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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奸佞誤國溫體仁 第二十一章 羔羊替罪

第三部 奸佞誤國溫體仁

第二十一章 羔羊替罪

馬紹愉接過茶盞,呷了一口后,侃侃談道:「據這兩次出使清國了解的內情,當初努爾哈赤因死得突然,並沒有遺囑,皇太極是在誣告了兄長代善,強行逼迫多爾袞的生母陪葬後方登上皇位的,現今多爾袞兄弟均已長大,且都手握重兵,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周延儒對曹化淳不敢不應酬:「曹公公,有何公幹?」
周延儒聽后,許久還愣愣地呆跪在那裡,竟半天沒能站立起來。
「寶物?」周延儒望望婉容桌上放著的那塊壽星玉石,微微一笑,「曹公公,有事還是明說吧!」
崇禎打斷了他:「他的兒子多大了?」
崇禎雖然看似漫不經心,但這一番話卻是一箭雙鵰。既將給陳新甲寫有密詔之事推了個一乾二淨;同時一句「按私,你是他的恩師,他的兵部尚書也是你全力舉薦的,他的事,你一定了解。」便又把周延儒套在了網中,形同朋黨,而陳新甲一旦獲罪,他必將被連坐。當年袁崇煥被凌遲處斬,他的座師、首輔韓爌和孫承宗,不都相繼被連坐了嗎?
曹化淳伸手止住,沒有讓他繼續往下說。
馬紹愉說著衝到案前,一把揪起周延儒:「周延儒!你若這樣殺死他,你良心不有愧嗎?你晚上不做噩夢嗎?你不怕陳新甲化作厲鬼,來找你申冤,找你算賬嗎……」馬紹愉猛地一推,將周延儒推倒在地上,然後大步走向房門,快到門口時突然又止步回身,怒目切齒說:「周延儒,你如此泯滅良心,天理難容,你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親筆?」曹化淳驚愣了一下,「周大人何以得知是皇上的親筆密詔?皇上說他從沒有派人去議和,哪來的議和密詔?肯定是有人毀謗皇上!」
值勤官跪拜,手托塘報:「啟稟萬歲爺,遼東今日快傳,說洪承疇沒有死!」
陳新甲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周延儒的身上。他以為憑自己與周延儒的情義,憑周延儒首輔之尊的地位,周延儒肯定能為自己辨冤昭雪的!所以他幾天來,便一直這樣呼喊著,企盼見到周延儒。
官邸內,兵部尚書陳新甲正在案几上批閱塘報。
多爾袞笑意吟吟:「洪大人,本王今來是傳達太宗皇上聖諭的。」
「不要進來。」
一女扮做紅娘,叫道:「鶯鶯姐姐!有人,咱家去來,怕夫人嗔著。」
「哦?」
「今夜甚睡到得我眼裡啊!」
周延儒在馬紹愉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不敢正視:「你說,你想幹什麼吧?」
崇禎漫不經心地翻著禮單:「和議條款呢?」
洪承疇驚愕地張著大嘴,多爾袞代他數了一下,共是十人,其中五名漢人,五名遼女,但無論滿漢,個個均娟好嬌媚、仙姿美色。
他轉對顧橫波埋怨地:「橫波夫人,你怎麼不早說,婉容就是新院主?」
陳新甲驚詫地望著崇禎:「這怎麼到了萬歲爺手上?」
馬紹愉說完,將門一摔,轉身衝出。
崇禎和顏悅色,他望著周延儒,似漫不經心地問道:「陳新甲說,朕曾寫過密詔給他,讓去議和。朕怎麼也想不起寫過密詔,你可曾知曉?按公,你為首輔,如此大事,你理應知曉;按私,你是他的恩師,他的兵部尚書也是你全力舉薦的,他的事,你也一定了解。那你可曾見過朕親筆的密詔?」
周延儒依然怒氣沖沖地大聲申斥:「看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深更半夜,你還放客人進來見我?」
如是別的女人,定然會勃然大怒、立時翻臉,但周皇后是位寬厚的賢后,她不僅沒有絲毫的惱怒,反倒深深地點了點頭:「嗯,我覺得可行。等到皇上得便,我稟明之後,擇日交朝中去辦吧!」
接唱:
