城,可又拋舍軍功;后又擅自脫離邊關,跑到北京尋釁刺殺你謝大人和溫大人:再之後他又棄官而去……上述種種,都是為了替袁崇煥鳴冤!他對袁案,一直耿耿於懷,如若此次決戰得逞,便功可齊天,到那時,他能不為袁崇煥翻案嗎?袁案一翻,追究罪源,首先遭殺身之禍的,一為溫體仁溫大人,另一個就將是你了!」
陳新甲見祖象升如此高義薄雲,也激奮地投袂而起,倒地再拜:「生生死死,下官都願追隨大人,大人捐軀,下官也不願苟生!」
然而,他這興奮未能維持多久,待到他們主僕二人一出城關、馳騁田野時,他們的興奮倏然消失了。放眼望去,只見田野一片荒蕪。路上,行人衣衫襤褸,滿臉菜色,骨瘦如柴。
祖象升斷然回道:「臣以為不可!」
「才兩萬?」范景文激憤地叫了起來,「名為中原決戰,十日期限已到,卻將兵馬紛紛調離。大戰在即,怎麼能全殲清兵?怎麼能大獲全勝?請問祖大人,這調令,是不是又出自老賊溫體仁之手?」
「朕當然要一舉全殲!」崇禎興奮地走到劍架前,拿起尚方寶劍,遞給祖象升,「朕特賜你這柄尚方寶劍,統領全國三十萬人馬!一切便宜行事!來人!」
祖象升搶步迎上前去:「正朝!南京的兵馬……?」
崇禎連連點頭:「依愛卿之見?」
「當初,袁督師遭難,有茅元儀兄弟殉葬;今祖大人戰死沙場,就讓我楊正朝陪伴吧!」
一參將引領陳新甲走入。這是位新科狀元,年輕氣盛,頗有一種大丈夫立身處世,須要揚名顯貴的豪壯之志。
謝尚政連忙拿過,展開一看,只見上面赫然寫道:「按兵不動。」
祖象升起身拜過後,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臣進京后,耳聞朝中似有『議和』之說?」
「說句知心的話,恐怕與祖象升更情同手足的是袁崇煥吧?」毛雲龍又陰冷地甩了一句。
祖象升接過尚方寶劍,凝視良久,置放在床邊。
王承恩在楊正朝的陪同下走進,先對溫體仁一躬:「首輔大人,聖上口諭:宣祖將軍明日一早進宮謁見!」
「他是奉溫體仁之命,把糧草全部轉往關東了!」
「這……?」陳演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前些時,不是聽說溫大人在聖上面前表示要摒除私見,盡釋前嫌,與祖將軍精誠合作,共退滿虜嗎?」
「有首輔溫大人替你撐著,怕什麼!」
「祖象升桀騖不馴、狂妄至極!現今仗還沒打,就如此不把溫大人放在眼裡面,若是一旦成功,全殲滿賊,實現大明中興,那時功可齊天的祖象升,朝廷還容得下他嗎?」毛雲龍狠狠地用鷹一樣目光盯視著陳演。
祖象升接過楊正朝遞來九-九-藏-書的令牌,肅然道:「本帥茲派兵部侍郎陳新甲統領一萬兵馬,前往昌平,協同拱衛京師!」
崇禎親自端起茶杯,送上:「我大明飽受滿清騷擾進犯之苦,愛卿多年鎮守邊關,辛勞備至。今皇太極又出兵犯我中原,祖愛卿宏才大略,可有什麼退敵之良策?」
「怎麼祖兄早知如此?」
楊正朝趁勢縱身從馬上跳下,撲伏在祖象升身上!稍頃,箭如雨下,宛如蜂窩一般射在了楊正朝的後背上。
