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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奸佞誤國溫體仁 第十九章 內憂外困

第三部 奸佞誤國溫體仁

第十九章 內憂外困

「我?我又不熬夜寫書?」
周延儒的夫人聞風迎出來,小聲地說:「文物店的佟管家,已等你多時了!」
劉宗敏這個粗魯漢子,更是激奮不已。「神都說,十八子李主神器。待明年,我們就能打到北京了,大哥做了皇上,嫂子你就是開國的皇后了。來,我們先敬皇後娘娘一杯!」
「由宋朝每年送給遼國幣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
妥娘嬌羞地說:「又胡扯!」
「皇上聖明。」
「這是皇太極蓄謀已久的,他平定了蒙古、朝鮮,已無後顧之憂,加之長期的養精蓄銳,正氣勢如虹。洪承疇大人什麼意見?」
陳新甲奏完,抬起頭來,待尋求旨意時,卻只見崇禎竟兩眼發直,已幾近呆傻……
「大人準備怎麼辦?」
二人正在笑鬧時,門外家人一聲唱叫:「欽派監軍謝尚政謝大人來訪!」
陳新甲誠摯地說:「當今世上,除了皇上,只有恩師配得此物!」
陳新甲:「啟奏皇上,闖賊李自成掘開黃河,水淹開封,淹死我大明幾十萬臣民。」
關東的謝尚政家。這裏因系臨時居所,自然一切都遠不及南京的豪宅。不僅房屋狹小,就是居家陳設也甚為簡陋。
「想給他兒子捐個知縣。」
周延儒推回賬簿:「我眼睛有些花,給我念叨念叨吧!」
周延儒掃看一眼:「告訴他們,下月聽信。來,咱們喝酒!」周延儒和佟管家剛端起酒杯,家人進來稟報:「老爺,新任兵部尚書陳新甲大人求見。」
「實不瞞恩師,學生是奉皇上的旨意來請教恩師的。」
「管他什麼尚書不尚書!將在外,君命都可以不受,何況陳新甲這種低能之輩!」
「啪」的一聲,洪承疇一掌擊在剛剛收到的兵部文告上!以致使手端水杯走進的妥娘嚇了一跳。
「快請!」洪承疇邊說邊整理了一下衣冠,待妥娘迴避后,大步邁出門去。
「我父親他來了?」田貴妃睜開了眼睛,掙扎著起來坐了坐。
「誰敢假傳聖旨,不是欺君之罪嘛!」崇禎人隨聲入。
「第二個是山西的一位藥商,花五千兩銀子,買走了一對花瓶。」
「只飲三杯,為什麼?」劉宗敏的一雙虎目睜了個溜圓。
瀅兒連忙給洪承疇施禮請安:「洪大人,請上座!」
「人家也是一品大員了嘛!」周延儒見陳新甲有此寶物,給五千兩銀子也不肯賣給我周家,心甚不悅。冷冷地這麼甩了一句之後,吩咐家人:「讓他到大客廳吧!」
早早開門拜闖王,管教大小都歡悅。
山洞中的議事大廳。
「啊?」崇禎驚詫地:「那周圍的臣民百姓不也要遭殃嗎?」
「你騙人!闖王怎麼會……?」
洪承疇見桌上的杯盤,笑道:「還挺豐盛嘛!」
陳新甲畢恭畢敬:「臣一切聽聖上裁決!」
「他說,我們天天都在打仗,那些弱不禁風的小腳女人,怎麼跟我爬山打仗,豈不成了累贅?所以他指名要大腳,身強力壯的。再說,你別忘了,她可是闖王高迎祥的妹妹。」
謝妻瀅兒正在忙碌酒席,但因戰敗之後,糧草斷絕,故雖名為酒席,實則僅幾碟腌制小菜而已。
陳新甲再看塘報后叩首:「臣該死。不過淹的確是我大明臣民。原本是開封府先放水,想淹掉闖賊,但當時不是雨季,黃河水量很小,沒有淹成。這樣反倒激怒了闖賊,他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九月十四日汛期到來之時,掘開黃河,滔滔黃河如失韁野馬奔騰咆哮,使開封府盡數淹沒,周王和陳總兵等五十萬臣民,全部殉難……」
「生死關頭,就顧不了那許多了!闖賊皆為陝西農民,既無船,又不會泅水。若此舉成功,他的二十萬大軍將死無葬身之地!」
田弘遇也慨然嘆道:「世道艱難,你就別管這些了。你看這孩子,多招人喜歡,可人憐愛呀!」
「正如恩師所言,這乃是唯一行之有效的良策。可不知怎的,皇上竟然不同意洪大人這一良策……」
深夜。烏雲遮月。
這時,一位副將跑過來:「闖王請你們兩位入席!」
崇禎是個熟讀經史之人,他並不是不清楚這段歷史,但他今天如此發問,顯然是另有所思:「那和約的條件呢?」
田弘遇經此一問。心知理短,故喃喃地說:「原是南京秦淮河上的一位女樂敦習,前一晌收……收來的。」
崇禎一把奪過塘報,自己又仔細地看了一遍。他看著看著,身體一顫,手中茶杯,竟「啪」地一下落在了地上!