顧橫波看看婉容,又看了看周延儒:「那你就賠個禮唄!反正這裏只有陳大人。再說,你可把我們婉容妹妹害苦了,你知道這幾年她受了多少苦……」
周皇后:「到底出了什麼事?」
曹化淳搖了搖頭。
大清國對一員降將,尚未有尺寸之功,便如此厚待、如此敬重,直感動得洪承疇熱淚盈眶:「臣洪承疇謝主隆恩!洪某也衷心感謝親王的禮遇恩德!」
「可是皇太極警告,此約以九月為限,如逾期不簽,他們將治兵!」
這時,一名朝中內侍值勤官飛馬跑來,慌忙下馬。
站立在門前房后的侍從僕役們頓時一片歡騰,紛紛向洪承疇祝賀。
「在這兒!」獄吏舉著刑部公文,「這是周大人的批文,給你。」
一片燈籠,慌慌張張地向周皇后的住所奔來。
馬紹愉命隨從抬進一個箱籠:「這是皇太極送給皇上和大人的禮物。喏,細目都在這清單上。」
家人委屈地:「我不讓他進,可他硬闖,攔也攔不住!」
多爾袞望著不知如何是好的洪承疇,又一揮手,這些美女便爭相將帶來的頂戴朝服為洪承疇穿戴了起來。
就在婉容剛剛把杯子舉起來時,傳來敲門聲,婉容嫣然一笑,放下酒懷,站起身來。
「我在洗浴。」
此時祭文已近尾聲,故崇禎提高語調,更為悲情地:「魂渺渺兮,遺恨河邊;沙蒙蒙兮,魄化杜鵑。」
周延儒緊緊地抱著婉容,熱烈地親吻起來。婉容本來一直壓抑著的情慾,如今一經周延儒點燃,立刻也像火山爆發一樣噴射而出。兩人激|情地擁抱、撫摸、熱吻……他們從浴室一直這樣相擁相抱地回到卧室。當周延儒把婉容放倒在床上,他正欲伸手扯去浴衣時,突又傳來敲門聲。
「怎麼還沒有洗完?」
「那我也進去洗吧。」
陳新甲見如此急迫,只得跟隨上轎。因他未能回屋,自然也就未能把議和條款收藏起來。
「皇上發火?是不是邊關軍情?」周延儒一驚,連忙思忖猜想。
曹化淳:「奉皇上命,有請陳大人即刻進宮。」
「唱的是馬前潑水!潑出去的水,是無法收回來的。」婉容顯然對周延儒還心存怨怒,她扭頭揩著淚水說,「我萬沒有想到,新婚不到一月,你榮登首輔相位,怕我這個青樓女子丟你這首輔大人的臉,竟誣指我與家僕私通……」
馬紹愉即陳新甲派往清國議和的代表,他風https://read.99csw•com塵僕僕,顯系剛剛從關外返回。
「你看這是什麼?」崇禎將「和議」卷宗推到了陳新甲的跟前。
這時,他忽然聽到門外的腳步聲,繼而看到一片燈籠火把的光明,立即擦去淚水,將身體坐直起來,及見是周皇后和王承恩一干人等后,厲聲訓道:「你們來幹什麼?」
崇禎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真的?」
「你身為一國首輔,日理萬機,其實只要你心中有我,妾身就受寵若驚了!」馬婉容在其懷中,以其同樣火辣辣的目光回視著他。
知夫莫如妻,周皇后沒等王承恩說完,便站起身來,打斷了他:「走,到承乾宮看看去!」
「正如萬歲爺所言,陳新甲迂腐透頂,且不說他不可能替萬歲爺擔代,即使是現在擔代下來,恐怕也捂不住了!滿朝文武群情鼎沸,想偷偷地拖延下去已不可能,若是陳新甲再把萬歲爺給他有密詔之事捅出去,對萬歲爺可是大為不利呀!」
「和議條款?」陳新甲有點慌亂,「和議條款主要是這麼幾項:我國……」
道白:
這個船家後來人們看清了,他就是當年曾和曹化淳一起陷害袁崇煥的太監杜勛。
陳新甲疑惑地:「這麼晚了進宮?是不是明天早朝……」
周延儒又俯身婉容耳邊:「你便是鐵石人,鐵石人也動情。」
家人報:「兵部主事馬紹愉馬大人求見。」
「他一個人,說到後宮轉轉……」周皇後邊聽邊思索地,「會不會去了承乾宮?」
周延儒凜然一驚!因為他知道假造聖旨,這是天大的罪過,是罪不容誅的。剛才的矢口否認,本只想撇清自己,但沒想到因此而坐牢了陳新甲的罪名!故驚懼得惶惶然不知如何回答。
滿朝的文武百官均身著孝服,肅立在祠堂前甬道的兩旁。崇禎在周延儒、陳新甲、范景文等大臣及太監侍衛的簇擁下,神態威嚴地緩緩走過甬道,步上台階。
婉容安排完兩位小大姐彈唱之後,欲坐在離周延儒較遠的地方,顧橫波將座位一換,婉容一下子坐到了周延儒的身邊。
婉容擦去淚水,重現一副笑瞼,精神抖擻說:「請陳大人點戲。」
「嗯,你去請田弘遇進宮。」
馬紹愉站立在湖畔,在等船離去。