不待他說完,將士們竟是有如雷鳴般齊聲吶喊:「我等願隨大人死戰,戰死無憾!」
陳演雖也是個貪戀女色之徒,每次到此熙春院都縱情放浪、不拘形跡。可這次,面對迎風楊柳般裊娜輕盈的美艷秀色,他卻伸出雙手阻拒道:「毛兄,為糧草事陳某正火燒眉毛,哪有時間來此處消遣?」
「南京今晨倒送來軍報,說十萬兵馬已集結完畢,明晨即可啟程。」
「如說有用,大人留活,豈不更為有用?」
一個木牌醒目地立在那裡:「今晚客滿。」
「溫體仁,這個獨夫民賊!」祖象升「當」地一拳,桌子上的茶杯掉地,桌子被擊了個大窟窿,「奸賊誤國!奸賊誤國哇!」
雪花紛紛揚揚,飄落在他們的身上。
陳新甲正端著一碗熬好的參湯進來,接言道:「大人是國家棟樑,務必請保重身體,大明江山將來還依賴大人獨木支撐呢!」
「這是何意?請明示。」謝尚政對毛雲龍的陰陽怪氣甚為不解,他不滿地追問了一句。
祖象升扶老人坐定后,讓楊正朝掏出乾糧,遞給跌倒的老人。
「卑職正是為此,才藉此密室與陳大人談幾句私房貼心話。」
「皇上的十日期限已過,可陳演調集的糧草卻一粒未到。將士們糧秣已盡,唯有如此了!」
陳新甲乃熱血青年,蒿目時艱、憂國忘家,他激動地伏地一拜:「下官不才,願隨大人同生共死,以全名節!」
溫體仁、毛雲龍笑容可掬地迎出來:「祖將軍,歡迎,歡迎!」
溫體仁見此情景,強壓下內心的不快,揮手斥責陪酒的美女:「你們下去!」隨即轉向祖象升,「久聞祖將軍是忠孝之人,但不知將軍仍守孝在身,乞望諒恕!今晚,咱不喝花酒,只為祖將軍一路鞍馬風塵,這些權作充饑吧!」
「萬歲爺若是聽得諫言,早就不是今天的局面啦!范景文抬棺死諫,最後也不過爾爾吧!天下不是沒有忠臣良將,前朝的熊廷弼、本朝的袁崇煥、韓爌、孫承宗、范景文……哪個不曾進過忠言善策,怎奈我大明朝的幾代天子都閉起了耳朵!」祖象升喝了幾口參湯,氣壯了許多,他拿起放在身邊的寶劍,望著崇禎賜予的尚方寶劍嘆道,「再說皇上對我恩重如此,生為人臣,總不能發動天下人指責一國之君吧?現今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馬革裹屍,以身殉國!」
「煮水充饑啊!」
「皇太極為策應多爾袞進犯中原,親率大兵襲擊關外,致使已經調集的關寧五萬人馬,被溫體仁統統扣住,無法前來與祖大人會合。范某辦事不力,無顏再見祖兄啊!」
「去哪兒?」
秉筆太監王承恩應聲入內。
誰知,頃刻間忽有一群乞丐蜂擁過來,同時伸出一雙雙又黑又髒的手!
「正是。」
溫體仁沒有理睬這些美女們的驚駭,也沒有顧及毛雲龍的尷尬,因為他此時心中只充溢著四個字:氣急敗壞。對於祖象升,他情知彼此積怨日深,勢不兩立,當上次張皇后力主啟用祖象升時,他曾再三拒阻。但因張皇后根深勢大,未能阻止得了,於是溫體仁見硬的不行,便想以此溫柔手段款意籠絡。但哪裡想到,這祖象升竟來了個麻衣拒宴、軟硬均不吃!自己幾天的謀划,付之流水不說,反倒遭受他的一番搶白,老夫幾時這般忍辱含垢、委曲求全、低聲下氣過?此次在下人面前,丟盡了臉面,我豈能饒你!