崇禎:「那還不快些道來!」
王承恩瞪了陳新甲一眼,陳新甲正欲退下時,崇禎卻發話了:「讓他說吧!」
「知道嗎?本朝開國的馬皇后就是一位大腳婦人,闖王選她,大有深意呀!」
「幾時學的琴棋書畫?」
人們都已經落座,每個人的面前都是大碗大碗的雞鴨魚肉。
「這樣我就再無後顧之憂,可以義無反顧了!」洪承疇說著站起身來,深深地施一大禮,「那我就大禮拜託了!」
「那老夫就愧領了。」周延儒轉身對家人吩咐道,「還不快給陳大人看茶!」家人應聲跑下。
儘管坤寧宮內,歌舞依舊:儘管崇禎也知道后妃及皇子公主們都在翹首企盼,但他此時卻一切都無法顧及了。陳新甲的兩份奏報,宛如兩隻鐵掌一樣重重地扇在他的臉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暈頭轉向。
見新郎走近,人們頓時歡呼起來!「闖王萬歲!九_九_藏_書」的呼喊聲震撼山谷。
「咳,連您這大明王朝的擎天柱,尚且如此,更何況我這小小的監軍啦!我來,就是為催戰的,如今已經打起來了,還有什麼用?」
陳新甲邊說邊將紅綢一層層打開,裏面正是佟管家所說的那塊寶玉。
「皇上不同意?」周延儒陡地一驚,「……那皇上什麼意思?」
「那就把酒送到小書房,叫他一道過來,我們邊喝邊聊。」
陳新甲在中原決戰、彈劾溫體仁及為祖象升辯冤諸事上,甚得聖心。崇禎見他年輕有為、兼資文武,且敢於和首輔大臣面折廷爭,上交不諂,可稱剛正不阿。於是待祖象升一案昭彰之後,立即提升他為兵部尚書。今晚,身著一品大員朝服的陳新甲,當他在空蕩的大客廳見到姍姍而至的周延儒時,未敢有絲毫的怠慢,而是快步上前,躬身跪拜:「學生拜見恩師!」
佟管家望著周延儒,見他沒再說話,知是答應了,便從賬簿中抽出一張紙來,遞上:「這是他們的名址。」
謝尚政拱手一揖:「晚生參見洪大人!因有聖旨在身,恕晚生不能大禮相拜。」
「什麼剛才!」周延儒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新甲,要想在朝中當官,要想在朝中站得住,你就別忘了:你吃的是誰家的俸祿,當的是誰家的官?」
陳新甲一怔:「臣遵旨!」
大約很久無人來往的緣故,一直服侍田貴妃的丫鬟風風火火地一路高喊著進來:「娘娘,娘娘!國丈大人來看您來了!」
誰知蓋頭掀開,人們的哄鬧聲竟戛然而止。有的詫異地「啊」了一聲便住了嘴,有的禁不住低聲嘀咕著:「怎麼還是個大腳?」
崇禎聽后,勃然變色:「如此緊急軍情,你身為首輔竟然不急?」
「他兒子鬥毆打死一名女子,被囚進死牢,求咱幫他放出來。」
由於有這層關係,他們雖名為主僕,實則為心腹莫逆,所以佟管家徑自來到了周府最為隱秘的小書房。
田貴妃不由長嘆了一聲:「這麼說,連書香門第也賣兒賣女啦?」
「你就說吧。」
「這是絕頂聰明的策略!」周延儒興奮地擊節贊道,「洪承疇不愧為通曉兵書的大將軍之才!十二年前,袁崇煥就是用這種策略挫敗了努爾哈赤,令皇太極望塵卻步!而今大清已遠非昔日的后金,大炮和騎兵在總量上均勝我十倍。如草率出兵,倉促應戰,勢必……」
數百人組成蔚為壯觀的儀仗之後,一個身騎烏龍馬、頭戴大氈笠,身穿白袍、腰系一條大黑腰帶,肩上斜披著大紅綢花的魁梧漢子出現了,他就是新郎李自成。自高迎祥被俘處斬之後,李自成便繼任闖王,後來又趁洪承疇官軍撤走之機,有如野火燎原一樣,僅僅幾個月,闖王的隊伍已有幾十萬人馬。其中,位居首功的當應是李岩,他編撰的《闖王之歌》像漫天撒播的種子一樣,很快便在廣袤的黃土高原上生根發芽,許多貧苦的農民都是唱著這「吃他娘、穿他娘,闖王來了不納糧」的小調,前來投奔的。
陳新甲初時愣了一下,繼而款款說道:「正是。那是北宋真宗時代的事,當時遼國蕭太后與聖宗率大軍南下,侵入宋朝境地,宋真宗聽從了宰相寇準的意見,沒有遷都南逃,而是停在澶州督戰,並打了幾個勝仗。遼國深入宋地,害怕腹背受敵,提出議和,而宋真宗早就主張議和,最後派人赴遼談判訂立了和約。因為澶州,也叫澶淵郡,所以歷史上就把這次和約,稱為澶淵之盟。宋朝,由此得了一百多年的太平。」