偌大的空場,一時寂靜無聲,唯有崇禎眼含淚水,帶著哭音誦讀:「嗚呼洪卿,智冠三軍。沙場血戰,晝夜不分。忠心貫日月兮,義高乎雲天;為國而捐軀兮,碧血猶留膻;高跡表史冊兮,名當題諸凌煙;萬古不磨滅兮,豪氣奠于山川。……」
下朝後,周延儒將陳新甲召至自家官邸。
顧橫波點頭應道:「不然,怎麼婉容一到北京,我就把她給你騙來了!」
王承恩連忙制止:「不,此事只宜私下悄悄進行。」
崇禎聽到他們走出,關上房門后,突然撲到供桌上,失聲慟哭起來:「愛妃,和議不成,又徒失兩條人命啊!朕本欲一切秘密進行,待事情成功后,再告知朝臣,那時他們再反對也沒有用了。可這陳新甲卻偏偏將此事泄露出去,弄得滿朝風雨!而陳新甲如肯承擔,朕也好延宕,可他又偏偏咬住是奉旨辦事!朕實逼無奈,出此下策,朕明知冤殺,可沒有辦法呀!朕是皇上,朕得維持皇位、皇權,朕得為了社稷呀!……愛妃,朕這些心裡話,無法對人言,只有對你講,你能理解朕嗎?」
周延儒:「剛六個月。」
馬紹愉滿身風塵地一進屋,便急忙掏出詔書,遞給了周延儒:「這就是皇上寫給陳大人的密詔,先後共是兩份,一份交給皇太極,一份留在我這裏。請首輔大人過目!」
接唱:
所謂大司馬,即兵部尚書。周延儒想以此來挽救陳新甲。
「洪承疇還活著?」崇禎頓時興奮起來,「他在哪裡?讓他快來見朕!朕要隆重地褒獎、歡迎他!」
「那議和的條件,一定很苛刻吧?」
男人最怕的就是女人的哭泣,周延儒見此情景,連忙站起:「罷罷!婉容,周某這廂向你賠禮了!」
「可以請錦衣衛,讓他閉嘴!」
多爾袞莊重地拿出聖旨,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拜洪承疇為體仁殿大學士,參与機宜,並賞戴雙眼花翎,欽賜寶石頂戴,入朝照三孤例,免行跪拜禮,常朝得賜茶,出入准帶衛士兩名,隨駕得騎馬,乘輿照親王例,准賜銀燈紅仗一對。欽此。」
周延儒知陳新甲是位正人君子,從不進青樓妓館的,便解圍似的說道:「就先來段《西廂記》吧。」
婉容掩口笑道:「那是第三折。」
接唱:
「恰尋歸路,佇立空庭,竹梢風擺,斗柄雲橫。呀!今夜凄涼有四星,他不瞅人待怎生!雖然是眼角兒傳情,咱兩個口不言心自省。」
獄吏大聲呵斥:「喊什麼!周大人來了。」
當夜,周府婉容的卧室,這裏布置得宛如新房。周延儒和婉容兩個人正在淺酌慢飲。
「那發什麼火呢?」陳新甲滿面狐疑。
曹化淳帶杜勛悄悄走入:「萬歲爺,杜勛回來了。」
王承恩抬眼凝視著皇后:「辦法是有,只是……」
待王承恩將田弘遇帶來,周皇后召見他時諭示他:「勞駕國丈大人,再到江南辛苦一趟,選一個像田貴妃當年那樣年輕美麗、能歌善舞的人來。」
周延儒此時又將手摸向婉容,婉容不再退縮,任周延儒捏摸。
陳新甲:「一份交給了皇太極,一份應在馬紹愉手中。」
家人:「大人,是我。」
周皇後上前言道:「王承恩見皇上這麼久沒有回去,找到臣妾那兒了。」
崇禎:「傳旨,洪承疇子以國學記名,封洪承疇為公爵,子孫世襲爵位!」
「我來取密詔。我不能眼看著陳大人這樣冤死,我要拿著這密詔,去擊鼓闖宮,將事實真相大白于朝堂!請把密詔交還給我吧!給我!」
周延儒依然負疚地低聲回道:「婉容,你怎麼才能原諒我,難道真的讓我當眾向你賠禮不成?」
周延儒:「田弘遇的寵妾顧橫波告訴我,說熙春院新從江南來了位院主,帶來一班人馬,聲甜人美,https://read.99csw.com一水的江南秀色,老夫不敢獨專,所以特請你來一道觀賞!」
另一扮張生的唱道:
「就是那第一本,張生見到鶯鶯后吃不下、睡不著的那段。」
王承恩應聲進入室內。
陳新甲送走馬紹愉,欲返身回府時,被周府來人攔住:「首輔很急,請尚書大人速去。」
周延儒放開婉容,惱怒地直視著沖他好事的家人:「什麼事?」
「對著盞碧熒熒短檠燈,倚著扇冷清清舊幃屏。燈兒又不明,夢兒又不成;窗兒外淅零零的風兒透疏檀,忒愣愣的紙條兒鳴;枕頭兒上孤零,被窩兒里寂靜……」
周延儒:「快請她們進來。」
第二天早朝,滿朝文武濟濟一堂,只見議論紛紛,群情鼎沸、一派喧嘩,尤其以大學士陳演最為慷慨激越:「我堂堂大明天國,怎能與清蠻議和!」「昔日議和,袁崇煥斬殺、石鳳台下獄、謝升遭放逐,而陳新甲竟還敢膽大妄為!」「『三漢夷不兩立』是我既定國策,陳新甲大逆不道,十惡不放!」……