崇禎連忙步下龍椅,親切上前扶起祖象升:「祖愛卿移孝作忠,棄家報國,實是朕忠孝兩全的肱股之臣!賜座上茶!」
他一手拄槍,一手拔出尚方寶劍,對著寶劍,悲鳴長嘯:「聖上,我已無憾了!」
「熙春院。溫大人專此在這裏等候。」
「快請進!」毛雲龍連忙推開美姬,站起迎接。並隨即將其中的一位美女拉到陳演的跟前:「等你許久了。快,陳大人,來一道享此人間尤|物!」
天近黃昏,祖象升和楊正朝終於趕到了京師。他們來到永定門外,兩人剛想鬆一口氣,繼續催馬驅進時,忽見街道旁,一個插著草標的女孩跪在路邊,以身待賣。
遠處傳來一聲雞啼,告知已是崇禎十一年(公元一六三八年)十二月十日的清晨。
「軍兵士氣高漲,個個摩拳擦掌,堅甲利兵,士飽馬騰,相信此仗定可大勝!」
祖象升扶起陳新甲:「一路奔涉,雪中送炭,辛苦你了!」
楊正朝喝了口水,按言道:「祖大人,還有一個不好的消息——高陽城失守了。」
范景文將皇上的聖旨交付祖象升之後,便先打馬回京了。而祖象升只略略處置了一下家產,便攜同楊正朝也緊接著離家赴京就職。
新院主不了解祖象升與溫體仁的恩怨,自然也就未能察覺祖象升的神情變化。她依然賣弄風情地介紹著:「這可是京城第一等的好去處!蘇州園林、湖光山水、江南秀色,可謂京都最為著名的場所,景美、酒美、菜美、人更美!溫大人三天前就包下這裏,並吩咐下人準備,這對溫大人來講,可是破天荒的禮遇,專為迎接祖將軍啊!」
https://read•99csw.com「豈有此理!陳演這不是違抗聖命嗎?」范景文憤然說道。
溫體仁見此情景,猛地一掀桌子,怒斥道:「就知道吃!」
眾美女得此將令,歡呼著一擁而上,爭搶美食。
「謝大人!」祖象升躬身致禮,與王承恩等一道離去。
祖象升隨著這一聲怒吼,「哇」地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祖象升的話音剛一落地,只聽「嘩」的一聲巨響,所有將士一齊跪在雪地上,呼聲震天:「我等誓死追隨大人!」
毛雲龍因系這裏的常客,又是今晚的主管,只見他穿梭往來,指揮若定。此人雖然打仗不行,但指揮起這些青樓妓|女卻是如魚得水,井井有條。只見他略一招手,便有幾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女列隊飄了過來:「今晚好好侍候,首輔溫大人定有重賞!」
崇禎疑惑地:「噢?當年愛卿不是也同意袁崇煥的『議和』之舉嗎?」
窗外大雪已停,但依然寒風冽冽。將士們早早地便在帳外迎風列隊,一派整肅。
「京都一處最好的所在,溫大人正在那裡迎候。祖將軍請!」
「這麼大的院子,全滿,是什麼客人呀!」公子哥兒們只好悻悻離去。
熙春院門前,一頂轎子落地,祖象升從轎內走出,茫然地看著這燈紅酒綠,粉脂飄香:「這是什麼所在?」
「臣祖象升遵旨前來領命!」祖象升來到武英殿,跪伏在地。
弓弦崩裂!祖象升重新披起戰袍,手按寶劍,目光如炬地望望毛雲龍之後,又側目望著溫體仁,溫體仁連忙躲開他的目光,正思忖如何收場時,突然一聲高呼:「大內王公公到!」
這裏自從上次妥娘允諾洪承疇之後,她便毅然金盆洗手、洗去鉛華,脫離了樂籍。如今,是一位新院主在這裏主持,這位新院主雖說也是妥娘在秦淮時的姐妹,雖說也同樣的年輕俏麗,但為人處事、待人接物卻與妥娘迥然不同。這是一位商女不知亡國恨、唯利是圖、縱情享樂,只知奉迎拍馬的人物。但也正因如此,裝飾一新的熙春院倒顯得比妥娘時期更加紅火,更加奢靡。一進街衢,遠遠地便可看到熙春院奇燈異彩,聽到熙春院笙歌嘹亮,嗅到熙春院香氣馥郁、粉煙滿街!