對於周延儒的小書房,陳新甲知道,那裡雖然並不十分富麗堂皇,但卻是周延儒最為隱秘的所在,非知心貼己周延儒是從不請人進入的。
洪承疇接過,剛端到嘴邊重又放下:「你喝了嗎?」
「夫人,洪帥來了!」謝尚政陪同洪承疇走了進來。
洪承疇恭敬地接過密旨,打開一看,手便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怎麼,皇上也讓我火速出戰?」
崇禎雖已知道這些情況,但聽了周延儒的講述,仍很高興,緊張的神情也漸漸舒緩了下來:「可李自成的賊兵只是暫時後退,他還在調集人馬,準備新的攻勢!」
洪承疇喝了口酒,手擎酒杯,抬眼望著他們夫婦:「你們說怎麼辦?」
吃他娘、穿他娘、開了大門迎闖王,
周延儒詭秘地一笑:「這正是老臣要密報皇上的。開封守備還留有最後一手,待事態萬分危急時採用。」
佟管家放下酒杯,連忙站起:「陳大人來訪,也許有國家大事要談。再說,陳大人是朝廷新貴,怠慢了也不好。我事已辦完,就此告辭了!」
周延儒壓低聲音:「待李自成的闖賊大軍全部進入黃河故道之後,掘黃河之水,將賊軍全部淹沒!」
下朝歸來,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踏花歸來馬蹄香,周延儒因得到皇上的誇獎,心中高興,他剛一跨入內院,就興緻勃勃地高聲叫道:「拿酒來!」
摒退左右,他們來到御書房。書房內只崇禎和周延儒兩人。
「這可是一條人命啊!」周延儒揚起脖子,將一口酒喝下之後,放下酒杯,「讓他再加三千兩!」
「天底下那麼多的美女你不選,卻偏偏選這麼個丑婆娘?你知道不知道,將來我們打進北京,坐了天下,她就是威儀天下、總領六宮的母后?再說,我們闖王儀錶堂九九藏書堂、天下第一美男子,你總得給找一個國……國什麼什麼香……」
佟管家翻著賬簿,念道:「杭州一絲綢商人,出三千兩銀子買走了一隻碗。」
佟管家唯唯諾諾:「理應如此,都是我昏了頭。」
田貴妃:「剛才你說,招這孩子的事,皇上也知道?」
「四個字:不予理睬。」
佟管家見周延儒面現不悅,連忙解釋說:「咱那花瓶是花三兩銀子收來的,他出五千兩……」
佟管家欲從前門走出,被周延儒擋了一下:「自家人,還是走後門吧!委屈你了!」
將士們有節奏地又唱起了《闖王之歌》:
陳新甲再度跪拜:「剛剛收到關東八百里快傳,我大明與清國的松錦決戰……」
田弘遇隨聲走了進來,身後站著一個十歲左右的清秀女孩:「我怕你寂寞,特意從江南買了這個女孩來陪伴你,經過顧橫波的調理教習,現今她琴棋歌舞……」
陳新甲跪在那裡:「臣還有一事啟奏。」
謝尚政從懷中取出密旨,交付洪承疇:「還是洪大人自己看吧!」
「這麼說,你們家境很好?」
周延儒不悅地說:「酒也喝不安生,讓他等一下。」
周延儒躬身一禮:「臣正要稟報,已有退敵良策。」
周延儒把酒杯一撂:「太便宜了吧?」
洪承疇沒有回答,而是伸手拿起書案上「不予理睬」的四字條幅,凝視片刻后,一點一點地慢慢地撕著:「我可以不理陳新甲,可怎敢不理皇上?妥娘,明天一早,我即率兵親赴前線,與皇太極決一死戰。你我夫妻,也許就此永別了!」
崇禎一反往日接見臣下的禮數,此次未及寒暄,劈頭便問:「陳卿,上次你說的澶淵之盟,宋遼議和,果然得了一百多年的太平?」
待他稍事清醒些之後,便急忙趕回勤政殿,連夜單獨召對陳新甲。
田貴妃打斷了他,問:「顧橫波是誰?」
陳新甲大禮謝道:「滴滴雨露,均是師恩!新甲將視同生命,永世珍存!」
周延儒此刻已變得十分熱情,待他們師生挽手來到小書房時,書房內已經收拾一新。
如今,李自成不僅接過了闖王的兵馬,又迎娶了闖王高迎樣的妹妹,從此,他更加受到了將士們的擁戴!