「急事?」誰知周延儒聽后,竟哈哈大笑:「三樁大事,請你來喝酒、賞月、伴美人!」跑得滿頭大汗的陳新甲見此雖然心中苦笑,但終是無可奈何,他只好陪同恩師來到後院。當夜,皓月當空,這裡是唱堂會的地方,周延儒和陳新甲坐在正中的位置上。
顧橫波介紹道:「這是周大人、兵部陳大人!」
周延儒愧疚地低聲說道:「婉容,顯然你還在怨恨我?其實,當後來真相大白,知道冤枉了你之後,我就追悔莫及,到處找你。這點,橫波夫人可作證。」
「一直等你嘛!誰知你會談多久呀!」
「謹遵懿旨!」田弘遇高興得幾乎要蹦起來,能得此美差,他是打心眼裡透著高興。不久,田弘遇便美哉悠哉地上路了。
「臣因來得匆忙,一時沒有找到……」
家人急切地:「周延儒周大人府上來人,說有急事恭請大人前往。」
湖面空蕩蕩的,半天不見一隻船。馬紹愉正等得焦急時,忽地從葦塘中穿出一隻小船來。
崇禎繼續:「是國家砥柱兮,冀朝野相周旋!嗟天之不佑兮,悲君臣之無緣。……」
周延儒知趣地打發家人和婉容走後,關好房門:「曹公公,這回可以談了!」
「田貴妃的父親田弘遇老皇公頗通風月,剛剛新娶了寵妾顧橫波,他們一定可把此事辦好。」
陳新甲一聽,連忙撲過去,欣喜地四處尋視:「周大人在哪兒?周大人在哪兒?」
晚上,明朝的坤寧宮。
馬紹愉招呼上船后,只見小船飛一樣直朝葦塘深處駛去。
這裏雖然還是拘押洪承疇的地方,但布置卻一改前些時的破舊寒酸,一切均煥然一新、琳琅滿目。而這些天一直監督看押的人們對洪承疇的態度、稱呼,亦全部改變了。
「你是說,把他抓起來?可他是兵部尚書,一品大員,罪名呢?」
馬紹愉未及站定,便疾言厲色地質問道:「我是專門來請教周大人的!現在滿朝文武都說,皇上從沒有給陳新甲下過密詔,陳新甲是假傳聖旨,而這一切均是由您周大人出面作證的,可有此事?陳新甲因假傳聖旨,妄言欺君,而被判死罪,此事又是由您周大人判定批的,也可有此事?」
這時,周皇后已聞聲出來:「是王承恩呀,進來說。」
「那陳新甲,口口聲聲在外傳言,說是奉朕的密旨行事,如此矯旨該當何罪呢?」
家人連忙低聲地:「大內曹化淳,曹公公來了。」
崇禎的一句「豈不又留遺憾?」既道出了他對田貴妃的思念、情意和悔恨,同時也說明洪承疇在其心目中的地位,幾與田貴妃相同,也是他最為心愛的寵臣。待到祭奠時,崇禎不僅為祠堂題名,還親自撰寫祭文,親自到祭壇去誦讀。
周延儒見崇禎竟如此地指鹿為馬,強辭奪理,頓時啞然。
馬紹愉驚駭道:「你們是什麼人?我和你們有何冤讎?」
待崇禎一行來到北京郊外時,崇禎親筆題寫的「大明經略洪承疇祠」八個大字已被雕刻在石碑上,赫然聳立。祠堂巍峨莊嚴,周圍一派肅穆。
陳新甲饒有興味地:「清國會內亂嗎?」
「我在找一份卷宗。不知怎麼地,到處都找不著!」陳新甲邊說邊翻找著,已經急得大汗淋漓。
周延儒肯這樣做嗎?
「待我回去更衣。」
(插白)「小姐,你去了啊,那裡發付小生!」
轉天的三官廟,完全變成另一番景象。
顧橫波撲哧一笑:「我若是早告訴了你,我們怎麼能看到你倆的這場好戲呀!你們是唱破鏡重圓呢,還是唱重溫舊夢呀?」
多爾袞收起聖旨,扶起洪承疇:「還有兩條沒有寫在聖旨上,一是皇上賜洪大人選地建造大學士府第,二是皇上賜大學士美姬十名!」
王承恩焦慮地說:「萬歲爺穿著常服便帽,沒用晚膳就出來了,說是到後宮轉轉,不讓我們跟隨,我以為是……」
馬紹愉見方向不對:「船家,我是去對岸,你們這是送我到哪裡去呀?」
遼女莎茹蘭也一改過去的冷言冷語,今日甚為恭敬地進來,深施一禮后,方上前稟報:「洪大人,多爾袞親王來訪!」
「不會,這是因為有我大明政權的存在。這也正是皇太極為什麼大勝之後仍同意議和的原因。」
崇禎氣憤地一拍桌子:「真是木頭腦袋,迂腐透頂!怎麼竟一點也不知道替朕擔代!」
馬紹愉急切地倒身跪地:「馬某代陳尚書,謝周大人的救命之恩!」