本來一路上有說有笑的主僕二人,頓時變得啞然失聲了。祖象升蹙起了雙眉,只覺得心頭髮緊,喉嚨發苦,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祖象升回望身後同樣憂心愁苦的楊正朝,正要說些什麼時,突然路邊一個老人跌倒,祖象升連忙下馬來攙扶。與老人同行者告訴祖象升:「老人家是餓的,已經三天沒進水米了!」
身已多處負傷,白色麻衣上已點染斑斑血跡的祖象升,在重圍中衝殺拼搏,無奈清軍槍多兵廣、遮天蔽日,只見包圍圈越來越小,正在祖象升迎戰兩名清兵之時,卻冷不防被清兵從背後刺了一槍!祖象升跌下馬來,他旋即又拄著長槍掙扎著站立起來!
這時,參將進來,遞上尚方寶劍。
祖象升遲疑地望著這八抬大轎。
祖象升掃視著桌上豐盛的美酒佳肴,沒有就座。
「兩萬。」
待參將退出后,陳新甲急不可待地:「敢問祖大人南京的兵馬可已到達?」
楊正朝跨前一步,將令旗咔嚓一聲折斷,睚皆俱裂道:「大人麾下,沒有貪生怕死之輩!」
「喲!是二叔!」謝尚政一聽是毛雲龍,頓時怒氣全消,他慌忙地邊穿衣邊說道,「快請至客廳稍候!」
那些乘興而來的公子哥兒,不甘心地問:「那樓上呢?」
眾將士效死疆場的吶喊聲,山鳴谷應,震天撼地。祖象升見此情景,感動得熱淚盈眶,泣聲跪在雪地上:「各位弟兄,請受象升一拜!各位視死如歸,既令象升感佩,也是象升的榮耀!」
「大同、宣府的十萬兵馬已先被截留了!」
「噢?」陳演一愣。
「將這封信立即連夜送出。」
「別提啦!」楊正朝只說了這麼一句,便疲憊地跌坐在椅子上。
「難道這些都有皇上旨意?」
太監聞聲走上,將一杯茶盞放到了祖象升的桌前。
傍晚,憂憤成疾的祖象升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
楊正朝見狀,大吼一聲,有如山崩地裂:「休傷我祖大人!」敵軍一時驚愣!
「南京到此也不過兩日路程,迄今已逾四日,怎麼還不到呢?京師消息,清朝兵馬已集結完畢,明日即要決戰,兵馬如若不到……」陳新甲說此話時,剛來時的少年意氣和激奮已悄然而失,代之以憂慮和焦急。
陳新甲誠摯地:「下官一向崇敬大人,此次能聽大人調遣,追隨大人,效犬馬之勞,實是下官的榮幸!」
熙春院里一所幽靜的包廂內,毛雲龍正擁著兩位美姬在飲酒。這是個不諳政事的風流情種,昨晚本想借為祖象升接風之機盡情淫樂一番,但誰知那個油鹽不進的傢伙不僅掃興,自己又反被溫體仁罵了個狗血噴頭。今晚他要徹底沖沖這股晦氣,他特意將昨晚那兩名美女找來,左擁右抱、極盡淫邪。當他扯去一名美姬的外衣,正欲將手伸進這美女兜褂時,突地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毛大人,戶部尚書陳演陳大人來了!」
楊正朝直視祖象升,看破了他的心思,立即回道:「我清楚,這是大人給我留條生路。可大戰在即,大人讓我臨陣偷生,是陷我于不義!」
「既如此,祖將軍一路勞頓,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出賣袁崇煥,這是謝尚政人生中最為愧疚、最見不得人的醜行。謝尚政常常為此而夜間驚醒、頭冒冷汗。謝尚政不是那種敢作敢為、陰險毒辣之人,他幾年來一直想https://read.99csw.com瞞天過海、首鼠兩端,乞望人們忘掉這樁記憶。可怎知今天是怕鬼偏見鬼,遇上這個一心要為袁崇煥鳴冤報仇的祖象升!他聽完毛雲龍這番話以後,就連握著茶杯的手,竟也不由得顫抖起來,他連連擦拭著頭上流出的虛汗,只覺得渾身骨酥筋軟。