「學生能有今日,全賴恩師栽培。沒有恩師大力舉薦,學生怎會有今日榮耀!」陳新甲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用紅綢包裹的物件,精心奉上,「這是學生的一點心意。」
音樂起,田貴妃翩翩起舞,本來身體就婀娜柔弱的田貴妃經過一陣病後,更顯得弱不禁風。
周延儒不冷不熱地說:「快請起。如今你已是兵部尚書,今後無須再施大禮!」
「遵旨。」陳新甲再拜起身,當他轉身退下,剛行至門口時,崇禎忽又叫住了他,「陳卿!」崇禎走下龍椅,俯下身去,壓低聲音叮囑道:「朝中大臣可惡,一定要嚴守機密,不許走漏半點風聲!」
眾人齊聲吶喊起鬨:「快!紅娘子!快掀開頭蓋!」「讓我們看看新娘到底有多漂亮!」
崇禎甩開扶持的王承恩,急切道:「怎麼樣?」
妥娘從內室出來,只見洪承疇像傻了一樣,獃獃地坐在那裡。
崇禎正興緻盎然地觀賞寵妃的歌舞,突然被打斷,對此大煞風景雖然甚為惱火,但一向勤于政務、案不留牘的崇禎,對此又無可奈何,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自己規定的。崇禎隨著王承恩走出來,但聲音中含有明顯的不悅:「唉,不能等朕看完歌舞嗎?」
「自小就學了。這次經顧師母的教習,又學得歌舞……」
瀅兒看了一眼謝尚政,給了他一個暗示。謝尚政放下筷子,眨了眨那雙小眼睛,低聲說道:「當今的出路,我看只有跟清兵議和。」
李自成走過來:「兄弟,酒雖好,但也會誤事。現今明朝未滅,崇禎昏君未除,我們不敢高枕無憂。明天,宗敏兄弟你就要率領敢死隊再打開封,這可是一場硬仗啊!所以今天雞管夠,肉管夠,可酒就先喝到這裏。待你打下開封,我和嫂子親自給你慶功,我把這打洛陽時從王府得來的百年窖酒留著,到時候讓你來個一醉方休!」
「開始,我給他選了幾個年輕貌美的少女,可闖王一概不要。」
謝尚政:「下官此來,就是受命催戰的!」
王承恩連忙上前扶持,看了一眼陳新甲慍怒地說:「陳大人,你怎麼還不下去?」
「既然這樣,就別再生氣了!趁熱喝了這碗燕窩湯吧,還是身子骨重要!」
「陳新甲發來這八百里快傳,讓我火速出擊。」
瀅兒雖已換成粗衣布裙,但因其著意梳妝打扮了一番,仍不失當年的風姿嫋娜。她深施一禮后,朝洪承疇飄然一笑:「洪大人,關外的將士百姓可都指望您哪,您可得注意健康啊!」
周延儒邊吃邊對進來的佟管家,伸手示意:「坐,坐吧!」
家人送上茶來,周延儒熱情相邀:「咱們還是到小書房去談吧,那裡方便些。」
李岩率先站起來:「嫂夫人,國不可無主,家不可無婦,祝您輔佐闖王成就大業,我祝你們永偕連理,攜手百年!」
「前些天,他曾拿來塊翡翠,到文物店讓我評估,我一看,堪稱極品!那開出來的一面,竟是一尊線條極為清晰的壽星圖像!這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我出五千兩的高價,他竟也不賣!」
李自成隨即將酒杯用力摔在地上。
崇禎滿臉慍怒地一指周延儒:「周卿,開封告急,李自成的先鋒敢死隊圍九九藏書攻開封,你可知曉?」
「什麼?」陳新甲好像不認識似的,怔怔地望著瞬間便判若兩人的周延儒,「那剛才……?」
這時,有人喊了一聲「新娘來了!」隨之,一頂土製的大轎出現在人們的視野。這頂大轎,是一把大靠背太師椅(顯然是從哪個財主家抄來的)綁在八人抬的轎桿上,沒有頂篷,沒有簾賬,卻別有一種韻味。新娘高夫人頭上蓋著紅綢,高高地坐在上面,迎著大家走來。
端菜上來的瀅兒,見兩人話已入港,便借倒酒機會說道:「光說這些廢話幹什麼!眼前最重要的是,下步怎麼辦?」