陳新甲哪裡知道,正是在他匆匆忙忙被叫去聽戲的時候,恰好兵部來人收取塘報。因為凡是該交付的文案,他歷來都是擺放在桌面上,而一些機密、不能予人看的物件他均另行收藏。但因那天陰錯陽差,送走馬紹愉后,緊接著就被周府的人強行接走了,以致沒來得及回屋將「和議」卷宗收藏。而書童見擺在桌面上,以為也是抄傳的塘報,便一道交給了兵部來人。試想,此刻,「和議」案卷早已到了兵部,陳新甲到哪裡找去呢!因曹化淳催逼得急,陳新甲只好心存九九藏書僥倖隨曹化淳打馬進宮。
崇禎邊擦眼淚邊泣涕漣漣地:「折朝廷股肱兮,殆氣數之使然?憐卿遺孤雛兮,血淚沾潤衣顫……」
書僮正欲上前收拾時,傳來敲門聲。
崇禎繼續誦讀:「哀卿濟世才兮,英毅掌握師干;拒侮定內亂兮,解人民之倒懸;……」
監獄內,陳新甲手舉著周延儒送給他的那副羅巾,披頭蓬面地搖撼著柵欄,在不停地呼號著:「我要見周大人!我要見周大人!只有周大人可以洗雪我的冤情。我要見周大人!」
此刻,周延儒正在書房內,獃獃地坐在燈前。他的桌前擺放著那份密詔,他一面看著這密詔,一面把玩著陳新甲送他的那塊美玉。眼望著跳動的燈火,沉思良久的周延儒終於拿起密詔,放到了燈火上,火苗撲地躥起,密詔連同陳新甲生存的希望,一道化為了灰燼。這時,馬紹愉跌跌撞撞、氣喘吁吁地推門進來。
「空撇下碧澄澄蒼苔露冷,明皎皎花篩月影。白日凄涼枉耽病,今夜把相思再整。」
「豈止朕一人有!你看,都抄成塘報了!」崇禎連著將幾份「和議」塘報甩到了陳新甲的面前。原來兵部收回的那些文稿,都是要抄成塘報,送給大臣們傳看的。因書童誤將「和議」案卷也一道送去,於是便很快也被抄成了塘報。
來人正是皇帝的親信、御前太監曹化淳。他望了一眼床上半裸的婉容,詭密地一笑:「深夜造訪,打擾了周大人的美事,實在對不起。」曹化淳彬彬有禮地,「不過,實是有重要事,啟稟首輔。」
值勤官擠到陳新甲身邊耳語,陳一驚!陳望著崇禎,只見崇禎正痛哭流淚,便用手指了指周延儒。
馬紹愉氣得血脈賁張、瞠目裂皆,他怒不可遏地衝到周延儒的面前:「周延儒!你呀你,陳新甲瞎了眼睛,怎麼會認你這沒良心的人做恩師?新甲他一直敬重你,對你頂禮膜拜,甚至勝於他的父母。就是這次,他至死也是把生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要把這密詔親自交到你的手上。可誰會想到,朝堂之上你竟會肆口否認!竟會親筆判斬,落井下石!陳新甲若是就這樣死去,他死得多麼不清不白,多麼地冤枉啊!他怎麼會想到,最後殺死他的,就是他口口聲聲,敬之勝於父母的『恩師』!」
「噢?」陳新甲倒了杯茶,送到馬紹愉跟前,顯然大有興趣。
「是的。」
陳新甲一聽,只得停下手來,望著曹化淳。
「這是我關於第二次出使議和的密報。」馬紹愉取出寫好的卷宗,「議和條件是我國給他們每年黃金萬兩、白銀百萬;他們給我國人蔘千斤、貂皮千張。我國以寧遠雙樹堡中間土嶺為國界,他們以塔山為國界,以連山為適中之帶,兩國可在此互市。」
家人進門通報:「馬紹愉馬大人星夜趕赴來京,說有要事求見大人。」
周延儒點點頭:「我明日上朝,求見皇上,出示密詔!」
「萬歲爺面前,臣不敢胡言。」
周延儒悄悄進來,脫掉衣服,光著身子,躡著腳欲偷偷地鑽進被窩時,一摸床,卻無人:「婉容,你在哪兒?」
周延儒沉吟片刻后,問:「那現今密詔在哪裡?」
曹化淳依舊搖了搖頭。
婉容滿面嬌羞,正欲回應時,家人又走了進來。
「怨不能,恨不能,坐不寧,睡不寧。有一日柳遮花映,霧障雲屏,夜闌人靜,海誓山盟……」
第二天,御書房內,曹化淳詭秘地向崇禎密報:「陳新甲在外面揚言,說萬歲爺給他有密詔,他是奉旨辦事,他不僅無過還應有功!」
與此同時,周皇后的坤寧宮內,太監王承恩正在跪拜泣陳:「啟稟皇後娘娘,據曹化淳報告,說皇上又到田貴妃房中去了,很晚才回來的。皇後娘娘,這樣下去不行啊,萬歲爺的身體、精神……」
婉容:「請問大人,想聽《西廂記》的哪一段?」
「剛才,可是馬紹愉來訪?」
「找不著就別找了!」曹化淳望著他那滿身塵土、焦急萬分的樣子,沒有一絲的同情。他不冷不熱地:「別讓萬歲爺等急嘍!」
「快請!」陳新甲大為高興,一邊收攏批件,一邊揮手對書童,「你先下去,待客人走後,再來收拾吧!」