「又是溫體仁?又是關東?」范景文喟嘆地:「范某此番也是有辱使命,甚為愧疚,特來向祖大人致歉的!」說著,施以大禮。
「這麼晚,還來打攪?你不知謝大人明晨天不亮就卒兵進發中原,需好生休息嗎?」瀅兒頗為生氣。
「京城也有賣兒賣女的啦?」祖象升告別父女后,自言自語地嗟嘆。
「愛卿所言,正合朕意!」崇禎聽著祖象升那擲地有聲的鏗鏘話語,大受鼓舞,情緒也隨之振奮起來:「請教先生,此次中原決戰,如要聚殲滿夷,需得多少兵馬?」
一直沒有言語的祖象升,一聽高陽失守,急切地一把抓住楊正朝:「那孫承宗孫大人呢?」
「除他,誰能有權有膽改變聖意?」
大戰在即,祖象升已經完全沒有了昨天的病態,他又恢復了往日那舉鼎拔山、降龍伏虎的膽雄心壯,在楊正朝等將領的簇擁下,精神抖擻地來到隊前。
毛雲龍沒有理會他,徑自說道:「別忘了,此次統率全國兵馬的主帥是祖象升。」
進到祖象升帳內,范景文好奇地問道:「祖大人,那些士兵往帳內抱雪做什麼?」
溫體仁笑吟吟地指著首席:「祖將軍請!」
祖象升仰天長嘆道:「唉,這是一場眾寡懸殊,必敗必死之戰!多個一萬兩萬,已經於事無補,還是為大明多留些子民吧!」
「身為大明朝臣,一切皆為聖上效命,我豈能尚未出師就斤斤計較功祿?」謝尚政對毛雲龍的問話,怫然不悅。
謝尚政自出賣袁崇煥得以娶妻進爵后,京師已無法駐足,經過溫體仁的斡旋籌劃,謝尚政得以遷移南京就兵部侍郎職。依照聖諭,明日一早將率十萬兵馬起程北上,參加中原決戰,故今夜謝尚政早早便已脫衣入睡。因此次戰事系明清的生死決戰,加之這又是兩人婚後的第一次遠別,所以瀅兒今晚極盡溫存纏綿,以致引逗得謝尚政興緻勃發、翻身上馬、正欲一展雄風之時,突地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傍晚,熙春院。
祖象升怔在那裡,正不知如何是好時,突然,那群美女蜂擁而出,一個個華裝美飾、香風撲鼻,還未及祖象升反應過來,這群美女便不由分說地簇擁著祖象升,走進院內。
「孫大人五子、一侄、十二孫全部陣亡,滿門盡忠了!」
「還會有將來嗎?我自接聖旨移孝為忠,就抱定了以身殉國的決心。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溫體仁之流竟借敵國之手,構設陷阱,置我于死地啊!」
毛雲龍望了一眼溫體仁,只見溫體仁慍怒地朝他使了個眼色,他便一下子沉下臉來:「祖將軍,你我也算舊交,太不給面子了吧?溫大人以一朝首輔之尊,連著三天,親自安排準備,為你接風,而你竟然一拒再拒!我毛某官小職卑,尚且好說,可溫大人乃堂堂首輔,你如此刁難捉弄,豈不是把好心當成了驢肝肺!難道你以為有聖上寵愛,就可以恣意妄為嗎?請記住,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請轉告溫大人,我已遵旨調齊十萬精兵,明日一早啟程,兩日內便可抵達,投入中原決戰。」
「只是……」謝尚政依然惴惴,「一旦皇上怪罪……?」
送走了陳新甲,祖象升似乎了卻了一樁心愿。因見陳新甲年輕有為、文武兼備,又勇於任事,能為國為民留下這一棟樑之才,還有那一萬兵眾,他心頭好像輕鬆了許多。回到營帳內,他又叫楊正朝過來,並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正朝,有一事相托。」
祖象升跳下馬來,掏出銀子遞給女孩的父親:「別賣了,拿去度日吧!」
幾經曲折,來到一座幽靜的所在。這地方十分小巧,只有一張餐桌,設置在精美的假山旁,鮮花綠草,流水淙淙,配以彩燈流蘇輝映其間,實乃人間仙境!祖象升正愣怔時,只見毛雲龍笑眯眯地將手一揮,男女侍從們便將山珍海味一道道地擺放桌上,兩名早已選定的美女也隨之站到了祖象升的身旁。