謝尚政當然清楚,當初謝尚政出賣袁崇煥,最後置袁崇煥于死地的所謂罪證,就是因他出示了袁崇煥與皇太極議和的信稿。謝尚政今被洪承疇觸到痛處,頓時語塞。
「如能根除匪患,倒也真的顧不了那許多了!」崇禎臉露笑意,「周卿,真不愧為大明的肱股老臣,朝中有你周卿,朕就安心了!」
佟管家見周延儒嫌少,又趕緊說明:「那鼎,咱花了八兩銀子,三八二十四,整整是三千倍。」
崇禎不悅地說:「什麼事呀?」
殺牛羊,備酒漿,開了城門迎闖王,
妥娘有些擔心地:「他可是新任的兵部尚書?」
田貴妃回眸一笑后,走入舞池。
劉宗敏本來就嗜酒如命,如今興奮起來,更是忘乎所以,他抓起面前的酒瓶一倒,沒倒出來,搖了搖,原來是空的。他把酒瓶一扔,叫道:「拿酒來!」
周皇后關切地拉了她一下:「你的身體行嗎?」
「那皇上……?」
劉宗敏和李岩一進門,負責司儀的牛金星熱情迎上來,指著闖王旁邊的兩個空位:「來來,就等你們了,快上座!」
洪承疇欲分辯:「謝大人,遼東的情況你不是不知,若是捨棄『堅守』,而倉促出擊……」
「聽說城裡的糧食要不了三四天就吃光了,洪大人,您說這仗怎麼打呀!」瀅兒一扭腰肢貼過來,又趁機插言。
崇禎連忙緊走兩步,扶起了田貴妃:「有病在身,就不必多禮了!」
劉宗敏厲聲喝問:「李岩,這個女人可是你幫著闖王選的?」
佟管家乃周延儒的心腹親信,周家的財物銀兩全交由他經營保管。周延儒重新入閣、出任首輔后,送禮行賄的日漸增多。為掩人耳目,於是便讓佟管家公開在外開了個古玩店,名為買賣文物,實則專事賣官鬻爵等蠅營狗苟之事。
田貴妃一陣激動,她沉吟了許久,方思索地自言自語:「這麼說,皇上他……是真的啦?」
「那倒也是。」劉宗敏點了點頭。
「近些天,皇太極氣勢洶洶調大軍至遼東,欲在松山、錦州一帶與我決戰。」
「只是老夫無寶物回贈。」周延儒知道自己誤會了陳新甲,很有些不好意思。他順手從懷中掏出一幅羅巾,「這幅羅巾送給你吧,雖不是珍稀之物,但卻是天天陪伴於我,見物如見人,算個紀念吧!」
劉宗敏也隨之一躍而起,他一張嘴,先是吐了一句粗話,見有女眷在,他不好意思地一伸舌頭,方正兒八經地舉杯說道:「我祝嫂夫人,給咱闖王生他十個二十個兒子,來他個兒孫滿堂!」
「那學生明白了!」
陳新甲頓時淚流滿面,哭喪地說:「我軍慘敗。洪承疇大人所轄八鎮兵馬,只有曹變蛟、王廷臣兩鎮一直隨戰左右,其他六鎮兵馬均臨戰脫逃,一路又中皇太極埋伏,死傷五萬多人,寧遠總兵吳三桂僅以身免……現洪大人十萬火急,派快馬來京,飛書求援,如何處置,請皇上示下!」
「條件呢?」
「這年頭,哪有什麼東西呀?」謝尚政苦苦一笑,「今早夫人把母雞殺了,她說,洪帥近些天來日漸消瘦,請洪帥過來喝碗雞湯吧!」
崇禎聽后,沉思了一會兒,似自言自語地:「倒還真不多。陳卿,你的意思呢?」
眾人一聽,立時歡騰起來。這些農民出身的弟兄,沒有人會去懷疑牛金星是否編造,更沒有人去考證那塊所謂神碑的真偽,他們只是一迭聲地連呼:「此乃天意!」「天意!」
妥娘一把推開貼近來的洪承疇,笑嗔道:「看你這猴樣兒,哪兒像個兵馬大元帥呀!」
「那我就放肆了!」佟管家坐下后,掏出賬簿,遞給周延儒,「昨天共是三筆買賣,您看,這是賬單。」
「是。」佟管家記好后,又翻到下一頁,「下一個是山東的縣令,他出二萬四千兩,買走一隻古鼎。條件是,想補德州知府的缺。」
「立刻發文,令洪承疇火速出擊迎戰!」