「知道了。」崇禎頭也沒有回,「你們出去吧!」
「我忽聽一聲,猛驚。原來是撲剌剌宿鳥飛騰,顫巍巍花梢弄影,亂紛紛落紅滿徑。」
清晨,湖上霧氣蒙蒙。
「送來皇上寫給陳新甲有關議和的親筆密詔。」
婉容聽到這兒,拿眼偷偷看了一下周延儒,正巧周延儒也扭頭看她,四目相對,婉容頓時滿臉緋紅。
「不必了!又不是上朝。」周府家人一揮手,「抬轎過來!」
「我有何罪?」
還未及周延儒的「請」字出口,曹化淳已然走了進來,並旁若無人地高聲叫道:「周大人,好雅興啊!」
周延儒聽后,邊穿衣服邊走出來,威嚴喝道:「何人這麼大胆?」
「沒了?誰把密詔拿走了?告訴我,我去找他!」
「少廢話吧!」船家一竿子將馬紹愉打落湖中。
「你是什麼人?膽敢……!」周延儒話沒說完,只見那黑衣人脫去了外衣,周延儒立時怔住了:「原來是曹……」
「這麼說,現今滿朝文武都已知曉?」陳新甲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嘴長在他腦袋上,他要說,有什麼辦法?」崇禎一時未能明白曹化淳的本意。
周延儒指指燈火。
周延儒說著用手抓婉容的手,婉容躲開。
原來婉容也是蒙在鼓中,不知就裡。她一口怨氣尚未出來,便賭氣地說:「周大人,奴婢只知道是來賣唱獻藝的,請點曲子吧!」
家人通報:「田府橫波夫人和熙春院的新院主,她們來了!」
「最後通牒?」陳新甲望著馬紹愉,馬還未及回答,家人敲門進入。
如果自己堅持密詔之事,韓爌的下場,將是自己的前車之鑒。更何況這次又非比往常,皇上先是派曹化淳、后又親自出馬矢口否認,可見事件之嚴重,其後果自然也可想而知!
待來到御書房時,陳新甲跪拜后,指著屋九_九_藏_書中的箱籠稟報皇上:「這是皇太極送給萬歲爺的禮物。這是清單。」
坤寧宮內的太監、宮女聞聲迎了出來,認出來人是皇上身邊的太監、宮女,為首的王承恩走前一步,急切地問:「請問萬歲爺可到坤寧宮了?」
大明的承乾宮,一切還保留著田貴妃生前原樣,只是人走屋空,備感凄涼。一張供桌呈現眼前,供桌上的香燭正在裊裊生煙……
離開周府以後,陳新甲領著曹化淳,先是回到自家的書房。他準備帶上馬紹愉送來的有關議和的卷宗上奏崇禎,可是他翻遍了書房中的卷宗,抽屜、書箱和書櫃,也沒有找到那份卷宗。自己記得明明就放在桌子上,怎麼就不見了呢?會到哪裡去呢?急得滿頭大汗,找遍了屋中的畸角旮旯,仍是沒有找到……
「那依你之見?」
「現今開封失守、松山戰敗、闖賊在中原到處鬧事,若再下旨選美女進宮,萬歲爺怎好開這個口?」
「承乾宮?自從田貴妃歸天以後,那裡再沒有人住過,再說宮門也是緊鎖著……」
周延儒見此,連忙轉身指著身後的值勤官:「值勤官有最新的快報。」
但哪知這位當年以誅除闔黨起家的崇禎,竟全套拿過了閹黨的衣缽。只見崇禎臉色一沉,反駁道:「松山一戰,死我十三萬大軍;開封府,五十萬人喪生,哪一件事,不甚於薄城?」
值勤官擠到周延儒身後,拉拉周延儒,周也是涕淚滿面,他甩了一下值勤官,竟未理會。
當皇上當面撒謊地問道「那你可曾見過朕親筆的密詔」時,聰明的周延儒幾乎連想都沒想,便一口否認:「臣從未見過。」
周延儒厲聲訓罵:「混賬,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
周延儒一聽,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不管怎麼說,陳新甲總是把自己奉為恩師;而且自己兩次出任首輔,都是陳新甲奔波出的力,更何況他陳新甲確屬冤枉。於是,周延儒連忙跪拜:「國法,敵不薄城,不殺大司馬。」
馬紹愉一聽,連忙告辭,陳新甲送出門外:「明天上朝,我將密奏皇上。」
洪承疇知道這一切都是對漢族降將的最高禮遇,漢將得此寵幸,實為第一人。他趕緊再次叩拜:「臣領旨謝恩。」
「送你到西天!」
「聽說周大人,今天得一寶物?」
周延儒點了點頭。
書單推門進來:「大人,您叫我?」
周延儒帶著值勤官小心翼翼地走到皇上跟前,悄聲地:「萬歲爺請節哀,洪承疇他……」