祖象升伏地泣拜:「臣定將喋血沙場,決一死戰!」
美女甜甜地一笑,高舉酒杯,滿臉春風:「來!諸位都舉起杯來,為祖將軍接風洗塵,干盡此杯!」
「樓上也包下了。」
「快請坐!」祖象升見陳新甲氣宇軒昂,年少英后,渾身上下部煥發出一股勃勃生氣。待陳新甲落座后,連忙轉身吩咐參將:「外面很冷,快安置這些將士們抓緊歇息!」
「用雪煮水充饑?」范景文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傳旨溫體仁,十日內調齊南京、山東、宣府、大同三十萬兵馬,歸祖將軍統轄。十五日後決戰中原!」
「那明天的決戰……?」陳新甲喃喃問道。
「祖某已派人前往催促,再耐心等待些時吧!」
毛雲龍諂媚地吩咐陪侍的美女:「定要陪祖將軍一醉方休!」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嘛!一聽說皇太極進犯京師,滿朝文武均談虎變色,惶惶不安,溫體仁便可私售其奸了!」
崇禎躲開祖象升的目光,話語有些支吾:「那是溫體仁的私議,說滿夷建國,日益坐大,威逼神州,令人頭疼。滿酋皇太極隔年就兵入長城,犯我中原,弄得京師幾度戒嚴,因而他提起,當年袁崇煥的『議和』主張,與皇太極休戰,休養生息……祖愛卿以為如何?」
范景文更為驚訝:「大同read.99csw.com、宣府的十萬兵馬也沒來報到?這是為何?」
桌翻椅倒,酒水淌了一地,眾美女均像被釘佇立愕然而立。
那位新來的院主正玉樹臨風般地站在門前,在一一擋駕:「對不起,今晚不接客!」「院子被毛大人全包了!」
門外答道:「大人,是我,毛管家。」
祖象升望著義氣千秋的楊正朝,大為感動,他撲過去抱住楊正朝,哽咽無言,只低低叫了聲:「兄弟!」
祖象升這時緩緩站起,刷地脫掉盔甲,露出一身麻衣孝服,頭髮上束著白色網布,仰天悲呼:「皇天后土,大明的高山大河知鑒:我麾下弟兄,個個是忠義男兒!」
野外。風雪肆虐,被吹折的枯木斷枝,在風雪中掙扎。
當日下午,戰爭爆發。大明將士在祖象升的率領下,以五千兵卒抵禦清兵十三萬人馬。將士們拚死廝殺,忠勇非凡,抱定必死之決心的祖象升揮動長槍,勇冠三軍地在敵營中左右衝殺。
「首輔溫大人派來的毛雲龍毛大人。」
「怎麼在這等地方?」祖象升皺起了眉頭。他依稀記起,幾年前曾隨同袁崇煥光顧過一次這煙花粉地,但那是因為袁崇煥遭冤賭氣……一想到袁崇煥,祖象升立時又平添了幾分警惕。
范景文不由得停下腳步,怔怔地看著他們。
楊正朝起身欲走,被祖象升一把抓住:「不必!我……只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一時急火攻心而已。明日就決戰,切不可因此而亂了軍心!」
白天,祖象升帳內。
這時,一直躲在裡間聆聽的瀅兒,一掀帘子走了出來,問道:「二叔,事到如今,您說我們該怎麼辦?」
陳演怵然一驚!
毛雲龍瞧了一眼瀅兒后,轉臉望著謝尚政那亡魂喪膽的模樣,微微冷笑了一下,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遞給謝尚政:「這是溫大人給你的良策。」
「功莫大矣!」毛雲龍望著激動的謝尚政,狡黠道,「可尚政是否想過,這功將記在何人身上?」
「忙裡偷閒嘛!」毛雲龍見陳演愁眉緊蹙,一臉陰霾,便示意美姬離開,關緊房門,「陳大人自從妥娘嫁給洪承疇后,再沒來過吧?」
清兵嘶殺著圍撲過來,一排弓箭瞄向了祖象升的軀體。
祖象升順著楊正朝的手勢望去,頓時驚呆:路邊竟跪著一排插有草標的女孩!