周延儒接過侍女送上的香茶,呷了一口之後,便侃侃談道:「開封不同於洛陽,周王也不同於福王,周王乃是英明之王,巡按御史高名衡、總兵陳永福,也均非等閑之輩。他們對闖賊早有防範,這次闖賊劉宗敏圍攻的消息傳來,他們立刻打開王府的倉庫,取出所有庫銀,招募敢死之王,並把金銀財物置於城樓,犒賞守城有功將士:另外還有每家每戶各出男丁壯勇協助官軍,可謂全城上下,眾志成城。闖賊劉宗敏三千鐵騎幾次衝殺,均未成功,後來闖賊李自成親率三萬人馬,也未能得逞,我開封府現今是固若金湯,巍然不動!」
佟管家謙恭地說:「主人面前,怎敢無禮?」
「我們為人臣子,世受皇恩,也只有以死圖報了!」洪承疇慢慢地走向門口,忽又停住,「我們只有祈https://read.99csw.com禱上天,盼皇上派來援軍。不然,不然……我們做個死守孤城的忠魂,以此告慰大明列祖列宗吧!」
洪承疇見謝尚政如此牢騷滿腹,忍不住插言反問:「你不還是欽派的監軍嗎?」
「洪大人擬定的作戰方案是,避其鋒芒,以堅守為主,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用長期對峙的辦法進逼、蠶食清兵,不與他全面交鋒,更不與他決戰!」
「咱若是也能有一百多年的太平,何樂而不為呢?」
李自成這時也興奮起來,他神情嚴肅地舉杯站起:「借大家的吉言,我李自成鄭重發誓!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李自成今日娶高氏,若他日奪得天下,當立高氏為皇后,神明共鑒,摔杯為誓!」
「咱們闖王選的新娘,准賽過天仙!」
妥娘頓時鳳眉倒豎、風雲變色:「先生把妥娘看成什麼人啦!先生是重名節之人,你能以大節為重,殺身成仁,賤妾豈能敗壞洪家門風?」
人們蜂擁向前,歡呼著爭看新娘。大聲叫喊著:「快掀去轎簾,讓我們看看漂亮的新娘!」
「對!只有國色天香才能配得上我們闖王!你自己找的是美得像仙女似的紅娘子,為什麼給闖王找這麼個醜婦?還是大腳!」
「真的是闖王自己定的?」
周延儒不慌不忙地出班回稟:「臣已知曉。」
「這麼說,就只有等死啦?」瀅兒見謝尚政被揭短,便不冷不熱地插了一句。
妥娘陡地一驚:「大人何出此言?」
生性寬厚的周皇后今天見家人團聚,自然更是喜笑顏開,她望了一眼崇禎,笑道:「皇上好久沒有這麼高興了,這都是田貴妃的功勞呀!」
「為什麼?」
被打入冷宮許久的田貴妃孤凄地躺在床上,雲鬟紛亂、衣衫不整,一副病體懨懨的樣子。
大明,紫禁城的啟祥宮內,陰暗潮溫、雜草叢生,一片凄涼。
「老夫殉國后,念你年紀尚輕,風華正茂,人們會不會勸你重返青樓……」
田貴妃激動地起身施禮:「這次回宮多謝皇上的寬容仁慈,多謝皇後娘娘的關懷照顧,臣妾無以報答,獻上一曲為皇上、皇后助興!」
田貴妃也不想讓父親過分難堪,她有意岔開話題,目光投向父親身後的女孩,見女孩聰明伶俐,便欠身問道:「多大了?」
陝北,深山之中。茫茫叢林,山花野草,一派春意盎然。「闖」營大寨中,正在舉行一場充滿野性、別開生面的婚禮。婚禮既有陝北濃郁的民間色彩,又有山區高原所特有的豪放粗獷。
李自成:「那就盛筵三天,痛飲三天!」
田貴妃不悅道:「這麼說,父親又尋花問柳了?」因為田貴妃清楚,崇禎牢記前朝女色亡國的教訓,故此不僅他自己不涉淫樂、不近女色,崇禎也同樣鄙夷大臣們貪色荒淫。而自己的父親田弘遇,偏偏在這點上總不為自己爭氣。
「臣請密奏。」
「這不行!」洪承疇「啪」地將酒杯摔在桌上,霍地站起,斷然道,「沒有朝廷旨意,誰敢擅自議和?皇上早就嚴旨切責,敢談和者斬!不久前,寧遠道的石鳳台,不就是以『私遣辱國』的罪名,被皇上逮捕,投入監獄的嗎?再說,別人不知,難道你謝尚政還不知道袁崇煥議和的下場?」
「國色天香。」
李岩點了點頭。
只見起鬨最歡的劉宗敏接連向後倒退了幾步,臉色驟變,他一把拽起身邊的李岩走出人群。
闖王來了不納糧!