洪承疇知曉多爾袞親王的身份和地位,且松錦大戰中,正是他統帥清軍擊敗了自己。作為敗兵之將,更是欽敬這麼年輕的統帥,故一聽說多爾袞來訪,他慌忙起身,三十一歲的多爾袞英姿勃勃地走了進來。
顧橫波高興得拍起手來:「好了!好了!你們一和解,我就了卻心愿了!婉容,開始唱支曲子吧!」
「所以才謊說有急事,怕的就是你不來!」周延儒系風流教主,在這種場所顯得格外洒脫。
「他什麼?」崇禎不耐煩周延儒的吞吞吐吐。
婉容俯身下拜:「民女參拜周大人、陳大人!」
待陳新甲如此火燒火燎般急切趕到周延儒的官府時,周延儒正悠間地坐在院中納涼,陳新甲急步搶前,跪拜:「恩師,有何急事?」
周延儒連忙應聲:「是。不過洪承疇他……」
陳新甲還未及反應過來,加之實是不諳此道,故甚是有些狼狽:「我哪裡懂這些,我一切聽恩師的,只要恩師喜歡……」
「他……?」
陳新甲並沒著急看清單,而是欣喜地問道:「清國在大敗我明軍之後,還肯和談?」
周皇后也頗為憂慮地:「王公公,你可有什麼好辦法?」
周延儒抬眼見是馬紹愉,不由心內一驚:「你?你怎麼來啦?」
周延儒頓時火起,怒不可遏地:「誰!」
「死罪有個屁用,現今滿朝文武議論紛紛,還是想想,如何應對吧!」
周延儒和陳新甲聞聽都為之一愣。
待周延儒送走馬紹愉回到婉容的卧室時,其夜已深,燈已暗,一派朦朧。
馬紹愉頗為得意地點了點頭:「這就是皇太極的聰明!他清楚地知道,清兵雖屢戰屢勝,士氣正旺,但清宮內部並非鐵板一塊!它目前內部的穩定和團結,是由於有我明朝這個大敵才形成的。」
「你有罪。」
陳新甲跪求周延儒,分辯道:「恩師,皇上如沒有密詔,我陳新甲有幾個腦袋敢談議和主事!恩師,陳新甲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實都是按照萬歲爺的密詔行事的。」
多爾袞也是個風流情種,他微笑著轉過身去,將手一揮,只見一隊美女如花飛蝶舞般飄了進來,並一下子圍住了洪承疇。
崇禎一聽,「哇」地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當場昏倒。
崇禎跪伏在供桌前,臉上掛滿淚珠,正自怨自艾:「你為什麼到死也不讓朕見你最後一面?是不是怨朕、恨朕?至死也不肯原諒?……愛妃,你是對的,是朕害了你,都是朕害了你呀!」
「不,老夫看了,確是皇上的御筆。現密詔就在我的書房,我去取來,請公公鑒別。」
洪承疇一聽,整整衣冠,連忙跪拜。
婉容被顧橫波這麼一說,觸到痛處,竟嗚嗚地大哭了起來。
曹化淳陰毒地說:「不能讓他在外面胡說了!」
曹化淳不耐煩地走了進來。
陳新甲知道此刻怎麼解釋都已於事無補。自己的一時疏忽,違背聖意,釀成禍事,唯有「撲通」一聲,翻身跪地:「臣死罪,死罪!」
周延儒兩手一攤:「沒了……」
有道是,久別勝新婚,即是說新婚是夫妻二人最為激|情澎湃的時刻,而久別後的重逢、乾柴烈火,則激|情更勝一籌!而此刻的周延儒與婉容兩人,可說是既是「新婚」,又是「久別」,兩情相加,豈不等於在乾柴烈火之上,又火上澆油!周延儒一把將婉容摟過來,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舉杯說道:「讓你直等到現在,實足心中不忍,來,敬你一懷!」
馬紹愉急切地:「有此密詔可救陳大人一命了吧?」
陳新甲被推進監獄之後,一路呼天搶地、大喊大叫:「冤任哇!https://read.99csw.com我是皇上欽派,我是奉旨辦事,何罪之有?我要見首輔大人,我要見周大人……」陳新甲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恩師、首輔大人周延儒的身上,認為自己的恩師肯定會全力以赴救助自己的。
此乃崇禎十五年(公元一六四二年)二月,洪承疇從此正式降清。大明王朝在軍事上也因此而完全失去主動,在無可奈何藉助議和苟延殘喘的同時,又上演了一幕鬧劇。
「臣洪承疇拜見多爾袞親王!」洪承疇躬身下拜,多爾袞連忙上前將他扶起。
洪承疇正在室內剃頭,頭上前半部頭髮已經剃光,腦後梳成了一個大辮子。
周延儒不由得怵然一驚!