「那大人手下,現有多少兵馬?」
「這又有什麼?祖象升是我共事多年的袍澤,情同手足。」
「按兵不動?」謝尚政惶恐地:「那豈不是有違聖命?」
「聖上令十日內為祖象升籌齊三十萬兵馬的糧草,陳某現今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啊!」
「哪裡!」謝尚政慌忙還禮,「二叔千里跋涉,侄婿怠慢不恭了!不知此時前來,有何見教,」
「慢!」祖象升一推美女,喝止了溫體仁,只見他隨之站起身來,脫去了戰袍,而裏面穿的竟是一身孝服麻衣!如此青樓妓館、如此豪華盛宴,而客人竟是一身孝服,這怎能不讓人驚詫不已!人們如同呆傻一樣注視著祖象升,竟半晌無人言語。祖象升拱手一揖:「請溫大人見諒!祖某父喪未久,便連接聖旨,移孝作忠,奔赴京師領命,但祖某重孝在身,實無法與諸位同席共飲!」
陳新甲因系周延儒的門生,對溫體仁的陰毒早有耳聞,如今又親見溫體仁挾怨記仇、害人誤國的鬼蜮伎倆,於是氣憤扼腕地說道:「朝中許多人都不滿意溫體仁的行徑。大人名滿天下,如肯振臂一呼,群臣必定回應,同萬歲力爭,彈劾溫體仁!」
「從南京到這裏,需要多少時辰?」
「尚政想過沒有,大勝之後,會是如何呢?」
祖象升一身雪白的麻衣孝服,在萬軍叢中格外醒目,清兵頭領舉著令旗不斷高喊:「那穿白色孝服的就是祖象升!」令旗一揮,清兵霎時包圍過來。
「請!」
祖象升和楊正朝將陳新甲送出帳外,只見夜色沉沉,雪花紛飛,陳新甲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待謝尚政來到客廳時,毛雲龍正悠閑地坐在那裡喝茶等候,及見謝尚政後方站起拱手致禮:「深夜打擾,實為冒昧!因公務緊急,實在是萬不得已。」
祖象升言畢,舉劍揮向自己的脖頸,鮮血噴涌,汩汩流淌在白色孝衣上。
溫體仁依然笑容可掬:「在外夷入侵、刁民作亂、內憂外患、國難當頭之時,祖將軍臨危受命,拯大明江山于既倒,救億萬百姓於水火,使大明國泰民安,中興有望。這是社稷之福!京都和皇上都在期盼將軍的到來,溫某這幾天一直翹首等待,如大旱之盼甘霖也!今借熙春院一席寶地,特備薄酒,為祖將軍接風洗塵!」說著吩咐侍女,「快給祖將軍斟上美酒!」
「全殲滿夷,永絕外患!當可實現皇上宏願:國泰民安,大明得以中興!」
傍晚,祖象升、楊正朝帶著滿腹的愁思進到內城,待他們正欲進湖廣會館休息時,突然門口兩位管家模樣的人攔住了馬頭:「敢問可是祖將軍?」
祖象升胸有成竹地侃侃而談:「此次多爾袞所率清兵共計十三萬,我方如能調集三十萬兵馬,可一舉全殲;二十萬兵馬,雖不能全殲,但可大勝;十五萬兵馬,則也可驅逐清兵,獲取小勝,但最低不能少於十萬兵馬!」
「溫大人受命皇恩,十分關注中原決戰的進展,不知尚政的十萬兵馬籌措如何?」
參將飛快跑回,邊跑邊高叫:「楊將軍回來了!」
「可有一點,他不是首輔溫大人的人。」毛雲龍冷冷地插了一句。
人隨聲入,歷經長途跋涉的楊正朝,像個雪人一樣踉蹌走進。
「拱衛京師去了。」
父女喜出望外,連忙長跪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