「嗯,差不多。」
「可你的身子骨更重要哇!你現在可是兩個人啊!」
「這事,我騙得了人嗎?」
妥娘自從嫁給洪承疇之後,兩人夫妻恩愛,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日子過得十分和美。洪承疇白天操練兵馬,晚上撰寫兵書,妥娘還從未見他如此憤怒過。妥娘連忙快走幾步,柔聲問道:「怎麼啦?」
「當然還是皇上聖明!」周延儒沒有絲毫的思索與遲疑,而態度竟迥然為之一變。
「明白什麼啦?」
李自成待大家坐定后,站起舉杯:「諸位弟兄,由於昏君當道,逼得我們沒有活路,只好揭竿起義。從起事到今,弟兄們腥風血雨,到處奔波,從今天起,我李自成就算有了家了,她,就是你們大家的嫂子!」
田弘遇等因都不知皇上的突然到來,頓時一片慌亂,連忙跪拜。田貴妃下意識地攏攏頭髮,整整衣飾后,也掙扎著陸欲起身跪迎。
妥娘非一般女子,她琴心劍膽,巾幗英豪。今見洪承疇為自己擔憂,便慨然回道:「先生盡請放心,別說咱洪家還廣有積蓄,就是一無所有,妥娘也一定將這幼子撫養成人,繼續洪家血脈!」
「皇上有密旨?」洪承疇一聽,連忙整衣跪拜在地。
田弘遇見機插言道:「原本也是個書香門第,近因匪患戰亂,加之災疾連綿,她家就破敗了!」
劉宗敏見旁邊侍立的士兵沒有反應,大聲道:「聽見沒有?去,拿酒來!」
「皇上說,長期堅守不但曠日持久,浪費糧餉,而且容易讓敵人有可乘之機……」
「是天底下最美的后姐兒!」
崇禎無限憐愛,正如醉如痴時,秉筆太監王承恩手持牌子悄然走近:「兵部尚書陳新甲求見。」
妥娘走近丈夫,輕聲地說:「皇上也讓出擊決戰?你作何打算?」
劉宗敏仰起臉來:「若是打下京師呢?」
「是啊!」謝尚政接過妻子的話尾,將酒杯一放,推心置腹地說,「洪帥,現今咱松山城中只有幾千人馬,而九*九*藏*書圍城的清兵已超過十萬,皇太極還在繼續加兵派將、修溝挖渠,層層包圍,步步進逼……」
待崇禎隨同王承恩來到偏殿時,只見滿面憂戚的陳新甲正跪拜在地。
謝尚政趁機插言:「洪帥,朝廷方面救援有信嗎?」
「不是說,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嗎?他若得了知府的缺,這兩萬兩銀子,三個月他就撈回來了!」
朝求升,暮求合,近來貧漢難存活。
洪承疇誠懇地:「我洪某先後娶過四房太太,均沒有生育。而你妥娘一來,就使我洪家後繼有人,你是我們洪家的有功之臣!來,讓我聽聽,我兒子是否在肚裏喊我爸爸呢?」
「皇上讓我下令催戰。恩師,你說我這個兵部尚書該怎麼辦?所以特來請教恩師。」
「十二。」
眾人又是一片歡呼:「闖王萬歲!」
頗有學者風度的洪承疇,書案上擺放著他的兵書著作《古今平定略》,十二大冊的書稿高高疊起,佔據了書案的很大一片。
被稱做紅娘子的是起義軍中的女將、李岩的妻子。這是一位英姿颯爽的后美女郎,她今天是高夫人的伴娘。她在眾人的哄鬧聲中,含笑打開轎簾掀起了蓋頭。
「怎麼,兵馬大元帥就不生兒子?」
周延儒佯作不滿地:「這又不是在衙門!再說,你現在對內是我的管家,對外可是文物店的店主。來來,坐吧!」
王承恩:「他說有緊急公務。」
洪承疇站起身來,手抓著妥娘,痛楚地說:「此戰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只因聖命難違,做臣子的唯有孤注一擲了!老夫已準備以身殉國,只是你懷中這洪家骨血,使我放心不下!」
「這是闖王自己選定的。」
周延儒頓時眼睛一亮,一掃剛才的慵懶神情,興奮地讚歎:「果是稀世之寶!新甲,這麼貴重的寶物,你讓我怎麼好……」
周延儒親切有加地俯身垂問:「你今天來,還有別的要事吧?」
謝尚政雖然官位、資歷都低於洪承疇,但因他如今是聖命欽差,他便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洪大人,為人臣子,怎敢違抗皇命!既然聖意如此,就請勉為其難吧!」
田貴妃慘然一笑:「皇上一來,臣妾的病就全好了!」
佟管家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說到這位陳新甲,我倒想起一件事來,不知該講不該講?」
闖王來了不納糧!