「開封失守,五十萬人喪生;洪承疇兵敗松山,十三萬大軍覆沒……他身為兵部尚書,哪條都可定他死罪!」曹化淳不愧為魏忠賢的徒子徒孫,他把魏忠賢當年指鹿為馬、誣陷袁崇煥罪名的伎倆,一股腦兒地全都承襲了下來。
隔日的清晨,崇禎在御書房內單獨召見了周延儒,旁邊侍立的只有曹化淳。
陳新甲指著屋中的箱子:「這是送給皇上的禮物,請派人先抬出去吧!」
「是闖賊內亂,又……」
周延儒連忙上前攙扶,待新院主抬起頭來,二人對視時不由大驚:「婉容,怎麼是你?」
王承恩也趕緊趨前:「啟稟萬歲爺,周延儒周大人在勤政殿候旨,後天祭奠洪承疇洪大人,問萬歲爺能不能去?若是身體不好……」
周延儒說著就拜了下去,婉容及見堂堂的首輔大人果真屈尊跪拜,便又連忙伸手將其扶住:「這怎擔當得起!豈不是讓婉容折壽?」
多爾袞命侍從將皇上的賞賜一齊抬進屋來。金銀珠寶,衣食穿戴,應有盡有。
音樂起。
事已至此,明知冤枉,卻也別無他策。崇禎微微地點了點頭。
「當然去!」崇禎站起身來,「洪承疇為國為君而死,朕如不親自祭奠,豈不又留遺憾?」
「書僮!」陳新甲頭也沒抬,邊批邊吩咐說,「這些都是塘報,過一會兒兵部來人收取,你就交給他們抄寫好了!」
「朕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誡你,此事只有你知朕知,連首輔周延儒都不知道,意在秘密進行。可你,居然讓家童作為塘報抄發!」
「朕問你條款的卷宗!」崇禎臉立時沉了下來,厲聲質問,「寫有『條款』的卷宗,在哪兒?」
馬紹愉還想爭辯:「難道這就是死罪?」
周皇后見王承恩吞吞吐吐,似有難言之慮,便坦然說道:「你是看著皇上長大的老臣,有什麼話,直管講吧!」
崇禎聽后,也駭然一驚。崇禎雖是個勤政的皇帝,但同時也是個多疑善變,而又不能擔代斤兩的皇帝。遇有大事,往往都是推卸責任。崇禎急切地望著曹化淳,這個從不罵人的皇帝也氣得罵了起來:「那你說怎麼辦?陳新甲,這個混賬東西!」
崇禎一驚,眾也為之震驚。
婉容好像沒有聽見似的,微揚著頭,無動於衷。
夜,周府書房。
接唱:
「不必了!皇上臨來時還告訴我,說他根本沒有寫過什麼議和密詔,哪來的親筆?周大人,你說我們是該信萬歲爺呢,還是信陳新甲、馬紹愉?」曹化淳雖語調不高,但卻具有一種令人魂飛膽裂的威懾力量。
「假造聖旨妄言欺君,按例該誅!」曹化淳見周延儒遲遲不答,便橫插了一句。
「你便是鐵石人,鐵石人也動情。」
「請他到書房!」周延儒手托著酒杯,望了一眼苦笑的婉容,搖著頭將酒杯放下。
房門打開,一個黑衣人走了進來。
「我偏進來!」周延儒邊說邊走進小浴房,婉容連忙用浴單遮住了身體,周延儒伸手去扯浴單,被婉容閃過,周延儒追撲,婉容躲藏,但終被周延儒抓住。
哀樂奏畢,大禮官宣布祭奠開始。崇禎及眾大臣大禮祭拜后,崇禎手捧祭文,親自誦讀,聲詞哀切,隨駕大臣見皇上為一大臣如此悲痛,無不為之垂淚。
「條件倒也並不苛刻!」陳新甲閉目估算一下之後,方點頭嘆道。
王承恩再行一禮:「奴才想,如能替皇上選幾個像田貴妃那樣能歌善舞的美女進來,聰明伶俐,容貌要好的,陪陪萬歲爺,也許萬歲爺就不會像丟魂失魄地總往承乾宮跑了!」
陳新甲慌恐地:「恩師,您知道,我是不善此道的。」
值勤官在人群中,悄悄地向前移動。
曹化淳逼視著他:「你呢?」
歌聲繼續著:
崇禎讀完,放聲痛哭,眾大臣也隨之一片悲愴哭泣之聲!
顧橫波風情萬種地走了進來,後面跟著熙春院的新院主馬婉容。
「不過,現在總算安寧了!來,干!」
周延儒接過密詔,展開一閱,果是崇禎皇上的親筆!標題為:《論兵部陳新甲》。其內容大意為:「據卿部奏:遼瀋有兵息休民之意。……今特諭卿便宜行事,差官前往,取有的確信音回奏。」周延儒仔細看了一遍,點了點頭:「這的確是皇上的親筆敕諭。」
「怎麼,你把它燒了?」
值勤官喃喃道:「他已經降清了!」
宮女搖搖頭:「沒有來過呀!」
「不行。」曹化淳威嚴厲色地打斷了他,「皇上大發雷霆!」
值勤官再度拉扯周延儒,俯前耳語,周也為之一驚。可當他看看崇禎,見崇禎正沉浸在巨大悲傷之中,忘情地誦讀道:「月落霜凋兮,夜色深寒;微星隱約兮,更漏敲殘。卿靈不昧,魂祈來饗。哀哉!痛哉!」
周延儒低聲對婉容耳語:「老夫就是『白日凄涼耽病,今夜把相思再整』。」
「你的罪就是,你知道了不應該知道的事情!」
陳新甲以為肯定是為他洗雪冤情的公文,所以他急步上前,一把接過,但展開一看,立時呆傻:「死罪?」只見他往後一仰,大叫了一聲:「天啊!」轟然栽倒!
崇禎望著眼神失落、鉗口結舌的周延儒,口氣緩和了下來:「周卿,你是首輔,陳新甲既是你的部屬,又是你的學生,此事就交由你去處置。下去吧!」
大明承乾宮內,原田妃房中,崇禎正獃獃地坐在供桌前。
家人喃喃說:「是有位先生要見您。」
曹化淳一揮手:「走吧!」