洪承疇盛怒不已地說:「皇上怎麼讓這麼個廢物當兵部尚書?」
大廳內一派喜氣洋洋。燈籠、火把,錯落有致、氣象萬千!
經過一番梳妝修飾,煥然一新的田貴妃待和崇禎一起來到周皇后所居的坤寧宮時,只見佳肴美酒均已齊備。為迎接田貴妃歸來,周皇后又派人特意弄來田貴妃所最為喜愛的杜鵑花。盛開的杜鵑花給酒宴平添了不少生氣,而最令田貴妃感動和欣悅的還是太子、袁妃和幾位公主的出席。他們都禮貌地晉見之後,田貴妃親生的女兒長平公主和昭仁公主,一道依偎在母親的身邊,若不是周皇后早有叮囑,酒宴上不許啼哭,她們母女準會抱頭痛哭的。懂事的長平公主強抑悲苦,裝出笑臉,伸手攙扶母親入座。
瀅兒目送洪承疇走遠后,端起他沒有喝完的那半碗雞湯,使勁往地上一潑:「哼,老傢伙還想名垂青史呢!」
酒席宴上,見眾人歡天喜地濟濟一堂,崇禎也顯得格外開心。
隨行太監連忙奏稟:「啟奏皇上,皇后已在坤寧宮擺下酒宴,為田貴妃接風!」
「不不。那是經過皇上恩準的。」田弘遇遭女兒搶白,連忙分辯,「這次選這個女孩給你,也是……」
「不派援兵,總應有個旨意吧?現在我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朝廷竟然是不理不睬,不聞不問……」謝尚政對此激憤不已。
周延儒停下筷子,問:「他要什麼條件?」
崇禎:「既然這樣,就隨朕起駕,回返承乾宮吧!」
崇禎把鎮尺一拍,決斷道:「陳卿,你立即選派能言善辯的忠義之士出訪清國。」
白天。武英殿內,大臣們垂手站立,神情肅穆。
崇禎一拍桌案,厲聲訓斥:「胡扯!淹的是李自成!你們這些人真是廢物,連個消息都報不準。」因為崇禎不久前得過周延儒的密奏,說到危機時刻,將掘開黃河之水,淹滅李自成。「好好看看,到底淹的是誰?」
擔任司儀的牛金星聞訊走過來:「劉爺,闖王有令,今日只飲三杯。」
「噢,出了什麼大事啦?」
洪承疇:「這些天,我一天一封求援的告急文書,可朝廷……」沒有說完,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就是皇上讓去的。周皇后怕你太寂寞,奏明皇上,讓我去給你選來的!」
關外,總督府。洪承疇的書房。
崇禎一怔:「哦?」
牛金星是個老於謀算之人,因他曾做過道長,故說話辦事總是慢條斯理、三思而後行,讓人感到他沉穩、老練而又深不可測。這時只見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他那山羊須后,方緩緩地走過來,一板一眼地說道:「不久前,我等曾在山中掘出一塊千年神碑,上面刻著七個古篆字,經高人辨認,這七個字是『十八子,當主神器』。這『十八子』是什麼?合起來正是個李字!這就是說,該姓李的執掌江山,這姓李的,不就是咱們闖王嗎?」
洪承疇不由長嘆一聲:「咳,現今還有什麼健康可言啊!」
崇禎看了看周延儒后,對其他大臣:「你們先退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